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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界价值观管理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意蕴
——兼析其在新型农村社区的实践意义

2022-02-03冉光仙

贵州社会科学 2022年4期
关键词:新型农村边界价值观

冉光仙

(铜仁学院,贵州 铜仁 554300)

目前,学界对农村社区建设和治理作了许多创新性的研究,但较少聚焦价值观管理问题,更遑论无边界价值观管理。价值观“就是主体对客体有无价值和价值大小的立场与态度的总和,是对价值及其相关内容的基本观点和看法”[1]31。一般来说,个体价值观从属于群体价值观,那么,社区是否有价值观管理现象,无边界价值观管理有何内在规定性,这都可从马克思主义价值观理论中寻找答案。

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了马克思主义价值观理论。他们论述了自然、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真理性及其价值性,指出价值是在实践基础上形成的主体和客体之间的意义关系,是客体对个人、群体乃至整个社会的生活和活动所具有的积极意义(1)此观点参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高等教育出版社2021年版,第90页。。其主要内容可概括为:一是社会实践论的价值思维。价值思维规定主体的价值取向,是价值观的灵魂。马克思认为,“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2]135,强调从实践出发来考察万事万物,从现实人的劳动来考察价值和价值活动。“在事物及其互相关系不是被看作固定的东西,而是被看作可变的东西的时候,它们在思想上的反映,概念,会同样发生变化和变形;它们不能被限定在僵硬的定义中,而是要在它们的历史的或逻辑的形成过程中加以阐明。”[3]二是人民主体论的价值原则。价值原则规定价值的起源、根据和最终尺度。基于“历史活动是群众的活动”[4]的唯物史观,马克思指出人民群众是价值创造与实现的主体,倡导一种集体主义价值观。三是人民利益论的价值标准。价值标准对人们日常生活和生产具有指引和导向作用,价值观取向因主体不同而有差别。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提出“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2]411的思想,指出利益问题的本质是一个价值问题,确立了人民利益的价值标准。四是人的发展论的价值理想。价值理想是价值主体最高的价值追求,不同阶级和群体的价值理想具有差异性,价值观类型因而多样,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最终目标的实现是在共产主义社会。这些价值观理论对新型农村社区建设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价值观管理从价值关系及价值观现象的实践认识中产生。它被认为是组织管理中除制度与情感之外的第三种管理方式,目的是树立并推行组织共享价值观,最初广泛运用于企业组织管理,后来由企业扩展到中学、高校、医院等管理领域,注重社区核心价值观培育。随着管理实践的深入,组织既要向内部员工强化价值观和信念,还须打破外部边界,强化外部利益相关者对组织价值观的认同[5]。所谓无边界价值观管理,就是以破除管理边界障碍、纾缓价值观矛盾、实现利益博弈共赢、促进组织共同体建构为主旨的价值观管理实践[6]。于新型农村社区而言,这是治理客体复杂化、主体多元化、目标多维度下的价值观管理活动,反映社区内外利益相关者在价值观一致性基础上共建共治共享的实践特色,揭示社区居民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过程。无边界价值观管理及其在新型农村社区的运用,实际蕴含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独特智慧,新型农村社区建设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价值观的主导地位,坚持价值观管理对象的主体地位。本文从马克思主义哲学视角,对无边界价值观管理所涉及的存在条件、内在驱动、话语建构、实现方式、价值意蕴等问题,尝试进行多维度、概略式内涵揭示。总体而言,我国社会治理探索确立了系统治理、依法治理、综合治理、源头治理的原则和方式,但治理协同机制建设上的“机械团结型”[7]特征仍明显,不利于实现新的社会治理格局和构建治理共同体。倡导无边界价值观管理理念,完全符合马克思主义所揭示的社会是“一个能够变化并且经常处于变化过程中的有机体”[8]84的基本原理,也可以克服“机械团结型”管理模式障碍,重塑社会构成的整体性和管理过程的有机性。

一、存在条件:差异性与同一性的统一

差异性反映了每个人维系其生存与发展而有别于他者的个性化特征,同一性则是每个人作为社会成员的共性特征,因此,从差异性和同一性可以看出个性与共性、个体价值与社会价值的关系。价值观反映了人的利益认识和追求,是人的思想和行动的根据,因此,满足了人生存与发展的个性需求,也就为共性特征保持创造了基础条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正迈向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更加凸显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制度的特色,这也揭示了社会同一性建设的现实境遇,因而在新型农村社区居民进行其社区化和社会化的过程中,无边界价值观管理将引导多元主体从共建共治走向共享。

管理建立于蕴涵差异性和同一性统一的客观条件之上,因为“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2]669。无论承继的是由传统而来的同一性因素还是客观变化的差异性因素,它们各自发挥作用,比如传统文化作为“萦回于人们头脑中的传统,也起着一定的作用,虽然不是决定性的作用”[9]605。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须进行社会文化价值观上的同一性建设。同时,价值本质上是一个关系范畴,人的价值实现要以人的生命存在为前提,满足其基本需要,“他们只有以一定的方式共同活动和互相交换其活动,才能进行生产”[2]340。人们进行物质和精神方面的交换活动,体现了正视差异、追求同一的努力。比如易地搬迁社区大多数建立了一定规模的扶贫车间,形成各具特色的生产作坊,提供了就业平台,沟通了社区内部与外部的联系,同时也突显了共建共治共享的人民价值主体意蕴。

差异性与同一性的矛盾自人的社会化开始时就存在,“凡是有某种关系存在的地方,这种关系都是为我而存在的”[2]161。主体以个性化的个体或组织化的群体出现,客体是主体认识和实践活动指向的对象,包括自然、社会存在物及人本身,这就需要主体发挥主观能动性去创造、缔结关系,寻求人的自我需要的满足。利益追求反映了人的本质的同一性,利益是价值的基础,在价值的碰撞和冲突之中,价值观冲突呈现对抗性和非对抗性的一面,冲突双方价值观所内涵的价值取向,要么彼此划界、各有市场、同时共存,要么彼此兼容、互补、认同和融合,形成新的价值观[10]100。对抗性源于差异性并产生非和谐状态,非对抗性源于同一性并保证和谐状态的实现。这也是价值观管理所要直面的问题。

因此,世界统一性在于物质性,世界的本质是物质而不是精神,价值观管理须遵循历史规律。正如恩格斯阐述的“历史合力论”所言:“历史是这样创造的: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而其中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每个意志都对合力有所贡献,因而是包括在这个合力里面的。”[9]605-606“合力论”揭示了事物“差异性”与“同一性”的统一,这是价值观管理的客观依据和存在方式。这也表明马克思主义价值观具有开放性、动态性、严密性的特质。价值观管理如果否认事物差异性与同一性的存在,就缺乏开放性和包容性,例如抱残守缺式管理方法,必然会被挤出历史发展舞台。

价值观的一般结构由社会价值观和个体价值观构成,无边界价值观管理必须坚持这个基本结构,紧紧把握为人民服务和集体主义这个核心内容[1]158。这个集体就是无产阶级和其他劳动者的共同体,它创造了差异性与同一性的统一条件,“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2]199。个体价值观状况是社会价值观的一个缩影,个体在社会经济关系中的地位是其价值观形成的基础性因素,“人们的观念、观点和概念,一句话,人们的意识,随着人们的生活条件、人们的社会关系、人们的社会存在的改变而改变”[2]419-420。由于人的个体价值与社会价值是统一的,个体价值观的差异性与社会价值观的同一性不可割离开来,因此,无边界价值观管理要着力处理好二者的关系。

二、内在驱动:伦理与法纪的统一

从物理边界到思想边界,均属边界范畴。“边界作为不变的障碍或顽固的阻隔而存在的传统观念,需要转变为一种全新的边界观——就像存在于有生命、有适应能力的生物体内的可透过、有弹性、能活动的隔膜一样,这种边界是有机的、活性的。”[11]3无边界价值观管理是在边界范畴上的价值观管理,农村社区如其他组织一样,也存在垂直、水平、外部和地理四种边界。过去人们价值观念的边界意识较强,虽然存在一些无边界管理,比如建立合作社、联建支部、开展联谊活动等,但总体上封闭、僵化的边界管理多于开放、流动的无边界管理。新型农村社区因资源短缺等,其建设的无边界性需求及进行无边界价值观管理任务更为紧迫。

人维系其生存与发展除须建构相应的关系和能力外,还须有知识、信念、情感等基本要素,这些成为个体价值观的来源。个体价值观与社会价值观是价值观的基本结构,也是管理的基本方面。管理社会价值观目的是确保主导价值观的地位和作用,突出社会价值观的统一性和规定性,引导和规约个体价值观的多样性与差异性。这是个体与社会关系在价值观管理领域的体现。伦理关系是社会关系之一,因而,继资本、技术和制度管理之后,人们对伦理管理给予了重点关注。德治与法治是国家治理的两个方面,在价值观管理领域二者可转换为伦理与法纪的关系,法纪管理是硬性管理,伦理管理是软性管理,二者不可或缺,如果伦理失声或法纪过度,均不利于价值观管理驱动。

价值观管理离不开价值关系。每一种管理要素都蕴含管理价值,在社会有机体中独立存在并发挥作用。伦理与法纪作为管理要素,也是管理驱动的有机体。企业价值观管理实践证明:“没有一般性价值观陈述的行为准则,就缺乏一个点明其意义和目的的框架。而没有行为规则的信条,则缺乏明确而具体的内容。……企业伦理与其他的伦理领域一样,也存在着需要进行个人思考和作出独立判断的灰色地带。”[12]74伦理与法纪作为驱动管理的手段,如车之两轮、鸟之两翼,缺一不可。新型农村社区居民的“伦理之问”“法纪之问”自进入社区时就开始了,他们从当下生活境遇认知并思考价值关系问题,比如:参与社区活动于我有何益处,传统惯习可否保留,遇到纠纷找谁诉解,等,会不自觉地选择和建构个人所认同的价值观,从某种角度说,这也是一种潜意识的无边界性思考,表明了人和外部世界的关系,首先不是一种抽象的认知关系,而是生存状态上的一种价值和意义的关系[13]66。

伦理管理与法纪管理各具价值又密不可分,具有互补性。“法纪方案与伦理方案是相互依存的,没有另一方的存在任何一方都不可能获得完全成功。”[12]14从内容上看,伦理管理和法纪管理即是核心价值观管理,法纪管理突出准则、规则的执行,因而要“注重在日常管理中体现价值导向,使符合核心价值观的行为得到鼓励,违背核心价值观的行为受到制约”[14]165。如果说伦理管理使生活世界充满人性、情感和温情,架起了人们沟通、合作、信任之鸿桥,那么法纪管理则浇铸了稳固这座桥梁的钢筋水泥。比如信任“基本上不是想要别人的利益,而是要共同的利益,增进相互有利的合作”[15]25,体现了利益博弈中舍却某些边界利益的双赢意识,这在新型农村社区伦理管理与法纪管理中需要重点培育。

无边界价值观管理需要伦理和法纪的共同驱动。新型农村社区的伦理和法纪环境有两个方面:一是基于新的生活场域而自然形成的显性环境;二是内存于社区居民个体的隐性环境。只有显性环境与隐性环境共同驱动,才能避免出现人格分裂和价值虚化。恩格斯指出:“人们自觉地或不自觉地,归根到底总是从他们阶级地位所依据的实际关系中——从他们进行生产和交换的经济关系中,获得自己的伦理观念。”[16]社区居民一方面要努力从新的生产和交换关系中,获取有别于过去“熟人社会”的伦理关系,另一方面要提高法纪意识,以规范的“城市生活式法纪”来告别非规范的“乡土生活式法纪”。正确看待利己主义与利他主义、策略行为和道德行为等的复杂关系,比如,既然策略行为和道德行为难以分开,可以考虑增进社会合作的形式[15]25。伦理与法纪的矛盾在传统农村社区可能并不显性,但并不意味着新型农村社区可以忽略,反而告诉我们人的改造与环境的改变必须保持同步,人对环境的适应性与环境对人的契合度必须趋于一致,这两个方面与价值观管理驱动的环境需求一点也不矛盾。

三、话语建构:解释与操作的统一

无边界价值观管理更应注重多元主体之间的沟通、解释及互动、认同,建构一种包括理论话语、实践话语和方法论话语在内的话语体系,这也是掌握核心价值观话语主导权的方法路径。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切实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贯穿于社会生活方方面面。要通过教育引导、舆论宣传、文化熏陶、实践养成、制度保障等,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内化为人们的精神追求,外化为人们的自觉行动。”[14]164“内化”与“外化”成为培育和践行核心价值观的关键着力点。

农村社区存在着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功利主义与非功利主义等的价值矛盾,价值观管理驱动尤其要重视话语体系的建构,注意解释性价值与操作性价值的统一。解释性价值一般由理论家、政治家加以阐释和宣传,操作性价值主要来自于传统习俗的延续和对生活的直觉感受,或根据解释性价值而采取的行动[10]144。可见,操作性价值对解释性价值作出呼应,解释性价值吸纳操作性价值的新内容,二者反映了理论与实践关系的一个侧面。农村社区核心价值观培育为何存在“内化无形”与“外化乏力”的症结,方法上根源于解释性价值运用不当及操作性价值选择不适。个体价值观是社会价值观的组成部分。社会价值观包括政治价值观、经济价值观、文化价值观和生态价值观,它们在新型农村社区如何传播?如何切入生活?如何大众化?也就是说,核心价值观的“内化”过程就是要发挥价值观的解释性价值,而“外化”过程即要发挥价值观的操作性价值。

既然解释性价值和操作性价值作用发挥已是价值观管理的刚性任务,那么谁来实施?价值观管理中有主导和主体的关系,主导一般指以组织或集体方式采取行动,如企业、社区组织、学校等,居于价值观管理的主导地位。主体一般指管理对象,如企业职工、学校学生、社区居民等。无论价值观管理的主导者还是作为管理对象的主体,他们都是价值观管理活动的主体,他们都有价值解释和操作的双重任务。价值主体间的话语传播是相互交流、交往甚至交换的基础。核心价值观进入新型农村社区,这是理论掌握群众的必要过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是群众的事业,假如理论离开了广大群众,就没有生命力,更不可能赢得群众。马克思曾说,理论“掌握了群众”就能转化为巨大物质力量,理论越彻底就越有说服力,越能掌握群众,他希望德国的“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作自己的精神武器;思想的闪电一旦彻底击中这块素朴的人民园地,德国人就会解放成为人”[2]16。列宁提出,通过外在“灌输”使人们“从革命理论中能取得一切信念”[17],并揭示了发挥理论解释性价值所起的“思想武器”的作用,以及发挥理论“灌输”的操作性价值所起的行动催化的作用。价值观管理的实质是核心价值观管理,它既要管理个体价值观,也要管理社会价值观。解释性价值若像“思想闪电”一样击中新型农村社区居民,那么它就成功了一大半,而涉及政治、经济、文化和生态的价值观理论向新型农村社区居民“灌输”后,如果能够转化为某种信念,那么它的操作性价值的现实障碍就会迎刃而解。

显然,无论解释性价值还是操作性价值,均须围绕现实生活而展开,并依托和依靠话语传播平台载体而得以有机生长。一切价值观念来源于社会生活,价值观管理更离不开社会生活中的人。历史上,统治阶级通过经、僧、众、庙、像、礼传播其核心价值观[18],这些具有生活化、权威性、代表性的平台载体为人们所喜闻乐见。乡村社会由于受市场经济和西方现代消费主义、过度娱乐化等价值观念影响,主流文化价值影响力不断弱化。农村社区有其特殊的话语体系,此乃价值观管理的重要场域。如人际交往就是新型农村社区居民的一门新课,“价值观与交际是支配与反映的关系,价值观是交际行为选择的根本出发点,对交际双方的言语选择有非常重要的模式规范作用”[19]。正由于人际交往对语言运用格外青睐,社区居民日常生活中应选择准确、贴切的语言,这也是他们今后合理性、规范性表达利益诉求的需要。

人民利益的价值规范不可或缺。马克思所说的哲学“思想闪电”之所以能够迅速击中人心,在于它能立即捕捉甚至俘获“利益”这个宝物,只有“利益,而不是理念,直接控制着人的行动”[20]。解释性价值或操作性价值的魅力,也在于它符合人的利益这个根本,因此,当理论以“灌输”方式切入新型农村社区时,“如果它不符合人们的利益和经验,就决不会成为这些人的意识形态”[21]。核心价值观“必须融入社会生活,让人们在实践中感知它、领悟它”[14]165,无边界价值观管理才能驱动形成一幅灵动的而不是机械的、具象的而不是抽象的价值图画。

除利益外,“人类的每一个行动后面几乎都有一个推动这一行动的‘情感’;而‘情感’后面又有一个‘思想’或‘观念’”[22]。情感体现了文化价值观的魅力,价值观管理以情感来体现解释性价值并在操作性价值实现中展现情感的统一。新型农村社区除了着力于建设主流文化外,还要重视属于某个区域或群体所特有的观念和生活方式的亚文化。新型农村社区类型其实象征着某种文化特质,如因生态环境、修建水库、地质灾害等进行易地搬迁的社区,搬迁群体中会形成一种独特的群体文化。这反映了“群体成员共有的意识,它是群体目标和群体规范的合意。当某一群体意识与组织的主体意识相交时,这一群体就会对组织产生认同和归属”[23]105。个体意识反映群体意识并构成社会意识的重要部分,当个体意识与主导价值观发生碰撞时,犹如一种无边界意识的自我觉醒,价值观管理着力于唤醒、激发这种主体意识,释放主体的创造性、独立性、自主性,从而实现人的生存发展由低层次向高层次的过渡。

四、实现方式:目的与手段的统一

管理是人类社会基本的实践活动,如生产管理、社会政治管理、精神生活管理、伦理管理、绩效管理等,是一个系统性、持续性、竞争性、效用性的过程及结果。价值观管理必须实现目的与手段的统一。人是实施管理的主体,也是管理客体中最重要的对象。价值管理起源于人的需要,起源于人性即人的本性,价值观管理因而也被看作是由人性驱使的社会活动。管理目的价值的实现须以手段价值来保证,目的与手段的不一致,或者说动机与结果出现偏差,是由于“人的价值观和动机存在于错综复杂而又变化移位之中,经常带有互相矛盾冲突而又竞争对抗的要素”[24]95。基于人性总体上是利己的基本判断,社区价值观管理要构建目的价值体系(需要、动力和满足系统)和工具价值体系(获取、调节和智能系统)[25]。两个体系内部及体系间均存在各种边界性问题,尽管平衡此中的价值关系矛盾绝非易事,但新型农村社区至少应建构起体现集体性和交互性的社区公共生活,否则就不具完整的社会性,成为“形而上”的居住小区,那么,这与传统农村社区某些“孤岛”现象又有何异?

目的和手段都是具有属人属性的范畴,“人以及一般而言每一个理性存在者,都作为目的自身而实存,不仅仅作为这个或者那个意志随意使用的手段而实存”[26]。主体直接希望或要求的目标(价值物)的实现为目的性价值,构成实现这一价值的诸多条件、中介的价值则为手段性价值[10]141。假如将社区居民获取稳定就业和较高收入目标作为目的性价值,那么良好就业环境和条件供给实现则成为手段性价值。从以往价值观实践看,目的性价值因某些宣传脱离实际容易虚设和固化。人的行为具有特定目的,所采用的手段多种多样。但人的价值不同于物的价值,物只有手段价值,人只有在既作为目的又作为手段时,他的存在和活动才具有完整的意义和价值。马克思在论述资本主义商品交换关系时指出:“每个人为另一个人服务,目的是为自己服务;每一个人都把另一个人当作自己的手段互相利用。……这个人只有为自己而存在才把自己变成为那个人而存在,而那个人只有为自己而存在才把自己变成为这个人而存在。”[27]人作为目的和手段的统一,是能动的实践活动的全部过程,因而,新型农村社区无边界价值观管理全过程须调动价值个体主观能动性,引导社区居民积极融入社区,推进其社会化进程。

就整体而言,社会发展是各种因素合力的结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需要各个方面进行有利于社会和谐稳定的无边界性的同向发力,其价值观管理结构呈现出开放、流动、融合、渗透等特点,追求多元主体之间的思想合意、意志韧性和行动一致的理想状态。“凡是有许多个人进行协作的劳动,过程的联系和统一都必然要表现在一个指挥的意志上,表现在各种与局部劳动无关而与工场全部活动有关的职能上,就像一个乐队要有一个指挥一样。”[8]560如果将以前农村社区居民的生活比喻为“原子式”实存,那么新型农村社区就须构建一种网络式生活,无边界价值观管理好比这个价值观团队的指挥系统,激起成员与组织、个体与群体及组织与组织、群体与群体之间的合奏与协作,但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一个单独的提琴手是自己指挥自己,一个乐队就需要一个乐队指挥”[8]208,通过形成关系协调、边界谐和的管理结构,将各种价值活动引向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目标。

评价人的实践有两个尺度:主体的内在尺度(人的尺度)和对象的客体尺度(物的尺度)。新型农村社区居民自觉地进行对象性活动,真正以主体身份参与社区治理,借助手段性价值来实现目的性价值,其“行动的一切动力,都一定要通过他的头脑,一定要转变为他的意志的动机,才能使他行动起来”[9]258,他们将迎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阶段的新生活境遇。价值观管理须唤醒人的主观能动性,提高社区居民的社区适应性和社会契合度。

五、价值意蕴:事实与价值的统一

价值观管理包括“事实”与“价值”两个层面。客观存在的现象和问题构成事实,事实蕴藏着价值因素,事实管理更产生价值关系,因而价值观管理既是对社会现象和问题的事实管理,也是基于事实之上的价值管理。事实管理与价值管理不可分割。无边界价值观管理关注千姿百态的个体价值观,减少差异性,提高公共性,实现个体价值观与社会价值观的合意。如果不从社会生活现实出发空谈价值观管理,价值目标就会因某些理想化、空虚化而难以落地;如果琐碎于生活现象而不从价值上考量,那么事实将仍然碎片化、表象化并陷入无序状态,更何况事实还有本质真实与现象真实之分。

主导价值观融入新型农村社区内化为居民的价值取向的过程,与居民的个体价值取向符合主导价值观的外化过程,前一个过程有灌输、熏陶、养成之路径,后一个过程有演进、培育和提炼之选择,两个过程中事物边界有破有立。农村社区文化由一系列要素组成,既为人们所共同拥有,又制约着人们的思考方式和行为方式。优秀传统文化应予以继承和弘扬,但不能整体照搬或复制。新的价值观是自然演进还是逐步培育?这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社区文化有不同的类型,价值观管理要发挥其对人的行为的约束性或激励性功能。这“不是把外面流行的漂亮词藻拿来挂在自己的墙上,就以为形成了自己的思维方式”[28]。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念,须关注那些对于个人来说至关重要的价值问题,充分认识它是基于具体而复杂的生活事实,“价值观是情绪和理智共同的产物”[24]12。不仅“只见事实的科学造就了只见事实的人”[29],而且受技术理性的驱使,人可能变成一种工具性存在,“作为技术统治的牺牲品,它黯然无光或杂色纷呈,人在其中已不再能辨认出自己”[30]。新型农村社区价值观管理不能满足或局限于新型社区形成这个基本事实,必须深入探求其内在的价值问题,他们为何而来?何以生存?追求什么?尽管目前某些事实回答起来有些遗憾,但却能增加人文关怀的伦理温度。

不应忽略的是,“事实”本身内含着一种价值关系的客观存在,一切价值关系因人而赋予了存在的合理性,人因价值关系存在而增加自身的丰富性。客观事实承认价值“是某一客体(物质的和精神的)同人的需要、利益、兴趣、愿望、追求和喜爱等联系在一起的”[1]10。不仅如此,基于价值观管理视域的事实,还有由理论话语、实践话语和方法论话语等组成的话语体系,如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既是理论话语也是实践话语,彰显了共同富裕的价值追求,在方法论上不断满足人的多方面、多维度的需要。可见,基于事实和价值的无边界价值观管理会形成一种愿景驱动。愿景驱动源于文化管理,它具有软性管理和硬性管理、自我实现和组织价值实现相统一的特点。新型农村社区建设更需要饱含核心价值观理性和情感的愿景驱动,“不仅要建立一个优秀的愿景,还需要创造各种有效的机制来保障核心信念的保持和激发未来景象的变革”[23]164。信念保持与激发变革,反映了价值观管理中的确定性与不确定性的矛盾,有效机制则是构建消除边界障碍的互动、融合、共生的管理机制。

理论来源于生活,生活丰富着理论,价值观念与生活事实相伴存在。新型农村社区给予搬迁群众等“准市民”更好条件去充分发展个性和实现个体价值,确立新的生存目的,如劳动和休闲时间的合理配置问题。伴随着劳动方式、劳动场所、劳动内容、劳动对象的深刻变化,出现了“劳动与休闲的界限日趋模糊,劳动生活日益休闲化”[13]281,有别于过去劳动多于休闲的状况,社区居民迈进了新的生活世界的门槛。然而,由于新型劳动关系尚未确立,社会劳动价值观的内化与外化矛盾未解决,此时强调休闲恐无以为靠,必须基于现实生活事实并彰显以人为本的价值观进行思考和回答。

六、结语

马克思主义价值观十分看重人的尊严和价值问题。在马克思、恩格斯的视域,人的需要和本性没有差异,“他们的需要即他们的本性”[31]514,但需要和本性并不是价值,只有在得到满足或符合的前提下才具有价值。新型农村社区居民不能回避人的需要这个自然规律。在新的生活境遇中,他们必然表现出作为“人不仅为生存而斗争,而且为享受,为增加自己的享受而斗争”[9]518的历史共性。生存与享受归结起来就是安居乐业的目标。社区各种管理须围绕社区居民的生存和享受而作,并促进事物边界的相对固定、有序,这是事物保持质的规定性和量的充足性使然。

当事物边界封闭僵化而成为发展的阻碍时,人们希冀打开无边界闸门并像滚雪球一样创造一个色彩斑斓的新世界,这种心情完全可以理解。但人们还应看到,事物在向无边界转变中可能会因边界放松带来组织分裂,个中的不确定性及风险性因素太多,因而“向宽松边界的迈进就像是调整数字调节开关,是一个迭代的、累积经验的过程,需要在一个灵活愿景的背景中不断地尝试。任何过分规范化的东西都是无用甚至不利反害的”[11]259。虽如此,若将个体价值观的差异性放大,或将无边界价值观管理泛化为无同一性,都极为有害。价值观管理上的社会实践论、人民主体论、人民利益论、人的发展论等,蕴涵着价值思维、价值原则、价值标准和价值理想,是一个常说常新的话题。于新型农村社区居民而言,他们作为社会成员,在社区化、社会化过程中,“作为确定的人,现实的人,你就有规定,就有使命”[31]328-329。他们只有从这些新的“规定”和“使命”中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才能得到社会的肯定性评价。另外,价值观建设必须“同个人利益结合”[32],这是价值观实践及无边界价值观管理的旨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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