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偃师方言处置兼被动标记“叫”
——兼论“叫”在汉语方言中的地理分布
2022-01-17郭笑
郭 笑
(湖南师范大学国际汉语文化学院/汉语国际推广研究院,湖南长沙,410081)
引言
偃师隶属河南省洛阳市,位于河南省西部,总面积948.43平方千米。下辖4个街道、9个镇,总人口63.2万。《中国语言地图集(第二版)》[1]把洛阳市、嵩县、巩义市、登封市、偃师市、孟州市、孟津县、伊川县、新安县、宜阳县、渑池县、洛宁县、义马市、栾川县、卢氏县等15个县市划为洛嵩片。
“叫”是偃师方言中的一个常用词。《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将“叫”的词性界定为动词和介词两种。偃师方言动词“叫”的用法与普通话“叫”的用法相同,但是偃师方言介词“叫”除可用作被动标记外,还可以兼用作处置标记,且其具体用法与普通话有相似之处,也存在区别。邢向东[2]、张雪平[3]、苏俊波[4]等曾对陕西神木方言、河南叶县话、湖北丹江方言中“叫”字的用法进行了探讨,但尚未见对偃师方言“叫”字进行系统研究的。本文将对偃师方言处置兼被动标记“叫”的句法语义特征及其来源进行系统描写,并对“叫”在河南方言中的地理分布进行考察。
本文作者的母语是偃师方言,文中所有偃师方言例句由自省或调查获得,自省例句都进行过一一核查。例句中本字不明的,用同音字替代并加下划线标注。
一、偃师方言处置标记“叫”的使用特征
“叫”在河南、安徽、山东、山西、湖北等地方言均可用作处置标记。但各点方言中处置标记“叫”的使用特点却各不相同。下面我们分别从“叫”字构成处置式的语义类型、与“叫”字共现成分的句法语义特征等方面展开讨论。
(一)“叫”字处置式的语义类型
吴福祥[5]根据处置式的语义类型将其分为三类:广义处置式、狭义处置式和致使义处置式。偃师方言处置标记“叫”也可以构成上述三种类型处置式。
1.广义处置式
“广义处置式”的题元结构是一个双及物式,述语动词所表示的动作涉及两个题元成分。偃师方言处置标记“叫”可以用于广义处置式。该式中述语“V”有三类:一是“给/送/送给”类;二是“当成/看作/比作”类;三是“放到/放在/放/搁到”类。此式中“叫”的处置义较弱。例如:
(1)他叫不要哩衣裳都送给我了。他把不用的衣服都送给我了。
(2)我叫这闺女当成恁哩啦。我把这个女孩当成你的女儿啦。
(3)你嫑忘了叫东西儿搁到恁姨家。你别忘了把定西放到你姨家。
2.狭义处置式
“狭义处置式”的题元结构是一个及物式,述语动词所表示的动作只涉及一个题元成分。该题元成分一般就是处置标记“叫”字后面的受事成分,或者是位于句首的有定受事成分。此式中“叫”的处置义较强。例如:
(4)你叫饭吃完。你把饭吃完。
(5)恁哥叫对子买过了。你哥把春联买过了。
(6)她不吭气就叫碗刷了。她没吭声就把碗刷了。
从上例可以看出,虽然狭义处置式动词只涉及一个题元角色,但是该动词必须与其他成分搭配,构成复杂动词形式,不能是光杆动词。例如(4)动词“吃”后带上结果补语“完”,构成动补结构才能成立。例(5)(6)中动词“买”和“刷”后带上了动态助词“了”才成立。
3.致使义处置式
吴福祥[6]指出,致使义处置式中介词“把/将”的宾语语义上不是动词的受事,而是它的当事或施事;整个格式具有一种致使义;致使句处置式的主语可以是生命度高的人称代词或指人名词,也可以是生命度低的事物,同时也可以是一个小句。偃师方言处置标记“叫”也可构成致使义处置式,但是比较受限,“叫”的宾语需为动词的施事成分。例如:
(7)他哩话叫我哩心都伤透了。他的话把我的心都伤透了。
(8)你一叽喳叫孩子吓醒了。你一吆喝把孩子吓醒了。
例(7)中处置标记“叫”后的宾语是动词“伤”的施事成分,句子的语义表达的是处置标记“叫”的宾语“我”因为主语“他类话”施加的某种行为而发生的变化。例(8)仿此。
(二)“叫”字共现成分的句法语义特征
偃师方言处置标记“叫”构成的处置句的基本形式与普通话相类似,可以抽象为:NP1+叫+NP2+VP。但是偃师方言与处置标记“叫”共现的“NP1”“NP2”和“VP”等成分与其在普通话“把”字句的用法有相似之处,也有差异。
1.“叫”的共现成分“NP1”的句法语义特征
偃师方言“NP1”作为句子的主语,多是由名词、代词、数量短语、复指短语等体词性成分充当。例如:
(9)雨叫他淋湿了。他被雨淋湿了。
(10)他叫衣裳扔扳了。他把衣服扔了。
(11)三天两天就叫他使死了。三天两天就把他累死了。
(12)她们三姊妹叫老宅子扒了。她们三姐们把老房子拆了。
普通话“把”字句的主语,除可以由体词性成分充当外,还可以由动词、形容词、动词性短语、形容词短语、主谓短语等谓词性成分,但是偃师方言“NP1”较少由谓词性成分充当,只有少数动词性短语和主谓短语可以充当。例如:
(13)成天看手机叫我眼都看疼了。整天看手机把我眼睛都看疼了。
(14)他出门都忘东西叫我烦死了。他出门都忘东西把我烦死了。
从偃师方言“NP1”与动词的语义角色来看,“NP1”既可是主体论元施事,如例(1)—(6),也可以是客体论元受事、与事,还可以外围论元时间、工具、处所等。例如:
(15)这点活儿就叫你使着了。这点活儿就把你累着了。
(16)他跟你喷话儿叫点儿都忘了。他跟你说话把时间都忘了。
(17)一屁会儿就叫他走累了。走了一会儿就把他走累了。
(18)一锄头叫这疙瘩擂莫影儿。一锄头把这个疙瘩敲碎。
(19)关林叫肚子叫豆子。关林的人把肚子叫豆子。
偃师方言“叫”字处置句表示祈使语气时,“NP1”根据上下文语境可以省略,例如:
(20)叫那枯出哩地方好好弄展呱。把那个褶皱的地方好好弄平。
(21)叫窗户关上,外先这会儿老冷。把窗户关上,外面现在比较冷。
2.“叫”的共现成分“NP2”的句法语义特征
偃师方言“NP2”作为句子的宾语,同普通话“把”字句的宾语相类似,既可以由名词、代词、名词性短语等体词性成分充当,也可以由动词、动词性短语等谓词性成分充当。例如:
(22)他叫老灶爷请来了。他把灶王爷请来了。
(23)俺爸叫底下哩花儿都栽了了。我爸爸把下面的花儿都栽过了。
(24)恁娃叫馍吃哩干干净净哩。你孩子把馍馍吃得干干净净的。
但偃师方言“NP2”与普通话“把”字的宾语相比,也有特殊之处,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偃师方言“NP2”前可以出现数量短语修饰,构成数量名短语。例如:
(25)恁嫑死急,叫人叫一句话都说不完。你们不要着急生气,让人一句话都说不完。
处置句的宾语是谓语处置的对象,一般应是有定成分,通常不能在宾语前添加数量短语修饰语。例(25)名词“话”前虽然可受数量短语“一句”,但是例中的“一句话”是出现在会话现场,是会话双方已知的特定内容。
第二,偃师方言“叫”字处置句中的谓语后还可以出现“NP2”的复指性代词宾语。例如:
(26)叫这谷堆末子搓干净它。把这堆垃圾扫干净。
上例中的代词“它”复指“叫”字后的宾语“这谷堆末子”。
第三,偃师方言“叫”字处置句中的“NP2”可以省略,“叫”字与动词直接连用,中间不能出现其他成分。例如:
(27)亮亮肯门来了,叫拾掇完啦。亮亮刚好来了,把(这里)收拾完啦。
(28)还闪三个类,你叫扳喽吧。还剩三个呢,你把(这些)扔了吧。
从偃师方言“NP2”与动词的语义角色来看,“NP2”既可以是受事论元,也可以是施事、处所、工具等论元。例如:
(29)俺爸叫车子丢了。我爸把车子丢了。
(30)早晚去外先穿厚点,别叫孩子感冒了。无论什么时候去外面穿厚点,别把孩子弄感冒了。
(31)她叫屋地上都抹了了。她把屋里的地面都擦过了。
(32)捎哩太多了,叫担子都压弯了。装的东西太多了,把担子都压弯了。
3.“叫”的共现成分“VP”的句法语义特征
崔希亮[7]认为汉语普通话主要通过“把”字句表示处置义,他将表示处置式的结构形式概括为“把/将B-VP”。根据“VP”的不同,他又将“把”字句的格式类型分为两大类九小类。偃师方言“叫”字处置句中“VP”的类型同普通话相比有所不同,“VP”不能是零形式、熟语形式或者单个动词,其他类均可。具体分布情况如下:
1)VP是述补结构或包含述补结构的谓词性成分
a. VP=VR或AD+VR(R表示结果补语,AD表示状语)
(33)央黑我奏叫作业写完了。昨天晚上我就把作业写完了。
(34)恁都叫话说清楚了。你们都把话说清楚了。
b. VP=VR或AD+VR(R表示趋向补语,AD表示状语)
(35)他叫地窖哩钥匙都摸出来了。他把地窖的钥匙都偷出来了。
(36)那谁,叫单子递过来。哎,把单子递过来。
c. VP=VR(R是由介词短语构成的述补结构)
(37)你叫钥匙搁到怀里吧。你把钥匙放到怀里吧。
(38)叫车挪车库里。把车放车库里。
d. VP = VR+VP (VP是包括述补结构的连动结构)
(39)我叫手表摘下来放他那儿了。我把手表拿下来放他那里了。
(40)你叫这兜儿麦拿走交了吧。你把这袋子麦子拿去交了吧。
2)VP是其他形式的谓词性成分
a. VP=(AD)+一V(状语加上“一”再加上单个动词)
(41)我叫钱往桌上一搁可跑出了。他把钱往桌子上一放就走了。
b. VP=V(一)V(VP是动词的重叠形式)
(42)叫你那胡子剃剃吧。给你的胡子刮刮吧。
(43)叫那剩饭热热再吃。给那些剩饭热热再吃。
c. VP=VR或AD+VR(R是数量补语)
(44)那个门儿错点叫你类手挤一下。那个门儿差点把你的手挤一下。
(45)你叫备哩货再典一遍吧。你给备的货再数一遍吧。
除此之外,偃师方言处置标记“叫”与普通话处置标记“把”相比,还具有以下特征:
第一,偃师方言处置标记“叫”在反复问句中可以重叠。例如:
(46)叫不叫末子掂走?要不要把垃圾拿走?
第二,偃师方言处置标记“叫”可以出现在“叫O一V”结构中。例如:
(47)你叫衣裳一换,俺们就出去。你把衣裳一换,我们就出去。
第三,偃师方言处置标记“叫”后可以出现否定词。例如:
(48)你叫水嫑弄坎了。你不要把水弄洒了。
(49)你叫车嫑停这。你不要把车停这里。
二、偃师方言被动标记“叫”的使用特征
被动标记一般来自动词。从汉语方言的情形来看,主要有两个来源:一是来源于给予义动词,例如北方方言的“给、叫”、南方方言的“畀、乞、锡”等;另一类来自遭受义动词,例如北方方言的“被”、南方方言的“着、捱”等。大体上,被动标记北方多由给予义充当,南方多由遭受义充当[8]。而偃师方言的被动标记则是来源于使役动词的“叫”。下面我们分别对被动标记“叫”出现的句法结构类型以及“叫”字共现成分的句法语义特征等进行分析。
(一)“叫”字被动式的结构类型
“叫”表示被动关系在偃师方言中的使用情况比较复杂,具体如下所示:
1. NP1+叫+NP2+VP
该结构中“NP1”充当主语成分,是句子的受事,位于句首,“NP2”是“叫”引出的动作行为施事,“VP”是句子的谓语成分。该句式中的“VP”一般不能是光杆动词,其后必须加上表示完结或者结果的词语,或者加上补语成分,表示所描述的事情已经发生。例如:
(50)俺哩饺子全叫他吃了,我一个也没吃着。我的饺子全被他吃完了,我一个也没吃着。
(51)车子叫雨洗哩干净净哩。车子被雨洗得干净净的。
(52)将洗哩衣裳叫他晾起来了。刚洗的衣裳被他晾起来了。
例(50)中谓语“吃”后加了一个完成体标记“了”,表示已经发生了的事实。如果不加“了”则例(50)就不是一个自足的完句;例(51)中的补语“干净净”是对谓词“洗”的补充说明;例(52)中趋向动词加在动词“晾”后,与其构成动趋结构,表达趋向意义。
2. NP1+叫+NP2+动宾结构
(53)手叫刀割开几个口子。手被刀割开了几个口子。
(54)胳膊叫猫娃抓了几道印子。胳膊被猫抓了几道印子。
该结构和“NP1+叫+NP2+VP”结构的最大区别是这一结构中的动词性成分是动宾结构。而“NP1+叫+NP2+VP”结构中的动词性成分多是动补结构。如例(53)中的“割开几个口子”和例(54)中的“抓了几道印子”都是动宾结构。
3. NP1+叫+NP2+给+VP
(55)俺爸逮的鱼叫老猫给叼跑了。我爸抓的鱼被老猫叼跑了。
(56)手机叫我给弄丢了。手机被我弄丢了。
该结构式中助词“给”的主要作用是引进施事者对受事者的某种处置,如例(55)用“给”来引进受事者“俺爸逮的鱼”被施事者“老猫”叼跑了这一动作行为。由于助词“给”在句中起到增加语气色彩的作用,省略后不影响句子语义的表达,因此常常可以省略。
4. NP1+叫+VP
该结构中被动标记“叫”后的施事者根据上下文语境,有时可以省略,被省略的施事者一般是发话者和听话者都共知的已知信息,或者是双方都不可知的信息。例如:
(57)他们真能喝,一箱酒一会儿就叫喝光了。他们真能喝,一箱酒一会儿就被他们喝光了。
(58)小妹叫批了。小妹被批评了。
例(57)中“叫”省略的施事者在上文中已经出现过,是发话者和听话者双方共知的已知信息,例(58)中“叫”后省略的施事者,如果会话双方没有出现在事发现场而是从别人那里获取的信息,那么双方都不知道施事者是谁。
5. NP1+否定词+叫+NP2+VP
“叫”字被动句的否定式是“叫”之间加上否定副词“没”或者“没有”,例如:
(59)俺没叫老班批过。我们没被老班批评过。
(60)俺村哩地没叫水淹过。我们村的地没被水淹过。
(二)与“叫”字共现成分的句法语义特征
1.“叫”的共现成分“NP1”的句法语义特征
在被动句中,“NP1”是被动句的主语,一般由名词性成分或代词充当,也可以由谓词性成分充当,这时谓词性成分具有指称性,表示某个事件。
(61)那卷子叫他弄丢了。那卷子被他弄丢了。
(62)亮亮偷跑叫人知道了。亮亮偷跑被人知道了。
在有语境提示的情况下,NP1可以省略。
(63)叫这一群高年级哩带坏了。被这一群高年级的带坏了。
以上对话为说话者在讨论某些学生的不良风气时,可能会感叹现在的高年级学生有的比较坏,把低年级的给带坏了。这时主语“某些学生”省略,但听话者可以推断出指某些有不良风气的学生。
2.“叫”的共现成分“NP2”的句法语义特征
在被动句中,“NP2”是由被动标记引出的名词性或代词性成分,一般充当动作的施事。南方方言中“NP2”一般是强制出现的成分,这是很多南方方言被动句的共性。而偃师方言的“NP2”和南方方言相比则要相对灵活一些,该结构中被动标记“叫”后的施事者根据上下文语境,有时可以省略,被省略的施事者一般是发话者和听话者都共知的已知信息,或者是双方都不可知的信息。例如:
(64)年所河滩那块地都叫占了。去年河滩上的那块地都被占了。
(65)老王叫抓走了,谁着他犯啥事了。老王被警察带走了,谁知道他犯什么事情了。
例(64)中“叫”后省略了施事者“水”,这是常识性背景信息,会话双方都可知,而例(65)中“叫”后省略的施事者,如果会话双方没有出现在事发现场而是从别人那里获取的信息,那么双方都不知道施事者是谁。
3.“叫”的共现成分“VP”的句法语义特征
被动句中的动词既可以是及物动词,也可以是不及物动词。无论是哪类动词,都必须是有界成分,带有时体标记或补语等成分。
(66)大门上叫哪瘪三挂了把锁。大门上不知道被哪个人上了一把锁。
(67)一前发儿叫他圪搅莫数回。一早上被他打搅好多次。
三、偃师方言“叫”字的语义套合
偃师方言“叫”是一个多功能词,《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将“叫”的词性界定为动词和介词两种。“叫”作动词时的用法同普通话相同,有六种意义:“①人或动物的发音器官发出较大的声音,表示某种情绪、感觉或欲望:鸡~/大~一声;②招呼;呼唤:外边有人~你;③告诉某些人员(多为服务行业)送来所需要的东西:~两个菜|~车;④(名称)是;称为:这~不锈钢|您怎么称呼?——我~王勇;⑤使;命令:~他早点回去⑥容许或听任:他不~去,我偏要去。”“叫”作介词时,可以兼表处置和被动。因此,偃师方言“叫”在使用时经常会出现语义套合现象。具体可分为两种类型:
(一)同一句中同时使用两个“叫”字
这种类型的语义套合又可以分为三种形式:一是,处置义与呼唤义套合;二是处置义与使役义套合;三是处置义与被动义套合。例如:
(68)叫恁伙计叫过来喷喷。把你朋友喊过来聊聊。
(69)叫阴儿炸类馍叫俺吃点。把昨天炸得馍给我吃点。
(70)俺妈叫你今儿黑地叫钱拿过来。我妈让你今天晚上把钱拿过来。
(71)他独孤员在路上叫憨子叫钱包偷了。他一个人在路上被憨子把钱包偷了。
从上述例句可以看出,处置义与呼唤义的套合仅有一种类型,即处置义位于呼唤义前,如例(68);而处置义与使役义的套合可以有两种类型,二者的位置根据语义可自由调配,如例(69)(70);处置义与被动义的套合同处置义与呼唤义的套合相同,也仅有一种类型,但被动义要位于处置义前,如例(71)。
(二)“叫”字在同一句中可作不同解读
由于“叫”字具有多个义项,如果不受上下文语境限制,单句中“叫”字也可以作多种解读,有时还会产生歧义现象。
第一种情况,“叫”可理解为呼唤义或使役义。例如:
(72)叫恁伙计上来。喊你朋友上来/让你朋友上来。
(73)俺姐叫你进来。我姐让你进来/我姐喊你进来。
例(72)(73)中的“叫”既可以理解为“呼唤”义,也可以理解为“使役”义。无论作何解读,一般都不会产生歧义。
第二种情况,“叫”字可以理解为容许义或使役义。例如:
(74)谁也谬叫他走。谁也没有允许他走/谁也没有让他走。
(75)我才不叫他在这哩。我才不允许他在这呢/我才不让他在这呢。
例(74)(75)中的“叫”既可以理解为“容许”义,也可以理解为“使役”义。一般不会出现歧义。
第三种情况,“叫”字可以理解为使役义或处置义。例如:
(76)叫妹妹带走。 让你妹妹带走/把你妹妹带走。
例(76)中“叫”字既可以理解为使役义“让”,也可以理解为处置义“把”。作不同解读时,句义会出现歧义。当“叫”理解为动词“让”时,“妹妹”充当兼语成分,是谓语“带走”的施事;当“叫”理解为介词“把”时,“妹妹”充当“把”的宾语成分,是谓语“带走”的受事。
第四种情况,“叫”字可以理解为处置义或被动义。例如:
(77)老板刚才叫他揍了。老板刚才把他打了/老板刚才被他打了。
(78)肉包(狗名)叫丁丁(狗名)咬了。肉包把丁丁咬了/肉包被丁丁咬了。
例(77)(78)中“叫”字前的主语“老板”和“狗”均可以理解为谓语“揍”和“咬”的施事成分,也可以理解为谓语“揍”和“咬”的受事成分。即“叫”既可以理解为处置标记“把”,也可以理解为被动标记“被”。造成此类歧义句式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偃师方言“叫”字处置句和被动句的形式相同,且“叫”字前后的名词性成分均是有生命的。Comrie[9]认为生命度是语言结构之外的概念范畴,他把生命度定义为由一些主要的成分组成、从高到低的等级序列:人>动物>无生命。Silversterin[10]根据名词的格标记提出了生命度等级序列:第一、二人称>第三人称>专有名词>人类>动物>无生命。一般而言名词性成分的生命度等级越高,其施加的动作性就越强。所以只有当“叫”字前后的名词性成分是有生命的,才会出现处置和被动歧义的现象。如果“叫”字前后的名词性成分出现一个无生命的成分,此类歧义句式就不会产生。例如:
(79)奶粉叫她喝净了。奶粉被她喝光了。
(80)恁闺女叫瓜子磕美了。 你女儿把瓜子嗑好了。
苏俊波[11]曾从语义、句法、语用和语境等角度说明了判断湖北丹江方言“叫”字处置句和“叫”字被动句的方法。其中句法、语用和语境等因素对判断偃师方言“叫”字处置句和“叫”字被动句的歧义同样适用。但是从语义角度来看,偃师方言“叫”字句和丹江方言“叫”字句存在差异。在丹江方言中,如果主语是有生命的,可以施加积极影响的事物,不管“叫”的宾语是否性质相同,大都表示处置。而偃师方言中,此种情况仍然存在歧义。如例(77)中“叫”字既可以表示处置,也可表示被动。所以此类情况,歧义的消除仍需要依靠上下文语境来判断。
四、处置标记、被动标记“叫”在汉语方言中的地理分布
普通话中介词“叫”往往只作为被动标记出现在“NP1+叫+NP2+VP”句式中,相当于介词“被”。而在汉语方言中介词“叫”除可用作被动标记外,还可用作处置标记。但介词“叫”的用法在各方言点中存在差异,具体分布情况如下表所示:
方言区方言点处置标记被动标记东北官话吉林德惠-+北京官话北京-+冀鲁官话山东济南-+山东新泰-+河北武邑-+河北故城++胶辽官话山东牟平-+山东沂水++山东日照-+中原官话河南中牟++河南商丘++河南信阳++河南洛阳(市区)-+河南许昌++河南项城++河南固始++河南漯河++河南郾城++河南舞阳++河南南阳++河南方城++河南襄城++河南周口++河南平顶山++河南叶县++
续表
续表
从上表的统计来看,介词“叫”作为处置标记或被动标记在东北官话、北京官话、冀鲁官话、胶辽官话、中原官话、兰银官话、西南官话、江淮官话、晋语区、吴语区、赣语区中均有分布,在中原官话区的分布尤为集中。在有的方言里,介词“叫”只能作为被动标记,而在有些方言里两者皆可。我们以介词“叫”作为语法标记的类型为类型学参项,可以归纳出以下一条蕴含共性:
共性:介词“叫”作为处置标记出现在“NP1+叫+NP2+VP”句式中⊃介词“叫”作为被动标记出现在“NP1+叫+NP2+VP”句式中。
这条蕴含共性表示:在某个汉语方言中,如果介词“叫”能够作为处置标记出现在“NP1+叫+NP2+VP”句式中,那么介词“叫”也能够作为被动标记出现在“NP1+叫+NP2+VP”句式中。用四分表可以表述为:
+“处置标记”,+“被动标记”-“处置标记”,+“被动标记”*(+“处置标记”,-“被动标记”)-“处置标记”,-“被动标记”
四分表说明,存在介词“叫”既能作处置标记又能作被动标记出现在“NP1+叫+NP2+VP”句式中的方言,如:中原官话中牟方言、商丘方言、信阳方言、许昌方言、项城方言、固始方言、漯河方言、郾城方言、舞阳方言、南阳方言、襄城方言、周口方言、平顶山方言、叶县方言、鲁山方言、确山方言、扶沟方言、鹤壁方言、禹州方言、濮阳方言、安阳方言、驻马店方言、蒙城方言、利辛方言、颍东方言、亳州方言、沛县方言、徐州方言、东明方言、菏泽方言、郯城方言、枣庄方言、运城方言、临猗方言;冀鲁官话故城方言;胶辽官话沂水方言;西南官话襄阳方言、丹江口方言、十堰方言;晋语磁县方言。存在介词“叫”能作被动标记,但不能作处置标记出现在“NP1+叫+NP2+VP”句式中的方言,如:中原官话洛阳方言、襄汾方言、万荣方言、西安方言、华阴方言、靖远方言、天水方言、固原方言、西宁方言;东北官话德惠方言;北京官话;冀鲁官话济南方言、新泰方言、武邑方言;胶辽官话牟平方言、日照方言;兰银官话兰州方言、天祝方言、银川方言;晋语长治方言、忻州方言、济源方言、修武方言;吴语上饶广信区方言,赣语吴城方言、余干方言、鹰潭方言、贵溪方言。存在介词“叫”既不用作处置标记,又不用作被动标记,在“NP1+叫+NP2+VP+”句式中的“叫”往往以其他功能类似的介词代替的方言,如:徽语区、湘语区、闽语区、粤语区、平话区、客家话区。不存在介词“叫”作为处置标记,但不作为被动标记出现在“NP1+叫+NP2+VP”句式中的方言,至少在我们目前调查收集的语料中未见相关用法。
那么,介词“叫”的功能在汉语方言中呈现出上述分布特征的原因是什么?
首先,可同时作处置标记和被动标记的介词“叫”集中分布于以河南为典型代表的中原官话区是一种方言存古现象。以河南方言为背景的清代长篇小说《歧路灯》就是很好的佐证:一方面,从其作者的生平来看,李绿园原籍洛阳市新安县北冶乡马行沟,生于宝丰宋寨(今平顶山市湛河区曹镇乡宋家寨),是地地道道的河南人。他一生主要生活在新安、宝丰和开封,其次是北京。小说《歧路灯》也是以河南开封为背景的,所写风俗人情均是对内地省城的真实写照。同时,作品对北京的社会风貌也有所展现,对开封到北京沿途的风光描写细致。另一方面,从全书“叫”兼表使役、处置与被动的频度来看,表使役出现899次,约占整个“叫”字的51%,表处置出现8次,约占0.5%,表被动出现32次,约占1.8%[12]。“叫”兼表使役、处置及被动是《歧路灯》的重要特征,从上述的方言调查中,我们也能发现,该用法在大部分的河南方言里均有所保留。
其次,它们以河南中心向南向北逐渐扩散。我们认为,这是一种语言接触的结果,且此类语言接触多是受到语外因素的影响[13]。具体说来,有以下几个语外因素:
其一,人口迁移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我国历史上有三次汉人南迁高潮,且均与北方战乱有着密切关系[14]:第一次南迁高潮出现于永嘉南渡后,移民高潮,前后持续一百多年,河南人大多迁移至江苏、安徽,以襄阳为中心的汉水流域也有不少河南移民。第二次高潮出现于安史之乱后,河北、山东、河南北部是安史之乱和藩镇割据的主战场,受战乱影响最深,南迁人口也最多。江南、四川、江西、福建接收的移民最多。据《旧唐书·地理志》记载,饶州因移民大量涌入,在758年以前即增置上饶、永丰、贵溪、至德四县。湖北接受移民的主要分布在襄阳、鄂州、荆州三地。第三次南迁高潮则出现于靖康之变后,移民主要迁至江南、江西、福建,两湖及岭南地区也接收了大量的北方移民,江西上饶也是移民较多之地。经我们调查发现,介词“叫”在“NP1+叫+NP2+VP”句式中作为处置标记、被动标记在典型的西南官话区(成都、贵阳等)、赣语区(南昌、萍乡等)、吴语区(苏州、上海等)并未见其用法,而在襄樊方言、十堰方言中,介词“叫”保留了作为处置标记与被动标记的两种用法,在江西一带的赣语(吴城、余干、鹰潭、贵溪),上饶广信区(吴语)均保留了介词“叫”作被动标记的用法。与此同时,苏北、皖北一带的中原官话中介词“叫”的这两种用法也得以完整保留,这都与人口南迁息息相关。此外,据宋濂等编写的《元史》记载,元朝末年,元政府连年对外用兵,对内实行民族压迫,两淮流域连年发生水灾,百姓饥荒难耐,流离失所,持续了十余年之久的红巾军起义,造成两淮、山东、河北、河南百姓十亡七八,明初的“靖难之役”使冀、鲁、豫、皖等地又一次深受其害,以致这些地方的百姓大量迁往当时相对安定,风调雨顺的晋南地区。这同样为语言接触提供了极大可能。可见,山西一带的中原官话中对介词“叫”在“NP1+叫+NP2+VP”句式中作为处置标记、被动标记的用法保留较好,可能与人口迁徙也有一定关系。
其二,地理位置是另一个重要因素。在山东一带的冀鲁官话、胶辽官话中也存在介词“叫”作为处置标记、被动标记出现于“NP1+叫+NP2+VP”句式中的用法。这主要是由于这些地方均与地处河南的典型的中原官话地区交界或临近,如:商丘与菏泽交界,鹤壁(淇县)与临沂交界等,这为语言接触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地处湖北属西南官话区的十堰也与河南交界,不仅有利于彼此间的商贸往来,也为语言接触提供了有利条件。属于晋语区的河北磁县可能也是由于与典型的中原官话安阳县交界,所以保留了介词“叫”在“NP1+叫+NP2+VP”句式中作为处置标记、被动标记的两种用法。
从介词“叫”在“NP1+叫+NP2+VP”句式中作为处置标记、被动标记在中原官话内部[《中国语言地图集》(第2版)将中原官话又分为郑开片、洛嵩片、南鲁片、漯项片、商阜片、信蚌片、兖菏片、徐淮片、汾河片、关中片、秦陇片、陇中片、河州片、南疆片共14个小片。目前,我们所调查的汉语方言点在除南疆片外的其他13个小片均有分布。]的分布情况来看,该用法同样呈现出“以河南为中心,向南向北,由近及远扩散”的特点。与此同时,我们发现,中原官话内部的有些方言点存在多个处置标记,并且各处置标记之间存在一种竞争关系。例如:在洛阳市区方言(洛嵩片)中,介词“叫”只表被动,而用介词“给”表处置;而在鲁山方言(南鲁片)、郯城方言(兖菏片)中,既用处置标记“把”,也用处置标记“叫”。其中,鲁山话中“把”已经很少用,而表处置时用介词“给”更常见。在叶县方言(南鲁片)方言中,“叫”“给”二词都可以表处置,但“叫”更常见,在舞阳方言(南鲁片)、襄城方言(南鲁片)、郾城方言(漯项片)中也有同样的用法。在南阳方言(南鲁片)、方城方言(南鲁片)中,介词“叫”与介词“给”均能表处置,并且使用频率相当。在叶县方言(南鲁片)、固始方言(信蚌片)、许昌方言(南鲁片)、蒙城方言(商阜片)中,都用介词“叫”表处置,不用“给”和“把”。这样一种内部竞争替换关系实际上也是语言发展不平衡性的表现。
五、余论
关于“叫”作被动标记的来源,学界已基本达成共识:叫让义→使役义→被动义。其句法环境是“NP1+叫+NP2+VP”(江蓝生[15];蒋绍愚[16];李崇兴、石毓智[17]),“使役>被动”是在汉语史和方言中被反复验证的模式(孙鹤窈、吴福祥[18])。而“叫”作处置标记的来源,目前学界有两种不同的看法:王慧娟[19]等认为是由致使义“叫”演变而来,张雪平[20]、傅书灵[21]、苏俊波[22]、黄晓雪、贺学贵[23]等认为是从使役动词演变而来。根据处置式的不同类型,黄晓雪、贺学贵[24]将处置标记“叫”的演变路径概括为“使役动词→致使义处置标记→广义和狭义处置式标记”。我们赞同“使役动词→致使义处置标记”这一演变路径过程,其演变的节点和中间状态的用例在偃师方言中仍可清楚呈现。完整的语法化过程一般需要经历“A-A/B-B”,即存在“A/B”的中间状态。但从“叫”在偃师方言和文献中的用例来看,我们并未发现致使义处置标记和广义处置标记/狭义处置标记两解的用例。而在历史文献和偃师方言中均有例句既可解读为使役动词,又可解读为广义处置标记。文献中的用例如:
(81)只这北京城里还少什么公子王孙、郎君子弟?又何必一定叫你嫁到安家许配玉郎呢? (《儿女英雄传》)
(82)月娘道:“头里进门,到是我叫他抱的房里去。”(《金瓶梅》第41回)
当例(81)中的NP2“你”如果解读为动词“嫁”的施事的话,整个句式就可理解成使役式,“叫”在句中作使役动词“让”;而若句中的NP2“你”被解读为动词“嫁”的受事,整个句式就为处置式,“叫”应理解为处置标记“把”。受语境限制,例(82)中的NP2“他”却只能理解为动词“抱”的受事,该句式只能理解为广义处置式。
偃师方言中的用例如:
(83)你嫑忘了叫他抱到恁姨家。你别忘了让他(把东西)抱到你姨家。
(84)你嫑忘了叫苹果抱到恁姨家。你别忘了把苹果抱到你姨家。
同例(83)相同,例(84)中的“他”如果解读为施事的话,整个句式就应理解成使役式,“叫”在句中作使役动词“让”;而若把“他”解读为受事,整个句式就应理解为广义处置式,“叫”在句中作处置标记“把”。但是当例(84)中生命度等级较高的“他”被换成无生命的“苹果”时,该句式就只能解读为广义处置式。因此,我们认为偃师方言广义处置标记应该同样是直接来源于使役动词。而关于狭义处置式来源,我们认同黄晓雪、贺学贵[25]的看法,应该是类推的作用下,“叫”后 NP2和VP位置上的成分的多样化对“叫”的功能扩展发挥作用的结果,同时也与偃师方言“给”字处置式的影响有一定关系。因为缺少历史文献材料,这一结论仍需扩大考察范围进一步论证。
注释:
[1]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香港城市大学语言资讯科学研究中心:《中国语言地图集》,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年,第55页。
[2] 邢向东:《陕北晋语沿河方言“把”字句与“教”字句的套合句式》,《汉语方言语法研究和探索——首届国际汉语方言语法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394~401页。
[3] 张雪平:《河南叶县话的“叫”字句》,《方言》2005年第4期,第301~305页。
[4] 苏俊波:《丹江方言语法研究》,华中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7年,第164~170页。
[5] 吴福祥:《再论处置式的来源》,《语言研究》2003年第3期,第2页。
[6] 吴福祥:《再论处置式的来源》,《语言研究》2003年第3期,第3页。
[7] 崔希亮:《“把”字句的若干句法语义问题》,《世界汉语教学》1995年第3期,第12~21页。
[8] 项梦冰:《连城客家话语法研究》,北京:语文出版社,1997年,第409~418页。
[9] B.Comrie,LanguageUniversalsandLinguisticTypology:SyntaxandMorphology, 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9, p.185.
[10] M. Silverstein, “Hierarchy of Features and Ergativity”, in R.M.W.Dixon,GrammaticalCategoriesinAustralianLanguages,Australian Institute of Aboriginal Studies,Canberra & Humanities Press,New Jersey, 1976, pp.112-171.
[11] 苏俊波:《丹江方言语法研究》,华中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7年,第168~169页。
[12] 傅书灵:《〈歧路灯〉“叫”字句考察》,《周口师范学院学报》2007第4期,第120~121页。
[13] 赵江民:《试论语言接触的语外和语内因素》,《新疆社会科学》2013年第6期,第156~159页。
[14] 范玉春:《移民与中国文化》,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27~60页。
[15] 江蓝生:《汉语使役与被动兼用探源》,《近代汉语探源》,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年,第233~234页。
[16] 蒋绍愚:《“给”字句、“教”字句表被动的来源——兼谈语法化、类推和功能扩展》,《语法化与语法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第 159~177页。
[17] 李崇兴、石毓智:《被动标记“叫”语法化的语义基础和句法环境》,《古汉语研究》2006第3期,第36~43页。
[18] 孙鹤窈、吴福祥:《亳州方言多功能词“给”“叫”的用法及其来源》《历史语言学研究》第12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年,第276~289页。
[19] 王慧娟:《项城方言中兼表被动和处置义的“叫”字句》,《现代交际》2012年第2期,第45~47页。
[20] 张雪平:《河南叶县话的“叫”字句》,《方言》2005年第4期,第301~305页。
[21] 傅书灵:《〈歧路灯〉“叫”字句考察》,《周口师范学院学报》2007年第4期,第123页。
[22] 苏俊波:《丹江方言语法研究》,华中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7年,第164~170页。
[23] 黄晓雪、贺学贵:《从〈歧路灯〉看官话中“叫”表处置的现象》,《中国语文》2016年第6期,第 701页。
[24] 黄晓雪、贺学贵:《从〈歧路灯〉看官话中“叫”表处置的现象》,《中国语文》2016年第6期,第 695页。
[25] 黄晓雪、贺学贵:《从〈歧路灯〉看官话中“叫”表处置的现象》,《中国语文》2016年第6期,第699~70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