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文化空间理论的西藏当雄县“当吉仁”赛马节发展研究

朱亚成 冯子健

(西藏民族大学，陕西 咸阳 712082)

2020年9月，农业农村部和国家体育总局发布《全国马产业发展规划(2020-2025年)》，提出“发挥区域特色优势，建成一批马术运动用马和休闲骑乘用马繁育基地，打造一批马产业强镇和产业集群，丰富民间民族特色马术运动和文化旅游活动”[1]。西藏传统赛马节的蓬勃发展有利于平衡和维系当地的生态文化系统、促进当地农牧业和旅游业的发展、推动西藏长治久安。近年来，文化空间理论作为研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要理论和方法得到了广大学者的一致认可，张博认为关于文化空间的定义需要进一步扩展，才能充分说明文化空间的特性以及其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的重要地位，即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文化空间还应包含该遗产生存、发展以及传承的空间[2]。依照此定义，对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化空间的保护，归根结底就是对其存在、发展、传承与表现空间的保护。刘国臣认为文化空间将时间与空间重叠，集中体现为统一的文化价值观念[3]，具象化为实体的景观建筑或民俗活动，在主体性、空间性、时间性与文化性四个维度展现了传统文化内在因子的交融性与复杂性，推动非物质文化遗产在现代社会的存续与发展[3]。覃琮指出“文化空间”已呈现多学科、多视角的交叉融合，不应该局限于人类学和非物质文化遗产领域，应把文化空间视为一种研究视角，让它进入更多的研究领域和更大的知识系统，开拓出更多的无限可能[4]。

当前，关于文化空间理论与传统体育的研究相对较少，但现有研究为本研究提供了支撑和依据。一是文化空间理论对于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保护具有重要现实意义和价值，要进一步重视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空间研究[5]。这为本研究分析西藏当雄县“当吉仁”赛马节的发展奠定了重要支撑，即发展“当吉仁”赛马节具有重要的社会价值和经济效益；二是文化空间理论的民族传统体育保护模型的构建，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空间”包括理念变量、组织变量和物态变量，三者相互依存，共同作用于民族传统体育保护实践[6]。本研究主要借鉴和运用了文化空间的核心层要素——理念要素、中间层要素——组织要素、外显层要素——物态要素三个层面对西藏当雄县“当吉仁”赛马节发展现状、价值、困境及策略进行了分析和论述；三是基于文化空间理论的民族传统体育保护策略研究，提出了建立文化空间主体间沟通协作机制、优化文化空间产品与服务的质量[7]、创新民族传统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生态保护策略、拓宽民族传统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生态保护广度、构建民族传统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化环境、重现民族传统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化魅力等[8]，这为西藏当雄县“当吉仁”赛马节发展对策的提出提供了参考。

赛马，藏语称“达久”。西藏当雄县“当吉仁”赛马节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文化，迄今为止已有300余年历史，2008年入选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时至今日，“当吉仁”赛马节已成为发扬民族体育、传承传统民族文化的文化旅游产业品牌，是体验高原特殊旅游、了解西藏民俗文化的重要窗口[9-10]。当前，“当吉仁”赛马节发展初具规模，相关日程安排紧凑，活动内容丰富多样(详细见表1)，吸引了无数游客前往西藏当雄观光旅游，带动了地方经济和旅游业的发展。保护和传承“当吉仁”赛马节是贯彻落实“十四五”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具体体现，也是推动全国马产业发展的积极回应。有鉴于此，本研究基于文化空间理论，从文化空间的核心层要素——理念要素、中间层要素——组织要素、外显层要素——物态要素三个层面对“当吉仁”赛马节发展的价值、困境及策略进行深入分析(见图1)，为民族赛马节的保护和传承以及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传承提供参考。

表1 2020年西藏当雄县“当吉仁”赛马节日程安排[11]

图1 西藏当雄县“当吉仁”赛马节文化空间模型

一、现实诉求：西藏当雄县“当吉仁”赛马节的发展价值

(一)理念层价值：延续传统文化习俗，彰显人文价值

马匹是西藏农牧民生产生活的重要工具，西藏农牧区因地域辽阔，很多公共体育基础设施无法建设，公共体育服务也不能很好在当地落实，而赛马运动刚好具有健身、休闲娱乐等功能[12]。公元17世纪，蒙古和硕特部落首领固始汗率部入藏，选中拉萨西北部的草原牧养军马，进行军事训练。这片草原位于念青唐古拉山南麓，平坦宽阔，水草丰美，故被命名为“当雄”，意为“精心挑选的牧场”。蒙古骑兵每年举行一次检阅式，这便是赛马大会的缘起。西藏节日众多，每逢节日时，都要开展大型的赛马会渲染气氛，其目的也是用马来祈求一年风调雨顺、趋吉避凶[13]。随着赛马运动在西藏的不断开展，加上赛马本身所具有的刺激性和渲染性，各种大型的节日、祭祀和集会中都加入了赛马表演的节目。以此来提升节日的气氛，后来发展为传统节日中的重要表演内容[14]。如今，“当吉仁”赛马节已成为发扬民族体育、展示传统民族文化和物资展销交流为一体的文化旅游产业品牌[15]。“当吉仁”赛马节的人文价值主要体现在健身娱乐和精神信仰两方面。首先，很多牧民可以选择骑马、赛马来达到自身健身和休闲娱乐的需求，促进身心健康的发展。其次，赛马运动也是西藏当雄县节日中重要的表演内容，这些节日都体现着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而赛马自然也被赋予上独特的情感和精神依托。因此，赛马运动的开展可以满足当地民众精神信仰的需要，同时还具有满足当地人们生活社交的社会功能。所以，赛马运动的开展在西藏当雄县具有重要的人文价值。

(二)组织层价值：传承游牧生活方式，助推当雄长治久安

组织要素是西藏当雄县“当吉仁”赛马节得以存在的主体基础和制度基础。组织主体是西藏当雄县“当吉仁”赛马节“文化空间”存在的根本。西藏当雄县是纯牧业县，以饲养牛羊为主。牧民对马匹的需求较大，马作为交通工具时至今日依然有很高的价值。当雄县的民族风俗、信仰(藏传佛教)、礼仪、节庆，以及当雄人民的生产方式、生活习惯等对“当吉仁”赛马节的存续发展有重要影响。赛马运动作为西藏优秀的传统体育项目之一，对推进西藏当雄民族节庆体育、民族观光体育旅游以及全民健身的发展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同时，激活藏族特色赛马运动当中的活力，有利于发展旅游业，促进民族间的交往。人们在参与赛马运动时也更容易产生共鸣，促进民族团结，有助于社会和谐发展，助推西藏当雄的长治久安。

(三)物态层价值：传承赛马文化，实现“赛马搭台，经济唱戏”

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地方政府把办好“当吉仁”赛马节作为促进民族文化发展，助推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桥梁和纽带，使之成为为民谋发展、谋福祉的真正意义上的老百姓的节日[14]。随着青藏铁路的开通，外地游客大量前往西藏旅游，带动了西藏旅游业的发展。“当吉仁”赛马节更成为提升西藏当雄县知名度的一张名片，以赛马节为契机发展旅游业，带动当地经济发展，也让外地游客通过赛马节这个途径，更好地了解青藏高原的风土人情。同时，“当吉仁”赛马节是高原牧场上的一场盛大节日，它吸引的不仅仅是外地游客，更是人们进行农牧品交易的集会，吸引各地的商家前往。因此，“当吉仁”赛马节更像是一场巨大的商会，这不仅有利于为农牧民进行经济创收，更能激发农牧民养马、赛马的积极性。从而促进当地农牧业的发展，更能为西藏农牧区解决“三农”问题提供更多的办法和途径。

二、生存局限：西藏当雄县“当吉仁”赛马节发展的羁绊

(一)理念层困境：现代体育项目的冲击

理念要素是“当吉仁”赛马节存续发展及“文化空间”存在的价值、根本前提和核心原则。当前，“当吉仁”赛马节在理念层上的困境，突出表现在饱受现代体育项目的冲击，尤其是西方体育的冲击[17]。在西藏赛马中传统赛马元素在减少，现代竞技赛马元素在增加。“当吉仁”赛马节是西藏当雄县一年一度重要的民俗体育活动和民族节庆典礼，深受当地父老乡亲的重视和喜爱。在西藏和平解放之前，人们的体育活动大都以藏民族传统体育为主，如锅庄舞、赛马、抱石头、押加、拔河等。改革开放之后，尤其是进入新世纪之后，大量西方体育项目强势地涌入，对西藏当雄县本土特色体育项目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和影响，尤其是对民族传统赛马运动。最初赛马运动是牧民们在放牧时进行的赛马，其目的是为了生活娱乐，强身健体。当今社会快速发展，牧民们通过赛马来健身、娱乐的观念也发生了改变，赛马运动的健身价值也逐渐减弱。赛马运动不被人们重视是西藏“当吉仁”赛马节发展在理念层的主要困境。

(二)组织层束缚：赛马运动教育有待跟进

随着西方体育的大量涌入，学校体育基础教育也都朝这方面发展。大量的青少年都接触不到赛马运动，这对少数民族地区传统体育项目的传承是不利的，特别是赛马这种在学校中较难开展的体育项目。大量的年青人喜欢上了篮球、足球等各种体育项目，赛马运动也逐渐被青少年所冷落，加之教授骑马技术的父辈忙于生活和工作，开展赛马运动的危险和难度较大，导致参与西藏“当吉仁”赛马节的儿童越来越少，赛马的后备人才储蓄严重不足，甚至出现了10岁的儿童没有一次骑马经历的尴尬境地[18]。随着西藏当雄县马匹数量的减少，加之很多马匹要作为交通工具使用，不能完全提供给儿童练习赛马技术。骑马放牧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大量的民间骑马、技术得不到好的传承，后备人才的力量也越来越少。加上对赛马运动宣传力度的不足，很多的藏族年青一代都没有接触或见过赛马运动。即使很多藏族青少年对赛马有着浓厚的兴趣，但骑马本身的危险性和难度较高，加上缺少正规的培训机构和俱乐部，导致很多喜欢赛马的人都无法参与到赛马运动当中。在学校教育当中，没有关于赛马运动的教育，甚至关于赛马运动的宣传都很少，使得赛马运动在学校中的发展步履维艰。

(三)物态层瓶颈：赛马物质文化基础遭受削弱

随着新的科学技术不断引入，科学技术既推动了文化生态系统向科学化的发展，又削减了原有生物的价值[19]。摩托车、汽车的出现打破了马匹在文化生态系统中的动态平衡，削减了马匹在人们生产生活中的交通作用。马匹作为当雄传统生产生活中重要的运输交通工具，在摩托车、汽车出现后，自身的社会功能大大衰减，人们都选择了更快、更方便的新型交通工具。即使在农牧区，人们骑马的积极性也大大降低，养马、训马的牧民们也逐渐减少。虽然还保留着一定的赛马运动，但是牧民们对赛马技术的训练也不再重视。随着今后马匹数量的减少，民间的赛马运动也将难以开展。随着马匹社会功能的减退及生产、生活方式发生的变化赛马运动在文化生态系统中的地位也将受到影响。

三、消解路径：西藏当雄县“当吉仁”赛马节发展的对策

(一)理念层认同：加强对赛马文化和赛马精神的宣传

理念要素是维系和支撑“当吉仁”赛马节“文化空间”的稳态和意义的存在[19]。传承民族传统赛马文化和赛马精神，要充分发挥“当吉仁”赛马节作为民族节庆的重要作用。在节日中挖掘赛马文化，塑造独具藏民族特色的赛马节日文化，吸引更多牧民、游客来参与和观赏赛马节，让赛马运动成为对外展示的重要窗口，让更多的人参与到其中，感受藏域风情，更好的宣传和发展藏族特色赛马文化。同时，加强赛马精神的认同和宣传。当雄县由于自古以来一直都是游牧民族，“当吉仁”赛马节体现了一种自强不息，不畏风雨，迎难而上的精神。“当吉仁”赛马节从本质上来说，它更是藏民族的一种精神文化和物质文化。它承载着藏民族千百年来在雪域高原上生活和发展的共同历史记忆。通过举办“当吉仁”赛马节来凝聚人心，对当地乡土文化的传承和乡村振兴的开展有着重要作用。加强对藏族赛马运动的历史渊源、文化内涵、价值功能等方面的挖掘，塑造符合新时代发展要求的藏族特色赛马文化，对保护和传承藏族传统赛马节有着重要作用。

(二)组织层发力：推广赛马教育

“当吉仁”赛马节发展需要教育层面的制度性支持，要加强赛马教育。学校是传承民族传统体育的重要场所，可广泛开展赛马运动进校园教育活动。在国外，如俄罗斯将滑冰和摔跤引入学校体育当中，日本的相扑运动，韩国的跆拳道都被纳入了学校体育课程当中。培养当地儿童青少年传承骑马、养马的优秀传统，积极引导赛马运动与西方竞技体育项目协调发展，保留赛马优良传统习惯[20]。赛马运动作为优秀传统体育项目之一，应该被有条件的学校引入到校园中去，同时，各学校也要对赛马运动进行大力的宣传，引导学生参与到赛马运动中。相关部门也要对赛马运动进行相关教材的编写，为学校开展赛马课程提供成熟、科学的理论方法指引。当然，仅靠民间的力量显然是远远不够的，需要政府出台相关政策，完善赛马节规范化的管理，培养适用于藏族赛马节的专业裁判员、组织人员等，依托政府政策，更好的发展民间赛马节。当地政府还应该依托地区优势，规划和筹建文化生态保护区，如建立当地赛马场、成立赛马俱乐部等，因地制宜的开展全民体育运动。

(三)物态层夯实：组织开展赛马运动

组织开展赛马活动主要从办好民间赛马节和开展赛马运动两个方面着手，在办好民间赛马节方面，办好民间赛马节对西藏赛马运动有重要的保护和传承作用[21]。首先，“当吉仁”赛马节的开展对藏族民间赛马运动有着巨大的保护作用，它可以吸引牧民们积极参加赛马节的比赛和表演，牧民们在平时养马、赛马的积极性也会得到提升。同时，以大型的藏族赛马节或赛马会为发展契机，可以起到对藏族赛马运动很好的宣传作用，激发藏族青年对赛马运动的热情，吸引更多的年青人参与到赛马运动当中，起到一定的传承作用。“当吉仁”赛马节是藏族人民在生产生活中共同创造的一种民俗节日，是藏族人民共同认可和参与的节日。在开展赛马运动方面，充分挖掘和塑造民族特色的赛马文化，才能更好的保护和传承赛马运动。要充分发挥赛马运动的健身、休闲和娱乐价值。让牧区更多的群众加入到这项运动中来，满足牧区群众对体育运动健身、娱乐的社会需求，发挥赛马运动本身具有的健身功能，更好的保持原生态本色[22]，提升当雄牧民们传承赛马文化的自觉性和自主性。同时，加强赛马产业化管理。如在《全国马产业发展规划(2020-2025年)》中重点提到了要发挥马术赛事活动在新兴市场中的引领作用[1]。西藏当雄作为我国传统的养马、赛马区域，有着开展民族传统赛马赛事和活动的先天条件。首先，要推进适度规模马匹标准化的饲养，在西藏当雄县建立起一批符合国家标准的养殖示范场，发挥示范带动作用。并且要对马匹进行育种创新，发挥地方马的优良特性，建立起现代的马场养殖体系。其次，要更加完善“当吉仁”赛马节的马术运动体系，大力开展藏族赛马节，打造起“业余-专业-职业”的分层级赛事体系。鼓励和支持民间赛马俱乐部的创办，培养和引入专业的赛马赛事人员，提升公信力，全面推广赛马运动。最后，要加强交流合作，西藏当雄作为其中重要地区，要开展与周边地区的马文化交流，提升自身赛马文化的知名度，加强赛马与旅游业相融合[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