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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和明清疏平养四法治疗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经验

2022-01-01林玲云周艳群胡莉文

环球中医药 2022年6期
关键词:肝肾血小板教授

林玲云 周艳群 胡莉文

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idiopathic thrombocytopenic purpura,ITP),亦称为原发免疫性血小板减少症,是一组免疫介导的血小板过度破坏和骨髓巨核细胞发育成熟障碍,血小板生成不足所致的出血性疾病,以广泛皮肤黏膜及内脏出血为特征[1]。目前对于ITP的治疗首选糖皮质激素及免疫球蛋白,二线治疗包括促血小板生成药物、利妥昔单抗、脾切除手术等,近来有研究表明使用全反式维甲酸(ATRA)联合达那唑,或地西他滨等化学治疗手段亦能有所裨益。中医药在治疗ITP具有其独到疗效,易于为患者接受和长期坚持服用。

丘和明教授现为广州中医药大学首席教授、广东省名中医,从事中医内科及中医血证方面的医疗、教学、科研工作50余年,对本学科有扎实的理论基础和丰富的临床经验,在治疗慢性ITP“肝不藏血”方面灵活运用“清、疏、平、养”四法,重视填补肝肾真阴,临床疗效确切,现特将丘和明教授治疗慢性ITP理念阐述如下。

1 “肝肾阴虚,肝血失藏”为慢性ITP重要病机之一

ITP在中医古籍中无明确记载,《医宗金鉴·失血总括》说:“皮肤出血曰肌衄”,《外科正宗·葡萄疫》说:“感受四时不正之气,郁于皮肤不散,结成大小青紫班点,色若葡萄,发在遍体头面……邪毒传胃,牙根出血,久则虚人,斑渐方退”,谓之“葡萄疫”;现代中医学者根据其临床表现特点将其统称为“紫癜病”[2],认为紫癜病多与伏邪、风邪、湿邪、毒邪、热邪相关,病机多为火、热、瘀、虚,其病机虚实夹杂,以本虚为主,治疗原则多遵循“止血、消瘀、宁血、补血”四法[3-6]。丘和明教授认为肝肾阴虚、肝血失藏,导致气血失和、血溢脉外是慢性ITP主要病机,七情内郁化火,饮食不节湿热内蕴,外感风热毒邪是诱导本病发展的重要因素。

丘和明教授认为ITP发病伊始即有失血发生,加之病程日久累及脏腑,而血为阴精,来源于肝肾,素有失血,致真阴不足,肾精亏虚,肝木失养,虚火妄动,致肝不藏血,疏泻失司,亢阳上逆,血溢脉外。七情不畅,郁而化火,湿热内蕴,火热夹杂;外感风热邪毒,引动相火,灼伤血络,迫血妄行,则发为本病。丘和明教授结合 “肾藏精” “肝藏血” “脾为后天之本”理论,认为病位在肝脾肾,以肝肾为主,肝肾阴虚,造血枯竭,不能柔肝涵木,相火内盛;脾气亏虚,不能摄血统血,生化无源,不能充养肝肾,终致肾精亏虚,阴血不足,则见出血及气血亏虚之象。故慢性ITP的临床辨治既要注意自身气血的失衡,也要重视五脏阴阳的偏颇。

2 运用“清、疏、平、养”四法,权衡互参

丘和明教授从“肝肾阴虚,肝血不藏”的病理特点出发,临床辨治慢性ITP可从“清、疏、平、养”四法论治,即清肝泻火、疏肝活血、平肝宁血、养肝补肾之法,四法权衡互参,临床运用疗效确切。

2.1 清肝泻火,兼顾心肺

《素问·气交变大论篇》云:“少阳之复,火气内发,血溢血泄,是火气能使人失血也”,若枢纽失司,相火内盛,导致热扰血分,迫血妄动,可引发血不归经、血溢脉外等出血性疾病。《临证指南医案·衄》亦云:“衄之为患, 总由乎火”,盖肝中相火为木中之火,木火相煽,火逼血急,灼脉伤络而出血。

丘和明教授认为,相火内盛,致肝不藏血,血不归经在ITP病程的发生发展中有重要影响。肝属木,体阴而用阳,为相火所居,相火乃木中之火,得肝阴资助则可化生无穷,生生不息,为推动肝脏行使正常功能的生理之气[7]。正所谓火与元气不两立,实者当泻之,治以清肝泻火,肝火得清则少火之气可复,临证多配伍茵陈、栀子、鸡骨草、夏枯草等。若见出血急性加重伴有发热恶寒或见咳嗽咳痰、咽痒咽痛等外感症状,合并血小板突然下降,丘和明教授认为该病情骤然变化的原因不仅为肝火内盛,亦有外感风热湿毒邪气,导致火热邪气炽盛,风火相煽。肺为娇脏,易受火刑,适当酌加祛风清肺药,但不应辛散太过,避免伤及阴津,临证常选用防风、荆芥、连翘、蒲公英祛风清热宁血。荆芥可“破聚气,下瘀血,除湿痹”(《神农本草经》),防风为“乃风中润剂也”(《雷公炮制药性解》),荆芥、防风二者合用,祛风散邪而不过燥,解表祛湿而不留瘀;连翘可“泻六经之血热”(《雷公炮制药性解》),蒲公英为“解热凉血之要药”(《本草经疏》) ,临证用于风热邪盛者,疗效甚佳。若见心烦、失眠,多为肝火扰心,宜酌加丹参、麦冬、酸枣仁等清心养阴安神之品。

2.2 疏肝理气,活血行瘀

《素问·五常政大论篇》曰:“发生之纪,是谓启陈,土疏泄,苍气达。”《格致余论·阳有余阴不足论》言:“主闭藏者肾也,司疏泄者肝也”,认为肝具有疏泻功能,参与人体气机津液运行调控。《傅青主女科》也指出:“盖肝之性急,气结则其急更甚,更急则血不能藏”,肝为刚脏,恶抑郁而喜调达,疏泄气机,主藏血,与情志关系尤为密切,肝气不畅会导致气血运行涩滞,血脉瘀阻,影响肝藏血之生理功能[8]。诚如《血证论》中所云“运血者,即是气” “木气冲和条达,不致遏郁,则血脉得畅”,《景岳全书·血》亦云:“血必由气,气行则血行,故凡欲治血,则或攻或补,皆当以调气为先。”

丘和明教授认为现代人生活节律快,竞争压力大,所愿常难顺遂,多伴有焦虑抑郁状态,多见易怒、忧虑、惊恐之证,与其肝气郁滞病机相符。气机运行不畅,肝气郁结,则时见情绪抑郁、常善叹息、胁痛等症,甚至引发肝郁化火动血之证。肝气疏泄升发功能如常方可保证全身气机调畅,气血津液输布匀和。因此丘和明教授常于慢性ITP急性发作期,酌情运用疏肝理气之法,疏散走窜,使木气冲和条达。气为血帅,气运血行,瘀血可除,从而血脉得畅,可配伍柴胡、川芎、郁金等;肝失疏泄,血不得藏,肝血不足,可引发头晕、乏力或见月经量少等症,投以芍药、当归、鸡血藤等养肝养血之品。疏肝与养肝相结合,一疏一养,既能舒畅肝气,又防止疏散太过耗竭肝阴。若血失常道,血不循经,气滞运血不畅,发为瘀血,瘀血阻滞,不能化生新血,必先祛除旧血而后生新,临证则多酌加茜草、仙鹤草、地稔、益母草等化瘀止血,疏通血脉。

2.3 平肝潜阳,宁血止血

《素问·五脏生成篇》曰:“故人卧血归于肝”,王冰注释“肝藏血,心行之,人动则血运于诸经,人静则血归于肝脏。何者? 肝主血海故也”,《傅青主女科》亦曰:“夫肝本藏血,肝怒则不藏,不藏则血难固。”动则生阳,阳气推动血液运行至全身经脉,而静卧时阳气伏,阴血归于血海。肝之阴血得肾中阴水凉润之性,制约肝阳,从而柔肝潜阳,血海安宁,故血可藏于肝,肝发挥疏泄功能,调畅气机再将血液分流于脏腑、经络,则血不妄行,故出血而自止[9]。由此可见,肝脏藏血及疏泄功能正常是防止出血的前提,若肝肾阴精损耗,水不涵木,肝阳浮越于上,则血随升逆之阳而耗散,气血宛绝于上,导致气血失和,肝不藏血,血溢脉外,故可见出血,亦见眩晕、目赤耳鸣、口干口苦,舌红,苔黄,脉弦细等症。对此,丘和明教授结合临床经验认为此期临床症状以出血为突出特点,多为肝阳上亢所致出血,见于ITP急性期,血小板计数较前下降明显,甚至严重低下,治疗要点当以治血为要,治血必先治肝,故平肝以复血海安宁,从而达到宁血止血的目的,多选用天麻、钩藤、牡蛎、石决明等平肝潜阳之品以平折肝阳,止风抑木,宁肝止血。肝为刚脏,体阴而用阳,不可直折,当配以白芍等柔肝养肝,辅以清肝、疏肝、养肝之法更佳。

2.4 养肝益肾,兼顾脾胃

《素问·六节藏象论篇》言:“肝者,罢极之本,魂之居也,其华在爪,其充在筋,以生血气”,清代叶天士也认为“肝者,敢也,以生血气之脏也”,可见肝脏同时兼有化生气血的特性。丘和明教授结合肝生气血理论,指出在五脏之中,心为大主以行其血,肺为相傅肃降以利其气,脾土稼穑以培之,肾水濡润以涵之,故滋养肝阴须兼顾脾肾。肝脾肾三脏协同作用,共同化生精血,从而保证气血化生有源。丘和明教授多运用此法于慢性ITP病情处于稳定期者,此时患者无明显出血症状,血小板较为稳定,或用于病情日久,肝肾真精耗损枯竭,当益肾补水,以养肝阴,母子相生,颐养先天,肝阴得以源源不断补充,肝藏血的功能才能得以恢复。丘和明教授多以“山药—熟地—山茱萸”作为基础滋阴药对,酌加枸杞子、菟丝子、二至丸(女贞子、墨旱莲)等补益肝肾,填精益髓。若见血小板低于50×109/L,为阴血虚亏已极,则多选用鹿角胶、龟板等加强滋阴养血之功。《血证论》有云:“去血既多,阴无有不虚者矣。阴者阳之守,阴虚则阳无所附,久且阳随而亡,故又以补虚为收功之法。” 丘和明教授在此观点基础上,遣方用药时常佐补骨脂、桑寄生、杜仲等以阴得阳生,阳得阴助,阴阳双补。资脾扶土,中焦始运,水津四布,摄取水谷精微,其中慓悍疾利部分化为卫气,精柔稠厚部分化为营气,营气由五脏六腑调和匀散,乃入脉中,随血进入肝脏,充养阴血,多选用党参、太子参、白术、茯苓等以益气健脾,酌加神曲、麦芽、鸡内金等健胃消食以助运化,脾胃之气生,气血生化皆有源。

3 重视肝肾同调,滋水涵木

丘和明教授秉承《黄帝内经》中“肾生骨髓”“水生木”理论[10],指出肝肾二脏在生理上和病理上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一,肾为先天之精滋育,肾精充足则生骨髓,骨髓坚实则生养肝脏,水木相生,乙癸同源,肾藏精,肝藏血,肝肾精血互资互化,肝血不足会导致肾精亏损,而肾精不足亦会导致肝不藏血;其二,肝主疏泄,肾主封藏,一藏一泄,互制互用,肝疏泄有常,肾封藏有度,共同调控人体气血津液生化、运行及分布;其三,肝肾共处下焦,奇经八脉贯走其间,互通互联,密不可分,肾阴为诸阴根本,肝阴有赖肾阴充养,以折柔肝之刚悍曲直,一阴一阳,水火既济,阴阳协调;这些都深刻揭示了肝肾同调的理论内涵。

临床上慢性ITP患者病程较长,病情反复,病久及肾,先天失养,易致肝肾阴精亏损,特别是年老体弱者,肝肾脏腑精气虚衰,或年幼患儿,稚阴稚阳,肾阴常虚,阴血亏虚与日俱增,导致肝无血可藏,子盗母气,水涸木枯。基于此丘和明教授指出辨治慢性ITP须全程谨守“肝肾阴虚,肝不藏血”的病机特点,选方用药当注重调补肝肾,滋养肝肾真阴,养阴以止血[11]。正如李中梓《医宗必读·乙癸同源论》言:“东方之木,无虚不可补,补肾即所以补肝”,水木相生,补肝阴、养肝血即是补肾,补肾则可强骨髓,骨髓充实又可养肝,故滋水涵木,水滋木益荣,既可切中病机,防止阴血耗伤太过,又可顾护先天,培固正气,改善出血症状,维持血小板稳定状态。

4 验案举隅

患者,女,26岁,2017年11月28日初诊,因“发现血小板减少11月余”就诊,实验室检查:血液分析:白细胞3.92×109/L,红细胞1.83×109/L,血红蛋白65 g/L,血小板32×109/L;骨髓报告:骨髓增生尚活跃,粒系增生尚活跃,红系增生尚活跃,全片巨核细胞未见,血小板散在分布,少见。患者既往经予激素治疗(具体剂量不详),现要求中药调理。刻下症见:产后1月,时有阴道流血,量多,色淡,皮肤无明显瘀点瘀斑,胃纳一般,无发热恶寒,无腹痛腹胀等不适,舌淡红,苔白,脉弦细。西医诊断:免疫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中医诊断:紫癜病(肝肾阴虚兼肾阳不足证);治以滋阴养血止血,阴阳双补法;处方:淮山15 g、熟地15 g、山茱萸15 g、枸杞子15 g、菟丝子15 g、龟板先煎20 g、鹿角胶6 g、牛膝15 g、仙鹤草15 g、党参15 g、地稔30 g、补骨脂15 g,14剂,水煎至200 mL,早晚饭后温服。中成药:紫癜宁片(每次 1 g,每天3 次,口服 14 天)。平日护理:忌食生冷、肥甘厚腻之品,避免剧烈运动,防跌伤,防外感。

2017年12月15日二诊:产后50余天,未见明显阴道流血,未行哺乳,皮肤散在瘀点,便血,心烦,无发热恶寒,无咳嗽咽痛,无腹痛等其他不适,纳可,眠差,舌淡红,苔白,脉细。守上方,去党参、牛膝、补骨脂,加予丹参15 g、麦冬15 g、酸枣仁20 g,30剂,水煎至200 mL,早晚饭后温服。中成药:紫癜宁片(每次 1 g,每天3 次,口服 30 天)。

2018年2月2日三诊:未复诊期间自行至当地中药店购买原方服药。现症见经期经量较多,色淡,无皮肤瘀点、瘀斑,无便血,无发热恶寒等不适,纳眠可,舌淡红,苔黄白相兼,脉细。外院血液分析: 红细胞3.23×109/L,血红蛋白93 g/L,血小板105×109/L。守上方,去丹参、麦冬、酸枣仁,加予党参20 g、当归15 g、甘草6 g,30剂,水煎至200 mL,早晚饭后温服。

2018年3月6日四诊:无出血征象,无其他不适,纳眠可,舌稍淡,苔黄,脉细。外院血液分析:红细胞90 g/L,血小板95×109/L。予初诊原方加当归15 g,30剂,水煎至200 mL,早晚饭后温服。后随访一年,未诉明显出血,血小板可稳定在80~110×109/L,病情稳定。

按 本例患者为育龄期女性,以经量过多为主要表现,患者初诊时正值产后多虚多瘀时期,以阴血亏虚为甚,且病程日久,本为肝肾不足,当治以益气滋阴、养血止血、阴阳双补法,其中地黄、山茱萸、山药补益肝肾,枸杞子补肾填精,龟板、鹿角胶养血滋阴,补骨脂、牛膝温肾壮阳,党参补中益气,健脾养血,地稔清热凉血,化瘀止血。二诊时患者出血症状缓解,而见烦躁、眠差,考虑为素有失血为真阴不足,肾水不能滋养心神,心神易动,故予丹参、麦冬、酸枣仁养心安神。患者三、四诊时病情稳定,血小板波动幅度较小,丘老认为此时的用药应兼顾脾胃,故加予党参、甘草、当归益气健脾养血收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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