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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设计师对包豪斯设计教育的介入与建构

2021-12-07毛雯倩

关键词:包豪斯工作坊编织

毛雯倩,乐 云

(广东工业大学 艺术与设计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包豪斯的百年历史中,女性设计师的力量是不可缺少的一环。包豪斯作为艺术教育的先行者,其创办人格罗皮乌斯在包豪斯宣言中对女性入学保持开放的态度,对女性敞开教育的大门,使女性接受艺术教育不再困难重重。可现实的情况是女性进入包豪斯学习需要突破一道道关卡,在选择专业时依然遭遇阻挠,而我们也鲜少在设计史论研究中窥到她们的身影,包豪斯所倡导的男女平等似乎并没有获得实际的展现。

关于包豪斯女性问题的文献资料比较少,且大多偏重于专题性研究,其研究内容涉及到女性设计师的作品设计,女性参与下的包豪斯课程发展、建筑住宅等方面,这些资料的研究目的都在于挖掘设计史中女性设计师的力量,拓宽设计史的研究视角。但限于资料久远,部分文献内容大多集中在几位著名的女性设计师及其设计作品,理论涵盖方面不够全面,较少深度探讨女性对设计史、对包豪斯的发展理念的影响。本文拟从女性学生在包豪斯的求学过程,以及女性设计师视角下包豪斯的设计理念、设计风格、设计思想的转变展开论述,以期对包豪斯设计教育体系有更完整、更系统的认识。

一、女性设计师介入下的现代工业设计史

女性主义(Feminism)又称为女权主义,来源于西方文化。人类文明最早、最基本的女性主义为2000多年前古希腊出现的男女平等的思想。早期的女性主义者与最初的女权运动通常被称为“第一波女性主义”[1]。在全球范围来说,现代工业设计史已经有100多年的历史。最早对设计学科进行研究的国家是英国,而作为最早进行设计史研究的地区,其设计史叙述基本都是以男性为主导的,即使也有部分内容是针对女性的,但也是仅仅把女性作为普通的使用者、消费者或者被表现的对象进行讨论的。

19世纪末期,工艺美术运动的浪潮使生产方式走向机械化,而生产方式的转变也带来了女性就业的转变。流水线的生产方式产生大量对性别、年龄要求不高的职位,女性逐渐参与到产品生产领域,如格拉斯哥四人组的麦当娜姐妹,擅长利用几何造型创造新的设计产品,设计风格变化多彩,受到现代设计世界的青睐[2]。此外,包豪斯作为设计思想超前的设计院校也对女性学习设计表示认可,并开设适合女性的编制工作坊,甚至一些女性设计师进入到金属、木工工作坊学习。如当时的女性设计师玛丽安·布兰德是极少数为批量生产做设计的设计师,艾琳·格雷设计的钢管椅和密斯设计的钢管椅是同年诞生的。

在女性地位略有提升的社会背景下,这些女性设计师对工业设计领域的介入使设计行业的发展变得更加多样化,女性所具备的细腻、巧手、柔和等特质充分融进了她们的设计里,为机械化的、棱角分明的工业设计风格增添了一抹独特的女性气息,打破了早已成型的男性主导的标准化审美风向。

二、包豪斯的设计教育理念及其解读

包豪斯成立于1919年,由魏玛美术学校和魏玛艺术工艺学校合并而成,其词义为“房屋建造”,是世界上第一所完全为了发展现代设计教育而成立的院校,至此德国展开了对艺术教育的改革试验,而后包豪斯形成的设计理念、教学体系、美学思想对世界现代设计教育有着深远的影响。包豪斯创始人格罗皮乌斯致力于将艺术与技术重新结合起来。1923年包豪斯举办第一次展览会,格罗皮乌斯提出了“艺术与技术的新统一”,强调技术的重要性,随后该理论逐渐成为包豪斯设计教育思想的核心内容。1926年由格罗皮乌斯亲自设计的包豪斯新校舍,完美体现了他的设计思想,严格地遵循功能性原则,而包豪斯的设计教育理念也在实践中成熟发展。

包豪斯非常注重实践,认为教育精髓就是“从干中学”。学校设立各种工作坊供学生们实际操作,在实操中总结经验。包豪斯在一次次的实践探索中确立了现代设计教育的三个观点:艺术与技术的新统一;设计的目的是人而不是产品;设计必须遵循自然与客观的法则来进行[3]。笔者从两个方面对包豪斯的设计教育理念进行解读:其一,设计产品应始于人,终于人。设计作品不能过于沉浸到设计构思和艺术创造中,植根于广大民众、关注大众日常生活的产品才是好的产品,简言之,设计是一种大众性、关怀性的活动。其二,保持设计中的诚实。在这点上笔者认为日本的设计师佐藤卓是极具代表性的人物,他的设计重视细节和内涵,没有太多矫揉造作的装饰,会让消费者忘记设计本身、更加关注产品,这也是包豪斯追求的设计应遵循自然与客观的法则观点的另一种体现。

三、包豪斯设计教育的女性主义建构

(一)女性主义介入包豪斯设计

无论是西方还是中国,教育体系中对女性的偏见都客观存在,长久以来的两性壁垒很难被轻易跨越。正如包豪斯的大师们认为女性天生属于手工艺行业,她们在三维空间方面是弱势,更适合去学习二维平面,而且他们并不认为包豪斯的女性在离开学校之后能很好地实践专业,这种理所当然的对女性的偏见导致包豪斯的女性在学校里难以立足,发展受到限制。在包豪斯设计教育史的百年历程中,时代的偏见遮蔽了女性为包豪斯这所设计先锋院校所作的不懈努力,她们大多数被隐藏在光辉的背后,沦为男性设计师的配角或附庸。

随着西方社会的发展进步,女性逐渐从历史背后解放出来,走向了大众的视野。1919年德国修订了《魏玛宪法》,宪法保障女性学习自由不受限制,学校不能像战前一样拒绝女性入学。包豪斯宣称:“不论年龄与性别,对任何有才华的人开放。”[4]在当时仍是传统价值观为主的社会,包豪斯的女性用她们灵动自然、功能与美感并存的设计作品为包豪斯的设计历史增添了光彩。很显然女性设计师在寻求身份上的认同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但她们身体力行地地证明了她们与男性拥有相同甚至高于男性的理性与设计能力。包豪斯在她们的参与下更具创造力和革新性,如格鲁诺的课程成为包豪斯的必修课,她的用感官去探索材料的理念后来演变为包豪斯的核心哲学观之一[5]。还有布兰德的金属制品在德国畅销,她也成为了金属艺术家中最值得信赖的人。这些女性设计师在包豪斯的学习、创造、理念都使包豪斯的设计发展更为多元化,该院校在当今设计领域仍有很大的影响力,而这一切都离不开这些女性先驱者们在奠定艺术和设计基础方面发挥的重要作用。

(二)包豪斯女性与基础课程

19世纪末以降, 随着工业社会的到来与发展,社会语境发生了重大变化,社会工业化促进了新兴手工业领域的发展, 这让更多女性能够在艺术与手工艺领域进行学习。但囿于当时包豪斯领导人的一些偏见决策,早期包豪斯的女性学徒都被并入到编织工作坊进行学习,学院的核心课程比如建筑与金属是不允许女学生学习的。从格罗皮乌斯的举措很明显可以看出他对待男女学生的不平等,但从另一角度来说,他也为女性想要进入到设计行业提供了希望,这是极有先见之明的。

包豪斯院校为适应当时社会艺术教育而设置“三大构成”基础课程,不仅对现代设计教育体系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其课程设置也是对当时古典艺术的冲击,对在包豪斯的求学者们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伊顿的色彩分析课程认为色彩和图形的关系密切相关,克利的课程则教授学生掌握线条、色调,之后再进行色彩的学习,他们以这种别开生面的教学模式激发着女学生们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她们在伊顿的课程中学习了“形式语言”,从克利那里学会了由内到外探究事物的能力,并将在课堂上收获的知识转化到她们的设计作品上,例如设计师特鲁德·阿恩特对色彩的处理方式就可以追溯到克利的色彩课程。在女性被允许在包豪斯学习之后,也有一些优秀的女性毕业生加入包豪斯教学团队。格鲁瑙是魏玛时期包豪斯唯一的一位女教授,在包豪斯教授和谐理论课程,她专注于艺术家对世界的无意识体验,希望通过完善学生的感官能力,让他们对材料有充分的认知,无论是瓦楞纸板的触感,还是光线对玻璃的影响,在格鲁瑙任教时期尤其注重和谐理论与基础课程同步进行,其课程对魏玛包豪斯的学生们产生了深刻的启发[6]。

包豪斯的女性随着学校的变革而不断创造自己的作品,在她们的设计中很明显地可以看到早期基础课程的元素,如阿恩特的设计作品中对正方体的变化运用以及对色彩的处理方式,都体现出包豪斯色彩课程的影响,包豪斯的女性设计师们以其独特的女性视角所创作的作品无一不透露出包豪斯的鲜明风格。

(三)女性主导的编织工作坊

奥斯卡·施莱默曾开玩笑说:“哪里有羊毛,哪里就有女人在编织。”这种由性别进行的劳动分工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建筑一直以来被看作是男性的领域,而编制则被认为是女性的天地。包豪斯是第一个将编织艺术纳入学校教育的,对编织艺术最早进行现代理念的探索就是由此开始。编织工作坊的第一位形式主义者奥格尔·穆赫,将理论教学和工作坊的实际操作分离开来,这其实并不符合包豪斯设计教学中理论素养和实践动手能力并重的思想。之后施特尔茨接管工作坊并从根本上进行了改变,工作坊对编织的探索深入到材质、色彩、结构、质地这些更为实际的层面上,这时候艺术家就不能仅仅停留在画稿方面,她们的实际操作经验变得极为重要。

早在魏玛时期,编织工作坊是允许所有学生进行创作的,她们认为跨学科的思维碰撞反而会有更新意的作品产生。后到德绍时期,工作坊的作品更加注重材质和本身的肌理特性,是包豪斯设计教育“设计遵循自然与客观的法则”的体现,也是受到包豪斯当时追求现代设计的影响,大部分作品呈现出简单的几何造型,倾向于工业化的理性的风格。当时的包豪斯女性设计师安妮·阿尔伯斯出于对编织的兴趣来到包豪斯学习,她的作品是结合了抽象艺术的编织,非常具有个人风格。后来她也把编织艺术带到美国,其艺术理念影响了很多美国艺术家,这也是包豪斯的艺术风格在美国延续的重要一环。

(四)包豪斯的女性设计师

在包豪斯设计发展历史中, 男性成为灿若星辰的设计师的主角,如格罗皮乌斯、费宁格、康定斯基等。然而实际情况是,包豪斯也曾经诞生过很多富有才华的女性设计师,在她们所属的领域中创造了卓越不凡的成果,为世人留下诸多不朽作品,为设计史作出重要贡献,在此有必要梳理一番。

1.玛丽安娜·布兰德(Marianne Brandt)。是包豪斯成功女性的代表人物之一,早年曾在魏玛造型艺术学院学习绘画,1923年进入包豪斯学习,其作品深受莫霍利·纳吉的赏识,特批她进入金属车间学习,并成为她设计生涯最重要的支持者和指导者。布兰德善于将新型材料与传统材料巧妙结合在一起,利用未经装饰的铆接金属创造正方形、圆形和三角形,设计了一系列线条简约、功能明确的灯具、烟灰缸和茶壶等。她希望设计能够回归“最简单的形式”,所以她的设计作品形式简约但又极具艺术性,革新性与功能性并重。她最有名的MT49茶壶(图1)由支撑壶嘴的圆以及由乌木做成的半圆把手组成,是包豪斯设计最纯粹的表达方式之一。

图1 MT49茶壶

2.安妮·阿尔伯斯(Anni Albers)。1922年到魏玛包豪斯学校学习绘画,后跟随伊顿学习基础课程,但迫于现实的压力,她也不可避免地走上编织的道路,1931年接替施特尔茨成为编制工作坊负责人。安妮·阿尔伯斯是一个伟大的编织家和设计师,她家庭优越,有良好的早期教育和艺术教育,这对她成年后的设计思想有一定的影响。她的编织品在构造上非常多变,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绘画艺术风格,且带有她自己思想力量的传递。她在保罗·克利的画作中学习到形式和构成,并将这些运用到自己的作品中,大胆地开拓编织方向,将艺术的雕塑理念和编织技术完美结合,她开创性的图案和设计是她最出色的代名词(图2)。

图2 阿尔伯斯编织作品

3. 阿尔玛·西德霍夫-布歇(Alma Siedhoff-Buscher)。于1922至1925年在德国的包豪斯学校学习,最初是在编织工作坊,后转到木工工作坊,并在此期间完成一间儿童房的设计,使她独特室内设计风格成为包豪斯官方形象的一部分。她偏向于做有趣而简洁的设计,代表设计作品“彩色积木”(图3)是积木玩具的经典之作。她认为针对儿童的作品应该清晰、简洁,在尺寸上尽可能与他们相称,而色彩鲜艳能够极大地激发儿童的想象力,让孩子们享受生活。西德霍夫-布歇的设计方法是典型的包豪斯观念和现代教育方式的结合,其理论非常具有先进性,也引领了德国教育理论的新世纪。

图3 彩色积木

4. 玛格丽特·弗里德伦德·魏登汉(Marguerite Friedlaender Wildenhain)。 1921年进入包豪斯学习,其设计思想和风格受到陶艺工作坊老师马克思·克雷汉的影响很大。玛格丽特·弗里德伦德早期的瓷器非常明显的特征是S型的壶嘴,之后陶瓷工作坊也顺应包豪斯院校要求的标准化、批量化生产,她重新思考了陶瓷的设计形式,将形式进行了最大的简化,更加具有实用性。作为包豪斯出众设计师之一、德国陶艺大师,她的设计总能把设计实践和道德联系在一起,使艺术传递出的情感与自然相协调,为德国瓷器设计的现代化风格打下坚实的基础。

图4 1929陶瓷设计

四、包豪斯设计教育中的女性主义碰撞与反思

(一)女性主义视角下对包豪斯的解读

女性由于其特殊的心理和生理诉求,对设计产品的要求和男性大相径庭。当时社会女性的活动范围一般拘囿于家庭,因而她们设计的关注点大多聚焦于家庭,设计的领域也多为编织、瓷器、服装等领域。但是随着女性对独立思想的追求、自我意识的觉醒,在她们的艺术创作中,女性成为勇敢、独立的代名词,具有非功利性的色彩,彰显强烈的女性精神。布兰德的摄影作品《一起来帮助》,就展现出一个冷静、无畏的女性形象,而几乎同时期纳吉拍摄的作品女性形象则是在男性怀里无力的、柔软的[7]。这就是视角不同对作品的创作差异体现。同样,在包豪斯的设计发展中,女性设计师的艺术风格与今天大家所了解的包豪斯风格即简约、理性的工业化风格也有所不同,但同样具有借鉴意义。

女性设计师对包豪斯有着持久的影响力,她们在学习过程中运用自身优势,将机械与编织结合:设计师阿尔伯斯用绳绒织物和玻璃纸创造出一种材料,在此基础上发明了一种新型的隔音材料;布兰德的作品帮助德国陶器融入现代设计语言。这些女性设计师一方面设计出了独特创新、在当今也是非常值得收藏的作品,另一方面帮助塑造学校的设计理念。实际上,从女性的角度更能接近包豪斯最本质的设计教育理念,重视对设计教育的创新,使设计者发挥自己独特的设计语言,这些在当代的设计教育中也具有深远的价值与意义。

(二)女性主义思想与包豪斯的碰撞

曾经有人说格罗皮乌斯的思想是在中世纪的思维模式上披了一层现代的外衣。但是,他这种思想并没有阻挡住包豪斯的女性设计师们对设计艺术的热情,她们沉浸于编织设计中,并且在一些新兴的领域如摄影、金工都有不凡的成就,也对传统的女性编织领域进行大胆革新,使其成为现代设计艺术的重要推力。她们在设计中加入一些女性化的元素,彰显一种女性被迫恪守的限制下的时尚。女性参与到包豪斯的设计中,在机械式与标准化的设计中增添了一丝女性的柔和与细腻,为包豪斯设计注入了浓郁的人文关怀和情感诉求。

包豪斯的建筑代表了设计未来的发展方向,而包豪斯女性设计师的纺织则代表了产品实用、精巧的初衷,这两者结合才是完整的包豪斯。纳吉的妻子舒尔茨拍摄的作品使后人对包豪斯的设计作品和设计精神有更深入、更明确的了解。还有一些由女性设计师们设计的编制作品,充分地展现原材料的魅力,设计既有功能性有不失美感,达到包豪斯设计思想“多样与统一”。在那个传统价值观的时代里,她们在摄影、金属、编织等各个领域大放异彩,对当时社会的影响力也不容忽视,是值得当代女性设计师深入思考和挖掘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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