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视角下“好/坏+N”格式研究
2022-01-17曾李
曾 李
(武汉理工大学法学与人文社会学院,湖北武汉,430070)
“好”“坏”是现代汉语中表价值评价的一对典型反义性质形容词。根据标记理论(Markedness Theory)[1],性质形容词做定语是一种无标记组配模式。吕叔湘(1966)指出“好”“坏”是比较自由修饰名词的单音形容词[2],汉语中形成了大量“好/坏+N”结构。通过对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检索,可以发现“好+N”“坏+N”出现频次差异大,如“好朋友”出现2939次、“坏朋友”22次,“好学生”443次、“坏学生”38次,“好孩子”818次、“坏孩子”124次,“好歌曲”4次、“坏歌曲”0次。为何同样处于定语位置的反义词“好/坏”与中心语组合的情形呈现出不对称现象?二者的对称性有何规律?哪些因素制约着不对称现象的产生?这些是本文着重讨论的问题。
一、“好/坏+N”格式的句法功能
“好/坏+N”是体词性结构,在句子中主要充当宾语成分,例如:
(1)我实际觉得,拿分数去评价学生,是挺不公正的,对我来说,我觉得就没有什么好学生、坏学生,都是好学生。(《百家讲坛·关于教育的对话》)
(2)我才不是坏学生呢,我能既不怕累,也不怕脏!(刘心武《我可不怕十三岁》)
上述例子中“好学生、坏学生”充当谓语动词“是”的宾语成分。
“好/坏+N”也可以充当主语,其后的谓语动词多样,例如:
(3)二位仁兄,快快回议事厅,好消息来了!(刘心武《贾元春之死》)
(4)坏消息来了,如“他们停止跟我们谈了”。(姚明《我的世界我的梦》)
“好/坏+N”还可以充当定语,例如:
(5)好书的特点之一是提供和丰富优美高雅的纯洁的语言。(《市场报1994年》)
(6)好书坏书的力量都不能强大得立竿见影,但它却有渗透到细胞和骨髓的能量。(1993年《人民日报》)
部分“好+N”有时单独充当独立的称谓语,用于称呼话语对象,例如:
(7)丁德福帮女儿擦着眼泪说:“好孩子,不行啊。”(1996年《人民日报》)
(8)妈妈抽泣着唱道:“好女儿,你在我歌声中长大,又在我歌声中离去。好女儿,好宝贝,我要跟你去,我要跟你去啊!”(《作家文摘》)
“好/坏+N”能够出现的句法位置是多样的,且二者在这些位置上的词性和用法均是对称的。
二、定语位置上“好/坏”的语义特征
根据词典释义,定语位置上“好”的基本义是“优点多的;令人满意的;亲爱;友爱;相好”。“坏”的基本义是“不好的,使人不满意的;受到破坏的;变质的;有故障的”。单音形容词“好”“坏”蕴涵了说话人对于对象的价值评判。“好”在汉语评价系统里属于积极一方,“坏”属于消极一方。定语位置上的“好”“坏”用于指示所修饰对象是否达到了人们的期望值,或是事物对象是否具有一定的功用性,对称格式的语义色彩也是相对的,这是受“好”“坏”本身具有的褒贬色彩影响。充当定语成分的“好”“坏”主要有以下两个语义特征:
好:[+令人满意]、[+功能性]
坏:[-令人满意]、[-功能性]
“好”“坏”具有满意度评价和功能性评价两类作用,在与名词组配时,一方面按性质将对象分类加以辨别,具有区别事物的功用;另一方面表达的正反立场明确,褒贬义突出,感情色彩鲜明,具有给事物赋值的功用。
三、“好/坏”与N组配的不平衡性
赵春利、石定栩(2009)指出:“有些形容词的组合能力很强, 能够跟多种语义特征的名词组合, 这类形容词一般都是从某一视角或标准出发做出评价的评价形容词。”[3]“好”“坏”就属于这类价值评价形容词,与主体、事体、物体、时空、逻辑名词均能搭配组合。张敏(1998)指出能相当自由地构成DN的形容词非常少,“好、坏”就是其中一对,能与其直接组合的名词很多[4]。我们主要基于王珏(2001)的名词分类[5]进行“好”“坏”的组配考察,同时以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附录的名词、量词配合表中的400余条典型名词[6]和《现代汉语语法信息词典详解》中的名词库[7]为参考。考察发现,“好/坏”与N的偏正性组配呈现出不平衡性。情况如下:
(一)“好/坏”+称谓名词
“好”“坏”修饰称谓名词时重在评判对象的性质,即人物对象是否令人满意,是否具有优缺点。“好”“坏”与称谓名词的组配可分为:
1.“好/坏”+亲属称谓名词
亲属称谓名词里常用的有“父亲、母亲、儿子、媳妇、女儿、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叔叔、侄子、侄女、外公、外婆、孙子”等,这些名词均可和“好”“坏”组配,形式和语义均是对称的。例如:
(9)她要做个好女儿、好媳妇、好妻子、好妈妈。(《人民日报》)
(10)我怕她说我这么一声坏女儿,我情愿不活着。(曹禺《雷雨》)
(11)难道天培命中注定,娶的都是坏媳妇?(岑凯伦《合家欢》)
2.“好/坏”+官职称谓名词
官职称谓名词指“书记、委员、部长、局长、主任、院长、校长、处长、科长、董事长、经理、主席、教授、讲师、研究员、主编、编辑、教师、医生、护士、诗人、明星、作者、歌手、学生、老师”等这类表示职务、职称或职业的名词,这类名词用于指称人物的身份地位,也都分别能与“好”“坏”组配,与“坏”搭配的可接受度较低。此时“好”“坏”评价对象是否称职,是否能胜任工作,表现是否令人满意,一般用“好”来对其进行表扬歌颂,用“不称职的”等来表达批评,但也不乏人们对人物对象极其不满意时采用“坏+N”来表达内心的情绪,例如:
(12)首都人民用各种方式表达对敬爱的周总理的深切怀念,以加速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决心和誓言告慰人民的好总理。(《人民日报》)
(13)戈登的妹妹玛克辛和母亲罗斯当天穿着印有戈登头像的衬衫递交了请愿书,其中把布莱尔称作“坏总理”。(《新华社2004年新闻稿》)
上述例子中定语位置的“好”表示对象令人满意,其工作或表现给人留下美好的印象,属于正面评价,“坏”则表示人们对于对象的埋怨和不满,属于负面评价。
3.“好/坏”+姓名称谓名词
这类名词主要是指人名或昵称一类的词语,一般不用“好”“坏”来修饰,在一定的语境下,“好+姓名”这一结构表达说话人对人物对象的一种喜爱之情,例如:
(14)这一哭,哭得杨妈心慌意乱,一边像抚弄孩子似地抚金秀的后背,一边絮絮叨叨地劝:“秀儿,好秀儿可不敢哭了,不敢哭了。”(陈建功、赵大年《皇城根》)
上例中的“好秀儿”表达了杨妈对于金秀的怜爱之情。“坏”有时与人名搭配并非评判对象的好坏,而多带有一种娇嗔责备的意味。
(二)“好/坏”+身体器官名词
身体器官名词包括“鼻子、眼睛、嘴巴、脚、耳朵、腿、胳膊、肠子”等词语,均能跟“好”“坏”组配,语义上是对称的,“好”“坏”用来区分器官功能是否丧失,外在可见器官的外观是否令人满意。例如:
(15)用一双好眼睛你可以看清怎么跑、怎么走、怎么工作和游戏。(《读者》)
(16)几年前,她曾由坏眼睛的费伦小姐监管。(《洛丽塔》)
(17)没有干完一车活,他那条好腿就累得支撑不住全身,那条断腿又疼得他龇牙咧嘴。(邓友梅《别了,濑户内海!》)
(18)腿里面有一根骨头已经腐烂了,如果不取出来,不但坏腿难保,恐怕连生命都有危险。(《十日谈》)
“好+身体器官名词”的对称反义形式“坏+身体器官名词”是存在的,“坏”的意义是表示器官的功能丧失,身体出现故障,但很多情况下人们一般不采取这一表达,而是用其他形式转述。美国宾州州立大学Robert W.Schrauf、Julia Sanchez(2004)提出了“信息反应(affect-as-information)”理论,认为消极情感反映了环境中的不安因素,往往伴随详尽和系统的认知过程;积极情感反映了环境中安全祥和因素,伴随着整体性的认知过程[8]。因此汉语中常用“失明的眼睛”“断了的胳膊”“断腿”来指“坏眼睛”“坏胳膊”“坏腿”,这是因为前一种表达能更准确详尽地传达出身体器官的问题所在。
(三)“好/坏”+植物名词
“好”“坏”后可出现的植物名词有“苹果、西瓜、草莓、大豆、冬瓜、木瓜、菊花、核桃、红豆、黄瓜、芹菜、胡萝卜、甘薯、甘蔗、葡萄”等。“好”“坏”与这类名词搭配时重在强调植物果实的性质,是否还存在食用价值,比如“好苹果”是指“果皮光洁、无虫害、成熟度适中、味正质脆”的苹果,“坏苹果”则与其相对,“坏”除了可以指对象使人不满意外,还可以指对象状态不完好。“坏苹果”可以指长得不好如“外观不佳、不甜不脆”但仍可以食用的苹果,也可以指“被虫蛀了、已经变质无法食用”的苹果,一个倾向于指其生长状态,一个倾向于指其实用功能。例如:
(19)“浪费了我一颗好苹果”,山姆惋惜地往前走。(《魔戒》)
(20)计算机和摄像机已能够以70%的精确度,每秒钟筛选6个坏苹果。(《人民日报》)
(四)“好/坏”+抽象名词
1.“好/坏”+知识类名词
“科学、技术、哲学、学问、知识、学术、业务、艺术”等名词代表的是先进生产力,只有对错与否,如存在“科学”与“伪科学”的对立,并没有明显的好坏之分。如果这类名词前添加“好”“坏”则主要是用于评价“知识”等是否给人类带来了益处,一般在对比的情况下使用。例如:
(21)能够对自己的生活和思想产生积极或有益影响的,应该算是好知识。对自己的生活和思想产生消极或有害影响的,可以认为是坏知识。(王德华《好知识与坏知识》)
2.“好/坏”+度量类名词
度量类名词包括“高度、长度、宽度、强度、厚度、额度、速度、力度、温度、湿度、程度、体积、面积、气温、体温、流量、频率、身高”等,这类词语都是客观量度名词,其数值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当这类对象的数值符合人们的满意度,有时也能与主观评价词“好”“坏”组配,但使用频率较低,常用是否合适来进行界定。
3.“好/坏”+消息观念类名词
这类词语有“消息、新闻、道理、规律、看法、想法、主意、思想、理论、计划、信息、标准、思路”等,其本身就带有主观性,故均能和主观评价形容词“好”“坏”组配,形式和语义上是对称的,用于评价对象是否有价值、对人有益或令人满意。例如:
(22)当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时,我直埋怨他瞎闹。(《中国北漂艺人生存实录》)
(23)法拉利的“赛车王”大舒马赫28日给觊觎他“王座”的对手们带来了坏消息。(《新华社2004年新闻稿》)
4.“好/坏”+策略经验类名词
策略经验类名词主要有“方法、办法、政策、法规、规定、条例、策略、战略、战术、办法、途径、路径、思路、技术、技巧”等,这类词语都能和“好”“坏”进行组配,因为方法策略等均是人为制定,具有强烈的主观性。例如:
(24)校团委坚持用共产主义思想教育团员青年,积累了一些好经验。(《中国青年报》)
(25)这件事对于我个人不是一个坏经验。(沈从文《老伴》)
5.“好/坏”+疾病类名词
“病、疾病、感冒、肝炎、近视眼、溃疡”等疾病类名词表达的是对人们而言不好的事物,本身的语义色彩较为明显和固定,较难再与“好”“坏”组配。
6.“好/坏”+情感态度类名词
“爱情、感情、感觉、态度、感受、立场”等情感态度类名词主观性强,也能与“好”“坏”进行组配,“坏”的适配度较低,常用“不好的”进行婉转表达。例如:
(26)好感情是吃出来的,这还用怀疑吗?(《重庆晚报》2012年9月19日)
(27)朴宰范首次出演综艺节目 坦言对2PM没有坏感情(国际在线论坛2011年3月9日)
7.“好/坏”+趋势结果类名词
“结果、成绩、效果、趋势、形势、效果、成效、效益、结局”等名词一般都可以用“好”“坏”进行修饰,评价事情的结果是否令人满意。例如:
(28)经学院学生参加国际国内《古兰经》诵经比赛,并获得好成绩。(《中国政府白皮书》)
(29)第二次他为了保险起见从跳板后起跳,结果跳出了从未有过的坏成绩。(《读者》)
(五)“好/坏”+集合名词
集合名词中有代表性的如“车辆、书本、人口、人民”,这些词语用于指称一群对象,具有离散性,只有当集合中的个体性质一致,可以进行统一评价时,这类集合名词才能与“好”“坏”组配。
(六)“好/坏”+动物名词
“好/坏”与动物名词的组配带有说话人明显的主观情感倾向,蕴涵着人们对名词所指对象的喜爱或厌恶之情,常见的能够受“好”“坏”修饰的动物名词多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例如:
(30)一个男孩坐在旁边的地板上,一边用手捋它毛茸茸的头发一边说:“丽芝,你是一只好狗。”(《小飞人三部曲》)
(31)我们进不了屋,确实进不了,那条坏狗就在车库前面。(《厄兆》)
动物名词表示的对象本身并无好坏之分,“好”“坏”并非评价事物的本质,而是反映说话人的个人态度和情感,动物名词前添加“好”“坏”后的表述带有拟人色彩。
(七)“好/坏”+物质名词
这类名词用于表示一系列具体的个体事物,“好”“坏”指区别这些事物的质量,例如:
(32)中国人有个传统是敬重好文章。(冯友兰、涂又光《中国哲学简史》)
(33)我们都倾向于写散文,不拘一格,但求艺术完整,不赞成把写得不像样的坏文章都推说是“散文”。(《读书》)
(八)“好/坏”+处所名词
表示地点的这类名词也都能与“好”“坏”组配,“好”“坏”评价处所的环境以及人们的满意度,但“好”“坏”一般不修饰具体的专有地点名词,比如城市名、国家名、景点名等,如“北京、武汉、黄鹤楼”等都是为大众所知晓的,这些地方的价值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故一般不用“好”“坏”进行评价,“好”“坏”修饰的多为一般处所名词。例如:
(34)老杏叔过去生活很苦,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有个好去处,就包办她的婚姻。(《读书》)
(35)至少,华盛顿,不见得是个坏去处。(《历数阿联转会华府好处 吃中餐更方便能看见奥巴马》,篮球先锋报2010年7月1日)
除了以上这些类型外,还有“云、雨、风、雷”等自然景观类名词,一般不与“好”“坏”搭配,但如果其给人们带来了好处,便可以用评价词“好”“坏”修饰,例如:
(36)当我们一行辞别北京,踏上草原牧区行征程,好雨就接踵而来,北方草原牧区持续了两年的干旱终于结束。(《人民日报》)
时间名词如“中午、晚上”等和方位名词“前、后、左、右”等都不能与“好”“坏”搭配,时间名词和方位名词表达的都是客观对象,不以人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因此很少用“好”“坏”进行评价。
四、“好/坏+N”的对称规律
虽然“好”“坏”均能与大多数名词搭配,且二者在形式语义上是对称的,但在具体语料中二者的使用频率存在着差别,抽取其中几个常用名词,通过对CCL语料库统计可获得以下数据:
“好+N”出现次数“坏+N”出现次数好爸爸65坏爸爸6好女儿90坏女儿6好校长18坏校长0好老师79坏老师0好医生112坏医生1好事情181坏事情38好办法874坏办法0好苹果5坏苹果2好消息1182坏消息338好办法874坏办法0好想法12坏想法0好结果173坏结果24好地方612坏地方9
在具体语境中,“坏+N”常与“好+N”同时出现,二者的对举使用拓展了“好”“坏”与名词的适配范围,本不太常用的“坏+N”格式在对举的语境中得以对称出现,例如:
(37)如何打造一支想干事、会干事、干成事、不出事的专业化村支书队伍,选出“好书记”,退出“庸书记”,监管“坏书记”,是目前基层碰到的普遍问题。(《车门川村为何选不出村支书》,《瞭望新闻周刊》2012年5月22日)
“好”“坏”修饰指人的名词时,侧重于评价人物的优缺点,“好”“坏”修饰指物的名词时,侧重于评价事物的功用性。“好”的适配度明显高于“坏”,“好”的使用频率较高,适用范围较广。这是因为“坏”的语义极端,人们一般采用“不好”等其他委婉手段加以替换。例如:
(38)在我国社会主义新的历史时期,凡是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文艺为社会主义服务、为人民服务的方向,有利于全国人民团结一致、同心同德为实现社会主义“四化”而奋斗,有利于民族的团结和祖国的统一的作品,其思想倾向性都是进步的、好的或比较好的,应加以肯定、赞扬;反之则是落后的,不好的或坏的作品,应给予批评以至必要的斗争。(国家语委现代汉语语料库)
上述例子中的“进步的、好的、比较好的”“落后的、不好的、坏的”反映了“好”“坏”的语义程度。又如:
(39)我认为,每一种娱乐,只要它是文明的和文雅的,就是好的娱乐。(《中国青年报》)
(40)上级关于部队精简整编的指示精神传达后,转业回武汉工作的几位战友主动给宗永甫来信,表示乐意给他联系个好工作。(《人民日报》)
上例中的“好娱乐”“好工作”对应的“坏娱乐”“坏工作”的概念存在,但形式上很少使用“坏+N”结构,具体语料中是用“不好”来替换。礼貌原则和委婉原则使得人们对于“坏”的规避是很明显的,沈家煊(1999)参照Brown&Levinson把“礼貌原则”简要地表述为“用言语进行评价,尤其是评价人的社会行为时,对坏的要说得委婉,对好的要说得充分”[9],因此人们对于“坏”与一些名词结合的接受度较低,日常语言生活中使用较少。
语义、句法环境、语用共同制约着“好+N”“坏+N”的对称性情况。我们认为与“好”“坏”组配的名词的语义特征主要有[+两面性] [+主观性] [+功用性],满足其中一个都可以与“好”“坏”搭配。
既能与“好”组合又能与“坏”组合的名词一定是兼具两面性,而当与“好”“坏”组合的名词自身带有明显的语义倾向性时,这时“好+N”与“坏+N”就是不对称的,如“机会”只与“好”组配,因为“机会”的意思是“恰好的时候;时机”,带有褒义的语义色彩。因此能与“好”“坏”均组配的名词包含人们主观认定的两面性,即兼有“好”“坏”两方面的属性。
与“好”“坏”均能组合的名词多具有主观性。具有强烈主观性的消息观念类名词、策略经验类名词、情感态度类名词等与“好”“坏”结合力度大,这类词语带有人们的主观意识,与表示主观评价的“好”“坏”语义匹配度高,形式语义均是对称的;客观性的事物名词如称谓名词、动物类名词、趋势结果类名词等与“好”“坏”的结合取决于人们的主观判断,表达主观的情感态度时,二者是对称的;植物名词或身体器官名词除了与人们的主观认定有关,也与自身的功能性偏差有关,造成这类“好+N”“坏+N”形式对称,语义不完全对称;客观的疾病类名词、自然景观类名词等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故一般不与“好”“坏”结合。“好”“坏”与人的“主观视点”[10]密切相关,有时二者语义可以互转,在不同语境下针对同一对象不同人可能会有不同评价,比如“消息”对有的人来说可能是“好消息”而对于有的人说是“坏消息”,“好”“坏”的判定标准因人而异,与人们的心理认知密切相关。
有的能与“好”“坏”搭配的事物名词本身具有功用性,当其自身的功能给人们带来了有用的价值,称之为“好+N”,而事物对象不存在使用价值时,称之为“坏+N”,例如“好桌子”“坏桌子”等,“好”“坏”用于评判对象的功能受损与否。
综上可知,定语位置“好”“坏”与名词组配情况丰富,“好+N”和“坏+N”对称与不对称的分布多样,“好”的使用频率和适配程度高于“坏”,说话人主观认知和“好”“坏”及其搭配名词的语义特征共同制约着二者的对称使用,其他句法位置“好”“坏”对称性情形还有待进一步考察。
注释:
[1] 沈家煊:《不对称与标记论》,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22页。
[2] 吕叔湘:《单音形容词用法研究》,《中国语文》1966年第2期,第119~128页。
[3] 赵春利、石定栩:《形容词与名词的语义组合模型研究》,《中文信息学报》2009年第5期,第9~18页。
[4] 张敏:《认知语言学与汉语名词短语》,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第296页。
[5] 王珏:《现代汉语名词研究》,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83页。
[6] 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年,第709~715页。
[7] 俞士汶:《现代汉语语法信息词典详解》,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206~335页。
[8] R. W. Schrauf,J. Sanchez,“The Preponderance of Negative Emotion Words in the Emotion Lexicon: A Cross-generational and Cross-linguistic Study”,MultilingualandMulticulturalDevelopment,2,2004.
[9] 沈家煊:《不对称与标记论》,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126页。
[10] 姚双云:《“主观视点”理论与汉语语法研究》,《汉语学报》2012年第1期,第11~2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