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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抗疫回溯与经验启示

2021-12-12林丽萍

关键词:重大疫情

林丽萍

摘  要: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应对重大疫情经历了三大阶段,包括新中国成立初期的破旧祛昧、反細菌战和防治性病,社会主义改造和建设时期的体系防疫、中西防疫和灾区防疫,改革开放新时期的防疫、SARS防疫和COVID-19防疫。表现为三大基本特征:在社会、生态和空间上体现了曲折性与前进性的相统一;在思想、行动和战略上蕴含了阶段性与连续性的相统一;在认识、能力和进程上显现了有限性与无限性的相统一。坚持人本思维、治理思维及生态思维有助于新时代我国应对新的重大疫情挑战、推进健康中国建设。

关键词:重大疫情;治理思维;人本思维;生态思维

疫源于役,古时服兵役或劳役者丛集而居于一处,易于发病,故作役,后演变为疫。[1]如东汉许慎《说文解字》所言:“疫,民皆疾也。”疫病也称瘟疫,指由病原体如病毒感染人体或动物体后所引起的具有传染性的疾病,具有起病急、传变快、病情凶险、且具有强烈的传染性,容易引起大规模流行的特点。[2]古时疫病是一个巨大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则灾难丛生,有一门尽毙者,有顷族灭亡者,乃至“十者九难生,漏人不漏户”。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烈性疫病基本被消灭,疫病死亡率大幅下降,疫病防控体系逐步建立并完善,疫病防控工作已经取得革命性胜利。但是,随着经济发展、生态危机、疾病谱和生活方式的不断变化等原因,我国仍不断面临重大疫病的挑战,尤其是2020年全面爆发的新冠肺炎,威胁着国家的经济、文化发展以及人民的生命健康。有鉴于此,梳理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应对重大疫情的历史脉络并进行经验总结,以期对我国的疫情防控工作有指导意义。

一、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抗疫回溯

人类社会的历史是一部与疫病斗争的历史。新中国成立以后,随着防疫事业的逐步发展,公共卫生设施的改善,环境卫生的改进,物质文化生活水平的提高,卫生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人民群众的健康水平有了显著提高,可以从三个阶段回顾我国应对重大疫情的历史进路。

(一)新中国成立初期

新中国成立初期,卫生工作的中心任务是尽快地改变旧中国遗留下来的脏乱落后状况,“破旧祛昧”以遏制流行病肆虐,“反细菌战”以粉碎敌军阴谋,“防治性病”以肃清野蛮制度的残余。

破旧祛昧。“破旧”即破旧立新,由避疫转为防疫,建设中央、地方防疫机构,下设交通检疫科,成立防疫队,加强水和食品卫生安全,成立预防医学卫生学系;“祛昧”即祛除迷信,改变愚昧落后不卫生的习惯,消灭鼠、蝇、蛟、虱等病媒,净化环境,开展群众性卫生运动。新中国成立初期在应对重大疫情比如鼠疫、天花、疟疾、霍乱、血吸虫、黑热病等时,我国把防疫工作提到了政治高度。首先,政府主导,医护人员参与封锁检疫,对群众进行宣传。其次,健全各种防疫机构,例如防疫站、检疫站、防疫大队、防疫委员会,积极进行预防。最后,调配资源以及协调各方力量,发动全社会公众参与爱国卫生运动,开展环境卫生清理等基础性预防工作。

反细菌战。1952年春,侵朝美军飞机频繁入侵我国东北、青岛等地领空,空袭范围扩展到辽、吉、黑等省的70多个县、区。撒布、炮射和特务施放大量病菌。经化验检出鼠疫杆菌、霍乱瓢菌、沙门氏菌、炭疽杆菌等多种病原体。[3]通过调查取证,借国际舆论曝光、分析细菌战特点与规律、发动爱国卫生运动等方式粉碎敌人的细菌侵扰。爱国卫生运动包括环境清洁、除五害和饮食安全等方面,各地组织起了空前的群众性卫生运动,成效显著。

防治性病。性传染病是防治的重点,梅毒在各种性传染病中危害最大,不仅致残、致死,还影响生育,导致流产或婴儿死亡。我国根据各地情况,采取相应措施。以北平市为例,根据1949年《北平市处理妓女办法(草案)》出台的政策,命令妓院老板和领家停业,对罪恶昭著、伤害人命者依法惩处,并没收其通过敲诈剥削等非法途径获取的财产,对茶房、跟妈、伙计则一律遣散。组建妓女习艺所,集中统一集训,分别处理的方针,进行思想教育、劳动和学习的改造,使之获得新的谋生技能,治疗改造后也可加入防疫队。正如陈松林《红岩》中所说的“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

(二)社会主义改造和建设时期

经过新中国成立初期的艰苦努力,国民经济得到全面恢复和初步发展。我国进入社会主义改造和建设时期,通过全面建立、健全和发展卫生防疫体系,重塑中西治疫思想,注重灾区防疫,从而进一步加强卫生事业,基本消灭危害人民最严重的疫病。

体系防疫。全面构建卫生防疫体系可高效防控重大疫情,体系涵盖预防、农村预防保健、预医学教育三方面。一是继续贯彻“预防为主”方针,除继续防治鼠疫、天花和霍乱等烈性传染病外,把防治急性传染病如白喉、流感、流脑、伤寒、痢疾、麻疹,寄生虫病如疟疾、黑热病,慢性传染病如结核病、麻风病等作为中心任务,并在全国普遍设立一种新的防疫机构——卫生防疫站。二是农村预防保健,以除四害、建设“两管五改”新农村为着力点,以“合作医疗制度、三级卫生网和半农半医”为依托。三是预防医学教育,以俄为师建立卫生专业,对卫生专业的学制、教学计划和教学大纲进行全国统一。我国体系防疫的成绩显著,1953-1965年间基本没有天花、鼠疫和霍乱等疫病的大规模流行。[4]但是,“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的大起大落,使得防疫体系的构建过程经历了曲折的道路。

中西治疫。万象更新,却仍废止旧医,1954年后党和政府对中西医采取了正确的方针和政策,中西汇通,以高效治“疫”。中西治疫经历三阶段:政策引导“西学中”“大力发展中医药”。团结中医,把中药知识同西药知识相结合,使中医科学化,创造中国统一的新医学、新药学,打开治疫新征程;汇通中西阶段。由中西二元对立到统合新生,在科学化和国学化双重理念及辩证唯物主义思潮影响下,构建“辨证论治”和“整体观念”两大理论,探索治疫新世界;高效治“疫”阶段。中西医结合进行临床治疗及研究的疫病相当广泛,几乎各种疫病均有涉及,西医辨病与中医辨证分型相结合,进行异病同治、同病异治,甚至“菌毒并治”。比如江西省余江县高效治疫,于1958年率先消灭了血吸虫病,中西医结合终结了“华佗无奈小虫何”的悲叹。[5]

灾区战疫。大灾之后必有大疫,1976年唐山市发生了7.8级强烈地震,仅需急救医治的伤员就达70多万人,其中重伤员16万多人,一座重工业城市毁于一旦。[6]震后初期便有疫情暴发,出现大量肠炎、痢疾患者,由于中国人民政府的公共卫生防疫措施到位及时,做到了大灾之后无大疫。第一,迅速建立防疫组织,防疫器械、防疫药品、消毒车、疫苗、菌苗等医疗物资及防疫队驰援灾区。第二,利用飞机、喷洒车和喷雾器喷洒消杀药物进行环境消毒,开展水源的保护和消毒,救灾食品例行检验保证饮食卫生。第三,无害化清尸防疫,进行现场、沿路与墓地的消毒。第四,做好患者的隔离与治疗,药杀蚊蝇,控制传染源,堵塞传播途径,在重灾区普遍进行免疫接种,同时广泛发动群众采集中草药。

(三)改革开放及新时代

伴随着改革开放新时期的号角吹响,防疫通过改革转向防疫的法治化、多元化与科学化,踏上了卫生防疫建设的新征程。

改革防疫。改革防疫蕴含“三化”:防疫法治化。198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卫生法(试行)》标志着防疫从行政管理转向法制管理,使防疫管理有法可依、有法可循。比如山东等地的出血热、海南的登革热、上海的甲肝大爆发,或是霍乱、脊灰、伤寒、钩端螺旋体病、O157等局部流行,都做到了高效控制;[7]防疫多元化。政府、公众、媒体等多元主体共同防疫,防控、监测、沟通等多阶段交叉防疫,多元力量融合奠定了1991年、1994年、1998年华东、华南及全流域型的三个大水灾以及2008年汶川地震之后无大疫的基础;防疫科学化。“预防为主”转向“防治结合”,将健康融入所有政策,人民共建共享,[8]秉持大卫生、大健康理念,结合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新兴技术覆盖防疫管理的全生命周期,进行精准化防疫。

SARS防疫。SARS病毒曾渗透到31个国家和地区,侵害人类健康,威胁社会安定。疫情信息及时公开,媒体积极疏导,引导公众走向理性,正确认识非典疾病的病理知识,实现全民自主防治。中国强力介入和积极引导。相关部门相继到位,采取与WHO全面合作,国际联合研究病原体,创造史无前例的“小汤山模式”。[9]群防群控,加强交通检疫,建立追踪寻访机制,坚持中西医结合,加强科技攻关等一系列措施,最终取得抗击SARS的胜利。

COVID-19防疫。党中央迅速打响疫情防控的人民战争。战疫从三方面展开:首先,以联合防疫为中心。中央统一领导布局,研发疫苗、药品,联合全民超广度和深度防疫,交通检疫,取消集会,社区防控网格化管理,发动医护精锐驰援湖北,连夜新建火神山、雷神山、方舱等医院,一系列防疫工作稳步推进。其次,以信息技术为支撑。综合运用云计算、物联网、5G等信息技术精确识别与追踪病患及密切接触者,各大平台实时速报疫情,推送防护指南。最后,以社会稳定为保障。施行“菜篮子”市长负责制,确保居民生活必需品供应,回应群众关切,坚定战疫必胜信心。在这场战疫中,中国制度、中国精神、中国速度赢得国际社会的高度赞扬。如习总书记所言,“总的看,我国对疫情形势判断准确,各项工作部署及时,采取的举措也是有效的。”[10]

二、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抗疫特征

回顾新中国成立以来应对重大疫情历程,可以概括出以下几个基本特征。

(一)曲折性与前进性相统一

恩格斯所说:“没有哪一次巨大的历史灾难不是以历史的进步为补偿的。”[11]新中国成立以来在应对重大疫情的历程中,体现了曲折性与前进性相统一的特征。

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中体现曲折性和前进性相统一。从人与自然的关系来看,重大疫情产生于人与自然的矛盾。人类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对自然资源利用的广度不断扩大,从而打破了人与自然的平衡而招致疫病蔓延。比如人类生存空间的扩张打破了病媒生物与人类的界限,导致各种疫病进行跨物种传播,从SARS、H7N9到COVID-19,我国在防疫的曲折过程中经受住了考验,不断加速推进防疫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不断加强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建国以来我国自然灾害频发,如1976年唐山大地震、1998全流域特大洪水、2008年汶川地震等大灾后的疫病流行,给人民造成伤害。但我国灾后防疫的技术不断突破、防疫体系不断完善,由“灾后无大疫”向“灾后无疫”不断迈进。

处理人与疫病的关系中体现曲折性和前进性相统一。具体而言,一表现在人与疾病争夺自然空间方面。人类生产和生活的领土空间不断扩张,挤压病原体宿主的生存空间,生存空间的交叉重叠,导致病原体对人类的直接或间接感染,如鼠疫自然疫源地的破坏致鼠疫成灾。二表现在人与疾病争夺生活空间方面。人类猎食病媒生物,致使病原体失去原有宿主,病原体则开拓新的生活空间,2003年广东非典即源于进食野生动物。三表现在人与疾病争夺身体空间方面。当病原体侵入人体,意味着“疾病空间与机体空间完全重合”,[12]人类与病原体对人类自身身体空间的争夺争分夺秒,2020年全球爆发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就是最好的例证。我国虽在空间争夺中遭受损失,但我国防疫的医学技术与能力从未停止前进,在曲折中不断反思、发展与超越。

(二)阶段性与连续性相统一

不同阶段的重大疫情各不同,看似散点式的疫情历程以思想、行动和战略串成一条“红线”贯穿于其中,提纲挈领,其中的连续性便一目了然,我國应对重大疫情的历程实际上潜在地蕴含了阶段性与连续性相统一的特征。

应对重大疫情历程的人本思想蕴含了阶段性与连续性相统一的特征。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在不同时代背景下防疫的人本思想侧重点均有所不同。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防疫的人本思想重点是救治人民生命与保障生活。改革开放后,防疫的人本思想开始更加注重保证人民健康与财产安全。进入21世纪,防疫的人本思想加强了对人民在精神层面上的救助,开始重视人民的健康获得感、安全感和幸福感。比如在COVID-19的防疫过程中,我国非常注重防疫必胜信心的塑造,消弭群体恐慌心理。虽然我国在不同时代背景下应对重大疫情的人本思想意涵有所不同,具有阶段性特点,但我国始终秉持以人为本的防疫思想理念。把救助人放在首要的位置,各项举措都是围绕救助人而展开,把维护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为卫生防疫工作的基本准则。

应对重大疫情历程的防疫运动蕴含了阶段性与连续性相统一的特征。我国顺势而为、应势而动,根据不同阶段的疫情发起相应的运动。新中国成立初期,防疫工作与群众运动相结合。如,1952年我国结合反细菌战掀起的群众热潮,在各地展开了轰轰烈烈的爱国卫生运动,1958年为消灭血吸虫病、疟疾、黑热病等大寄生虫病,将除“四害”作为政治任务发起群众运动。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卫生防疫动员全社会参与,集中力量办大事,而COVID-19的疫情防控就是一场“人民战争”。坚持全国一盘棋,医、政、军、商、学、民界联合战疫,中国在短短数日建成火神山、雷神山两所医院。虽然建国以来我国在不同阶段防疫运动的主体组成、程度、速度、规模不同,但始终坚持“全民联合,全员参与”防疫运动进行抗疫。

应对重大疫情历程的防疫战略蕴含了阶段性与连续性相统一的特征。我国在历史的不同时期因势而谋。建国初期,防疫战略主要是以预防为主,团结中西医治疫,通过“西学中”使中医科学化,战疫工作与群众运动相结合。改革开放新时期,防疫战略仍以预防为主,还重视农村防疫和人民健康,由“西学中”转向中西医并重,依靠科技和教育提高防疫水平,动员全民参与战疫,共同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卫生防疫体系。进入新时代,我国防疫战略不仅仍以预防为主,还将健康融入所有政策,使防疫工作常态化和长效化,卫生防疫由改革发展转向改革创新,人民参与的支配地位向人民共建共享的主体地位跃进。虽然战略是阶段性的,各阶段重点不同,但建国以来我国始终坚持“预防为主、中西结合、全员参与”的防疫战略应对重大疫情。

(三)有限性与无限性相统一

回溯新中国成立以来应对重大疫情的历程,发现疫情的迭代升级永无止境。我国防疫事业始终在有限的认识中探索无限的发展,我国对疫病的认识、防疫的能力以及防疫的进程方面显现了有限性与无限性相统一的特征。

在重大疫情的认识上显现了有限性与无限性相统一的特征。一方面,人对疫病的认识是有限的。人类不仅对疫病的感官感知能力、熟知疫病的速度、疫情信息传输的完整性是有限的,而且由于人们生活在有限的时空区域中,对于病原体的传播路径、起源与进化节点的了解也是有限的。因此民间出现占卜、祭祀、“告穷归天”“钦望巫祝”以求免灾,巫术迷信医学的残余思想和行为不可能完全肃清。[13]另一方面,人对疫病的认识又是无限的。在无涯的时间荒野里,疾病谱在不断变化,疾病的范围是无限的,人类无法认识所有疾病并战胜它们。疫病通过突发性、易变异性、传染性和人类周旋,甚至延长潜伏期伺机把人类推入更深的陷阱。而且人类至今未能全部掌握冠状病毒科,因为其单链RNA的强变异能力创造了其无限的家族范围。

应对重大疫情的防疫能力显现了有限性与无限性相统一的特征。一方面,人的防疫能力是有限的。人类对抗击疫病的医疗水平、科学技术、抗疫知识的掌握是有限的,因为只能根据已出现的疫病进行研究,所以应急能力、防疫能力永远是被动的、滞后的、有限的。于是当人发现疫病的严重性时,病毒已经潜伏在大量的人群中等待爆发了。另一方面,人的防疫能力又是无限的。以霍乱和天花防治为例:霍乱在我国是外袭性传染病,新中国成立后我国进行综合性防疫,1952年便使霍乱迅速得到控制以至消灭;天花在旧社会每隔几年便在人间大蔓延,我国在1950年明确提出防治天花,为全民免费种痘,1961年以后,天花在我国已经停止传播。可见,从建国初的霍乱、天花到新时代的H7N9、COVID-19,我国屡战屡胜击退了疫病侵袭,防疫的能力是无限的。

应对重大疫情的防疫进程显现了有限性与无限性相统一的特征。一方面,防疫的进程是有限的。在相应的时代背景下,对于具体的重大疫情的预防、发展和结果是可以进行把控的。比如建国初期我国对梅毒、淋病、软性下疳等性病采取封闭妓院、改造学习等控制了性病发展,防疫进程是有限的、可控的。另一方面,防疫的进程又是无限的。这是一条“防疫、总结、再防疫、再总结”的无限循环的、螺旋上升的、没有终点的道路。以肺炎为例,早期人们发明链霉素遏制了金葡菌引起的肺炎,但由军团菌、SARS病毒、新型冠状病毒引起的肺炎又随之而来。尽管我国应对重大疫情的能力在不断增强,但始终无法“把人类从它自始至终所处的生态位置,即作为不可见的微寄生关系和一些人依赖另一些人的巨寄生关系的中介中解脱出来”。[14]

三、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抗疫经验启示

守望在历史的长河之畔,审视建国以来我国应对重大疫情的历程。从人本、治理和生态思维出发,总结防疫的基本经验,深化了应对重大疫情人本思维的认识,夯实了应对重大疫情治理思维的基础,加强了应对重大疫情生态思维意识。这为新时代我国应对新的重大疫情挑战、推进健康中国建设提供了重要的历史智慧。

(一)坚持人本思维

人本思维,指以人为根本,以人为维度,关怀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它始终贯穿于我国应对重大疫情的历程中,因此防疫应始终保障人民的身心健康和财产安全,坚持发挥人的主体性意识以及“人本位”思维。

一是坚持人民主体性思维。人民主体性是人本思维的重要特征,强调人在疫情防疫过程中的主体作用与目的地位,遵循关心人、尊重人、依靠人和为了人的一种价值取向。建国初期,在党的领导下,重大疫情的攻克与群众运动相结合,1952年以爱国卫生运动粉碎美帝军的生物战阴谋,1958年以除“四害”的群众运动共同改善环境消灭大寄生虫病,1966年以“两管五改”的爱国卫生运动除害防病。改革开放后,带动群众共同治理“脏、乱、差”,创建卫生城市,农村改水改厕,健康教育等活动。新时代,党领导人民共建共治共享,高效防止H7N9、COVID-19等重大疫情的流行和蔓延。群眾运动体现了人民防疫的主体作用,使人民成为防疫主体,共同管理战疫的各个阶段和过程,进行自我防护、自我教育、自我管理,是高效防范重大疫情危机的一股坚定力量。

二是坚持心理完整性思维。WHO对健康的定义是:一种身体上、心理上和社会适应方面的良好状态,而不仅仅是没有疾病或者不虚弱。人本思维关注的是人的完整性,不仅注重人的身体完整,更加关注人的心理完整性。且看我国防疫的信息管控方面,无论是加强信息管制,还是建立信息公开机制,出发点都是保障群众心理健康,避免过度恐慌引发的心理问题。大众传播、流言传播、从众行为、集群行为是滋生群体恐慌的肥沃土壤,因此舆论引导有助于消弭群众恐慌造成的心理问题。如2013年H7N9与2019年新冠肺炎暴发后,我国在前期便开始舆论引导群体,疫情信息实时化,回应群众关切,融合传播和交流互动以引导群众情绪。

三是坚持“人本位”思维。我国在防疫过程中不局限于以单一的生理指标作为人民的健康标准,从人是自然、社会和精神的统一体出发,重视人们的整体生活处境,包括病人的饮食、心理、重返社会的能力等。以建国初期我国的性病防治为例,我国始终坚持“人本位”思维,“有机地融入了人们在其利益世界和意义世界的生活图景,发展了替代性的生活方式、情境和状态。”[15]不仅重视人在身体层面上的健康,进行治疗性病,还从长远性、整体性的角度有效避免了患者产生恐惧、逃避或逆反的心理。例如,封锁妓院组建妓女习艺所进行教育改造,并允许改造好的妓女们进入防疫队工作,使之踏上新的谋生之路。

(二)坚持治理思维

我国在与重大疫情的斗争中形成了一套具有中国特色的治理思维模式,即从结构、技术和方法出发,坚持体系化、技术化和中西医结合的治理思维,最大限度保障人民健康与社会稳定。

一是坚持体系化治理思维。我国在防疫的实践过程中建立了一套具有中国特色的疫情防治体系,包括预防为主的防治原则、医防结合的防治策略、联合防疫的运行机制、疾病监测的网络系统、不断完善的法制建设。体系化治理取得了显著效果:我国人均期望寿命由建国初期的35岁上升到2018年的77岁;14种疫苗被纳入国家免疫规划,可预防15種传染病;[16]地震、水灾等重大灾难做到了“灾后无大疫”;我国消灭了天花、脊髓灰质炎,控制了白喉、百日咳、破伤风、血吸虫病和麻疹等疫病,HIV抗病毒治疗的病毒抑制率达到91%,[17]新发乙型肝炎降至历史最低水平,丙肝的治愈也已成为现实。此外,我国还成功遏止了多起新型突发传染病,如2005年的H5N1、2009年的H1N1、2010年的发热伴血小板减少综合征以及2013年的H7N9等。

二是坚持技术化治理思维。“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数字技术,在疫情监测分析、病毒溯源、防控救治、资源调配等方面更好发挥支撑作用。”[18]技术化治理提高了防疫效率,降低了疫病传染风险,比如2013年H7N9疫情的快速阻击。在医学领域,构建在线诊疗、日间手术等服务,通过各类医疗的疫情数据共享为防疫提供数据基础。在生活领域,全面数据化的智慧城市构建,在交通、物流、应急灾备等方面为防疫提供了空间基础。此外,还应坚持研发数字化和生物学结合的聚合图,将不同疫情的数据放在一起分析,在实际疫情中考察外界的影响因子,并对所有技术手段进行最优加权,使预测效力最大化,从而使疫病被扼杀在摇篮里成为可能。[19]

三是坚持中西医治理思维。建国以来我国始终把中西医结合作为防疫的重要手段,从建国初的西学中、团结中西医,到改革开放后的中西医并重,中医、西医、中西医结合三支力量长期并存,体现了中西结合医学从跨界融通到自主创新的发展历程。中医讲究辨证论治,阴阳调和,诊断病人的机体功能状态,中药和方剂是可变通的。西医讲究辨病论治,局部施治,诊断疾病的形质,西药一药一症。比如通过西医手段研究新病毒,期间病毒可能发生变异或进化,而中医思想不是针对单一细菌或病毒,强调强体固本,提高人体免疫力,所以中西汇通可以发挥防疫的最大效力。中西医结合效果显著,有效地改善了SARS、H1N1、HIV等疫病的症状和并发症,降低了死亡率。[20]

(三)坚持生态思维

恩格斯认为,“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21]当人类行为破坏了生态平衡,致病寄生物便酝酿占据新生态区位,只有坚持价值层面的生态理性思维,以及关系层面的生命共同体思维和命运共同体思维,人类才有可能生存发展。

一是坚持生态理性的思维。生态理性体现为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协调统一,工具理性唯功利至上、发展至上、科技至上,价值理性重视伦理、美学、信仰等精神价值和终极追求。因此,工具理性的霸权和价值理性的衰微必然导致生态危机与疫病横行。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大跃进”与人民公社化运动,唯生产力至上的工具理性思维的主导和异化严重破坏了生态环境,随之而来的三年大饥荒,致使无数人死于浮肿、紫绀等疫病。进入21世纪,仍然有SARS、H7N9、COVID-19等疫病接踵而至。生态危机时刻警醒我们要坚持生态理性思维,在改造、征服大自然以满足自身利益需要时,应摒除把人与自然关系视为单一向度的对象性改造关系,应“以非工具理性的体验图景,规约自然的特有价值,复归人与自然的本真意义”,[22]实现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平衡。

二是坚持生命共同体思维。生命共同体思维主要显现为人与山水林田湖草、人与动物和微生物的和谐共生,自然生命间通过物质循环和能量交换形成了共生系统。因此,在动植物和人类之间无限复杂的关系网中,“任何微小的、随机的、分子级的病菌基因改变,都相当于蝴蝶翅膀的一次拍动,它所引起的传染病便是能摧毁生命使社会陷入极大混乱的龙卷风。”[23]环境污染、全球变暖、物种失调等严峻的生态危机,使得一些微生物通过变异以适应环境演变生存下来,并引发人间瘟疫。同时,人与野生动物、某些微生物本应有安全距离,但随着人类生活空间的不断延展,与动物的接触也越来越频繁。猎奇、饲养、销售、食用野生动物的行为屡禁不止,使非典、新冠肺炎等疫病的爆发成为必然。质言之,人必须遵守尊重、顺应和保护自然的生存契约。

三是坚持命运共同体思维。命运共同体思维主要关注人类社会的人与人、国与国之间的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的关系,强调不同文化、种族、肤色、国家的共同命运。因为“微生物和它们的媒介是不会承认人类划分的什么边界的,它们接受的是大自然设置的限制,如温度、环境、紫外线、体弱的宿主、流动性媒介等是否合适”。[24]生态问题引发的重大疫情无边界、无国界,需要全球联合深化生态文明建设以共同防疫,如联合共治“全球化”发展的SARS、H1N1、脊髓灰质炎、西非埃博拉、寨卡病毒、COVID-19等重大疫病。坚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生态思维,以其日益衍生的世界各国的最大公约数,提供切实可行的解决全球生态问题的承载能力和行动空间,才能有效防控重大疫情,实现全球可持续发展和人类文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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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苗存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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