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偏差、信息不对称与资产评估质量关系研究

杨 修 宋育炜 钟仁和（通讯作者）

（广西财经学院会计与审计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3）

近年来，随着大数据价值评估、互联网价值评估的通行，资产评估行业快速发展。由此，资产评估理论和实务成为学术界研究的热点[15，16，31]。

对于资产评估质量的研究，目前学者们主要集中在评估部门对资产评估质量的影响，鲜有研究从行为经济学角度对资产评估质量影响因素进行分析，认知偏差和信息不对称是否影响资产评估质量？信息不对称是否在认知偏差和资产评估质量间发挥作用以及如何发挥作用？基于上述命题，本研究旨在深入研究认知偏差对资产评估质量的影响，重点分析信息不对称在认知偏差与资产评估质量之间的中介效应。

一、文献回顾

1.认知偏差

Kahneman等[1-3]认为认知偏差会使经营管理者的决策行为出现偏差，他们根据研究总结出三类典型启发式认知偏差，分别为代表性偏差、可得性偏差和锚定效应。并在对其效应进行分析后得出的研究结果表明投资者心理偏差可以支配处理和信息加工的成果，而非传统理论下的最优行为假设进行决策。赵文红等[4]认为，认知偏差是指经营管理者基于各类信息的汇总、分析以及认识，并由此产生的行为与实际事实不相吻合的状态。王冀宁等[5]将认知偏差定义为投资者信息获取能力与分析能力存在一定局限性，在假定身心健康情况下仍会因个体决策失误而对战略决策行为产生一定偏差心理。无论个人投资或者企业投资，认知偏差普遍会对决策行为产生一定影响。他将认知偏差从投资心态、投资决策方式、信息获取方式和价值判断四个方面进行分类阐述。投资心态可以分为过度自信、过度乐观、自我归因、损失厌恶和后悔效应五个方面。投资决策方式分为处置效应、参照效应、框架效应、心理账户、沉没成本效应、代表性偏差、羊群行为七种方式。信息获取方式分为可得性偏差、锚定效应、趋同性效应和保守主义四个方面。价值判断则主要分为估值错位、原赋效应、后见之明和控制力幻觉四个方面。

2.信息不对称

Akerlof[6]在经济市场理论中率先提出由于市场上质量信息不对称，会导致“劣币驱逐良币”，从而使高质量产品不断退出市场，最终造成市场萎缩。Spence[7]和Rothchild等[8]针对保险市场和金融市场的信息不对称问题进行了研究。林毅夫[9]认为当前关于产品质量的信息不对称尚未引起学者广泛关注，产品质量信息不对称会导致逆向选择，市场逆向选择会将质量较高的商品或服务驱逐出市场，对经济产生负面影响。雷东辉[10]将信息不对称按生成要素分为外部信息不对称和内部信息不对称两种。外部信息不对称源于其经济环境所带来的信息以及自然状态下所具备的特性，具有一定客观性。内部信息不对称则来源于契约签订，信息在契约双方之间呈不对等信息分布。若按发生内容可分为隐藏行动和隐藏知识两类。隐藏行动指某种行为信息只有当事人或契约方所知，而非当事人或契约方无法察觉到。隐藏知识主要指当事人对签约方知识背景、文化或境况等特点不了解，或者契约双方对于签订契约的理念和知识储备有差异。按发生时间则可分为事前信息不对称和事后信息不对称。区分事前和事后的核心在于时间节点。信息不对称在资本市场的表现主要体现在信息垄断、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三方面。李玉昊[11]认为信息不对称可定义为信息在时间和地域上的分布存在差异性，同一市场经济主体买卖双方对同一件事所产生的不同看法。缺乏信息的一方往往处于弱势地位，使其在经济活动中处于不平等地位。因交易双方对信息掌握程度不尽相同，信息占据主导方可能会向信息劣势方只输出对己方有利信息，而将不利信息进行隐藏，从而导致信息劣势方基于信息不对称作出错误决策。

3.资产评估质量

Waldy[12]将资产评估质量准确性定义为通过资产评估机构出具的基于评估值和市场价格对该资产的相似程度。评估值与市场价值越近说明资产评估质量越高。但 Parker[17]对Waldy的定义提出了不同看法，他认为资产评估机构评估值的准确性和真实性与市场价值有明显差异，因此不能以此差异定义资产评估准确性。French[13]认为资产评估值只是基于资产评估师主观估计，但资产评估值并不是唯一数值，因此其认为资产评估师无法根据测量或相应的技术和方法来检验评估数值准确性与真实性。叶定飞[14]认为现有基于资产评估质量的界定存在相当一部分学者根据评估质量影响因素，我国学者对资产评估质量的界定还不清晰仍未达成一致。目前绝大多数研究都是基于评估增值率、差异率等作为检验资产评估质量的关键变量，这意味着对资产评估质量的研究仍存在广阔的探究空间。他总结得出目前国外学者对资产评估质量研究主要集中于准确性，而国内学者主要基于理论分析法对资产评估质量的影响因素进行探讨。尉京红[15]将资产评估质量分为资产评估质量、评估过程质量和评估质量环境三要素。资产评估质量指其评估结果满足信息使用者需求的程度，即资产评估师需要对被评估资产最终价值做出评估和判断。评估过程质量主要指资产评估过程中满足信息使用者需求的程度；评估质量环境则是基于资产评估师自身特征与环境因素，最终对资产评估质量产生的影响。同时资产评估质量还具有模糊性、隐蔽性、不确定性、系统性和经济性五大特征。宋夏云等[16]认为资产评估质量是市场交易能有效运行的核心要素，加强资产评估质量理论与实际事务相结合有利于推动资产评估质量理论进一步发展，并将资产评估质量分为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两种角度。

二、理论假设

1.认知偏差与资产评估质量

在涉及资产评估决策行为时，认知偏差无疑在其中扮演核心角色。资产评估质量或多或少会受评估师的非理性行为主观影响从而产生差异。评估师基于自身特质、文化、历史、环境等因素，存在独特的行为方式和主观偏好，在进行资产评估决策时，风险偏好型评估师会倾向在资产评估时进行潜能优化，而风险厌恶型评估师则会在资产评估时对资产增值潜能保守化，从而对资产评估质量产生不同的影响。资产评估质量不仅仅由资产客观价值决定，还受到评估师心理预期、市场预期推断、战略导向、情感等因素影响。此外，无论是资产评估机构还是个人投资者普遍存在认知偏差，在评估的过程中容易受到认知偏差的过度自信、过度乐观、自我归因等效应的影响造成资产价值的高估或低估。综上所述，提出以下假设：

H1：认知偏差会对资产评估质量产生显著负相关作用。

2. 信息不对称与资产评估质量

姚春齐[18]指出对资产评估机构而言信息不对称会对资产评估质量造成负面影响。首先，由于机构内部存在评估报告委托人、股东、董事会、经理层以及其他利益相关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评估师通常会受到企业管理层压力，导致评估报告的其他利益相关者处于信息劣势地位，无法对资产评估质量进行有效鉴别。其次，评估报告属于人力资本密集型和不确定性较大的产品，所带来的结果具有未知性和一定的滞后性，信息不对称在对资产评估质量造成影响的同时也弱化了市场传递信号效率。基于理性经济人假设，评估师为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必然会与评估报告利益相关者产生利益冲突，进而造成评估机构内部之间利益相关者的信息不对称。由于利益相关者在评估过程中所处地位和掌握的信息不尽相同，会产生掺杂交易成本和收益的不对等关系，评估师可能基于信息优势设法提高自身收益，以达到利益最大化，最终导致“劣胜优汰”现象。综上所述，提出以下假设：

H2：信息不对称会对资产评估质量产生显著负相关作用

3. 信息不对称的中介效应

国内学者已经对信息不对称的中介效应进行过实证研究。王蕾等[19]通过实证检验发现信息不对称并未在内部控制抑制银行信贷风险的影响中发挥中介效应。而王化成等[20]在对企业战略差异与权益资本成本的内在机理进行探究后证实信息不对称在其中存在中介效应。李莉等[21]指出信息不对称是政府补贴对高新技术型企业债务融资的部分中介变量。投资者在投资心态和决策方式上如果受到认知偏差影响，会进一步加剧信息不对称，导致资产评估质量更不可控。综上所述，提出以下假设：

H3：信息不对称在认知偏差和资产评估质量中发挥中介效应。

综上，构建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认知偏差、信息不对称与资产评估质量关系研究思维框架

三、研究设计

1.数据与样本

本研究采用问卷调查法，主要面向广西地区资产评估机构从业人员以及对资产评估业务较为熟悉的人士，通过发放问卷，进行数据收集。调研时间于2019年10月1日开始至12月31日结束，调研历时三个月。总计回收问卷200份，将存在问题的问卷剔除后，得到有效问卷111份，有效问卷回收率为55.5%。描述性统计分析见表1。

表1 描述性统计分析（N=111）

2.变量度量

在参考相关文献[22-23]后，本文依据韩维贺等[24]以及马鸿佳[25]对量表开发、提炼和检验的相关论述，并通过焦点小组、深度访谈等方法与资产评估机构从业人员、知名人士、客户等相关人士获取原始题项集，同时回顾现有相关研究和内容最终形成量表。在测量标准上本研究量表根据Likert[26]五级评分法进行测量。

四、假设检验和结果

1.信度及效度检验

本研究采用 SPSS17.0对信度、效度进行检验，通过Anderson等[27]对信度和效度的检验方法和步骤得出各变量Cronbach’s α值。根据表2、表3、表4的数据显示各维度Cronbach’s α值均大于0.75，表明认知偏差、信息不对称及资产评估质量问卷量表信度较好。同时采用探索性因子分析对测量题项进行效度检验。据表2、表3、表4所示，量表题项因子载荷均高于0.65，且大多数量表题项高于0.7。综上所述，本研究量表信度显示出良好的一致性，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显示题项具备良好的拟合优度。

表2 认知偏差量表探索性因子分析及信度效度检验

表3 信息不对称量表探索性因子分析及信度效度检验

表4 资产评估质量量表探索性因子分析及信度效度检验

2.相关性分析

本研究采用Pearson相关分析检验认知偏差、信息不对称与资产评估质量之间的相关关系。从表5变量间相关系数可以看出各变量间相关系数皆小于0.7，表明变量间相关关系不存在显著的多重共线性，并且数据结果显示认知偏差、信息不对称、资产评估质量之间存在显著相关关系，因此可以利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对变量之间关系进行检测。

表5 变量间相关性关系

3.多元线性回归模型分析及结果

目前，管理学研究中最流行的两种统计方法是多元回归模型分析和结构方程模型分析。宋春华等[28，32]认为多元回归模型分析可以验证各显性变量间因果关系，并且可通过相关系数反映，能够较为直观地反映因变量与多个自变量之间的影响程度。因此本研究采用多元线性回归分析以验证认知偏差、信息不对称与资产评估质量之间的关系。

对于假设H1的检验，本研究构建模型1和模型2。模型1分别为Sex1性别、Age1年龄、EB1学历背景和WE1工作经验4个控制变量对因变量资产评估质量AAQ1的影响，其数学模型为：

模型2分别为Sex2性别、Age2年龄、EB2学历背景和WE2工作经验4个控制变量和自变量CB2认知偏差对资产评估质量AAQ2产生的影响，其数学模型为：

表6模型2的数据显示认知偏差对资产评估质量产生显著负向影响（β=-0.302，p＜0.01），因此本研究提出的假设H1得到验证。

表6 回归分析结果

针对假设H2的检验，本研究构建了模型3。模型3分别为性别Sex3、年龄Age3、学历背景EB3和工作经验WE34个控制变量和中介变量IA3信息不对称对资产评估质量AAQ3产生的影响，其数学模型为：

检验结果显示，认知偏差与资产评估质量在模型中回归系数β=-0.253，p＜0.05，产生负向显著影响。因此，假设H2获得支持。

为检验假设H3，本研究在模型的基础上构建模型4、模型5、模型6。

模型4分别为Sex4性别、Age4年龄、EB4学历背景和WE4工作经验4个控制变量和自变量CB4认知偏差和中介变量IA4信息不对称对资产评估质量AAQ4产生的影响，其数学模型为：

模型5分别为Sex5性别、Age5年龄、EB5学历背景和工作经验4个控制变量对中介变量信息不对称IA5的影响，其数学模型为：

模型6分别为Sex6性别、Age6年龄、EB6学历背景和工作经验4个控制变量和自变量CB6认知偏差对信息不对称IA6产生的影响，其数学模型为：

根据Baron和Kenney关于中介效应检验步骤对上述模型进行测试[29]，模型6数据显示自变量认知偏差与中介变量信息不对称之间的β=0.368，p＜0.001，模型2显示认知偏差与资产评估质量之间的β=-0.302，p＜0.01，模型4显示在同时纳入认知偏差和信息不对称时，信息不对称与资产评估质量之间的β=-0.145，p＞0.05，仍能显著影响资产评估质量（β=-0.248，p＜0.05）。综上所述，回归分析结果显示信息不对称起到部分中介作用，本研究假设H3得到部分检验。

4.结果与讨论

实证结果表明，认知偏差与资产评估质量显著负相关，信息不对称与资产评估质量显著负相关，信息不对称在认知偏差对资产评估质量的影响中存在部分中介效应。

首先，关于认知偏差与资产评估质量关系的讨论。认知偏差与资产评估质量存在显著负相关，进一步证明决策者认知偏差会影响其判断和决策，从而影响资产评估质量。认知偏差易使决策者产生思维惯性，难以对未来预期作出正确判断。因此，有必要强化对决策科学的认知并避免非理性因素可能造成的不利影响，加强与咨询公司、顾客等第三方的沟通，保证评估决策者的综合素质，减轻认知偏差对利益相关者造成的损失。

其次，关于信息不对称与资产评估质量关系的讨论。信息不对称与资产评估质量存在显著负相关，当信息决策者掌握知情权比例越高时，信息成本越低。信息披露的渠道越多、范围越广、公开化程度越高，则资产评估质量越具有真实性和公允性。Healy等[30]通过时间序列检验证实增加信息披露可以有效降低信息不对称。因此，资产评估机构及从业人员应通过更公开透明的信息披露渠道，降低信息成本、提升信息质量、保证信息披露的及时和规范，为委托者提供真实、有效和及时的信息，减少“逆向选择”。

最后，关于信息不对称在认知偏差和资产评估质量中发挥部分中介效应的讨论。资产评估行业通常信息不对称程度较高，评估机构从业人员的认知偏差会进一步加剧信息不对称，从而对资产评估质量产生更加严重的影响。评估机构在评估过程中，有必要借助大数据等相关技术，对大量信息进行筛选和判断，降低信息不对称的中介效应，提高资产评估质量。

五、结语

本文旨在揭开认知偏差、信息不对称和资产评估质量三者之间的“黑箱”，进一步拓展资产评估质量影响因素的研究。以此为目的，本文研究了认知偏差与资产评估质量之间的关系，并引入信息不对称作为中介变量。同时参考了学者有关信息不对称中介效应的研究，尽管相关学者的研究成果众多，但学者们[19-21]的实证研究结论不尽相同，因此研究认知偏差、信息不对称与资产评估质量以及信息不对称对认知偏差与资产评估质量的中介传导效应具有理论和实践价值。

本文只是针对认知偏差、信息不对称与资产评估质量之间的关系做出探索性研究，未来仍需要对这一命题进行更为深入的探究。另外，由于时间、渠道等限制问卷主要在广西地区发放，难免存在地域局限性缺少普适性，同时样本的代表性和多样性也有待提高。调研问卷所获得的数据主要来源于受访者自身主观感受，因此实证研究结果难免受到主观因素影响。今后研究可以考虑扩大样本容量及提升样本多样性，进一步提升研究的普适性。最后，本研究框架未将环境因素纳入其中，环境因素可能会对认知偏差、信息不对称与资产评估质量的关系产生重要影响。未来研究可以考虑结合环境不确定性来分析认知偏差、信息不对称与资产评估质量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