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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泉窑露胎装饰的制作工序研究

2021-12-27王孟珂

东方收藏 2021年12期
关键词:龙泉窑贴花印花

王孟珂

摘要:龙泉窑在元代发展日益兴盛,装饰技法也推陈出新,集历代之大成,露胎装饰作为一种具有时代性的特殊装饰技法而被关注。本文从浙江省博物馆藏的一件龙泉窑露胎盘入手,结合考古材料等,尝试分析龙泉窑露胎印花和贴花技法的制作工序和发展源起。

关键词:龙泉窑;露胎;贴花;印花

浙江省博物馆藏有一件龙泉窑露胎盘1(图1),内壁施青釉,盘心和板沿中间部位露胎烧制呈砖红色。外壁腹部粘有另一件叠烧器物的残片,内底也可以看出叠烧痕迹,为我们研究龙泉窑的露胎装饰及其烧造工艺提供了重要的材料。

龙泉窑的露胎产品主要有整器模制但局部不施釉,仅器心露胎印花、露胎贴花、器心露胎但无任何装饰,人物塑像皮肤处露胎等几种。本文主要探讨的是露胎装饰,器心露胎无任何装饰者完全是为了装烧需要,不属于装饰,人物塑像的露胎仅为还原皮肤颜色,情况特殊目的单一亦不讨论,故只有前三种在讨论范围。另,为了讨论方便,由于整器模制局部露胎烧制的情况也是使用带有印花的模具,在此与器心露胎印花一起归为印花类。由此,笔者将露胎装饰分为贴花和印花两大类,露胎贴花类根据贴花的精致程度可分为复杂和简单贴花两类,露胎印花类则包括模制和戳印两类。

一、露胎贴花

(一)制作工序

目前很多学者都不约而同地默认露胎贴花是先上釉后贴花,从现代视野去思考其制作工序,如此确实是更方便省力,但对于这一推测并未有人给出详细的理由和论证过程。

从制作过程看,如若露胎贴花是先贴花再上釉,对于简单型贴花如内底贴单朵菊花的器物,还有一定的操作可能性,但是对于复杂贴花型器物(图2)2操作复杂性会大大增加,因为既要保证整体施釉均匀,除了贴花部位都要覆盖到,又要避免施釉过程中釉汁沾染到贴花破坏美感。另外,笔者通过观察搜集到的资料,发现几乎所有的露胎贴花器物在贴花的边缘处都没有明显的积釉现象,贴花的侧面也没有釉超过整体釉层高度的情况,所以笔者推测应是先整体施釉再于釉上堆贴模制的纹样。太仓樊村泾元代遗址出土了大量龙泉窑瓷器3,其中有一件残损的露胎菊纹盘(图3),透过断面可以清晰地看出在贴花与盘的胎体之间,有明显的一层釉。浙江省博物馆另有一件露胎贴花标本4(图4),其中一片贴花脱落以后可以看到连接它的不是胎体而是釉层,这也为笔者的推测提供了实物证据。

不过这种工序也并非绝对,太仓樊村泾元代遗址还发现了一件贴花小碗(图5),其贴花并不像常见的贴花与釉接线处清晰,而是比较靠外和模糊。此种现象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是贴花自身制作粗糙,仅是在小泥饼上印出了花朵的轮廓,并没有将多余的边角完全削去,所以置于釉层之上呈现了此种情况;第二种可能是在这件器物上确实是先贴花再上釉,为了省时或者避免贴花被染,施釉线并没有与贴花边缘完全吻合。由此可以推测,或许对于一些贴花简单或者制作稍粗糙的器物,可能也會选择先贴花再上釉,因为即使是此种制作工序也不会对制作效率造成很大的影响。

这里我们讨论的都是较平整的盘心或者碗心,贴花处于近乎水平的状态,釉在高温熔融状态下也没有很大的流动空间。但如果是在有坡度的瓶、壶等器型的外壁,若是在釉层之上贴花,是否在高温下贴花会随着流动的釉移位呢?采取露胎装饰的立体类器物以露胎印花为多,即外壁开光部分不施釉露胎烧制(图6),露胎贴花的器物目前只发现一件,为在瓶壁上贴饰梅花(图7),制作精致,灵巧典雅,釉色莹润,没有流釉现象,所以未发现贴花移位的情况。如果贴花随釉层移动,可能是贴花位于釉之上。当然,前提是釉的流动性强或者窑炉温度较高使釉完全熔融;如果没有移动的话,也需考虑是否在这种器型上施釉和贴花的工序会有变化。

综上,绝大部分露胎贴花为先上釉再贴花,尤其是复杂贴花型器物,但也有少部分简单贴花型器物由于对质量要求没那么严格,所以也可能采取先贴花再上釉的工序,不能一概而论。

(二)装饰源起

有学者由上下粘连到一起的露胎贴花盘废品和粘有残圈足的露胎标本而得出露胎贴花是为了弥补垫饼留下的破绽而产生5的观点,即露胎贴花首先产生于其装烧的实用性而后才发展为一种装饰技法。也有学者认为龙泉窑露胎装饰的出现是由于装饰形式和烧造方法的不同所造成的结果,贴花类单件烧造,印花类叠烧6。笔者较认同后者的观点,但认为贴花类还可以进一步分类讨论,也许为露胎贴花因其独特的装饰性而产生、被应用,但在生产制作的过程中,分化为复杂和简单两型,复杂型依旧精工,单件装烧,而简单型则部分在合适的条件下也一箭双雕,被利用来便利器物叠烧。

首先,在露胎贴花中发现叠烧痕迹的类型单一,均为仅在内底贴一朵团花的器物,如果其确是因方便叠烧而产生,则定是为了提高产量满足需求。而事实上,装饰有露胎贴花的器物无论是在目前传世收藏的完整器还是窑址发现的标本中,在同时期同器类的占比都微乎其微。其次,在窑址中发现露胎贴花器物的质量都相对较高,胎质细腻坚密,应为优等品,加上大部分无叠烧痕迹,为单件装烧或最上面一件,这类高质量产品不符合专门为叠烧而产生的逻辑推论。第三,露胎贴花并不仅限于器物内底,还分布在口沿、外壁等与叠烧无关的部位,且位于内底的,也有很多贴花面积很小且并不平整或造型复杂不适合直接叠烧的纹样。此外,元贞二年张弘略墓出土的青瓷刻花云鹤菊瓣口盘7(图8)的形制和纹样,与上海博物馆的青釉露胎贴花云凤纹盘(图9)及龙泉博物馆的青釉贴花云鹤纹菊花口盘(图10)非常相近,年代应相差无几。也就是说,元代早期就已经生产出了如此精美复杂的装饰有成熟露胎贴花纹饰的器物,而此种装饰在宋代只是零星出现,目前仅有一件“绍兴”铭文露胎贴花盘,所以应为元代才开始兴起和流行,这使露胎贴花是由方便装烧而后发展为装饰技法的观点在时间维度上显得有些牵强。再者,张弘范家族墓M1中出土很多精美瓷器,其中也陪葬一件露胎贴花碗(图11),仅器心贴露胎花蕊,此深腹的器型和小而圆润的贴花形态显然不适合叠烧。张弘范1280年因病过世,但是我们无法确认M1是否为其本人墓室,如若是,则不仅可把露胎贴花的出现年限提前,还能为支持露胎贴花始于装饰性的观点添一力证。最后,贴花是元代龙泉窑盛行的装饰技法之一,几乎各种器型都能见到贴花的范例,而露胎贴花只是贴花装饰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例如同样的口沿贴梅花,在同一型式的器物上有露胎和上釉两种表现方式(图128、图139);而同样的云鹤纹在同一型式的器物上也有露胎和划花两种表现方式,例如张弘范家族墓所出的青瓷刻花鸟纹盘与上文提到的纹样几乎一致的云鹤纹盘,四个盘子形制和纹样相似,均为两鹤两云围绕盘心一朵菊,但是最后呈现出来却结果各异,有全划花,有菊花露胎四周划花,有菊花划花四周露胎,还有全露胎,甚是有趣。

目前确实发现一些有叠烧痕迹的露胎贴花产品,但一般为制作简单的盘,均为器心贴单片纹样,类型比较集中,都属于笔者分类中贴花类的简单型产品,且仅限浅腹适合叠烧的器物,由此,只通过其中一类器物的特征来推测整体似乎有些不够严谨。

综上,露胎装饰因其独特的审美价值在元早期开始流行,表现为露胎贴花,大部分为单件装烧,但其中部分浅腹的简单贴花型器物也因装烧方便而进行叠烧。

二、露胎印花

(一)制作工序

露胎印花的制作工序应当比较统一,为先印花再上釉,因为印花必须在坯体有一定湿度和可塑性的情况下进行,而施釉则需在晾坯以后,待坯体中水分蒸发不会变形时再进行,这种对坯体物理性能的要求决定了印花必须要在施釉之前。

浙江省博物馆的这件盘(图1)底部和口沿的露胎上明显的滴釉痕迹就是此顺序的物证。此件器物口沿为复杂的菱花口,印花也很多样,应为模制,然后将釉填涂在相应区域,是露胎印花类中模制型器物制作工序的典型代表。戳印型器物的制作也遵循先印花后上釉的工序,图14所示的青釉八卦纹三足洗10,器心印“金玉满堂”,施釉痕迹围绕印花,由于施釉不讲究,边缘较随意且可观察到有釉施于印花之上。浙江省丽水县博物馆所藏的龙泉窑青釉菊花纹盘(图15)亦是如此,器心印一朵菊花,但施釉痕迹边缘比较清晰工整。不过这两件器物相对整器模制型器物质量明显降低,印花不够精致,施釉也比较随意。

(二)发展脉络

露胎印花的出现比贴花晚,虽然元早期印花技法就被龙泉窑广泛使用,但均为釉下印花,直到在元中期以后在龙泉窑东区才开始流行露胎印花,且均为戳印型,制作粗糙,数量较多,很可能是为方便叠烧才器心露胎,因为也发现了一些与印花产品器型相似的无纹饰仅露胎的产品。模制型则流行于明代,制作精美,露胎部位增多,除了器心还有外壁开光、盖钮等部位露胎,此举显然不是为了叠烧,而是更加注重其装饰意味,当然,内底露胎的浅盘等因其适用性自然也会采取叠烧的方式。另外,明代露胎印花的紋饰多为特殊纹饰,并不与同时期的其他印花纹饰相同11,相比之下纹样更精致,大多数都具有表达美好祝福的意义,比如“金玉满堂”等,还有一部分极其精细的人物故事纹,纹饰更加多样化,内涵得到扩充。

由此看来,戳印型露胎印花元代中期在东区出现,制作较粗糙,主要是为了节省工序便利叠烧;而模制型露胎印花则在明代流行,对印花纹饰的要求也大大提高,纹饰相对元代更加精致清晰,由便利装烧为上转回审美和纹饰为上。

三、小结

通过对以上龙泉窑露胎装饰技法工序的观察,其露胎印花类器物均为先印花再上釉,而露胎贴花类则不可一概而论,应为绝大部分先上釉再于其上贴花,但也有先贴花再施釉的情况存在。露胎装饰最初是作为一种装饰技法存在而非装烧技法,但是在这种工艺流行之后,也被作为便利叠烧的一种应用方式,如元中期以后的露胎戳印花,但发展至明代以后,装饰为上的观念又回归,出现模制型印花,与简单型贴花一起在明代一直延续。

参考文献:

1.官网标注为元代,但根据其器型及底部的叠烧刮釉痕迹较宽且靠近圈足来看,实应为明代.

2.叶英挺. 梅子初青  龙泉窑青瓷图集[M]. 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2005.10.

3.苏州市考古研究所,太仓博物馆编. 大元·仓  太仓樊村泾元代遗址出土瓷器精粹[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8.03.

4.汤苏婴主编. 窑火遗韵[M]. 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 2009.07.

5.周丽丽.略述元代龙泉窑瓷器的装饰技法[J].陶瓷研究,1986(03):25-28.

6.汤苏婴.龙泉窑露胎装饰探析[J].东南文化,1991(Z1):202-205.

7.汤苏婴,王轶凌.青色流年:全国出土浙江纪年瓷图集[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7.

8.图源Regina Krahl. Chinese Ceramics In The Topkapi Saray Museum[M]. Sotheby’s Publications,1986.

9.图源Regina Krahl. Chinese Ceramics In The Topkapi Saray Museum[M]. Sotheby’s Publications,1986.

10.张柏主编.中国出土瓷器全集[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8.

11.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龙泉大窑枫洞岩窑址[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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