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三要素在《春之声》中的体现

张继红

内容摘要：王蒙先生的《春之声》被选入高教版中职《语文（拓展模块）》。《春之声》运用“意识流”手法，导致学生反映读不懂，因而按照小说“三要素”展开分析很有必要。闷罐子车的“三开三停”构成了这篇小说情节的基本架构;主人公岳之峰是一位信仰坚定、忠诚报国、忍辱负重、无怨无悔、温和谦让、助人为乐的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高级知识分子;作家将其回乡探亲设定在春节来临之际的特殊时刻和闷罐子车的特殊环境中，以此透视时代大背景和社会大环境，热情讴歌改革开放给中华大地带来的巨大进步和崭新局面。

关键词：小说三要素 《春之声》 体现

短篇小说《春之声》是当代著名作家、“人民艺术家”王蒙先生的名作，1980年首发于《人民文学》第5期，并荣获1980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这篇小说于2010年被选入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中等职业教育课程改革国家规划新教材”《语文（拓展模块）》。

《春之声》这篇小说最突出的艺术特色是运用“意识流”手法，通过岳之峰在旅途中的思绪流动、浮想联翩，勾勒了广阔的历史背景和社会状况，展现了我国改革开放初期拨乱反正、生机蓬勃的时代风貌，讴歌了改革开放给中华大地带来的新气象、新局面。运用“意识流”手法的小说以描述人物的意识活动为中心，打破了传统小说的叙事顺序，淡化了人物形象塑造，弱化了故事情节结构，形成了时空交错的艺术境界。如果没有一定的文学素养和较高的鉴赏能力，往往难以领会意识流小说的妙处。作为一线语文教师，曾多次听到学生反映读不懂这篇小说，也有语文教师询问应如何讲授这篇课文。因此，按照小说“三要素”对《春之声》展开分析很有必要。下面谈谈个人的一点儿粗浅认识，以此见教于大方之家。

一.“三开三停”构成《春之声》故事情节的基本结构

作为一种文学形式，小说具有鲜明的艺术特征，最突出的特点就是“三要素”。“意识流”小说虽然淡化情节因素，弱化故事叙述，但基本的故事情节仍然具备。因此，面对“意识流”小说，需要耐心阅读，认真分析，全面把握，前后贯通，才能理顺脉络，理清结构。

1.闷罐子车“三开三停”的具体体现

一般认为，《春之声》没有贯穿全篇的故事情节。而实际上，其故事情节只是较简单而已。《春之声》全文7000多字，讲述了高级知识分子岳之峰在春节来临之际先乘飞机、后乘闷罐子车回乡探亲的故事。

《春之声》这篇课文一共51个自然段，按照时间先后，闷罐子车的“三开三停”就构成了其故事情节的基本架构。课文的第1段描述列车第一次开动的情景，列车的轻轻颤抖引起岳之峰对童年和故乡的回忆。第6段描述第一次停车上下乘客的情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场景引发岳之峰对历史和现实、国内与国外相同或相异事情的联想。第12段描绘列车第二次开动的情景，点亮的蜡烛、摇晃的车身又接连引发岳之峰对车厢处境的思考和对故乡亲人的联想。第31段描述列车第二次停车的情况，通过岳之峰的感觉描写列车逐渐减速停车的情景。第48段描绘列车第三次开动的情景，岳之峰听到身边的年轻妇女又打开录音机学习德语。第51段描绘列车第三次停车的情景，在没有站台的小站，岳之峰向身边的年轻妇女道了再见，提着旅行包从简陋的木梯上走下车，看到闷罐子车破烂寒碜的外表和崭新清洁的内燃机车，这巨大的反差引发他的感慨。岳之峰乘着月色，走在故乡土地上，感受着神妙动人、充满希望的春天的旋律。

2.岳之峰的“意识流”可分为六个部分

依照“三开三停”的基本脉络，主人公岳之峰的意识活动就可以分成六个部分：第一部分（第1—5段）写列车从X城开动，通过岳之峰的见闻联想交代其乘车返乡的缘由;第二部分（第6—11段）写列车第一次停车，乘客熙熙攘攘上车、下车的情景引发岳之峰的种种联想和思索;第三部分（第12—30段）写列车第二次开动，车厢里的各种见闻引起岳之峰关于过去和现在、中国和外国、城市和乡村的丰富繁杂的联想;第四部分（第31—47段）写列车第二次停车，岳之峰与身边学德语的年轻妇女进行短暂的对话交流，却因人员的拥挤和喊叫而终止，民警上车提醒警惕小偷也引起岳之峰的警觉;第五部分（第48—50段）写列车第三次开动，岳之峰听到年轻妇女继续借助录音机学习德语，引发内心的各种疑问，女子善意为岳之峰播放音乐，列车在《春之声圆舞曲》的旋律中前行;第六部分（第51段）写列车第三次停车，岳之峰下车，感慨着时代的沧桑巨变，感受着春天的动人旋律，感悟着生活的新转机。

3.《春之声》情节发展的阶段划分

一般来讲，小说的故事情节分为四个阶段——“开端、發展、高潮、结局”。如果按照“三开三停”的脉络来解析《春之声》的故事情节，（第1—5段）写列车第一次开动，就是故事的开端，中间的（第6—50段）讲述岳之峰在车上的见闻、联想和思索，就是情节的发展，（第51段）是岳之峰行程的结束，卒章显志，自然就是高潮和结局。

《春之声》这篇小说以岳之峰从德国考察归来后不久就乘坐闷罐子车回家的旅程为核心，重点描述他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所思，反映时代的沧桑巨变和社会的重大变迁。列车从X城开动到最终岳之峰下车，构成时空上的两个端点——回乡旅途的开始和结束，也就是故事情节的开端和结局。而刚上车时“有点垂头丧气”，到最后下车时“有点依依不舍”，构成了岳之峰心理活动的两个端点——当初的沮丧无奈与最后的陶醉留恋。闷罐子车的“三开三停”就是理解和把握整个故事情节的抓手和关键。如果脱离这一点去解读《春之声》的故事情节，就会堕入“五里雾中”而不辨东西南北。岳之峰乘坐闷罐子车的整个行程是“两个小时零四十七分钟”，作家把主人公前后数十年、纵横几万里的人生阅历纳入其短暂行程的意识流动中，透视了时代的风云变幻和社会的沧桑巨变，可谓高妙之极！

二.通过文本阅读重塑典型人物形象——岳之峰

意识流小说淡化了人物形象的塑造，阅读《春之声》时尤其需要依据文本重塑岳之峰这一人物形象。否则，就难以充分认识岳之峰这一典型形象的意义。对于一般读者来说，岳之峰是一个既模糊而又清晰的人物形象。说其“模糊”，是因为小说中关于岳之峰的信息是支离破碎的，其年龄、面容、身高、体貌、职业、身份、家庭、经历等等，往往是含糊不清的。说其“清晰”，是因为主人公就是岳之峰，整个作品中有姓有名的仅此一人而已。作品中出现的其他人物，更多的是陪衬和象征。

1.岳之峰的基本情况——年龄、职业、身份、婚姻、家庭、家乡

课文的第1—6段、第15段、第24—26段分别透露了岳之峰的个人信息。阅读这些片段，就可以约略知道：岳之峰是一位工程物理学家，在国家某部下属的研究所工作，有23平方米的住房，平时乘公共汽车上下班;他出身于地主家庭，在西北黄土高原的某个乡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1946年到北平上大学，思想进步，参加华北局城工部所属的学委组织的平津学生大联欢和营火晚会，北平解放时有过难忘的初恋。1956年曾回家待了4天，却检讨了22年。母亲去世，父亲还健在。大约是在1979年10月，公派出国考察3个月，归来一阵后，在1980年春节即将来临之际接到了80多岁的刚刚摘掉地主帽子的父亲的来信，决定回乡探望父亲。

从岳之峰拥有住房、公派出国考察、乘机飞赴X城来看，他应是一位极受信任、贡献卓著、担负一定领导职务的相当高级的专家;从其早年投身革命来看，他应当是一位资深的共产党员，为国尽忠而不能尽孝，22年未曾回家探望父母就是明证;而他个人的婚姻家庭状况一概不知。至于年龄，从1946年就是大学生、父亲已80多岁来看，他在乘坐闷罐子车回乡时大概50余岁，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

此外，岳之峰的容貌、身高、体形、衣着等等完全是模糊的。从第7段写他在拥挤的人群中买到车票、第11段写他为一位抱孩子的妇女让出“雅座”、第47段写他摸上衣和裤子口袋、第51段写他提着两个旅行包从简陋的木梯上顺利下车等情况来揣测，岳之峰应当是一位面容和善、身材中等、体形偏瘦、衣着朴素、体力强健、行动敏捷的知识分子。从他“摸了摸上衣的4个口袋和裤子的3个口袋”这一细节来看，岳之峰身上穿的应当是一套中山装。

2.岳之峰的性格特征——信仰坚定、忍辱负重、平易温和、善良助人

课文中唯一明显提及岳之峰个性特点的是第34段：“本来，他并不是一个饶舌的人”，可见岳之峰是一个沉默寡言、谨言慎行的人，这正是其经历过的严酷的政治斗争培养出来的品质。除此之外，关于岳之峰的性格特点，要靠反复阅读文本才能归纳出来。

首先应当明确的是，岳之峰是一个信仰坚定、忠诚报国、忍辱负重、无怨无悔的老资格的共产党员。结合我国在科学技术方面取得的巨大成就，可以想见岳之峰作为工程物理学家的贡献。以第4—5段、第7段、第9—10段、第14—22段为例加以分析，就可以看出，岳之峰曾因回过一次家而被迫检讨22年，虽然他也有牢骚和惶惑，但始终忍辱负重，无怨无悔。他根据拥挤的人流判断出旅途比较艰难，上车时虽“有点垂头丧气”却并没有叫苦抱怨。在昏暗的车厢里，在尘土和纸烟的雾气中，他只是感到难受而没有牢骚，反而觉得汗味柔和得多了;他听到淳朴的方言感到既刺激又亲切;闻到南瓜的香味和乡亲们携带的绿豆香，他知觉灵敏品到了百姓生活的甜蜜滋味;咬一口上车前买的柿饼，他细细咀嚼着儿时的甜香……这些细微之处，都透露出他对故土和亲人的深沉的热爱和眷恋。作为一名高级知识分子，岳之峰把自己完全融入到普通百姓之中而絲毫不突兀、不违和。看到商品充盈、繁荣热闹的景象，联想往昔物资匮乏、日用品短缺的情形，他感受着时代的巨大进步和生活的沧桑变迁，在更高的层次上感悟到改革开放给国家发展带来的新局面。岳之峰把自己的苦乐喜忧化作深沉的家国情怀，把个人的前途命运完全融入到国家前途和民族命运之中，可见其忧国忘身的赤诚之心。

其次应当肯定的是，岳之峰是一位温和谦让、平易可亲、心怀善意、助人为乐的高级知识分子。以第11段、第14段为例展开分析，就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在非常拥挤的车厢里，岳之峰看到一位抱着孩子妇女在试探着寻找能坐的地方，就连忙站起身，把自己拥有的最优越的“雅座”让出来，这一举动就连那女人也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车厢里的旅客“就像沙丁鱼挤在罐头盒子里”，由此可见岳之峰的善良谦让、乐于助人的高尚品德和急公好义、扶危济困的侠义精神。岳之峰对素不相识的女子称呼“您”，以此细节管中窥豹，可以看出他身上自然而然表现出来的温良恭让、尊重他人的良好修养。不仅如此，岳之峰让出座位，自己只能无依无靠站在密集的人和物之间的“立锥之地”上，轮流把体重从左腿转移到右腿，再从右腿转移到左腿，已经感到“真不好受”，可是还有一个装着坚硬铁器的麻袋正在挤压他右腿的小腿肚子，而另一个席地而坐的人的脊背干脆靠到了他的酸麻难忍的左腿上。看到这里，不能不为岳之峰的仁义善举、侠义情怀鼓掌喝彩。要知道，他的“两个小时零四十七分钟”的行程才刚过三分之一呀，在剩余的大约两个小时里，岳之峰只能在无比拥挤的人群中无比艰难地站下去。想一想他在过去22年里忍辱负重、坚忍不拔的经历，对于他仗义行仁、助人为乐的善举也就丝毫不奇怪了。

此外，岳之峰还是一位孝子，对此无需赘言。从第2段、第11段、第25段、第29段、第50—51段透露出的信息来看，岳之峰应当精通德语，而且对流行歌曲、现代京剧、外国音乐、绘画艺术等也非常熟悉，具有丰富的艺术修养和高雅的审美情趣，这正是与岳之峰同时代的那些德才兼备、学贯中西的高级知识分子身上所具有的共同特点。

三.通过阅读文本分析作品中的典型环境描写

同其他小说一样，《春之声》的环境描写也以描绘社会环境为主。作品将主人公岳之峰置于宏大的时代背景和广阔的社会波澜之中，通过其人生经历的苦乐悲欢来观照和见证时代沧桑和社会巨变，讴歌拨乱反正和改革开放的伟大抉择为中国带来的新转机、新面貌、新局面。

作家将主人公回乡探亲设定在20世纪80年代第一个春节即将来临之际这一特殊时刻，为主人公设定了闷罐子车这样一个特殊的“小环境”，以此来透视时代大背景和社会大环境，通过岳之峰的所见所闻所感勾勒时代风貌和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课文第2—4自然段，通过岳之峰的丰富联想展示了新时期的巨大变化，描绘了中国人民正在快步追赶发达国家的情形。《泉水叮咚响》的流行、美国抽象派音乐的出现、全国人民都能快快乐乐过年、出国考察3个月等具有标志意义的事件，充分显示了时代的巨大进步和崭新变化，足以表明中国人民正在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黄土高原的乡下还靠人打铁与德国奔驰汽车厂的装配线、规模宏大的西门子公司之间的鲜明对比，拥挤的闷罐子车和宽敞的三叉戟客机（英国制造）、德国易北河的客轮之间的巨大反差，展现了正在起步的中国与日益发达的外国之间的巨大差距。在主人公岳之峰看来，正在快开的“闷罐子车”发出的响亮声响正象征着中国人民正在负重追赶的高亢的脚步声。

第5—7自然段通过岳之峰的自由联想，描绘了火车站广场热闹的市场景象、下车和上车的熙熙攘攘的人流、火车站黑压压的人头、令人眩晕的人群、故宫门前排着的长队、买两个烧饼也要挤出一身汗、火车站售票窗口挤不回去的人群等等。第14自然段通过岳之峰在车厢里听到的“温暖的闲言碎语”，显示了日益繁荣的社会面貌。这些描写，显示了改革开放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显著变化，展示了中国社会生机勃勃的崭新景象。

第15—22自然段通过岳之峰在闷罐子车厢里的见闻和思考，表现了人们面对落后现状的各种不同看法，批评了那些无所事事而又怨气冲天、只会张口指责咒骂的自私自利者。在抱怨、咒骂、不解与满足、感激、明理的碰撞和争论中，进一步展示了国情和现实。

第28—42自然段写岳之峰在车厢里听到年轻女子跟着录音机学习德语，并由此引起两人的简单交谈。第48—49自然段写年轻女子继续吃力地学习德语引发岳之峰关于这个女子的种种疑问。这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妇女在昏暗、拥挤、喧嚣的车厢里坚持学习德语，表现了新时期的青年知识分子正在努力追赶失去的时间，为建设祖国埋头苦干、艰苦奋斗的精神。

《春之声》在行文中穿插着少量的自然环境描写。如第6自然段以岳之峰的所见所感——白雪不白、冬青不绿衬托火车站黑压压的人头。第51自然段描写岳之峰下车后见到的家乡的夜景：天上的月亮、地上的白雪、天地之间泛成一片的青光、远处墓地上的松树、感觉到的一点寒风和坑坑洼洼的土地，以此烘托岳之峰回到家乡的心情，他清醒冷静地意识到，偏僻落后的故乡正在出现新的转机，广袤无垠的大地正在呈现新的面貌，涅槃重生的中国正在走向新的时代。

参考文献

[1]王蒙.春之声[A].陆迎真.语文（拓展模块）[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9.93-101.

（作者单位：焦作市职业技术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