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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市公司精准扶贫:文献综述与未来展望

2021-12-15李涛黄严谨

财会月刊·下半月 2021年12期
关键词:扶贫攻坚经济后果动机

李涛 黄严谨

【摘要】上市公司是我国扶贫战略的重要参与主体。 如何发挥上市公司在扶贫中的积极作用已经成為学术界和实务界的热点前沿问题。 基于此, 本文立足上市公司精准扶贫, 在阐述制度背景和发展现状的基础上, 从动机、方式、经济后果等三个方面对相关研究成果进行回顾和梳理, 并指出该领域未来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

【关键词】上市公司;精准扶贫;扶贫攻坚;动机;方式;经济后果

【中图分类号】 F06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994(2021)24-0123-7

消除贫困一直是各国政府高度关注的重要议题。 我国不断推进扶贫实践并取得了较大成效, 但以往相对粗放的扶贫模式使得贫困治理存在着“瞄准偏差”问题[1] 。 党的十八大以来, 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立足我国扶贫开发实践, 首创性地提出了精准扶贫战略, 强调扶贫开发贵在精准、重在精准, 必须解决好扶持谁、谁来扶、怎么扶的问题, 做到扶真贫、真扶贫、真脱贫。

上市公司是精准扶贫的重要主体, 其具有人才、资金、产业等扶贫亟需的稀缺资源。 在国家政策的强力驱动下, 上市公司积极参与精准扶贫, 通过慈善捐赠、产业转移、教育投入等方式把生产要素带到贫困地区。 近年来, 随着上市公司扶贫成效的日益显著以及精准扶贫信息披露的逐步完善, 学术界也开始关注上市公司精准扶贫, 并围绕动机、方式、经济后果等开展了广泛研究。 基于此, 本文试图对上市公司精准扶贫相关研究成果进行梳理和总结, 以期为其他学者深入研究该问题提供方向借鉴, 从而助力企业扶贫长效机制的构建。

一、精准扶贫: 中国特色的反贫困实践

自英国经济学家Malthus开创贫困研究以来, 学术界围绕着贫困的概念、成因、治理等开展了广泛研究。 早期研究普遍将贫困界定为收入的匮乏[2] , 后续学者对其进行了丰富和拓展, 认为贫困包括制度贫困[3] 、能力贫困与权利贫困[4] 等, 是一种多维贫困交织的形态。 贫困概念界定的不断演进使得贫困成因也呈现出一定的复杂性, 既包含制度缺陷[3] 、资源匮乏[5] 等客观因素, 也包含贫困人口内生动力不足等主观因素[6] 。 可见, 贫困这一古老的命题, 伴随着人类社会的嬗变不断被注入新的诠释, 呈现出动态性、多维性和复杂性。

贫困直接导致或衍生的社会问题是世界性治理难题, 既有学者在对贫困成因进行深入剖析的基础上, 提出了一系列反贫困理论。 在宏观层面, 马克思(Marx)、森(Sen)、赫希曼(Hirschman)、讷克斯(Nurkse)等学者分别提出了马克思主义反贫困理论、权利贫困理论、涓滴理论、恶性循环贫困理论等多种理论, 这些理论认为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赋权、经济增长带动、大规模资本投资等是解决贫困问题的有效路径。 在微观层面, 森(Sen)、舒尔茨(Schultz)、世界银行(World Bank)分别提出了能力贫困理论、人力资本理论、社区主导理论, 这些理论认为扩大个人选择范围以发展人的能力、增加贫困群体人力资本投资、社区成员及其组织为贫困群体提供保障可以有效减缓贫困。 可见, 学术界从不同角度为贫困治理提供了丰富的理论借鉴。

精准扶贫是新时代中国特色扶贫理论的重要内容, 是对世界反贫困理论的重大创新。 精准扶贫的构建是基于国内外贫困研究所形成的理论成果之上的, 比如, 精准扶贫强调破除机制体制障碍, 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反贫困理论中制度造成贫困的核心观点[7] 。 值得注意的是, 精准扶贫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 与以往反贫困理论不同, 精准扶贫的核心内涵在于精准识别、精准帮扶、精准管理以及精准考核[8] , 强调在瞄准贫困对象和致贫原因的基础上, 开展针对性帮扶, 同时做好扶贫管理和考核工作, 实现“靶向治疗”和“精准滴灌”, 从根本上消除致贫因素和脱贫障碍。 总之, 精准扶贫既融合了国内外反贫困理论的精髓, 又依据我国扶贫实践进行了重大突破和创新。

精准扶贫强调资源配置的精准化, 这决定了扶贫开发在坚持政府主导的基础上, 还要充分发挥企业尤其是上市公司在资源配置中的优化作用。 一方面, 上市公司能够凭借较强的市场嗅觉和灵敏度, 有效整合贫困地区脱贫需求和自身资源优势, 实现对贫困人群的针对性帮扶[9] 。 另一方面, 上市公司精准扶贫的资源投入会受到政府、股东等利益相关者的监督[10] , 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政府配置下扶贫资源缺乏社会广泛监督的缺陷[11] , 提升扶贫资源利用效率。 可见, 上市公司在资源配置中的天然优势使其成为现阶段贫困治理的重要力量。

二、上市公司: 精准扶贫的重要参与主体

(一)制度背景

为引导和推动上市公司精准扶贫, 国家、各级行政及事业单位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文件。 在国家层面, 2015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明确要求有关部门推动企业开展“百县万村” “万企帮万村”等扶贫活动。 2016年国务院发布的《“十三五”脱贫攻坚规划》强化了国有企业在扶贫开发工作中的帮扶责任, 同时鼓励和引导民营企业及其他类型企业积极参与扶贫活动。 在各级行政及事业单位层面, 2016年证监会发布了《关于发挥资本市场作用服务国家脱贫攻坚战略的意见》, 鼓励上市公司积极承担精准扶贫社会责任并做好扶贫信息披露工作。 沪深交易所随后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完善上市公司扶贫工作信息披露的通知》《关于做好上市公司扶贫工作信息披露的通知》等文件, 对上市公司精准扶贫信息披露做出统一规范, 要求上市公司自2016年起充分披露精准扶贫概要、成效及后续计划等信息, 以量化形式反映企业以产业发展扶贫、转移就业扶贫、易地搬迁扶贫、教育扶贫、健康扶贫、生态保护扶贫、兜底保障、社会扶贫等方式参与精准扶贫取得的成果。 可见, 上市公司精准扶贫被政府和社会寄予了厚望。

(二)发展现状

随着“三位一体”大扶贫格局的构建以及精准扶贫信息披露的格式化, 上市公司已经成为脱贫攻坚的重要力量, 在优化资源配置、提升扶贫精确度方面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中国上市公司精准扶贫发展报告(2018)》对2017年度上市公司扶贫现状进行了分析和总结, 发现上市公司精准扶贫呈现出“两高两低”的态势。 一是扶贫投入水平高。 在我国1892家A股主板上市公司中, 大约有1/3的上市公司披露了年度扶贫投入, 总额约64.62亿元, 每家企业平均投入约1108.39万元。 从行业角度分析, 金融业扶贫投入力度最大, 总额超过24亿元(如图1所示)。 二是扶贫成效高。 仅帮扶人数排名前十的上市公司就帮助了50多万建档立卡贫困人口脱贫, 其中, 华能水电以帮助15多万人脱贫位居榜首。 从扶贫方式来看, 上市公司扶贫方式多样, 惠及9个领域, 其中产业发展扶贫领域最为集中, 易地搬迁扶贫领域最少(如图2所示)。 三是扶贫管理水平低。 已披露扶贫规划、扶贫主管部门、挂职扶贫干部选派数量的上市公司占比分别为30.29%、1.69%、3.07%。 在披露挂职扶贫干部选派数量的上市公司中, 67.24%的上市公司选派人数为1 ~ 5人。 四是扶貧沟通水平低。 披露扶贫信息的上市公司所占比重不足40%。 此外, 按百分制综合核算扶贫投入、成效、管理等指标后发现, 上市公司扶贫发展指数仅有11.66分。 由此可见, 上市公司精准扶贫虽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但是整体政策响应度不高, 且扶贫管理的组织化、专业化水平还存在较大的提升空间。

三、上市公司参与精准扶贫的行为动机

企业作为社会组织的重要成员, 在国内外贫困治理中一直发挥着重要作用[12,13] 。 那么, 逐利企业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动力参与扶贫活动?有学者立足我国扶贫开发的新实践, 对上市公司精准扶贫的驱动因素进行了有益探索, 揭示了上市公司实施精准扶贫的道德动机、经济动机以及政治动机。

(一)道德动机

道德伦理理论认为, 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是源于内心的道德使命[14] 。 作为社会组织的重要成员, 企业具有回馈社会、为社会创造价值的“企业道德”[15] 。 精准扶贫是我国的重要战略目标, 是改善民生、实现共同富裕的基本路径。 基于此, 企业的道德使命可能会促使其积极承担精准扶贫社会责任。 有学者以产权性质为视角, 发现国有企业具有参与扶贫的道德动机。 公有制属性决定了国有企业在追求利润的同时, 还注重对其社会效益的维护。 因此, 国有企业更愿意参与扶贫行动, 且在资源投入和方式选择上表现出“利他”倾向[16,17] 。 也有学者基于高阶梯队理论, 从高管异质角度证实了企业精准扶贫的道德动机。 原东良和周建[18] 研究发现, 女性高管介入和教育背景多样化均会提升企业精准扶贫的参与程度。 原因在于, 女性高管具有更明显的亲社会性, 会更多地考虑他人和弱势群体。 高教育水平管理者在决策时注重对道德标准的考量, 对企业社会责任活动表现出更高的积极性。 张功富和张木子[19] 实证检验了党员高管“为人民服务” “利他” “先锋模范”等价值理念能够推动企业积极履行精准扶贫责任。 进一步地, 有贫困经历的党员高管更能设身处地地考虑他人困境, 从而表现出更强的扶贫意愿和更大的扶贫力度。

(二)经济动机

既有研究表明, 企业通过履行社会责任可以获取经济利益[20-22] 。 比如, 企业承担社会责任可以赢得媒体和消费者的关注, 获取广告效用[20] 。 企业履行社会责任还可以积累声誉资本, 提升竞争优势[22] 。 因此, 经济动机可能是逐利企业响应国家扶贫战略的有效解释。 任长秋和王钊[23] 基于注意力视角实证检验了企业精准扶贫的经济动机。 他们发现, 兼任董事长的CEO会推动企业积极从事扶贫活动, 目的在于提升自身的媒体关注度和影响力, 以谋取更好的职业发展。 此外, 基于声誉的溢出效应, 产业多元化的企业更能够获取精准扶贫信号传递所带来的声誉和影响力的提升, 从而对扶贫事业表现出更强的参与意愿。 部分学者还关注了行业对企业精准扶贫的影响[23,24] 。 实证结果表明, 企业处于高污染和高消费者敏感性行业时, 更容易介入精准扶贫, 希望通过在扶贫活动中的良好表现扭转形象或赢得消费者的忠诚度。

(三)政治动机

在我国特殊的体制背景下, 政府对企业的经营活动具有较强的影响力[25] 。 已有研究发现, 企业积极参与符合政策导向的活动可以拉近其与地方政府的距离[26] 。 因此, 企业有动机将精准扶贫作为建立并维护政企关系的重要渠道, 以获得财政补贴、税收优惠、银行贷款等政治资源。 有学者立足于地方政府和官员的政治压力, 证实了企业精准扶贫的政治动机。 地方政府精准扶贫的财政压力会促使企业被动开展扶贫活动, 且当政府掌握的稀缺资源较多时, 企业更可能考虑其政治诉求, 加大扶贫投入[27] 。 而地方官员作为政府行为背后的实质性个体[28] , 在具有较大的晋升压力时, 有动机也有能力将精准扶贫的政治任务转移给企业, 从而使具有政治关联的非国有企业表现出更强的扶贫意愿和更大的扶贫投入力度[29] 。 也有学者从企业自身发展状况出发, 对精准扶贫的政治动机进行验证。 王帆等[10] 发现, 在信贷资源匮乏或税收负担沉重的情况下, 民营企业更有意愿通过实施扶贫活动获取所需资源。 杨义东和程宏伟[30] 认为, 拥有政治资源的企业为了维系或提升资源优势, 会更积极地响应政府的扶贫需求。 进一步地, 介于政治资源的不可再生性和排他性[31,32] , 行业同构会激发企业争夺关键资源的积极性, 导致政治资源对企业扶贫意愿和水平的驱动作用更强。

综合上述分析, 本文归纳上市公司精准扶贫动机如图3所示。

四、上市公司参与精准扶贫的方式

扶贫方式的多样化使得上市公司扶贫活动呈现出显著差异。 产业发展扶贫和转移就业扶贫与企业自身生产经营密切相关, 强调企业发展与扶贫的协调统一[17] 。 如企业利用产业优势为贫困人口提供就业, 在提升贫困人口自我发展能力的同时, 节约自身用工成本。 但这种扶贫方式需要资源的持续投入, 见效慢且可能存在风险。 其他扶贫方式在企业生产经营之外。 如企业通过援建学校、设立助学基金参与教育扶贫, 阻断贫困代际传递[33,34] 。 该类扶贫方式风险小、扶贫成效更容易被外界感知, 但与企业发展战略的融合度较低, 对企业经营发展的提升作用可能仅局限于短期。 那么, 上市公司会以什么方式参与精准扶贫?现有研究主要采用以下三类方法对此进行解答。

一是采用案例分析法, 对企业扶贫方式进行提炼总结。 如郭俊华和边少颖[9] 立足恒大集团帮扶大方县脱贫的案例, 总结了恒大集团以异地搬迁扶贫为基础, 多种扶贫方式共同开展的综合扶贫模式。 这种扶贫模式在充分考虑大方县自然环境差、教育落后等现实困境的基础上, 结合恒大集团的资金、产业等资源优势, 对各种精准扶贫方式进行有效整合, 是对企业扶贫路径的优化。

二是采用规范研究法, 对企业扶贫方式进行理论剖析。 如张春敏和赵萌[16] 提出, 国有企业在产业链中具备技术、品牌、资金等优势, 这些优势使得国有企业能够通过提供就业、采购农产品等方式推动贫困地区稳步脱贫。 此外, 很多贫困地区具有丰富的自然资源, 但因基础设施建设不足, 面临着资源无法有效整合的困境。 国有企业可以据此提供资金、技术支持, 通过加强基础设施建设、提供公共产品等方式推动贫困地区经济的发展。

三是采用实证分析法, 对企业扶贫方式选择的一般规律进行考察。 随着精准扶贫信息披露的日益完善, 部分学者基于样本数据对企业扶贫方式选择的一般规律进行考察, 发现企业扶贫方式选择与履责动机有关。 易玄等[17] 通过实证研究发现, 国有企业偏向于整合型精准扶贫, 如产业发展扶贫、转移就业扶贫。 政治关联民营企业更青睐于慈善型精准扶贫, 如教育扶贫、健康扶贫。 原因在于, 国有企业的“利他”倾向使其更注重扶贫持续性而非扶贫成本。 政治关联民营企业的精准扶贫更可能受到政治因素的驱动, 因此, 政治关联民营企业在扶贫活动中更可能权衡成本和收益, 选择成本低、风险低的扶贫方式。 施赟和舒伟[29] 则以扶贫类别数和产业扶贫占利润比为衡量指标, 考察了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在扶贫投向上的区别。 与国有企业多元化投入不同, 非国有企业基于扶贫双方互利共赢的目的, 倾向于将扶贫资金投入到与自身主业相关的领域, 从而在产业扶贫上表现出更大的扶贫力度。 这点与易玄等[17] 的结论有所出入, 主要是因为两者对企业扶贫投向的度量存在差异。 黄珺等[35] 对媒体关注下企业扶贫方式的选择进行研究。 实证结果表明, 媒体报道会促使企业在教育、健康和生态保护等扶贫项目中投入更多的资金。 这是因为, 与其他扶贫项目相比, 教育、健康和生态保护等扶贫项目成本低、外部可视化程度高, 容易满足企业在媒体关注下维护外部形象的履责需求[36] 。

综合上述分析, 本文归纳上市公司精准扶贫方式如图4所示。

五、上市公司参与精准扶贫的经济后果

既有关于精准扶贫后果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扶贫对象上[37-40] 。 李芳华等[40] 基于贫困人口微观追踪数据进行研究, 发现精准扶贫政策能够显著提升贫困户的劳动供给和收入。 然而, 精準扶贫是一个系统工程, 从扶贫主体的角度研究扶贫成效有助于全面反映精准扶贫的政策效果。 基于此, 部分学者关注到上市公司精准扶贫行为对企业自身经营发展的影响。

相关研究表明, 企业积极开展扶贫活动能够获得政治资源支持, 并且当企业缺乏政治关联或位于政府干预程度较高的地区时, 扶贫投入能为其带来更多的政府补贴等关键资源[41] 。 企业承担精准扶贫工作还可以增强其获取市场资源的能力。 扶贫工作的开展能够向外界传递出企业财务状况稳健、发展潜力较大的信号, 这种信号传递有助于提升投资者向企业提供资源的意愿[42] 。 此外, 有学者关注到企业精准扶贫与投资效率之间的关系, 发现民营企业实施扶贫活动可以提升投资效率, 并且在融资约束程度高或具有政企关系的民营企业中, 该提升作用更显著[10] 。

既然精准扶贫能够给企业带来政治资源、市场资源以及其他潜在利益, 那么, 企业积极参与精准扶贫最终能否促进绩效的提升?有学者对此进行了相关实证检验。 张曾莲和董志愿[43] 的实证研究表明, 参与精准扶贫对企业绩效具有正向溢出效应, 并且在企业绩效低于平均值时, 该溢出效应更为显著。 此外, 企业精准扶贫的溢出效应还呈现出一定的空间差异性, 即西部、中部、东部地区的企业参与精准扶贫对绩效的提升作用依次递减。 胡浩志和张秀萍[11] 则以2016 ~ 2018年连续三年参与精准扶贫的上市公司为样本, 发现企业精准扶贫投入规模正向影响企业绩效, 且融资约束、政府补贴是精准扶贫作用于企业绩效的内在机制。 进一步区分扶贫类型后发现, 产业精准扶贫投入对企业绩效具有较强的解释能力, 而教育精准扶贫投入与企业绩效并不具有显著的相关性。 张玉明和邢超[44] 的研究同样表明, 企业加大产业扶贫投入可以提升财务绩效, 但市场化程度、管理层权力集中度会削弱两者之间的正向关系。

总体而言, 已有研究大多表明企业介入精准扶贫并不必然意味着效率损失, 而是实现企业利益和社会福利一致性的有效路径。 然而, 也有学者提出了不一致的观点。 刘春等[45] 的研究表明, 企业实施精准扶贫活动可以显著提升企业的创新产出, 但深入研究其内在机理后发现, 这种提升作用并非源于创新投入、创新结构以及创新质量的改变, 而是扶贫企业获得专利审批“绿色通道”的结果。 并且, 在企业专利增加需求较大或所处地区市场化程度较低时, 参与精准扶贫更能降低专利申请的驳回率。 所以他们认为企业扶贫虽然提升了科技成果兑现效率, 但背后却反映出政企之间具有破坏性的间接互利行为, 这种行为不利于“亲”“清”新型政企关系的构建。

六、拓展与完善建议

综上所述, 学者们对上市公司精准扶贫的内在机制、经济后果等进行了有益探索, 从微观层面为我国扶贫战略的实现提供了理论和实践价值。 但对于上市公司这样一个利益关系错综复杂的经济组织而言, 现有研究仅仅是对该领域的初步探索, 需要后续学者进一步拓展与完善。

(一)深入挖掘扶贫动机, 完善上市公司精准扶贫政策治理

已有研究发现上市公司实施精准扶贫是基于三类动机: 道德动机、经济动机和政治动机, 但企业内外部利益关系的复杂性使得既有研究尚显不足: 一方面, 不同动机下企业扶贫的驱动因素有待学者们深入研究。 既有研究表明, 企业内在特征及其所处的外部环境等都会对社会责任的履行产生影响, 因此, 在考虑到企业内外部复杂利益关系的情况下, 目前有关精准扶贫驱动因素的研究还存在较大空间, 需要后续学者进行补充完善。 比如, 基层党建工作的开展能否促使企业积极参与扶贫活动? 董事网络位置又会对企业扶贫活动产生什么影响? 对这些问题进行探索可以帮助政府及监管部门“因企制宜”地制定配套措施, 推动上市公司积极履行精准扶贫社会责任。 另一方面, 政治动机下企业扶贫的“适量性”亟需关注。 有学者研究表明, 企业为维护政企关系, 会迫于地方政府精准扶贫的财政压力, 被动开展扶贫活动[27] 。 恰当的政企关系可以实现企业和政府的资源互换, 充分发挥双方在扶贫战略中的资源优势。 但政府的过度干预容易加重企业的政治负担, 影响生产经营活动。 因此, 有必要深入挖掘企业扶贫动机, 并对企业承担扶贫任务的“适量性”进行研究, 以防止地方政府财政压力的“过度转移”。

(二)细化研究扶贫方式, 优化上市公司精准扶贫路径选择

目前仅有少数文献采用实证分析方法揭示了上市公司扶贫方式选择的一般规律, 但基于我国扶贫战略的精准化要求以及扶贫方式的多样化选择, 本文认为有必要对上市公司扶贫方式的选择沿以下两个方面进行细化研究:

一是挖掘扶贫方式选择的影响因素, 实现资源供求匹配。 自然环境等先决条件的差异决定了各贫困地区具备不同的扶贫需求[46] , 上市公司的经营差异也使其呈现出不同的资源禀赋。 那么, 扶贫企业的方式选择是否会因地区差异而呈现出不同偏向? 企业自身的经营状况又会对扶贫方式产生什么影响? 对这些问题进行实证研究, 既有利于企业依据自身经营状况对扶贫方式进行选择, 也可以帮助政府对贫困地区的脱贫需求和上市公司的资源禀赋进行战略匹配, 尽量做到“物尽其用”, 从而同步实现地区脱贫和企业的长远发展。

二是关注扶贫方式的经济效应, 避免企业短视行为。 已有研究发现, 企业精准扶贫方式选择与履责动机有关, 比如在媒体关注下的企业倾向于选择教育、健康和生态保护等成本低、外部可视化程度高的扶贫项目[35] 。 从短期来看, 这些扶贫项目可能有助于满足企业在媒体关注下维护外部形象的履责需求, 但从长期来看, 这种方式选择能否实现扶贫双方的互利共赢还有待考究。 因此, 有必要对不同扶贫方式的经济效应进行研究, 并关注扶贫效应的持续性, 从而为扶贫企业的方式选择提供有益参考, 避免可能发生的短视行为。

(三)深度分析扶贫后果, 引导并规范上市公司精准扶贫

尽管学者针对上市公司精准扶贫后果的研究已经取得了初步成效, 但相关研究的广度和深度尚显不足:

一方面, 上市公司精准扶贫究竟会对自身经营发展产生何种影响还有待进一步探索。 已有研究发现, 企业精准扶贫在获取政治资源、缓解融资约束等方面具有积极作用, 且扶贫活动最终能够带来企业绩效的提升。 但现实情况是很多企业对是否参与扶贫活动仍处于观望状态, 他们认为, 实施精准扶贫对经济资源的占用会造成效率损失。 因此, 有必要进一步研究上市公司参与扶贫活动对自身发展的影响, 比如上市公司精准扶贫能否降低诉讼风险? 参与扶贫活动可以降低企业代理成本吗? 对这些问题进行研究可以帮助企业全面、正确地认识精准扶贫的经济后果, 从而引导企业主动参与扶贫活动。

另一方面, 上市公司从实施扶贫活动到产生经济后果的内在机制仍旧是一个“黑箱”。 目前仅有少数文献关注到企业扶贫与经济后果之间的作用机制。 其中, 刘春等[45] 的实证研究表明专利审批便利是企业精准扶贫作用于创新产出的内在机制。 可见, 企业精准扶贫虽然实现了扶贫双方的互利共赢, 但背后也可能是各参与主体以侵占他人利益为代价的互利行为。 因此, 有必要对企业精准扶贫产生经濟后果的内在机理进行深入剖析, 从而防止精准扶贫成为上市公司牟取私利的工具。

【 主 要 参 考 文 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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