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传播视角下的韩国历史题材电影
——以《南汉山城》为例
2022-02-17刘熙杰
刘熙杰
韩国历史题材的电影在我国广受欢迎,如《鸣梁海战》《词典》等。它们尽管与残酷枯燥的史实结合在一起,但是在我国国内的流传度依然不减。在互联网与媒介快速融合发展的背景下,“反沉默的螺旋”“去中心化” 使观众能够作为个体自由发声,口碑变得尤为的重要。在传播渠道、制播技术等相差无几的情况下,中国的跨文化传播较之韩国却略显逊色,这值得我们去思考。
一、韩国历史电影的现状分析
历史电影是历史文献片和历史故事片的合称,以历史上重大事件为题材的影片。韩国的历史题材电影主要是历史故事片,根据历史小说等进行改编,或直接从史实中取材创作,主要涉及政治、军事等方面。例如以丙子之役为背景的《南汉山城》、以朴正熙遇刺事件为背景的《南山的部长们》。韩国历史题材电影作为韩国影视作品的重要一部分,每年都会有不俗的表现。2018年的《国家破产之日》连续七天蝉联韩国单日票房冠军,2019年的《词典》曾连续两周夺得韩国周末票房冠军,2020年的《南山的部长们》成为年度票房冠军,票房收入为4.15亿韩元,约合人民币2.4亿元。
《南汉山城》上映于2017年10月3日,改编自金薰的同名小说,以丙子之役为背景,讲述了朝鲜国王和大臣被清军围困在南汉山城,城内主战派和主和派角力的故事。《南汉山城》曾获得第12届亚洲电影大奖、第38届青龙电影奖、第54届百想艺术大赏等奖项,累计观影人次382.6万,累计票房310.7亿韩元。
二、韩国历史电影跨文化传播成功的原因分析
跨文化传播是社会文化、社会信息的跨文化传递,或者是社会信息系统的跨文化运行。跨文化传播过程也就是各种文化信息在时间和空间中流动、共享和互动的过程。跨文化传播的盛行是各种因素促成的。交通的发达,互联网的兴起,国家之间壁垒的消融、经济全球化以及文化霸权主义都为跨文化传播提供便利。韩国历史题材电影在我国的流行既有大环境和政策的影响,也有影迷等一些小群体的追捧。韩国作为中国的邻居,在进行文化输出拥有明显的区位优势,但是我们也不能忽视他们积极的文化产业政策以及我国国内观众的心理变化。
(一)地理区位:历史渊源和文化接近性
韩国政府的建立源于1919年在中国上海成立的一个大韩民国临时政府,1948年大韩民国成立,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中国展开抗美援朝的作战。在韩国的历史中,处处都有着中国的身影,因此在韩国以史实为背景的历史片中,也常常绕不开中国。韩国作为中国的邻居,社会环境十分接近,同时又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使得中国的民众对于韩国历史片抱有一定的兴趣,这为韩国影视作品的跨文化传播提供了动力。
1.历史渊源助推跨文化传播
中国与朝鲜的历史渊源颇深。早在明朝时期,中国就与朝鲜建立了宗藩关系,并保持了两百余年的友好外交关系。1392年朝鲜王朝的太祖大王李成桂称王,明太祖赐予“朝鲜”国号,两国确立宗藩关系。1636年,清军攻占了朝鲜全境,朝鲜国王的李倧宣布投降,从此以后朝鲜成为了清朝的附属国。
在《南汉山城》这部电影中,是中国最后两个封建王朝和朝鲜之间的博弈。李倧及大臣在新旧更替的浪潮中夹缝生存。他们虽然多次表达了对明朝的忠诚,但是在清军的压迫下还是出城投降了。深厚的历史渊源使国内观众在观看韩国历史题材的影视作品时都会有一种代入感,不管是出于民族认同感,还是对中国近代史的好奇,都会吸引国内观众去观看影片。《南汉山城》的故事背景是明代崇祯时期,正是清朝兴起,明朝衰落之时,这一段历史也是大多数观众所不熟悉的。一些观众是出于对我国历史的好奇,还有一些观众出于我国封建王朝的在影片中的剧情设定,但是最终的结果都是大多数中国影迷会前去观看。这正是历史渊源在跨文化传播中所起的作用。
2.文化接近性促使心理认同
文化接近性这个概念是由斯特劳哈尔在学术论文《超越媒介帝国主义:不对称的相互依赖与文化接近》中首次提出,文化接近理论肯定了受众的主动性[1]。韩国文化和中国文化都属于亚洲文化圈的亚文化群体,彼此之间有很多的相似之处。中韩之间不仅在饮食、生活习惯方面有接近性,在文化上也存在接近性。中国观众在面对韩国影视作品中体现出的社会规则、伦理道德等,都会有深深的认同感,因此中国观众对韩国电影和电视剧的接受度很高。
在《南汉山城》中,儒家思想中的“礼”“孝”“忠”“恕”“德”以及等级观念、父权观念都有明显体现,这也是韩国历史题材影片想要表达的核心价值观[2]。明朝作为朝鲜王朝的宗主国,对朝鲜有“再造之恩”,因此主战派和主和派的大臣在争论时,满口的礼仪教化,处处展现出儒家伦理道德。在新年之际,朝鲜还向明朝的方向跪拜,献上自己的新年大礼,由此可见儒学对朝鲜的影响之深。朝鲜君臣在战与和辩论过程中体现出来的礼义廉耻与中国封建王朝的君臣关系、忠孝廉义十分的相像。
(二)艺术表现:角色塑造和矛盾冲突
作品质量是影视片获得成功的保证,没有良好的艺术表现,是很难吸引观众注意力的。韩国影视行业十分成熟,在进行历史片的制作拍摄过程中,他们从不回避屈辱的历史,也不过分突出个人的英雄主义色彩。残酷的历史背景下,大人物与小人物的命运交织,忠义热血在羸弱国运前的无可奈何,这才是他们想要呈现给观众看的东西。成功的角色塑造,频繁的矛盾冲突以及巧妙的悬念设置有助于更好地叙述故事。
1.“千人千面”的角色塑造
作为普通观众,对于艺术作品的评价没有一个明确的衡量标准,因此从不同的角度观察事物,都会得到不同的观点,对于影视剧中的角色也是如此。在韩国影视中,对于人物的塑造,往往不是采用“一刀切”的做法。《南汉山城》中主战派大臣金尚贤为了君王不惜斩杀平民,主和派大臣崔鸣吉为了社稷背上千古骂名,朝鲜国王李倧为了活下去出城投降。影片中的角色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不同观众眼中的角色也是不同的。导演和编剧力图通过角色自身的矛盾之处去引导观众从不同的视角去看待作品。“千人千面” 的角色也会引发观众在网络上的热烈讨论,这也有助于提升影视作品的曝光度。
2.频繁的矛盾冲突和巧妙的悬念设置
矛盾是情节的基础,矛盾的产生和变化能够推动情节的发展,不同人、不同势力的观点、心理和行为的碰撞使得剧情更加跌宕起伏。重大历史事件的演变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其结果是各方势力和各种因素促成的。《南汉山城》中处处充斥着矛盾:朝鲜与清军的外部矛盾,主战派与主和派的内部矛盾以及人物自身的矛盾。在朝鲜与清军对峙的大背景下,主战派与主和派的争论一直贯穿全片。面对敌方提出的将朝鲜世子作为人质的无理要求,朝鲜国王和大臣都陷入了礼法和生存的矛盾之中,内外双方的相互攻讦,导致朝鲜一直处于内耗的状态,最终无奈开门投降。
影视作品中总是存在悬念,正是叙事中带有悬念的伏笔,才能吸引观众继续观看下去,保持对剧情发展和角色命运的好奇心。在《南汉山城》中,正是各种悬念的设置,人们才能对“丙子之役”这一事件保持好奇心。在观看影片的过程中,清军是进攻还是围困,朝鲜王国是投降还是坚持,普通军民是生存还是死亡,每一个部分都牵动着观众的心,驱使他们去了解接下来的剧情走向。
(三)政策和情感导向:传者和受众的双向奔赴
传者和受者是新闻传播过程中的两个环节,传者通过媒介将信息传递给受者。传者和受者之间的关系经历了从传者为中心的“魔弹论” 到发挥受者主观能动性的“受者中心论”。在当今新媒体发展日新月异的时代,受众自主选择内容倒逼传者提高产品质量。韩国影视作品在中国的兴起就是传者和受众双向奔赴的结果。
1.韩国积极的文化产业政策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之后,韩国开始重新认识文化产业,并将其确立为国家经济的支柱性产业。在政府的政策指导下,韩国支持文化产业的预算越来越高。在这样的文化生态环境下,韩国的影视业迅速得到发展。
近些年来,韩国影视节目对于亚洲乃至全世界都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中国于1993年引进了第一部韩剧《嫉妒》,之后的《爱情是什么》《大长今》等都在国内建立了良好的口碑,从而形成了一股“韩剧热”。中国作为韩国人口众多的邻居,自然使得中韩文化的交流日益频繁,国内越来越多的人接触到了韩国影视作品,了解到了韩国的文化。但是随着中国政府实行“限韩令”政策,以及国内优秀作品的不断涌现,使得“韩剧热”的势头逐渐衰微。
2.改革开放后中国民众对精神消费的追求
精神消费是相对于物质消费的一种消费行为。过去的生活水平不高,人们始终以“吃得饱、穿得暖”来衡量生活标准。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人们的生活质量在不断提高,他们不再满足于传统的物质消费方式,而是转向追求无形的劳动成果,即精神消费。随着改革开放的进展不断加深,中国民众的思想和审美都在不断改变,他们开始从物质消费向精神消费转变。日益开放的思想观念使中国观众不仅仅满足于国内的影视剧作品,对于国外的优秀影视剧作品也是照单全收。不同于中国的影视作品,韩国影视片素来以“敢拍”著称。《素媛》《熔炉》等改编自真实的社会事件,《铁雨》《王者》等更是将矛头指向了政府,越是敏感的题材越容易吸引观众的眼球,这些填补了中国影视题材空白区域的作品也轻而易举地俘获了中国影迷的心。
3.影迷群体中“沉默的螺旋”
“沉默的螺旋”最早见于德国大众传媒学家和政治学家伊丽莎白·诺尔-诺依曼在《传播学刊》上发表的一篇文章。1980年出版的《沉默的螺旋:舆论——我们的社会皮肤》一书,对该理论进行了全面的解释。“沉默的螺旋”理论主要描述了这样一个理论:人们在群体中表达自己的意见和观点时,首先会观察周围的意见环境,如果看到自己支持的观点或内容受到大多数人的欢迎时,就会积极发言,大声疾呼。但是如果自己支持的观点或内容没有获得大多数人的青睐,就会保持沉默,默不作声。在《大长今》《蓝色生死恋》《共同警备区》等韩国影视作品被大多数国人所追捧时,其余少数人则面临着两种选择,一种是在“从众心理”的作用下跟随大多数人去追“韩流”,另一种则是沉默不语,保持自己的立场。在“沉默的螺旋”作用下,国内追捧韩国影视作品的人也越来越多。
但是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和媒介用户自主权的提高,“反沉默的螺旋”机制在影视作品互联网传播方面起着越来越突出的作用。“反沉默的螺旋”与“沉默的螺旋”相反,沉默的螺旋是处于群体的个体害怕被孤立,采取先观察周围意见环境再决定发言或沉默的行为。反沉默的螺旋则是少数个体不选择沉默,与大多数人分庭抗礼,大胆地发表少部分人的意见。随着互联网的兴起,观众都隐藏在屏幕前积极发言,“匿名性”的提高使得“沉默的螺旋”机制被削弱。没有现实社会关系的束缚和压制,他们都更加积极大胆地在各种平台上发表自己对影片的看法,这无形中就会形成一种“口碑效应”,优质影视作品的传播效率会更高。
“沉默的螺旋”和“反沉默的螺旋”在群体中的应用表明,当今民众的社交生活是由现实社交和网络社交交织完成的。在日常现实社交中,受“沉默的螺旋”影响更深,他们需要审时度势才能维持好相互之间的关系,在网络社交中,没有了现实中条条框框的束缚,大家畅所欲言,受“反沉默的螺旋”影响更深。
三、韩国历史电影带给我们的启发思考
韩国影视作品在我国的火热程度应引起我们的重视。同为东亚文化的韩流受到国人的青睐,本国影视作品却没有获得同等的待遇,这种情况值得我们去警惕,如何凝聚社会共识、增强民族认同感以及成为重中之重。我们可以通过对韩国历史影视作品的分析,从中总结一些经验,获得一些启发,从而为我国影视作品和华夏文化的跨文化传播提供帮助。因此,可以从政府、制片方、个人三个层面去进行思考。
(一)政府:制定相关扶持政策,推动行业良性发展
在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后,韩国将文化产业确立为国家的支柱性产业,从这时起,韩国的影视作品开始大放异彩,这都取决于韩国政府实行了积极的文化产业政策。韩国非常注重与国外的交流,也鼓励国内的从业人员出国进修,从而推动影视业的全面发展。中国也需要向韩国学习,采取更加积极的文化产业政策,鼓励影视业的从业人员“走出去”,与国际进一步接轨,推动行业的可持续发展。同时,要积极推动具有中国特色的影视作品的拍摄、制作和播放工作,抢占国内影视作品市场的份额,挤压海外影视作品在国内的发展空间,使国内影视行业越办越好,越做越强,推动其良性发展。
(二)制片方:积极跟紧世界步伐,提供优质原创作品
韩国的文化产业传播程度一直在全世界范围内独树一帜。不仅是影视作品,他们的综艺节目也受到各国观众的喜爱。经久不衰的《Running Man》,异军突起的《鱿鱼游戏》……他们的视野从不放在国内,而是目标人群的范围尽可能的扩大。突出表现在韩国影视作品与美国Netflix公司的合作越来越频繁,作品的受众范围也越来越广。
除了要紧跟世界步伐以外,制片方还应积极凝聚集体智慧,集思广益,创作一些具有中国特色的优质原创作品,例如《红海行动》《战狼》这些作品。然而,中国不乏翻拍自韩国的电影,例如由郭富城、王千源主演的《破局》翻拍自李善均和赵震雄主演的《走到尽头》,杨子姗、鹿晗主演的《重返20岁》翻拍自罗文姬和沈恩京主演的《奇怪的她》,还有近来优酷疑似抄袭《鱿鱼游戏》推出综艺《鱿鱼的胜利》。当然,中国同样有优秀的影片被韩国翻拍,例如《毒战》《无间道》等。从这些案例可以看出,中国还是需要更多优质的原创性作品。
(三)个人:理性对待“拟态环境”,自觉提高文化自信
“拟态环境”最早是由美国政论家李普曼在《公众舆论》一书中提出,主要指大众媒介通过对新闻和信息的选择、加工和报道,重新加以结构化向人们提示的环境。拟态环境并不是对客观环境镜子式的再现。与欧美影视作品类似,韩国电影中也蕴含本民族的文化价值倾向,在进行跨文化传播时,韩国选择性的将本民族文化传统和价值取向传达给了观众。大量进行商业化运作生产出来的韩国影视作品总是能够轻易抓住观众的心,使观众沉迷于他们所营造出来的“拟态环境”。从旅游这一项我们就可以窥探到这一点,中国已经成为韩国旅游业的主要客源国,据韩国旅游发展局提供的数据,2014年访韩的中国游客超过610万人次,比2007年的106.8万人次增长了近6倍[3]。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多个场合表达了自己对传统文化、传统思想价值体系的认同和尊崇,文化自信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以及一个政党对自身文化价值的充分肯定和积极践行,并对其文化的生命力持有的坚定信心。韩流对我国民众的影响之深提醒我们,要理性对待国外的影视作品。对于优秀的作品,我们当然要认真地欣赏,但是要抱有一颗辩证的心,不可全盘否定,也不可盲目崇拜,自觉提高我们的文化自信。
四、总结
韩国影视作品风靡亚洲乃至全球的过程中,也将本民族文化传播到全世界各地。中国和韩国同处于东亚文化圈内,虽然地域、社会环境和文化等都较为接近,但是韩国影视作品的跨文化传播却略胜一筹。我们应当从中总结经验,取长补短,学习韩国文化产业在制作和传播过程的可取之处,推动我国民族文化和影视作品的跨文化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