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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化营商环境与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实证研究

2022-01-22周泽将胡梦菡王浩然

中央财经大学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职务营商高管

周泽将 胡梦菡 王浩然

一、引言

在经营发展过程中,民营企业通常面临着行业壁垒、投资限制、信贷配置的“所有制偏好”和政府业务歧视(Cull等,2015[1];黎文靖和池勤伟,2015[2])等诸多方面的问题,如何缓解以上问题的限制已成为理论界和实务界不得不思考的重要问题。一方面,民营企业可以利用包括高管职务消费在内的各种手段建立和维系良好的政企关系,从而争取信贷配置、政府税收和财政补贴等方面的优惠政策(Goldman等,2013[3];Houston等,2014[4];Kim和Zhang,2016[5]);另一方面,近年来政府也日益重视通过优化营商环境(1)国务院2019年10月8日颁布实施的《优化营商环境条例》和地方各级政府的优化营商环境法律法规是合适且恰当的例证。改善民营企业的外部生存条件,进而为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活力。按照上述逻辑,优化营商环境势必可以降低民营企业在维护政企关系方面的投入,亦即营商环境对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会呈现出抑制效应。然而遗憾的是,现有文献尚无实证检验这一论点的研究成果。

除营商环境外,企业内部治理机制也会对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产生影响。基于激励机制视角而言,股权激励会致使高管和股东的利益趋于一致(Jensen和Meckling,1976[6]),从而会相应减少高管从事职务消费的动机。基于约束视角而言,高质量的内部控制会降低高管的利己动机(Ge等,2020[7]),抑制高管职务消费等机会主义行为。那么,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随之而生,依据情境决策理论,随着股权激励强度和内部控制质量的提升,营商环境对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的作用空间将会有所减少,进而引致抑制效应减弱。换言之,在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方面,如果股权激励和内部控制等内部治理机制与营商环境这种外部治理机制之间呈现此增彼减的替代关系则将进一步证实营商环境之于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抑制效应的存在性。

基于上述状况,笔者首先以2009—2019年间中国资本市场A股民营上市公司的研究样本有效数据,实证检验了优化营商环境能否以及如何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的情况;然后在此基础上,基于若抑制效应存在,且股权激励和内部控制与优化营商环境之间在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方面呈现出替代效应,则将进一步证实优化营商环境在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方面具有积极作用的设想,围绕股权激励以及内部控制与优化营商环境之间关系的问题做进一步深入探讨。

二、文献综述、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文献综述

在已有文献中,关于高管职务消费存在效率观与代理观两类截然相反的观点。效率观认为高管职务消费发挥着隐性激励的作用(Rajan和Wulf,2006[8]),可以提升高管的工作积极性(傅颀和汪祥耀,2013[9]),有助于企业建立良好的外部关系;代理观则认为职务消费是高管侵占股东利益的机会主义行为,应当完善相关治理机制以缓解其可能带来的代理成本问题(Jensen和Meckling,1976[6])。

在现有文献中,研究成果大都是围绕代理观的思路而展开的(2)目前持效率观的相关文献相对较少,其主要围绕高管职务消费能否为企业带来相应的积极经济后果展开,目的在于证实效率观之存在性。如傅颀和汪祥耀(2013)[9]发现职务消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升高管工作积极性,黎文靖和池勤伟(2015)[2]发现高管职务消费有助于企业建立和维护良好的政企关系,进而获得政府补贴、税收优惠等,最终提升了企业经营业绩。,主要延续如何抑制高管职务消费和高管职务消费的经济后果两条主线。有学者探究发现外部监管政策可以有效降低高管职务消费(郝颖等,2018[10]),加强高管特权披露可以显著抑制高管职务消费(Grinsteiny等,2017[11]);也有人认为企业所在地儒家文化越浓厚,高管职务消费水平越低(潘越等,2020[12])。有些研究成果显示,除宏观政策和环境外,部分高管特征和内部治理机制也会影响到高管职务消费行为。例如,董事长与总经理若拥有相同的姓氏,则高管职务消费水平相应下降(刘超等,2019[13]);高管权力越大,其职务消费水平越高(Liu等,2015[14]);高管学术经历有助于其形成自我约束和监督机制,进而降低了职务消费水平(张晓亮等,2020[15]);伴随内部控制质量、独立董事本地任职占比的提升,高管职务消费均会有所下降(窦祥胜等,2017[16];周泽将和汪帅,2020[17])。在相关代理观之经济后果的文献中可见,学者们认为高管职务消费将有损于企业价值的实现。其中,Cai等(2011)[18]研究发现,当公司治理机制较差时,高管职务消费更多地体现为满足高管个人私利;Xu等(2014)[19]研究发现国有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显著增加了股价崩盘风险;Gul等(2011)[20]的研究揭示高管职务消费降低了企业财务报告信息质量,进而降低了股价信息含量。

由以上文献可知,尽管当前各级政府致力于优化营商环境以降低民营企业的运营成本、提升民营经济发展质量,但这一政策的具体效果如何目前缺少基于高管职务消费视角的实证检验。与此同时,中国各地区之间的经济发展水平呈现出较大差异,营商环境也存在一定的区域异质性(李志军,2021[21]),因此也有必要以横向比较的方式检验优化营商环境如何抑制高管职务消费。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就代理观而言,职务消费是民营企业高管隐性薪酬的重要组成部分(陈冬华等,2005[22]),属于典型的高管侵占公司资源以牟取私利的行为,将会损害投资者利益(Hart,2001[23]),而优化营商环境则有利于缓解民营企业代理问题,降低民营企业建立和维系良好政企关系的需求,进而会抑制高管职务消费。

首先,优化营商环境有助于缓解民营企业代理问题。良好的营商环境意味着市场法制化建设较为完善,其对于提高企业内外部治理机制的监督效率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全怡和姚振晔,2015[24]),这将会约束民营企业高管的机会主义行为(俞俊利和金鑫,2015[25]),缓解投资者与管理层之间的代理冲突,从而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更深层次而言,优化营商环境可以促进地区经理人市场成熟度的提升,有助于民营企业选聘层次和职业素养更高的职业经理人,这将使得高管通过职务消费损害公司利益的动机进一步降低。

其次,优化营商环境会降低民营企业维系良好政企关系的投入。在中国,政企关系是民营企业在经营发展和战略决策过程中需要着重考虑的重要因素(张建君和张志学,2005[26])。当营商环境较差时,政府通常会干预民营企业正常的生产经营活动,进而会促使高管人员借助宴请、娱乐等职务消费行为以维系良好政企关系,减少不正当的政府干预(Tian等,2019[27])。伴随着营商环境的优化,政府对于民营企业的不正当干预相应减少,进而使得高管利用职务消费改善政企关系、减少政府干预的需求弱化。

由以上分析可知,优化营商环境会降低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据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限定其他条件,优化营商环境会负向影响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与选取

本文选取2009—2019年间中国资本市场A股民营上市公司(3)基于“父爱”主义角度考量,国有企业具有天然的政企关系,从代理观视角而言国有企业高管职务消费行为同民营企业之间存在本质差异,因此在本文中未对这一部分样本加以考察。作为初始研究样本,遵循研究惯例剔除了处于金融保险行业、ST、*ST等异常交易状态和数据缺失的样本观测值,最终获得11 837个公司-年度观测值。基于减弱极端值对研究结论可能产生不利影响的考虑,本文对所有连续变量在1%分位数和99%分位数进行了Winsorize缩尾处理。数据来源方面,营商环境数据取自《中国分省企业经营环境指数2017年报告》(王小鲁等,2018[28])和《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2018)》(王小鲁等,2019[29]),缺失年份的数据采用相邻年份数据进行近似替代补充,高管职务消费数据来自CNRDS中国研究数据服务平台,其余数据均取自CSMAR数据库,分析软件为Stata16.0。

(二)模型设定和变量定义

为了验证研究假设中营商环境对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的影响,本文构建了如下模型:

PERK=α0+α1BUSEN+α2INDEP+α3BOARD

+α4SALA+α5DUAL+α6FIRST+α7SIZE

+α8LEV+α9TOBINQ+α10ROA+α11LISTY

+YEAR+INDUS+ε

(1)

依据前文的理论分析和研究假设,若营商环境BUSEN项系数α1显著小于0,则表明优化营商环境能够显著降低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详细的各研究变量定义与说明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的定义与说明

1.被解释变量。

PERK表示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水平,参考杨理强等(2017)[30]的研究,本文采用民营企业的业务招待费用与营业收入之比加以度量。

2.解释变量。

BUSEN表示营商环境,本文采取以下两种方法加以度量:一是参考于文超和梁平汉(2019)[31]的研究,采用民营企业注册地所在省份的经营环境指数总体评分衡量营商环境,命名为BUSEN1,数据取自王小鲁等编写的《中国分省企业经营环境指数2017年报告》[28]。需要指出的是,本文的研究区间为2009—2019年,报告所提供的数据仅有2008年、2010年、2012年和2016年,考虑到同一地区营商环境短期内不会发生明显变化,参考江伟等(2018)[32]的研究,本文采用近似替代的方式补充缺失年份的数据。具体地,以2008年的营商环境指数替代2009年的营商环境指数,以2010年的营商环境指数替代2011年的营商环境指数,以2012年的营商环境指数替代2013年、2014年和2015年的营商环境指数,以2016年营商环境指数替代2017年、2018年和2019年的营商环境指数。二是采用民营企业注册地所在省份的市场化总指数度量营商环境,命名为BUSEN2,数据源于王小鲁等(2019)[29]编写的《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2018)》,与上述度量方法相类似,本文同样采用近似替代的方法对相关缺失数据加以补充。

3.控制变量。

参考周泽将等(2020)[33]的研究,本文选取以下变量加以控制:(1)公司治理维度,主要包括独立董事比例INDEP、董事会规模BOARD、高管薪酬SALA、两职合一DUAL、股权集中度FIRST;(2)公司特征维度,主要包括公司规模SIZE、资产负债率LEV、成长能力TOBINQ、盈利能力ROA、上市年限LISTY;(3)行业虚拟变量INDUS和年度虚拟变量YEAR。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列示了主要研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PERK最大值为0.027 2,最小值为0.000 1,表明民营企业之间高管职务消费水平存在较大的差异性。BUSEN1(BUSEN2)最大值为3.920 0(10.000 0),最小值为2.830 0(2.920 0),揭示出中国不同地区间营商环境发展的不平衡,这为本文检验优化营商环境的经济后果提供了便利。FIRST均值为0.324 1,表明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平均已达到32.41%,股权较为集中。INDEP最小值为0.333 3,符合中国证监会要求独立董事人数占比最低不少于1/3的规定。DUAL均值为0.364 0,表明民营企业中董事长和总经理由同一人兼任的情况较为普遍。

表2 主要研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二)相关性分析

表3报告了主要研究变量间相关性分析结果,其中左下半角、右上半角分别列示了主要研究变量间Pearson和Spearman的相关系数。PERK与BUSEN1、BUSEN2之间的Pearson相关系数均显著为负;PERK与BUSEN1之间的Spearman相关系数显著为负,与BUSEN2之间的Spearman相关系数为负且不显著,以上结果基本上揭示出营商环境与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显著负相关,初步支持了研究假设1。

表3 主要研究变量间相关性分析结果

(三) 多元回归结果分析

表4列示了营商环境与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之间的OLS多元回归分析结果,对应研究模型(1)。列(1)中,BUSEN1与PERK在1%水平上显著负相关(系数=-0.000 9,t值=-3.105 1);列(2)中,BUSEN2与PERK也在1%水平上显著负相关(系数=-0.000 1,t值=-4.557 8),以上数据联合表明,营商环境与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显著负相关,即民营企业所在地区营商环境越好,高管职务消费水平越低,支持了本文的研究假设。造成上述现象的原因可能在于:当营商环境得以优化后,民营企业与政府之间的关系相应得以改善,进而减少了民营企业通过高管职务消费以建立与维护政企关系的市场需求。与此同时,优化营商环境有助于缓解民营企业内部的代理问题,降低了高管通过提高职务消费以谋求个人私利的动机。在以上两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优化营商环境抑制了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水平的提升。

控制变量方面:(1)INDEP、BOARD、SALA项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当独立董事占比越高、董事会规模越大、高管薪酬越高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水平越高。FIRST项系数显著为负,表明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越高,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水平越低。(2)SIZE、LEV、ROA项系数显著为负,反映出当民营企业规模越大、资产负债率越高、盈利能力越高,高管职务消费水平越低。(3)TOBINQ、LISTY项系数显著为正,表明当民营企业成长性越强、上市年限越长,高管职务消费水平越高。

表4 营商环境与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

(四)稳健性测试

1.工具变量法。

高管职务消费水平较高的民营企业可能会主动迁址于营商环境较好的地区,进而可以改善政企关系以降低高管职务消费需求,换言之,营商环境与高管职务消费水平之间可能存在互为因果导致的内生性问题。基于此,本文进一步采用工具变量法控制内生性问题对上述研究结论可能造成的干扰(吴成颂和程茹枫,2021[34])。借鉴董志强等(2012)[35]的研究设计,本文选取城市开埠通商历史作为工具变量,具体地,使用自开埠通商之日起到研究年度1月1日所经历年数的自然对数加以度量,开埠通商数据来源于吴慧编写的《中国商业通史》[36]和严中平编写的《中国近代经济史统计资料选辑》[37]。White检验结果显示,chi2值等于2 058.18(p值=0.000 0),在1%的水平上拒绝了同方差的原假设,即存在异方差,因此本文采用广义矩估计方法(GMM)进行回归分析。在表5列(1)中,BUSEN1项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系数=-0.000 9,z值=-3.133 3);列(2)BUSEN2项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系数=-0.000 1,z值=-5.074 1)。以上数据联合表明在控制内生性问题后,优化营商环境依然抑制了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本文的研究假设进一步得到支持。

表5 营商环境与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工具变量法

2.替换营商环境度量方式。

为了增强文章研究结论的稳健性,本文进一步采取如下方法重新度量营商环境:首先,采用《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2018)》(王小鲁等,2019[29])中两个细分维度政府与市场关系和非国有经济的发展度量营商环境,分别命名为BUSEN3和BUSEN4,针对上述数据中存在的缺失值同样使用近似替代方法加以补充。然后,基于降低近似替代方法可能造成的度量偏差,本文进一步使用插值法补充缺失值,重新计算后的各省份经营环境指数总体评分和各省份市场化总指数评分分别命名为BUSEN5和BUSEN6。替换营商环境度量方式后的回归结果列示于表6,列(1)中BUSEN3项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系数=-0.000 2,t值=-4.868 1);列(2)中BUSEN4项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系数=-0.000 1,t值=-2.723 9);列(3)中BUSEN5项回归系数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系数=-0.000 6,t值=-1.963 4);列(4)中BUSEN6项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系数=-0.000 1,t值=-5.530 8)。以上数据联合表明替换营商环境度量方式后的研究结论依然是稳健的。

表6 营商环境与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替换营商环境度量方式

3.费用归类操纵检验。

利益相关者对不同费用科目的关注程度存在差异,进而致使管理层会通过操纵各项费用的科目归类以改变利益相关者的绩效评价态度(Dye,2002[38]),延伸至高管职务消费方面,其降低可能系民营企业将高管职务消费归类列入材料费、制造费等其他相关费用科目所致。为了排除上述费用归类操纵可能造成的噪音干扰,参考杨理强等(2017)[30]的研究,构建如下的研究模型(2)进行费用归类操纵检验。

XFYD=α0+α1XECD+α2INDEP+α3BOARD

+α4SALA+α5DUAL+α6FIRST+α7SIZE

+α8LEV+α9TOBINQ+α10ROA+α11LISTY

+YEAR+INDUS+ε

(2)

其中,XFYD表示消费性现金支出、其他管理费用、销售费用、存货的改变。具体地,XFYD1代表消费性现金支出的改变,若民营企业当期消费性现金支出绝对值、消费性现金支出与营业收入之比同时小于上一期的相应值,则赋值为1,否则为0;XFYD2代表其他管理费用的改变,XFYD3代表销售费用的改变,度量方式同上;XFYD4代表存货的改变,若民营企业当期存货的绝对值和总资产标准化后的相对值同时低于上一期的相应值,则赋值为1,否则为0。XECD代表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的改变,若当期高管职务消费绝对值、高管职务消费与营业收入之比同时低于上一期的相应值,则赋值为1,否则为0。

本文以营商环境水平中位数为界限将样本公司区分为低营商环境水平组和高营商环境水平组。按照营商环境水平高低进行分组的研究模型(2)多元回归分析结果如表7所示,在Panel A与Panel B中,XECD与XFYD1、XFYD2、XFYD3、XFYD4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以上结果表明,无论是在高营商环境水平组还是低营商环境水平组,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下降与消费性现金支出、其他管理费用、销售费用、存货的改变之间均呈现显著正相关关系。此外,从影响系数大小来看,相对于低营商环境水平组,高营商环境水平组的XECD项系数更大,说明当营商环境改善后,高管职务消费下降的民营企业中当期消费性现金支出、其他管理费用、销售费用和存货等降低的可能性更高,从而排除了民营企业将高管职务消费操纵列入其他相关费用科目以降低高管职务消费披露数额的可能。

表7 营商环境、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与企业费用

续前表

五、进一步的分析

前文的检验已揭示优化营商环境可以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水平,进一步地,营商环境的作用发挥可能会因企业内部治理机制的情境差异而呈现出一定的异质性。在治理机制中,激励机制和约束机制是促进现代企业健康发展的重要基石(张维迎,2005[39]),伴随着激励机制和约束机制的完善,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会相应下降,使得优化营商环境降低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的空间变得有限,进而可表现为抑制效应减弱。基于此,本文选择股权激励和内部控制这两类机制作为典型代表加以分析,观察营商环境同内部治理机制之间在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方面是否呈现出此增彼减的替代关系,若上述关系存在,将会进一步证实优化营商环境可以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这一研究结论。

(一)股权激励的情境分析

股权激励可以激发民营企业高管同股东之间的利益趋于一致,进而会使得代理问题相应地弱化(姜英兵和于雅萍,2020[40])。同时,当民营企业股权激励强度上升时,高管在改善政企关系方面可能会更多地转而使用诸如增强工作主动性、提升工作效率等不侵占公司资源的方式(4)伴随股权激励强度的提升,职务消费中高管承担的成本部分也在上升。。在以上两类因素的驱动下,优化营商环境对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抑制效应作用的发挥空间将会有所降低。为了检验不同股权激励情境下营商环境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的差异性,本文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营商环境BUSEN和股权激励MSTOCK的交乘项BUSEN×MSTOCK,构建如下的研究模型:

PERK=α0+α1BUSEN+α2BUSEN×MSTOCK

+α3MSTOCK+α4INDEP+α5BOARD

+α6SALA+α7DUAL+α8FIRST+α9SIZE

+α10LEV+α11TOBINQ+α12ROA

+α13LISTY+YEAR+INDUS+ε

(3)

其中,MSTOCK代表股权激励,本文采用管理层持股数与总股数的比值加以测度,其他变量定义与研究模型(1)保持一致。模型(3)的多元回归分析结果列示于表8,列(1)中交乘项BUSEN1×MSTOCK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系数=0.002 0,t值=3.991 1);列(2)中交乘项BUSEN2×MSTOCK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系数=0.000 4,t值=3.653 4)。以上数据联合表明股权激励弱化了优化营商环境对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的抑制作用,亦即股权激励与营商环境之间在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方面呈现出替代效应,进一步证实了优化营商环境有利于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的研究结论。

表8 营商环境与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股权激励的情境分析

(二) 内部控制的情境分析

良好的内部控制可以减少高管机会主义行为,表现为企业盈余质量的提升、管理层财务欺诈行为的发生概率下降等方面(Chen等,2017[41];Donelson等,2017[42])。顺延这一逻辑,内部控制同样有助于降低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等机会主义行为,进而减小优化营商环境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的作用空间。同时,良好的内部控制会提升企业内部运行效率,使得借助职务消费改善政企关系谋取外部资源的动机下降。本文进一步构建如下的研究模型(4),通过观察交乘项BUSEN×IC的符号以判断不同内部控制情境下营商环境与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之间关系的变化。

PERK=α0+α1BUSEN+α2BUSEN×IC+α3IC

+α4INDEP+α5BOARD+α6SALA

+α7DUAL+α8FIRST+α9SIZE+α10LEV

+α11TOBINQ+α12ROA+α13LISTY

+YEAR+INDUS+ε

(4)

其中,IC表示内部控制,采用迪博内部控制指数加以度量,该指数越大,说明公司内部控制质量越好。其他变量定义与研究模型(1)保持一致。表9报告了研究模型(4)的多元回归结果,列(1)中交乘项BUSEN1×IC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系数=0.000 8,t值=4.932 0);列(2)中交乘项BUSEN2×IC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系数=0.000 1,t值=3.392 3)。以上数据联合表明内部控制弱化了营商环境对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的抑制作用,当内部控制质量趋好时,营商环境对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的抑制作用有所下降。换言之,在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维度,内部控制和营商环境之间同样呈现出替代关系,以上替代效应的存在进一步证实优化营商环境可以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

表9 营商环境与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内部控制的情境分析

六、研究结论与展望

(一)研究结论

政府在中国的公司治理演进中扮演着重要角色(陈冬华等,2021[43]),其如何通过优化营商环境以改善相应的公司治理机制安排、降低企业代理成本已引起学术界和实务界的广泛关注。本文在此背景下采用2009—2019年间中国资本市场A股民营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实证检验了优化营商环境对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的影响以及股权激励和内部控制在其中发挥的情境性作用。通过研究,本文得出以下主要研究结论。

第一,优化营商环境能够显著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营商环境作为外部环境的重要形式,其在公司治理中发挥着何种作用值得关注。基于高管职务消费视角,本文研究表明营商环境在民营企业中发挥着积极的治理效应,一定程度上揭示出现阶段各级政府重视营商环境建设工作符合民营企业的高质量发展诉求。

第二,优化营商环境对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的抑制作用受到股权激励的影响,这种抑制作用在股权激励程度较低的企业中更为明显,表明股权激励和优化营商环境在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方面呈现出替代效应。原因在于,股权激励能够缓解高管与股东之间的代理问题,抑制高管通过职务消费获取私人收益的需求,从而减少了优化营商环境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的发挥空间。

第三,与内部控制质量较好的企业相比,优化营商环境对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的抑制作用在内部控制质量较差的企业中更为显著。内部控制是公司内部治理机制的重要组成部分,质量较低的内部控制会增加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等机会主义行为,进而为营商环境这一外部治理机制提供了较大的发挥空间,使得优化营商环境对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的抑制作用在内部控制质量较差的企业中更为明显。

(二)管理启示

我们从上述研究结论中可以得到如下管理启示。

第一,政府应积极优化营商环境,切实减少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等方面的负担。过度的高管职务消费会损害企业运营效率、不利于民营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鉴于良好的营商环境可以显著降低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等非生产性支出,各级政府部门应当持续推进营商环境优化工作,为民营企业聚焦主业、提升经济增长质量提供更大空间。更深层次而言,政府也要积极缩小区域间营商环境的差异,唯有如此方可减少地区间的经济发展不平衡问题,促进共同富裕。

第二,关注股权激励和内部控制在优化营商环境与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关系中的潜在影响。本文的研究揭示,在抑制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方面,股权激励、内部控制和营商环境之间均存在替代效应。因此,于政府而言,意欲完善民营企业公司治理、促进经济高质量增长,不仅要积极优化包括营商环境在内的企业所处外部宏观环境,同时需要注意到内部治理机制与外部宏观环境之间可能存在的替代关系。于企业而言,应该充分发挥股权激励、内部控制等内部治理机制和营商环境之间的协同作用。对于所处地区营商环境水平较低的企业,更应注重完善公司内部治理机制,以弥补外部治理机制的不足。

(三)局限与展望

限于研究主题和数据,本文尚存如下三个方面的不足,这也构成了未来进一步拓展研究的方向。首先,本文尽管从代理成本和建立政企关系需求等维度分析了优化营商环境和民营企业高管职务消费间的关系,但是具体的影响路径尚未加以研究,未来可以从政治关联、其他代理成本维度加以发掘。其次,国有企业是否也存在优化营商环境的相关需求,这一点无从得知,未来研究可以采用问卷调查、访谈等方式展开进一步分析,明晰优化营商环境的具体着力点。最后,除股权激励、内部控制等情境性因素之外,诸如审计师、股权结构、分析师关注等内外部机制也有可能是恰当的情境因素,未来可以围绕以上情境拓宽研究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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