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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集中制”到“民主集中制”
——列宁与卢森堡关于建党组织原则论争的考察与启示

2022-02-05刘进旭李根寿

大连干部学刊 2022年5期
关键词:机会主义卢森堡民主集中制

刘进旭,李根寿

(南昌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西 南昌 330031)

民主集中制,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的组织原则,是列宁在比较完整意义上最先明确提出来的。列宁与罗莎·卢森堡都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著名的革命家和理论家,他们关于建党组织原则的论争,不仅在当时对列宁民主集中制思想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而且对今天也具有强烈的现实启示意义。

一、列宁关于建党组织原则的最初设想

1898年3月,俄国社会民主工党虽然在明斯克举行的第一次代表大会上秘密成立,但有关组织建设的问题并未得到解决,导致政党组织相对涣散,缺乏战斗力,而这却关乎俄国革命运动的发展方向。所以为了扫清障碍,列宁从以下两个方面进行了考量,提出了关于建党组织原则的最初设想。

(一)在特殊国情和历史背景中提出“集中制”

在建党初期,列宁认为,组建一个什么样的无产阶级政党,是事关俄国革命运动成败的关键,所以他主张“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会有坚强的革命政党”[1]203。为此,列宁立足于俄国的特殊国情和政治环境,强调要想取得革命的胜利,必须建立起一个统一的、团结的无产阶级政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既能领导准备性的斗争,又能领导任何突然的爆发,并且也能领导最后的决定性的进攻”[2]。由此可以看出,列宁最初的设想便是在坚持“集中制”组织原则的基础上建立一个统一的无产阶级政党组织。

但与此同时,在俄国的工人运动中,出现了反对列宁“集中制”建党设想的经济派——伯恩施坦修正主义在俄国的变种。经济派推崇机会主义路线,鼓吹工人运动的自发性,对动员工人群体参与政治斗争和使工人接受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持批判的态度,并痴迷于经济斗争,强调维持政党组织内自由分散的状态,主张要在党内实行“广泛民主原则”,支持地方自治和保持自身的独立性。同时,还抨击列宁的设想为“反民主倾向”,反对建立一个统一的、集中的政党。

列宁于1902年3月,在《怎么办?》中,对经济派的相关主张进行了严厉批评,并就自己的观点做了阐释。列宁认为,在由沙皇野蛮统治的俄国国度里,谁若企图“建立一个实行选举制、报告制和全体表决制等等的广泛的工人组织,那他简直是一个不可救药的空想家”[3]119,相反必须创立一支由职业革命家所领导的,保持着高度秘密性的新型政党组织,且组织核心多是由一小部分素质高、有才干、够精明且是“在同政治警察作斗争的艺术方面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所组成。由这部分职业革命家来实行集中的领导,建立起严密的组织,制定好统一的章程,探索出部分服从整体、下级服从上级和少数服从多数的运行机制,以带领政治斗争走向成熟。从列宁的阐释中,我们可以看出他并非排斥实行民主制,而是由于俄国当时的特殊国情和历史背景,要求实行“集中制”。

(二)在开展党内斗争中坚定“集中制”

“集中制”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新型组织形式,不同于国际上的社会民主党所一贯采用的民主代表制即民主制的原则,所以遭到了主张联邦制的“崩得”分子和主张自治制的孟什维克派的挑战。特别是孟什维克派,对列宁的设想带来了较大的冲击。

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于1903年7—8月在布鲁塞尔召开了第二次代表大会,会上由于党内对建党的组织原则问题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导致俄国的社会民主工党分成了以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派和以马尔托夫为首的孟什维克派。以马尔托夫为首的孟什维克派鼓吹“自治制”,对于“部分服从整体、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持否认态度,甚至将这种原则视作“农奴制”,并认为这是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的泛滥,强调应该保持各个委员会的“自治权”,并反对将参加党的组织作为成为党员的条件写入党章,甚至主张群众有“列名”入党的权利。还鼓吹党内的“每个同志和每个党的组织都有不执行党的决定的权利和自由”[4],以偏激的观点强调正式的党章“太过狭隘” “太过低级”甚至“太过农奴制度化”了,从而约束了思想交锋和斗争的自由“过程”。

在此形势下,列宁在1904年2月至5月撰写了《进一步,退两步(我们党内的危机)》,对马尔托夫等同志的错误思想进行了尖锐的批判。列宁指出,要防止出现无政府状态,需要严格贯彻“集中制”的组织原则,并将马尔托夫同志“举一些小组涣散时代的例子,小组习气盛行的时代的例子,来替在党性确立的时代保持和赞美小组习气、无政府状态的行为辩护”[1]487的主张,视作“老爷式的无政府主义”和“尾巴主义”,认为这是俄国的虚无主义者和“贵族”所持有的,并将这种推崇“部分不应该服从整体” “拥护自治制,反对集中制”的幼稚诡辩和倾向,视作在组织问题上机会主义者所固有的根本特征。为此,列宁不但批判了鼓吹“自治制”观点的机会主义者们,还强调要通过贯彻“集中制”的组织原则,制定一部正式规定的党章,力求在党章的基础上,来加强党组织各部分之间的联系,并利用“党章条文”来锻造反对机会主义的有力武器,这样便能在与一般的群众组织区别开来的前提下实现组织上的统一。通过党内斗争,使列宁进一步认识到,要对抗沙皇政府的野蛮统治,必须采取“集中制”的组织原则,这样才能实现党的团结,提高党的凝聚力。

二、列宁与卢森堡关于建党组织原则论争的焦点

列宁关于建党组织原则的设想一经提出,便产生了巨大的反响。作为俄国马克思主义理论先驱者的普列汉诺夫视列宁的“集中制”为“波拿巴主义”,对其进行了尖锐批评。而更为激烈的批判莫过于德国社会民主党的代表人物——罗莎·卢森堡。卢森堡在看到列宁《进一步,退两步(我们党内的危机)》一书后,应孟什维克派波特列索夫的邀请,针对列宁的思想主张撰写了《俄国社会民主党的组织问题》一文,随后发表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中央机关报《火星报》第69号上,猛烈地抨击了列宁的设想,并提出了自己关于建党组织原则的主张。面对卢森堡的批评,列宁于1904年9月撰写了《进一步,退两步(尼·列宁对罗莎·卢森堡的答复)》一文予以回击,指出卢森堡在曲解和丑化他的思想,甚至在歪曲马克思主义的哲学逻辑,认为她所介绍的“不是我这本书,而是别的什么东西”。这样便掀起了列宁与卢森堡之间的第一次论战,论争的焦点在于以下几点。

(一)关于集中制是否会扼杀党内民主问题的论争

1.卢森堡主张以“自我集中制”代替“极端集中制”,避免出现专制主义和中央集权的倾向。从俄国特定的政治背景出发,卢森堡并不反对列宁主张的在革命时期社会主义运动过程中无产阶级政党组织实行“集中制”的观点,并认为俄国的社会民主党天生带有某些浓厚的集中主义色彩。因为他们成长于资本主义的经济环境之中,而这种资本主义一贯推崇集中主义,且在薄弱资本主义基础之上的工人团体内,尚未建立起长期有效的联系,这导致各个党的地方组织之间处于一个相对涣散的状态。所以,俄国的社会民主党要想在这样一种中央集权的政治环境内运行,则必须排斥任何“民族联邦主义”的观点和“分散主义”的倾向,不能妄想创立一个由“多民族”和“地区组织”结合起来的联邦政体,而需要将那些涣散的、杂糅的党小组组织和“一切民族的、宗教的和职业的集团”集中起来建立成一个紧密的、可靠的全国性政党,以更好地完成所担负的使命。从这一点来讲,卢森堡与列宁的主张一致。但卢森堡也只是将“集中制”作为无产阶级进行革命斗争所采取的一种策略而已,并不能作为无产阶级建党的组织原则基础,所以就如何确定党内“集中程度的大小”和定义“集中化的更准确的性质”,二人存在着严重分歧。

卢森堡将列宁设想通过依托“集中制”来建立一个统一的、团结的和紧密的无产阶级政党组织的观点视为“极端集中主义” “无情的集中主义”,并认为这是列宁为了捍卫某种组织原则而企图否认另一种组织原则所提出的主张。卢森堡认为,列宁的这种集中主义的主张带来的结果便是赋予党的领导机关“独断”的特权,从而带有消极的中央集权性质。因为在这种组织原则基础之上的党的各级组织缺乏“行动自由”,扼杀了其利用当时所处的政治形势来采取相应手段进行革命和斗争的“首创精神”的诞生,从而导致党内民主的窒息和革命运动的萎缩。所以,卢森堡批评列宁的主张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看守精神”,缺乏“积极的创造精神”,并认为其思想过程“主要是集中于监督党的活动而不是使他开花结果,是缩小而不是发展,是束缚而不是联合整个运动。”[5]124同时,这对于当前俄国面临的时代背景来讲,其正处于推翻沙皇封建专制统治的革命前夜,若继续用“铁丝网”捆绑党的跳跃式扩展能力,将会对俄国社会民主党的发展带来“双倍的冒险”。尤其是在党内,列宁主张实行严格的纪律,企图在组织建设上直接套用布朗基主义者的相关“密谋活动”观点,使得党的一切组织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无论在任何事情上,都机械地听从于中央机构的决定,沦为了执行命令的工具,会导致中央委员会成了代替大家思考问题、制定计划和决定事情的“真正积极的核心”。因此,卢森堡猛烈地抨击俄国社会民主党的集中制“不能建立在党的战士对中央机关的盲目听话和机械服从的基础之上”[5]120,否则,将会机械地割裂 “组织、觉悟和斗争”之间的联系,增加各级委员会的不坚定性,加深了努力摆脱压迫的群众团体和摇摆不前的革命党人之间的矛盾,从而在由党的干部所组成的有阶级觉悟的党中央核心与提高阶级觉悟的普通群众之间“筑起一堵不可逾越的墙壁”,这样便束缚了社会主义革命运动的联合发展。

为此,卢森堡主张应当以体现组织精神的“自我集中制”来代替列宁的“极端集中制”,将无产阶级的一切组织自下而上地建立起来,体现先锋队大部分人的“强制性综合”意志,而中央机关则只是作为负责执行大多数党员群众意志的机构。这样一来,便是党内的最高机构去倾听和执行党内大多数同志的意志,从而避免了出现专制主义和中央集权的倾向。

2.列宁辩驳俄国的政治环境不同于德国, “集中制”是基于现实需要所采取的特殊建党模式。面对卢森堡的批评,列宁辩驳本人是在不违反党的原则的基础上来坚持、批判和修改相关制度的问题,而并非去讨论各种组织原则之间的区别问题,并希望读者能够了解, “我在这一整本书中,从第一页起到最后一页止,都在捍卫任何一种可能存在的党组织的任何一种制度的基本原则”[6]35。

列宁批判卢森堡的主张是在一种非历史的视角下谈论的关于建党组织原则的空想,而并没有考虑到“集中制”的组织设想是基于俄国社会背景和特殊国情的需要。因为此时的俄国正处于资本主义链条中最为薄弱的环节,沙皇政府为了维护自己的政权,大肆屠杀革命党人,镇压社会主义的革命运动,使得无产阶级要想公开化地开展革命运动,透明化地组建革命组织,从当时的时局来讲,这是十分困难的。所以列宁基于现实的需要,主张必须坚持“严守秘密,极严格的选择成员,培养职业革命家”[3]135的组织方式,以开展暂时的秘密活动来代替公开斗争,只有这样才能推动经济斗争与政治斗争相结合,从而培育无产阶级政党对抗黑暗专制政权的实力,以保持中央委员会与地方各个党组织之间联系的有效性。此外,列宁还强调,在当下的俄国无法实施普遍的民主监督,需要通过“职业革命家”来建立起革命者之间的同志信任,这是“比‘民主制’更重要的东西”。但列宁也补充到, “如果以为无法实行真正‘民主的’监督,就会使革命组织的成员成为不受监督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7]。

同时,列宁认为,在俄国并不完全具备实施“自我集中制”组织原则的条件。因为当时的俄国并不存在政治自由,且作为“有阶级觉悟和有判断能力的无产阶级先锋队”尚处于产生的过程中,这点与德国有着明显的区别。列宁在《怎么办?》一书中也曾多次指出,德国是一个政治相对清明且自由的国家,能够在全国的范围内采取诸如选举、监督等民主措施。但由于俄国专制的国情,要想在国内推行“广泛民主原则”,无疑葬送了社会主义革命运动的前程。因为“广泛民主原则”实施需要依靠两个条件:即“公开性”和“选举制度”,这在德国是现实的,所以卢森堡主张实施“自我集中制”,依靠民主的原则来建党也便合情合理了。但俄国在“刺刀”和“宪兵”流行的时代,通过“广泛民主制”来开展革命运动,只能是一种“毫无意思而且有害的儿戏”。

(二)关于党章条文能否阻挡机会主义潮流问题的论争

1.卢森堡认为机会主义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产物,需要依靠工人运动的实践来克服。卢森堡对列宁利用党章条文反对机会主义的观点提出了不同的见解。列宁指出: “要利用党章条文锻造出比较锐利的武器来反对机会主义,机会主义的原因愈深刻,这种武器也就应当愈锐利。”[8]在列宁看来,知识分子具有先天的懦弱性,他们恐惧无产阶级政党的一整套严格“纪律”,且对容易在散漫的状态下滋生的“官僚主义”倾向持厌恶的态度,所以更加喜欢维持组织的涣散状态,并倾向于推崇“自治制”。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当中央机关享有最高的权威并且在党内设定统一的规章后,才能有效地构筑起坚固的大堤,以防止机会主义的侵袭。对此,卢森堡认为这是毫无“马克思主义革命家”气味的说法。因为这将知识分子视为怀疑社会民主党运动的群体,从而极力突出无产阶级的天赋能力,这样一来,反而与机会主义有几分相似。在卢森堡看来,这种现代机会主义潮流兴起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资产阶级议会政治的推动,二是有一个相对成熟的无产阶级民主政党为前提,且这个前提造就了无产阶层的革命运动冲击资产者鼓吹议会政治观点的坚实壁垒。若资产阶级议会活动家出于自身的需要,想要继续维持“自由松散的选民状态”的话,那就应当主动彻底地打碎这个壁垒,这样一来便造成了机会主义者推崇“分权”与“自治”的结果。这才是机会主义的本性,也是历史发展过程当中不可避免的现象。

而在俄国工人运动中产生的机会主义,并“不是资产阶级社会解体的产物,相反,是它政治上落后的产物。”[5]128因此,卢森堡主张不要想着一劳永逸地预防和消灭现代机会主义潮流,这是一种“天真的幻想”。因为党章条文只能限制私人团体或者部分小组织的生活,而在特定的情况下,党章最多也只是同机会主义进行斗争的手段,并不能够成为防止机会主义的武器。尤其是在俄国,工人运动尚处于萌芽阶段,各种政治条件不够成熟,所以机会主义潮流的兴起很大程度上源于“社会民主党本身的性质和它的内部矛盾”。在这样的情况下,俄国的社会民主党还想通过设置党章的手段来预先防止机会主义潮流对工人运动的渗透,则不失为一种空想,而让人感到更加奇怪了。因为这样只会伤害社会民主党本身,阻碍其健康的“脉搏跳动”。所以,要借助马克思主义所提供的理论武器,在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工人运动的实践中来克服机会主义,除此,其他任何设想通过“极端集中制观念的基本思想即主要通过组织章程把机会主义和工人运动隔离开来的思想是根本错误的”[5]130。

2.列宁认为卢森堡的观点是在不了解俄国社会民主党的组织状况下作出的,并且对其主张存在误解。在20世纪初,俄国的资本主义经济发展水平较低,文化发展程度相对滞后,导致国内的居民逐渐养成了散漫的习性。在面对沙俄政府的反动统治下,各种剥削农民、镇压革命运动和迫害社会民主党人的现象层出不穷,使得国内各方面的矛盾日益突出。在这样的背景下,俄国的无产阶级政党却仍然处于松散的状态,各个地方的党组织之间联系不够紧密,并且缺乏统一的法规和条文,导致政党组织战斗力低下,受到警察的无情镇压,故而列宁称之为“涣散时代” “游牧时代”。

面对这样的组织状况,列宁意识到,政党组织各个部分之间的联系本身就是一种脆弱的、空洞无物的思想,若党内的各个部分之间继续保持这种泛滥的小组习气,那么就不能够整合起松散的组织形成进攻型的力量以对抗沙皇的专制统治。加上部分“小业主阶层”渗入到无产阶级的队伍当中,使本身所带有的资产阶级的世界观逐渐侵袭着无产阶级政党,导致党内慢慢出现机会主义潮流。同时,党内存在着错综复杂的派别争斗,如孟什维克“取消派”,他们主张党的活动应该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作出相应的调整,并企图解散和废止现有的党组织。对此,列宁愤怒地抨击其为背离社会主义革命的机会主义。在这样的组织状况下,要想结束涣散状态,保证政党工作的集中化,实现党内团结,需要制定一部正式的党内规章,来克服广泛民主和自由主义的倾向,并抛弃各自为政的小组习气,探索出少数服从多数、部分服从整体的发展路径,以建立起一个集中统一紧密的政党组织。

而关于利用党章条文来防止机会主义潮流侵袭的观点,列宁指出,卢森堡并未在她的论述中提及列宁本人在党代表大会上谈及的起草方案,也没有谈论列宁本人的观点是为了反对谁,甚至都没有对俄国各种色彩的机会主义做一个深入分析。对此,列宁批评道: “我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说过这种荒唐的话,什么‘党章’本身是一种武器。”[6]40之后便对党内斗争的具体事实做了详细叙述,以阐释自己观点的合理性。

(三)关于工厂教育和知识分子等相关问题的论争

1.卢森堡对列宁关于工厂教育的观点和对知识分子的态度予以否定。卢森堡认为,目前的俄国并未拥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无产者阶层,所以应当将培养一支高素质的无产阶级先锋队设为俄国社会民主党开展工作的主要目标。但列宁却对俄国组建广大且集中的工人政党的政治条件持乐观的态度。列宁认为,党内的某些知识分子,在组织和纪律方面与无产阶级相比,更加缺乏“自我教育”,从而极力称赞利用资产阶级中央集权制国家的全部机器,如“工厂教育”、军营和现代的官僚制度等,以培养无产阶级,使之成熟到实行“纪律和组织”的地步。

关于知识分子,卢森堡认为他们出身于资产阶级,是在克服自身阶级情感的基础之上,来实现思想转变,从而逐步走向社会主义的。所以相比无产阶级,知识分子所具有的机会主义倾向多是由社会的具体状况所决定的,就像列宁举例所提出的德国、意大利和法国的社会民主党中出现的机会主义涣散倾向,正是来源于西欧资产阶级议会政治为其提供肥沃土壤的社会现状。所以,卢森堡不认可列宁关于知识分子先天所带有的散漫性的心理状态导致了现代机会主义分权制倾向的观点。同时还指出,若从列宁害怕知识分子会威胁到无产阶级革命运动推进的角度来看,那么俄国社会民主党面临的最大危险便是列宁所持有的组织观念。

2.列宁澄清卢森堡批判的内容并非本人的真实意思,并且抨击其未深入了解俄国便盲目指责的行为。列宁对卢森堡关于工厂教育的问题指出: “卢森堡同志说我赞扬工厂的教育作用,并不是事实。不是我,而是我的对手硬说我把党看成了工厂。”[6]37列宁指出他只是用对手的话来佐证对手是如何将工厂和纪律两个方面的内容混为一谈的,而卢森堡却对此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并非列宁本人的真实意思。从而列宁也就工厂教育的问题作出了自己的辩驳和回斥。

关于自己对知识分子态度的问题,列宁指出,卢森堡在未对俄国的具体实际做详细了解的前提下就盲目指责其主张,违背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哲学逻辑。因为在当时的俄国,党内的知识分子比重远远高于其他国家,正是因为有这大部分群体的存在,才导致了党内思想主流的摇摆性和不确定性。这些知识分子起初醉心于研究马克思主义,将其视作信仰,之后却又盲目推崇资产阶级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批评,没有坚定的立场,导致党内机会主义和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所以列宁认为,卢森堡在不了解俄国这些现状的情况下去批评其对知识分子的态度,无疑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三、论争的价值与启示

考察列宁与卢森堡的历史论争,不难发现,二者的主张有一些共同之处,但由于所处国情和党情的不同,双方对一些问题的认知也存在着明显分歧。这一论争,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列宁“集中制”思想的发展,也对今天有重要的现实启示。

(一)论争的价值——推动了列宁 “集中制”思想的发展

虽然列宁对卢森堡的批评进行了回击,但不可否认的是,卢森堡的批评对列宁建党思想的完善,特别是“集中制”思想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列宁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成立初期,只主张“集中制”的建党思想,但当俄国群众拥有“信仰、言论、集会和结社”的权利时,列宁意识到当前的政治氛围变得相对融洽,便于1905年带领组织成员制定了《党的改组决议》。在决议中,确定了以民主集中制作为建党的基本原则,并决定在全国范围内推行选举制,通过选举制度选拔出卓越的领导人,组建中央机构以掌握实际权力开展全党的工作。同时,中央机构的工作要保证公开化并接受全党的监督,这样一来,便明确提出了“民主集中制”的组织思想,肯定了要依靠选举制的原则来发挥全体党员的创造性和首创精神的举措。在1906年,党的第四次代表大会于斯德哥尔摩成功举办,会上讨论通过了将民主集中制作为社会民主党组织原则的决议,并写入了党章。虽然后来也多次修改过党章,但一直未改变“民主集中制”的组织思想。此后,列宁还强调,在当前团结的政党内部,还需要在全党范围内对现存的相关问题开展公开且自由的探讨,对组织内的生活作风和现象进行“同志式的批评”,认为只有在党组织内实现“思想统一”和“讨论自由”,才能真正地贯彻“民主集中制”的组织原则。

从列宁主张“集中制”到“民主集中制”的转变过程来看,列宁并未选择单独的侧重于集中或者民主,而是根据俄国的具体实际,在历史的变化中确定强调的侧重点。这不但体现了列宁与时俱进的创造精神,也体现了对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哲学逻辑的基本遵循。

(二)论争的启示——如何落实新时代下民主集中制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之初,便将民主集中制作为我们党的根本组织原则和根本领导制度。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民主集中制“把充分发扬党内民主和正确实行集中有机结合起来,既可以最大限度激发全党创造活力,又可以统一全党思想和行动,有效防止和克服议而不决、决而不行的分散主义,是科学合理而又有效率的制度。”[9]所以,通过研究列宁与卢森堡关于民主集中制思想的论争,可以为当今“保证党的创造力、凝聚力、战斗力”提供一些经验启示。

首先,要清晰地把握民主集中制的思想内涵。从概念上看,民主集中制是一种将民主和集中看似不相容的理论在辩证法的哲学基础上实现了有机结合的产物,故而应该做到“坚持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和集中指导下的民主相结合”。因此,既不能够学习苏联斯大林时期的过分强调集中,导致专制主义色彩浓厚,降低了党内同志工作的积极性和创造力,也不能够向卢森堡的“自我集中制”思想靠拢,过分主张理想化的民主状态,降低组织的工作效率和行动能力,从而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所以应当科学把握民主集中制的思想精髓,发挥我们的制度优势。

其次,应该坚持党中央的权威集中统一领导。无产阶级政党是具有先锋队性质的组织,应该代表人民的利益,尤其是在推进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进程中,需要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习近平总书记指出: “全党同志要增强政治意识、大局意识、核心意识、看齐意识,切实做到对党忠诚、为党分忧、为党担责、为党尽责。”[10]所以,在新时代下贯彻民主集中制,需要坚定“四个意识”,做到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动上与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从而增强党的凝聚力,保证党的团结统一。同时还要做到“两个维护”,因为只有坚决维护习近平总书记在党中央的核心、全党的核心地位以及维护党中央的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做到由党中央进行顶层设计和统筹部署工作,才能使各级党组织避免出现松散和效率低下的状态,才能克服广大党员干部队伍中滋生的懒政、不作为现象,从而更有效地化解“四大危险”。

最后,要培植党内的民主之风。习近平总书记指出: “要健全和认真落实民主集中制的各项具体制度,促使全党同志按照民主集中制办事,促使各级领导干部特别是主要领导干部带头执行民主集中制。”[11]列宁在了解了卢森堡对其思想的批评后,并未置之不理,而是在沙俄历史条件发生变化之后积极汲取了其中的有益成分,完善了民主集中制的内涵,促进了早期苏共民主政治的发展。从中可以看出,党内的民主之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党的领导干部的思想境界和领导能力,所以应该建设一支高水平、高素质和高能力的干部队伍。在培养了一支优秀的干部队伍后,还要梳理好民主与集中二者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在开展党内重大工作时,一定要发挥协商民主的功效,遇到问题多商量,在协商的过程中逐步完善工作的思路,做到群策群力,切勿出现不考虑大多数同志的意见,只由核心领导干部拍板决定的现象。当然还需要正确的集中,将大多数的意见集中起来后,按照严格的程序予以执行。只有这样才能厚植党内的民主之风,使党内的民主氛围更加浓厚,从而推动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健康发展和国家治理体系的现代化。

列宁与卢森堡关于建党组织原则的论争,虽已成为过去,但不难从中看出政党建设的复杂性。所以在当今时代下加强党的建设,需要进一步构筑保障民主集中制有效运转的良性机制,这样才能够始终保证党的团结统一和生命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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