事实缘何不被信任:社交媒体语境下西方受众信任危机现象研究
2022-02-18黄宇鑫
黄宇鑫
一、引言
何为信任?“人无信不立”,这句话作为古训一直流传至今。它从道德层面对个人行为进行了规范。人类对于信任的认同,贯穿于政治外交、文化交流、宗教信仰、商业贸易、人际交往等各个层面。罗马国将“诚信契约”写入了一系列的成文法典中。西美尔在其著作《货币哲学》中,认为信任是社会中最重要的综合力量之一。[1]尼古拉斯·卢曼认为,“信任指的是对某人期望的信心,它是社会生活的基本事实。”[2]安东尼·吉登斯则将信任定义为“对一个人或一个系统之可依赖性所持有的信心。”[3]彼得·什托姆普卡认为,信任就是相信他人未来的可能行动的赌博。[4]从以上的概念界定我们也可以看出,人类对于其他人给予信任的重要前提是为了消除内心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学者不仅就信任的定义及作用展开了论述,有的人还将研究目光投向现代社会中出现的不信任现象。什托姆普卡还进一步指出,信任似乎是非常稀缺的社会资源。“不信任文化”似乎是深深地扎根于其中。[5]乌尔里希·贝克认为:“风险,与早期的危险相对,是与现代化的威胁力量以及现代化引致的怀疑的全球化相关的一些后果。”[6]吉登斯也提出,风险和信任交织在一起。[7]
进入21世纪后,人们对于新媒体环境下的信任问题愈发关注,在进行文献梳理时,笔者发现当前学术界更多的是在探讨主流媒体或政府的公信力等相关问题,张洪忠(2005)、周树华(2015)、李京(2018)等对媒介可信度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喻国明等人实施了《中国传媒公信力问题的全国居民调查》,张明新等发现传统媒体在“涵化”公众政治信任的效果极其微弱。[8]厉文芳分析了西方主流媒体遭遇信任危机的主要原因,认为媒体信任度降低与政治极化现象、社交媒体传播虚假信息密切相关。[9]全燕指出,新媒体环境下民众的信任危机表现为“信任的发生不再需要理性证据或持续观察,取而代之的是依靠情绪化的本能和非利他性的信念系统”。[10]全燕的研究虽提及了西方新闻业,但她更多是着眼于中国的媒体语境。概而言之,不论在业界还是学界,人们对于社会中出现的不信任现象有了诸多论述,但对于社交媒体语境下的西方受众信任危机现象还需要展开进一步探讨。
从以上研究中我们可以看到,关于社会信任、主流媒体公信力等的研究已经出现了大量研究成果,但某些研究存在着问题意识缺乏、所用理论欠缺、对于同一事物展开研究却得出相反结论的矛盾现象。一些关于社会信任的研究多以案例分析、建议对策等形式展开,未将其置于社会语境之中,辨析社交媒体对于社会、新闻媒介以及公众的影响。基于上述文献梳理及思考,本文试图分析西方社交媒体平台中受众信任危机有哪些具体的表现,其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什么,通过梳理这一系列现象,有助于我们了解西方媒介化社会所面临的信任危机,进而对如何促进我国社会的信任建构起到积极的作用。
二、社交媒体平台中出现信任危机的表现
技术迭代,世界各地的资讯借助新媒体跨越空间维度实现全时段、不间断传播。传播技术的易得性让人人拥有话语权成为现实。对于新闻业而言,“时间消灭空间”的传播趋势给传统的传受关系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关于真相的建构方式正遭受着来自受众的质疑,“后真相时代”的到来宣告了社交媒体环境下西方受众信任危机现象的到来。
(一)从对抽象系统的信任转向基于人格化的信任
在前现代社会中,由于人类活动范围有限,交通和资讯相对滞后,所形成的古典政治体系更强调以血缘、地缘关系为信任基础。随着西方社会现代化进程的推进,人类交往范围扩大,劳动分工细化,媒介技术将整个世界连接成一个“地球村”。熟人社会中的亲缘信任被破坏,人类迫切地需要一种支配能力更大的力量推动社会前行。为此,西方国家通过政治改革确立了民主宪政以及分权制,以契约形式存在的信任关系成为推动西方现代社会发展的基石。信任转向对于社会治理体系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也不禁让人生疑:这种基于抽象的契约式信任是否一直牢固可靠?美国次贷危机、欧债危机、英国脱欧、移民浪潮、民粹主义与极右翼势力崛起、新冠病毒大流行……种种事件暴露了抽象政治系统仍然存在大量的漏洞和不足。当需要面对的挑战越来越多时,传统与现代文化之间的冲突会引发人们在认知上的断裂,也进一步诱发了信任危机现象。这种现象反映在政治传播领域上,出现了如特朗普、约翰逊、博索纳罗等“网红领袖式”的政治人物,拥护者们对于他们的信任与崇拜达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近年来,“网红领袖”充分利用社交媒体“出圈爆红”的现象屡见不鲜。政治人物纷纷在脸书、推特等社交平台开设个人账号,绕开传统主流媒体的核查,面向大众表达政治诉求,通过谈论有争议性的热点事件、政治丑闻、社会问题以激发公众情绪,与选民直接展开对话,左右网络舆论。以特朗普为例,他深谙社交媒体的力量,主动曝光于媒体镜头之下,提出反建制、反移民以及反自贸等主张,吸引了一大批追随者。虽然美国多家事实核查机构指出特朗普的撒谎比例为71%,但民调结果却显示有77%的选民不相信事实核查的结果。换言之,广大选民将对于抽象系统的信任转移到了政治领袖人物的身上。与古典政治体系所形成的亲缘式信任不同,社交媒体环境下选民对于领袖人物的人格化信任逐渐发展为一种崇拜和盲从。当这种偏执的信任累积到一定程度时,必然会引发更大的政治危机。2021年1月6日,特朗普的一些支持者冲击国会大厦,这一行径被美国媒体解读为以民主宪政为核心的抽象系统信任“已经受到永久性损害”。从另一个角度上看,“现代化条件下的政治信任危机在很大程度上是社会信任危机在政治领域的延伸与体现”。[11]
(二)情绪化信任与强迫式不信任并存
社交媒体进一步帮助个体打破传播的时空限制,受众通过对某些事件发声讨论,使这一事件得到更多人、媒体机构、组织的关注。具有高唤醒度的刺激信息一旦进入公共传播语境便会引爆舆论。针对这些事件,公众会展开质疑,其间可能会引发谣言、不实信息。激愤的情绪一旦被点燃,就很容易引发情绪化信任或者强迫式不信任,这两种极端的情绪在网络舆论中屡见不鲜。
群体感染引发情绪化信任。社交媒体的出现让原本分散的个体组成一个个社交小圈子,这种网络小群体往往是基于共同兴趣、需求、心理特征而自愿组成,彼此之间存在一定的情感基础以及相似的价值认同。当这些小群体遭遇外界的刺激时,在群情激愤的情况下,群体内部的讨论意见会逐渐趋于一致。这种情绪和行为传染速度之快,往往会在极短时间内引发人们的情绪化信任。古斯塔夫·勒庞认为,在极端的集体行动中,“群体总是处在无意识的边缘,容易受到暗示的影响,他们的感情粗暴而直接,不懂得反省和自我批评,容易轻信他人”。[12]在社交媒体事件中,网民往往会因为共同的情感体验建立短暂的信任联盟,并且会根据情绪感染的强弱决定是否展开集体行动。以2018年发生于法国的“黄马甲运动”为例,一些网民在Facebook上开设“愤怒小组”(Groupes Colère)为主题的主页,这些灌水区成为酝酿假新闻、谣言的温床。抗议者们通过制造官民对立情绪以获得更广泛的信任。与此同时,Facebook调整了算法推荐的优先顺序,进一步扩大了“愤怒小组”的传播范围。种种原因掺杂在一起,为法国政局动乱埋下了一颗种子。[13]通常而言,社交媒体平台上最容易引发群情激奋的情绪往往以消极负面居多,其指向往往针对精英、专家、政府以及体制。这种基于负面情绪形成的网络信任危机现象,正是西方民主社会遭遇危机的突出表现。
信息茧房激化强迫式不信任。随着新媒体乱象的层出不穷,许多有识之士提出了共同的担忧:社交媒体平台是否加剧了信息茧房的生成?回音壁效应提醒我们,当人处于一种激动的状态时,人类会不自觉地寻找到与自己意见相似的观点,拒绝相信应该相信的,相信本不应该相信的,以此来对抗认知失调。长期处于信息茧房中的网民缺少与更大的外界的信息交流对话,容易产生盲目自信的狭隘心态。这种心态本质上是现代犬儒主义在网络社交平台上大肆传播带来的负面影响,“它将加深施信者一方玩世不恭、偏执和怀疑一切的恶性循环,最终走向信任的异化,形成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就是不信的强迫性不信任。”[14]新冠肺炎疫情在世界范围内扩散,西方许多民众受到政治和媒体蛊惑,盲目相信病毒源自武汉实验室的论断,一时间“武汉病毒”“东亚病夫”等标签在社交媒体以及西方主流媒体上大行其道,即便世卫组织发布病毒溯源联合研究报告,仍有许多网民拒绝相信这一调查结果。无独有偶,在2018年的“黄马甲运动”中,法国多地发生了示威游行人员殴打辱骂记者的现象,有媒体分析称:“抗议的人群更相信社交媒体上发布的信息,潜意识中认为传统媒体受到政府的审查和管控,不能真实地反映抗议活动的情况和他们的诉求。”[15]网络犬儒主义的盛行似乎在发出一个信号:“他们的不信任是有正当理由的,对信任的背叛是普遍流行的”,[16]强迫式的不信任反过来加强了对正常社会秩序的幻灭感。概言之,社交媒体平台在促成部分网民形成强迫式不信任上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三、社交媒体平台滋生信任危机的根源
“后真相”一词源于1992年发表在美国《国家》杂志上的一篇文章,彼时这个概念并没有引发世界范围内的关注。直到2016年后,随着英国脱欧、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等一系列政治事件出现,学术界关于“后真相”的讨论愈发激烈。“后真相” 也从最开始的内涵逐渐被沿用至其他领域,即从政治势力通过诉诸于情感和个人信念以影响政治舆论,到现如今代指社交媒体上广泛传播的谣言、假新闻以及“另类事实”。“后真相”概念的流行意味着传统信任在社交媒体语境下所遭遇的危机,一些别有用心的传播者借助新媒体传播所谓的“事实”,利用追随者对其的信任,刻意制造对立隔阂,智能新技术的出现又为受众设置了一个个信息茧房。换言之,造成社交媒体平台上出现信任危机的根源是多方面的。
(一)“脱域”现象与风险全球化并存
吉登斯提出了“脱域”的概念,“脱域”指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从彼此联系的地域中脱离开来,进入到一个时空被重构的全新机制当中。[17]最能体现“脱域”概念的是全球化现象,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人类的流动速度愈发加快,人类的社会交往和社会关系跨越了时空的限制,由此也带来了更多的信任风险。
首先,“脱域”现象影响了传统信任的建立。传统意义上的信任体现的是信任双方的一种社会互动关系,“这种关系本质是双方共生共存于一个共同体的一致认可”。[18]传统社会中重亲缘、重地缘的习惯在进入现代化社会中无法得到重视,散布于城市中的人类如同一个个原子,原子之间保持着松散的社会关系,只有当他们彼此需要时才会小范围地聚集起来,更有甚者愿意活在虚拟的网络世界中甘心当“御宅族”。以往基于人际关系互动建立起来的传统信任发生解体。人们转向对契约和制度的信赖,但这种冰冷的制度关系无法取代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由此所导致的传统信任缺失,背后隐藏的是现代人难以言说的孤独,整个社会的个体成员开始过着游牧般的生活,也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隔阂。
其次,风险社会助长信任焦虑。人类进入全球化浪潮后,意味着以往熟悉的事物将会被大量未知的事物所淹没,哪怕是一名高学历的专家也无法保证通晓全人类的所有知识。美国抛出“脱钩论”、新冠肺炎疫情持续蔓延并重创世界经济、气候变暖影响世界粮食产量、中东和亚非的局部地区不时爆发小规模的武装冲突、核污染危及全球生态环境……种种资讯所建构的世界图景,必然会在个人心理层面引发焦虑,产生一种“作为个人我实在无能为力”的错觉。而信息全球化又将分散在世界各地的人们联系在一起,个体在庞杂的信息海洋中,难以分辨哪些信息可信哪些内容不可信,由风险社会造成的信任危机现象将成为人类社会的一种精神症候。
(二)西方主流媒体遭遇信任危机
在西方新闻业,“假新闻”是一个至少有一百二十多年历史的词汇,德国纳粹编造过针对犹太人的假新闻,美国报纸曾掀起黄色新闻的浪潮,英国脱欧过程中,市面上的假新闻也是层出不穷……进入到新媒体时代,据《传媒蓝皮书:中国传媒产业发展报告(2021)》发布的数据显示,在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的背景下,2020年全球报纸出版行业收入预计降至850亿美元,降幅超13%,受众更依赖于借助数字媒体获取信息。[19]传统媒体面临着受众迁移、广告断崖式下滑的生存危机。西方新闻事业虽标榜客观公正,但是在近些年的新闻报道中,屡屡出现了各种违背新闻伦理的行为,主流媒体为追求时效屡屡爆出制造假新闻。虽然一些新闻事件事后得到了纠正,但经由网民的搬运,媒体制造假新闻的故事依旧得到广泛传播。出于政治目的需要,一些政治领袖将不利于自身言论的新闻报道贴上“假新闻”的标签,又明目张胆地将一些错误信息称为“另类事实”。种种混淆视听的言论扰乱了正常的信息传播秩序,也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其追随者对待主流媒体的信任程度。
社交机器人账号削弱媒体公信力。传统媒体信息发布地位的下滑,并不意味着人们并不需要获取新闻信息,得益于社交媒体带来的愉悦的阅读体验,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从社交媒体获取新闻。为了更高效地吸引网络流量,社交软件公司纷纷推出社交机器人,一些由自动编程操控的机器人账户积极转发和评论主流媒体或自媒体账户发布的内容,与人类用户展开网络对话及互动,使得原本看似透明的人际交流变为更为复杂的人机社交。在缺少人类编辑进行把关核实的情况下,社交机器人传播不实信息的现象屡屡发生,甚至出现了一些政客、企业或个人批量购买社交机器人账号,借此捏造虚假信息营造有利于自身舆论氛围的现象。据2018年皮尤研究中心发布的一项报告称,目前,Twitter上将近95%的账户是社交机器人,这些账户传播的Twitter链接疑似已覆盖当下66%的流行网站。[20]传播主体的多元化,也让传播伦理责任主体角色变得模糊,加大了新闻伦理问责的难度,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媒体的公信力。
(三)新技术为信任危机推波助澜
从口语到文字,从印刷到广播电视,再从光影到互联网,人类通信技术的每一次进步都试图以跨越时空限制作为目标,胡翼青从技术哲学的视角出发,指出社交媒体传播的两大特点:“一是以空间换时间;二是以新闻线索的呈现代替新闻报道。”[21]这一变化既让“我们会更容易看见真相,同时真相也更难获得”。[22]当谣言以及不实信息借助社交媒体平台大肆传播时,既扰乱了正常的信息传播秩序,也让西方现代社会遭遇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社交媒体是营造“后真相”的温床。通常来说,一个新闻事件真相的揭露需要媒体花费一定时间展开调查,马克思就曾将报纸的报道活动比作是一种“有机的运动”。在社交媒体平台上,每当一个重大的新闻事件曝出,在真相尚未被媒体和权威机构调查清楚的前提下,网民往往会主动地在社交平台传播各类信息,尝试对新闻事件进行“合理化”的推断和假设。当一个个破碎的缺乏证实的线索拼凑在一起时,便组成了一个个另类的“新闻事实”。从5G阴谋论到“佩戴口罩之争”再到“新冠疫苗有害健康”,种种荒诞不经的谣言在社交媒体上大肆流传。李普曼就曾总结道:“人们往往是通过自己头脑中那些不容挑战的图景去对外部世界进行构想的。”[23]正因为接收到的信息过于庞杂,导致人们想象的空间过大,但对于事实核实的次数太少,诉诸于情感和个人信仰的话语所产生的影响比诉诸客观事实的话语更加强大。因此,网民主动为自己设置了符合自己头脑中的刻板印象的图景,当盲从和偏信走入极端时,“后真相” 现象便开始在社交媒体上滋生。
算法推送技术加剧信任分裂。从某个角度上看,算法权力是主流政治权力的技术延伸,是营造政治意见环境的重要工具。用户在社交平台上每时每刻点击、发布以及评论的各类信息,都可以成为数据分析公司免费的数据来源。在政治势力的授意下,数据分析公司会对选民所产生的数据进行清洗、分类,勾勒出不同的用户画像,以便有针对性地向用户推送政治广告。2016年,特朗普在竞选美国总统期间,聘请了剑桥分析公司担任竞选团队,该公司通过在社交媒体平台植入免费的“性格测试”搜集用户信息,将美国选民分为32种不同的性格类型,目的是针对每一种类型的选民投放更具针对性的政治广告。与此同时,政治家们为了在竞选中胜出,各种负面消极的竞选方式层出不穷,其中就包括传播虚假信息、政治阴谋论、污名化宣传、种族歧视等。2016年英国脱欧公投活动中,脱欧派通过雇佣数据分析公司以影响选民的投票行为。换而言之,“智能选举构建了一个越来越庞大的复杂信息系统,选民的认知、心理、情绪和判断能力被算法所影响,无法做出自主、独立和理性的决策,甚至没有能力察觉和反思自己的决策。”[24]种种复杂的传播环境,网民们被真伪难辨的信息洪流所淹没,也加剧了舆论场的撕裂。
(四)受众主体意识的觉醒
人类的主体意识自人类进入文明社会后逐渐萌生,随着普罗泰戈拉提出“人是万物的尺度”的观点,到后世尼采高呼“上帝已死”并倡导超人哲学,关于人的主体性的讨论和关注延续至今。西方媒介传播效果的研究也经历了魔弹论、有限效果论、适度效果论、强大效果论四个阶段。随着学者们对于受众身份角色认知的深入,他们提出了许多与受众有关的理论,如“使用与满足”“沉默的螺旋”“霍尔的三种解码模式”等。如今的受众接触媒介总能给出各种各样的理由,他们对大众媒介信息的批判意识也日益加强。借助新媒体技术,受众还可以对于媒介传播的信息进行加工重构,反过来还有可能重塑主流媒体的议程。从某种意义上看,受众能自由地对新闻事件发表意见是其主体意识的充分体现。换句话说,受众对于媒体、权威机构的怀疑,本质上反映了人们对于真善美的追求。他们从不同渠道发表自己的观点,种种意见汇集起来形成了广泛的舆论,共同促进新闻事件的解决。公众的舆论对于公权力能够起到一定的监督威慑作用,能有效地推动社会朝着民主正义的方向发展。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要对受众怀疑论中的某些极端现象保持警惕。在西方哲学家看来,人是理性的,人类可以运用自己的思考做出理智的选择,这一观点也是西方政治模式的根基所在。但是随着新媒体技术的普及,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人既可以是理性的,也可以是非理性的。技术甚至在某个层面放大了人的非理性状态,使得传统的信任体系逐渐受到削弱。在某些利益既得者手中,质疑一切甚至成为了他们操控舆论的重要政治手段,习惯性地怀疑带来的后果在于——“我们会怀疑信息传播中的任何一个阶段及其传播的信息,整个社会也会陷入普遍怀疑的氛围中去。”[25]长此以往,这种普遍的怀疑论无助于整个社会的稳定团结。
四、结语
近年来,反智主义、反理性主义、民粹主义、犬儒主义等现象在世界范围内大有抬头之势,背后折射出弥漫在西方网民群体当中的怀疑论。“塔西佗陷阱”提醒我们,政府要重视民众信任的力量。越来越多的网民通过社交媒体平台获取新闻,而网络上的信息真伪难辨、鱼龙混杂,加大了人们识别真相的难度,也给整个社会的信任秩序造成了一定的破坏。通过反思西方网络社会中出现的信任危机现象,有助于我们思考如何创造一个更加开放清朗的信息环境、如何推动网络信任秩序的建立、如何对纷繁复杂的舆论展开有效的疏导。种种未尽之处,仍需要展开进一步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