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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格斯《自然辩证法》的理论内蕴及其在全球卫生治理中的彰显

2021-12-04冯起国

关键词:自然辩证法自然界恩格斯

冯起国 杨 谦

(1. 武夷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 福建武夷山 354300; 2. 南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天津 300350)

2020年,是自然辩证法、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恩格斯诞辰200周年。缅怀和纪念恩格斯,最为重要的方式就是回到并解读他的经典著作,在解读中学习恩格斯的伟大人格和阐释其经典著作内蕴的理论格局及其在当代中的彰显。《自然辩证法》(以下简称《辩证法》)正是代表和反映恩格斯伟大人格与其理论格局的经典文本,既蕴含着人类与自然生命共生的理论格局,也包涵着人与人命运与共的理论格局。2020年以来,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的大流行,极大威胁全人类的生命健康安全,成为当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不稳定性、不确定性日益突出的最新注解,并再次确证了恩格斯当年在《辩证法》中警告的“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1]这一重大论断的历史眼界、前瞻思维和现实价值。当前,重读《辩证法》,深刻理解《辩证法》阐扬的生态世界观、生态方法论和生态价值论三个主要方面内蕴的理论格局及凸显的理论优势,使自然辩证法成为指引全球生态治理的价值遵循和重要力量,对于国际社会树立“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共建“生命共同体”“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2],深化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国际合作,积极参与全球公共卫生安全治理,守护全人类健康福祉和生命安全利益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和时代价值。

一、《自然辩证法》的理论内蕴

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提出“整个有机体”[3]概念,不仅饱含着人类与自然的有机整体关系层面,而且蕴含着人与人的有机整体关系层面。这两个层面主要内蕴于《辩证法》中具有内在紧密联系的生态世界观、生态方法论和生态价值论中,形成了《辩证法》中关于人类与自然生命共生、人与人命运与共两个向度的理论格局。深度理解和把握《辩证法》内蕴的理论格局,为科学认识和完善全球公共卫生治理提供了根本的世界观、方法论和价值论遵循。

(一)解答人类与自然生命共生、人与人命运与共的生态世界观

恩格斯自然辩证法所阐扬的生态世界观,始终站在历史、辩证的唯物主义基本立场上,坚持以实践观点和“整个有机体”观点看待人类与自然、人与人的有机整体关系,确立自然观和历史观逻辑同一的世界观,为解答人类与自然生命共生、人与人命运与共格局之问提供了生态世界观基础。

在恩格斯看来,“整个有机体”,不只是一个狭义上的自然生物学概念,更是涉及终极意义上的人类命运范畴,饱含着人类与自然关系、人与人关系两个方面。“整个有机体”思想将地球上各种生命形式视为一个相互依存、相互影响的有机整体,不仅指向自然界,也指向人类或人类社会,“整个有机体”就是自然生命体和人类生命体相统一的生命整体,而不是相反。有机整体性是恩格斯自然辩证法特别强调的首要特征,有机整体论是恩格斯生态世界观的鲜明彰显。在此就不难理解,恩格斯能够站有机整体高度,深刻探讨人类与自然、人与人辩证统一关系,并认为自然-人-社会是一个有机整体,人类在开展实践活动时,不应只注重人的价值,甚至把人的价值与自然价值对立起来,人类唯有尊重自然价值和人的价值的统一,才能真正实现与自然的共同解放和和谐发展。

恩格斯“整个有机体”思想还将人类及人类社会所依赖的自然界放置于范围更大的整体性认知与实践活动图景之中,或者说,在人类通过劳动实践从自然界中获得人类自己及其历史之后,又通过感性活动将自然界纳入到人类社会之中,使自然界成为人类现实的自然界,成为真正的、人本学的自然界。与此同时,个体人类的生命表现越来越采取共同的、同他人、同社会一起完成的生命表现形式,也是人类同自然生命共生、同自身命运与共的现实的生命共同体形成的表现和确证。

恩格斯认为,自然、人和社会理应共同处于一个辩证发展的有机体中,然而现实情况与其观点相反。当人类社会发展到在资本主义工业文明这一历史阶段时,恩格斯注意到资本主义制度、生产方式、现代性价值体系和科技理性的叠加效应所带来的一系列可预见的资本主义社会普遍危机的严重后果,破坏了“整个有机体”生态系统的和谐共处格局。[4]

其一,人类与自然关系的两极对立,人类与自然生命共生格局遭到破坏。人类作为生命体,不仅生成于自然界,而且依赖于自然界而生存和发展,正如恩格斯所说:“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和存在于自然界之中的。”[5]因此,人类要理性对待自然界的先在性、客观性,依照自然尺度去适应自然界,遵循自然辩证法规律去利用自然界、改变自然界。但实际情况是,人类在利用自然界、改造自然界获取生产资料、生活资料实践活动中,考虑较多的是迫使自然界“为自己的目的服务,来支配自然界”[6],“为自己创造新的生存条件”[7]。这在一定程度上对自然界局部造成了一些伤害,尤其在现代性工业文明时期,在追求资本利益的资本主义现代性实践中,人类利用现代科学技术,改变甚至征服自然界,取得一次次“对自然界的胜利”,实现了经济和资本利润的无限增长,同时也给自然界造成“实质性伤害”。人类与自然的平衡关系遭到严重破坏,一系列正如恩格斯在《辩证法》中所描述的对自然界的伤害也会伤及人类自身的“较近或较远的后果”的产生——灾变事件的发生。由此可见,资本主义现代性实践,不仅没有把人类带进所期望的“自由王国”,反而促使自由主义、物质主义、享乐主义和利己主义等以人类征服自然为中心的扭曲价值观、消费方式和生活模式的生成,加剧自然生态环境和人类生存环境日益恶化。这些不良后果的产生,不仅关涉人类与自然关系,从更深层次上来说,其实是人类自身问题。因此,只有深入反思和变革自身的社会组织形态、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科学、有度地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界,自觉地调节人类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才能够不断应对和解决人类面对的生态危机威胁。为此,恩格斯从人类“自身和自然界的一体性”的层面认为,必须寻求建立一种有计划地生产的“自觉的社会生产组织”[8],能够自觉地调节人类与自然的关系,真正实现人类与自然之间矛盾的解决,在认识自然、改造自然和保护自然中,维持人类与自然和谐共生、科技理性和价值理性相互关涉的图景,否则就会遭致自然界的报复和惩罚。

其二,人与人关系的两极对立,人与人命运与共格局遭到损害。“我们不仅生活在自然界中,而且生活在人类社会中。”[9]恩格斯的这个论断表明,人类不仅是自然存在物,而且是自为地存在着的社会存在物,人类与自然、人类自身之间价值关系通常交互在一起,相互促进。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呈现出的却是一幅人的价值与自然价值关系对立、人与人关系对抗加剧的画面,正如恩格斯所说:“一切较高的生产形式,都导致居民分为不同的阶级,因而导致统治阶级和被压迫阶级之间的对立”[10],最终使“全世界的社会状态发生革命”[11]。这表明,在人类没有真正成为社会和自然界的主人之前,不可能有计划、自觉地调节人类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资本主义制度和生产方式框架内更是如此。为此,为了有效规避人类与自然、人与人的两极对立,公平地满足社会全体成员生存发展需要,就必须变革资本主义制度和生产方式,建立一种有计划地分配的“自觉的社会生产组织”[12],即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组织形态,就显得尤为重要和必要。在这种社会组织那里,才能有效控制和调节旧的制度和生产方式带来的较近或较远的后果,自觉地调节人与人、人与社会间的关系,人类与自然的关系才能真正实现生命共生,人与人、个属人类和整个人类社会才能真正实现命运与共,推动人向人、人向社会的本质意义上的真正复归,最大程度地满足人类的价值需要,实现人类自由与幸福的价值目标。

人类文明史就是人类不断认知自然、改造自然的历史,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人类“历史本身是自然史的一个现实部分,即自然界是成为人这一过程的一个现实部分”[13]。可以说,恩格斯从自然史和人类史相统一的高度,深刻揭示了人类通过尊重自然辩证法规律的实践活动路径去实现人类与自然生命共生、人与人命运与共的自然辩证法图景,为科学认识和完善全球公共卫生治理奠定了生态世界观基础。

(二)秉守整体性思维方式的生态方法论

恩格斯自然辩证法所阐扬的生态方法论,始终坚持以“辩证的同时又是唯物主义”的基本立场和思维方式去认知与回答人类与自然、人与人有机整体、辩证统一关系问题,为描绘人类与自然生命共生、人与人命运与共格局提供了原则立场和方法论遵循。

《辩证法》生态方法论最突出的一个特征就是批判性和革命性。在汲取康德实践理性理论、黑格尔辩证法理论、费尔巴哈人本主义、唯物主义理论的合理内核的基础上,通过批判和抵制庸俗唯物主义、社会达尔文主义等各种错误思潮的冲击和影响,超越主张主客对立的近代主体形而上学以及先验方法论、绝对唯心主义和直观唯物主义等德国古典哲学,恩格斯创立了整体性、有机性的思维方法,由此形成了以实践活动为基础和以整体性思维为原则立场和根本方法的自然观和历史观辩证统一的生态世界观和生态方法论。恩格斯站在“整个有机体”高度对人类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做出科学解释,并指认人类“自身和自然界的一体性”以及人与人有机整体性的图景。可以看出,恩格斯自然辩证法思想首先表现为对上述流派思维方式的不彻底性进行无情地批判和澄清,更加整全地来说,表现为与一切形而上学、唯心主义思维方式的批判性分离,实现了“从德国唯心主义哲学中拯救出来”并“确立辩证的同时又是唯物主义的自然观”[14]和历史观相统一的世界观和思维方式,终结了机械论和唯心主义理论观点,补苴了它们存在的罅隙。以此为基础,恩格斯才得以彻底地认识清楚人类遭受自然界报复和惩罚的根源究竟在哪里,揭露和批判造成这些“预备阶段”危机的罪魁祸首:一方面是认知根源问题,受限于机械、形而上学和唯心主义思维方式自身无法克服的缺陷和短板,人类对自然辩证法规律的认知和运用也会受到狭隘思维视野和界域的羁绊,很难预见过度利用自然、改造自然所造成的较远影响。正如恩格斯所说:“每一次胜利,起初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是往后和再往后却发生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常常把最初的结果又消除了。”[15]另一方面是社会根源问题,受制于人类自身只关心生产和交换行为的“最近的、最直接的效益”,而对于“我们的生产活动在社会方面的间接的、较远的影响”却完全忽视了。[16]对此,恩格斯直接指出,“到目前为止一切生产方式”、社会制度、现代性价值体系和科技理性,都仅仅以取得“最近的、最直接的效益为目的。那些只是在晚些时候才显现出来的、通过逐渐的重复和积累才产生效应的较远的结果,则完全被忽视了”。[17]恩格斯正是从人类与自然、人与人有机统一的整体格局出发,以系统的整体性思维这个核心原则和方法来审视、把握自然界、人类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的有机整体关系,为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提供“唯一在最高程度上适合于自然观的这一发展阶段的思维方法”[18]。

恩格斯生态方法论注重以整体性思维方式去探讨自然界、人类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为科学阐释人类与自然生命共生、人与人命运与共的理论格局提供生态方法论遵循,为达至人类与自然、人与人和谐共处的实践图景提供治理之道,为科学理解和推动全球公共卫生治理提供了重要遵循。

(三)持守全人类现实幸福和共同利益的生态价值论

为无产阶级和全人类谋利益和幸福,是恩格斯生态价值论的鲜明主题。恩格斯自然辩证法从批判和清算资本主义制度、生产方式和现代性价值体系着手,深刻揭露了造成自然危机和社会危机的认知根源和社会根源问题,以此为基础,回答了人类与自然生命共生、人与人命运与共的格局,以实现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现实幸福、共同利益的价值立场和价值旨归问题。

恩格斯之前的思想家固守的自然价值与人的价值以及人类自身关系对立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在资本主义制度、生产方式、科技理性和现代性价值体系框架内,表现得最为充分、彻底。正如恩格斯所说:“支配着生产和交换的一个个资本家所能关心的,只是他们的行为的最直接的效益。不仅如此,甚至就连这种效益——就所制造的或交换的产品的效用而言——也完全退居次要地位了;销售时可获得的利润成了唯一的动力。”[19]这样一来,在自然方面的影响,招致自然界对人类的报复和惩罚,例如人类在工业化进程中,曾经发生的像美索不达米亚、希腊、小亚细亚、阿尔卑斯山等大量破坏生态环境而导致环境日益恶化和人类生命健康遭受伤害的灾难事件;在社会方面的影响,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展开了生存斗争,这种“生存斗争不再单纯围绕着生存资料进行,而是围绕着享受资料和发展资料进行”[20],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需求和供给之间的和谐,竟变成二者的两极对立,……以自己的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必然进一步发展为劳动者丧失财产,同时一切财产越来越集中在不劳动的人的手中”[21]。这必然引发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对抗程度的加剧,从而导致社会危机的发生,阻碍人的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价值目标的实现。可以看出,资本主义社会所取得的经济和资本利益的无限增长并没有能够真正解放现实的人,没有给现实的人带来所期望的理想状态——自由与幸福,相反却使现实的人完全处于片面性、单向性和畸形性的异化窘境。在这里,恩格斯注意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制度、科技理性和现代性价值体系剥夺无产阶级追求美好生活权益的严重弊病并对其进行了无情地揭露和批判。恩格斯认为,为了控制和调节人类生产、生活行为在自然、社会方面的负面影响,改变现实的人的生存发展条件,最根本的就是进行阶级斗争和社会主义革命,对“直到目前为止的生产方式,以及同这种生产方式一起对我们的现今的整个社会制度实行完全的变革”[22],寻求建立一种“有计划地生产和分配的自觉的社会生产组织”[23],以扫除一切不合理的生产方式、制度、科技理性和现代性价值体系的桎梏,摆脱自然危机和社会危机对人类的伤害。

在“整个有机体”理论那里就可以看到,恩格斯十分注重从人类与自然、人类自身命运和共同利益这两个基本问题中去探讨现实的人的根本问题以及人类与自然、人类自身之间价值同构性关系。恩格斯自然辩证法将人类与自然关系问题始终纳入与人类、人类社会的同构关系中加以认识,并认为人类与自然矛盾关系的真正解决要依赖于一定的社会组织条件、人类自身命运和共同利益维护以及人类最终彻底的解放,而人类自身命运和共同利益维护以及自由全面发展要建立在对自然辩证法规律正确的认知上,是人类在适应自然、顺应规律、敬畏生命的过程中实现的。由此可见,恩格斯的生态价值论不仅与唯心主义和机械论做了彻底区隔,而且超越了它们无视现实或者社会历史中人的在场、价值关怀缺失和实践错位的思维局限性。

恩格斯从对现实的人的关注出发,审视人类面临的困境与阶段性危机,对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种种问题和弊端进行了最为彻底地批判和清算,为人类从根本上摆脱自然界的报复和惩罚及实现无产阶级乃至全人类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满足,更好地推动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指明了路向,那就是实现“两个和解”和“两个提升”。早在1843年,恩格斯针对资本主义工业革命时期产生的环境污染问题,就提出了实现“两个和解”的论断,指的是实现“人类与自然的和解以及人类本身的和解”[24]。在此基础上,恩格斯又提出“两个提升”的论断。恩格斯指出,实现“两个和解”,人类不仅“在物种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而且还要“在社会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25]这是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从矛盾走向和解、人与人之间关系从对抗走向和解,进而实现人类社会由低级阶段到高级阶段发展的世界历史过程和方向。那些只注重人的价值、资本利益而无视自然价值和分配正义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制度,将为“有计划地生产和分配的自觉的社会生产组织”[26]所代替。人类社会进入人类与自然、人类本身和解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阶段,“于是,人在一定意义上才最终地脱离了动物界,从动物的生存条件进入真正人的生存条件”[27]。从此,“人们第一次成为自然界的自觉的和真正的主人,因为他们已经成为自身的社会结合的主人了”[28],人类将完全自觉、自信地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重建人类与自然生命共生、人与人命运与共格局,使人类在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条件下,自身美好生活需要不断得到满足和共同利益得到维护中而达至自由全面发展的价值目标。这是人类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飞跃,也是《辩证法》服从和服务于自然解放和人类“解放世界事业”的生动体现,对于理解和完善全球公共卫生治理提供了根本的价值论遵循。

二、《自然辩证法》理论内蕴在全球卫生治理领域中的彰显

恩格斯《自然辩证法》从生态世界观、生态方法论和生态价值论三个解释层面揭示了人类与自然生命共生、人与人命运与共两个向度的理论格局,其理论价值不仅是对现实的表征,更是面向人类实践活动、回应时代关切的重要思想源头。映照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的全球公共卫生安全治理领域,“生命共同体”和“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是《自然辩证法》中“整个有机体”理论在当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的运用和发展,彰显了《辩证法》理论格局的高度和视野。

(一)“生命共同体”理念:对人类与自然生命共生格局的彰显

习近平充分运用恩格斯生态世界观、生态方法论和生态价值论原则和立场,结合当代生态环境以及人类自身生存条件面临非传统安全挑战风险增加的“大变局”,从探讨人类与自然有机整体关系着手,提出恩格斯生态自然观在新时代呈现的新形态——“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理念,指认了人类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实路向,这一理念既是习近平生态世界观,也从本质上决定了习近平生态方法论、生态价值论和生态治理理论的基本特质与基本意蕴,彰显对恩格斯《辩证法》中人类与自然生命共生理论格局的继承、发展和实践。

习近平特别强调“学习和实践马克思主义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思想”的重要性,并提出“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的理念。在习近平看来,人类与自然是一个“相互依存、紧密联系”的“整个有机体”,“人类归根到底是自然的一部分”,“生命共同体”就是维持这个有机整体内各种构成要素相互依存、相互制约和不可分离的现实路径。在对待人类与自然、物种关系上,习近平多次引用恩格斯在《辩证法》中的相关论述以及马克思在研究“人类发展史上特别是工业化进程中,曾发生过大量破坏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的事件,酿成惨痛教训”的案例[29],以警示违背自然辩证法规律而遭致自然界报复、惩罚的人类实践后果,以及强调尊崇自然、善待自然的重要意义,“人因自然而生,人与自然是一种共生关系,对自然的伤害最终会伤及人类自身。只有尊重自然规律,才能有效防止在开发利用自然上走弯路。这个道理要铭记于心、落实于行”[30];“人类发展活动必须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否则就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31]。由此可见,人类与自然之间是命运与共的关系,而不是主客对立的关系。只有秉持“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理念,在尊崇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中利用自然、改造自然,才能真正“形成人和自然之间和谐发展现代化建设新格局”[32]。

对于这次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的深层次原因,尽管其溢出源头尚未确定,但有一点全球科学界有着广泛共识,很可能与人类过度利用自然、改造自然,从自然界获取物质生活资料时逾越了行为界域,侵扰了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进而破坏自然界的生态平衡,以致促使病毒自然进化并跨越物种区隔传染到人类引发的。越来越多的事实和证据表明,携带新冠病毒的自然界野生动物中间宿主在传播全链条中扮演了关键的角色。野生动物是维持自然系统平衡循环的关键要素,也是阻止许多疾病直接传染给人类的安全防护网。然而,现代工业文明社会,由于人类单向思维方式、资本利益之上的生产方式、社会制度、社会政策、生活方式、消费方式和科技理性等诸多因素,无视自然辩证法规律,没能正确认识、处理来自或依存于自然界的人类与自然、其他物种的和谐共处,或然人类与长期寄居于自然界的病毒、细菌等微生物相互作用、和谐共存的关涉,导致了人类与自然、其他物种平衡关系的丧失,这就为自然界直接或间接报复和惩罚人类提供了可能。

在以习近平“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理念为基本遵循的前提下,如何打赢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这场阻击战,建立一种有计划地生产的“自觉的社会生产组织”,实现人类和自然、人类和动物的文明与和谐发展的新格局?除了变革旧的世界观、自然观和思维方式,确立辩证的生态世界观、自然观和思维方式,以系统整体性思维推进这次新冠肺炎疫情的治理,健全包括生态安全、自然资源安全和生物安全在内的总体安全体系,构建全方位的治理共同体,不断提升综合治理效能外,还必须从变革发展方式、生活方式和消费方式上探究:一方面,变革不可持续、不协调的发展方式,和以科技理性和追求资本利益无限增长为主要内容的现代价值体系,建立既尊重人类利益和价值,又尊重自然和动物的权利和价值的新型人类与自然、人类与动物之间的命运共同体,树立保护野生动物就是保护人类自己的意识,强化服务于生命安全、生物安全等人类与自然和谐发展领域的科技创新,推动形成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绿色发展方式。另一方面,变革不负责任、不合法的生活和消费方式,建立全面禁止非法野生猎捕、交易,革除滥用自然、滥食野生动物陋习的制度体系和法治体系,培育民众文明健康、绿色环保的生活消费方式,为新冠肺炎疫情防护、公共卫生安全治理提供制度保障、法治保障和群众基础。这对提升公共卫生安全治理能力、维护生态安全和人类生命健康具有重要引领作用,深刻诠释了恩格斯自然辩证法理论中关于“人类与自然的和解”“在物种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的论断。

习近平“生命共同体”理念是对人类与自然生命共生理论格局的鲜明彰显,体现了辩证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历史观的逻辑统一。坚持人类和自然关系、科技理性和价值理性关系的辩证统一,寻求建立一种有计划地生产的“自觉的社会生产组织”[33],以更好地满足人类良好生态环境健康和人类生命健康福祉需要的价值诉求,既超越了裂解人类与自然统一关系的人类中心主义和生态中心主义的世界观、自然观和思维方式的固有缺陷,又超越了漠视整个人类共同利益和幸福福祉而只维护资本利益的畸形价值观。

(二)“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对人与人在全球卫生治理领域中命运与共格局的彰显

恩格斯自然辩证法深刻阐释了人与人命运与共的理论格局,指明了只有在人与人命运与共的“整个有机体”中,人的现实幸福和共同利益才能得到满足,才可能获得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以恩格斯《辩证法》生态世界观、生态方法论和生态价值论中有机整体思想为指导,面对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传播蔓延的严峻态势,在深度认同“生命共同体”理念基础上,习近平富有远见地提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擘画了全球公共卫生治理格局和人类卫生健康领域整体发展的辩证图景,全面而深刻地彰显了人与人命运与共的理论格局,是“整个有机体”理论逻辑的全新世界图景构想,为满足整个人类生命健康安全的根本需要,为全球公共卫生治理提供了一种急需的新的思维方式和实践形态。

其一,“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主张用坚持有机整体论的生态世界观和生态方法论有效应对人类公共卫生安全威胁、完善全球公共卫生治理,变革与超越了西方部分国家政府和人民在全球公共卫生治理领域固守的原则立场和机械、唯心主义思维方式。新冠肺炎疫情是一种跨国家、跨族种传播性质的非传统安全威胁。当前,新冠肺炎疫情仍在世界范围内传播蔓延,防控形势依然严峻复杂。与此同时,有些西方国家政府和人民基于自身的机械、狭隘世界观、方法论,从制度和意识形态的冷战思维和“零和”思维出发,推行“本国优先”的单边霸凌主义、排外主义和社会达尔文主义,将公共卫生问题政治化、种族化和污名化,违背科学精神,制造并散布病毒阴谋论,正在侵蚀着国际社会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合作基础,加剧了包括公共卫生危机在内的全球性问题协同治理赤字不断扩大的态势,国际疫情防控合作面临着各种障碍因素叠加的复杂局面。面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最严重的全球公共卫生危机挑战,人类向何处去?习近平在准确把握世界历史、人类社会整体发展总趋势的基础上,站在“整个有机体”高位,从人与人命运与共格局出发,倡导国际社会共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这对于世界各国树立携手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信心,团结应对这次全球性公共卫生危机的风险挑战,共同推进全球公共卫生安全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建设,弥补全球公共卫生安全治理的短板和不足提供科学指引和根本保证,也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在全球公共卫生安全治理领域中的生动诠释,进一步丰富和完善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科学内涵。

纵观人类文明发展史,其本身就是人类联合起来不断抗击各种疾病和战胜各种灾难的历史。病毒疫情、自然生态危机作为治理对象,不分国界、族种、制度、文明和意识形态,在各种重大传染性疾病和生态灾难面前,在人与人命运与共的全球化时代,任何国家和民族都无法独善其身,任何国家和民族都无法做到独自面对与抗击各种疾病威胁、战胜各种灾难。可见,维护全球公共卫生健康安全是国际社会共同的责任。在公共卫生健康领域,世界各国和人民作为治理主体都要站在“整个有机体”高度,从人与人命运与共格局出发,积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积极共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这不仅有利于推动加强国际防疫合作、打赢这次新冠肺炎疫情防控阻击战,而且着眼于整个人类公共卫生健康事业的整体发展、未来发展,事关全人类的未来解放事业,充分体现了中国主动把自身命运与整个人类命运、把自身发展与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相融合的高度站位和实践作为。正如习近平所指出的,“人类是一个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34]面对这次重大疫情危机,世界各国和人民都要认识到病毒疫情、自然生态危机是人类共同的敌人,必须摒弃“本国优先”“利益藩篱”的单边霸凌主义、排外主义的“零和”思维方式,摒弃“隔岸观火”“趁人之危”“幸灾乐祸”的扭曲世界观,摒弃扭曲病毒溯源、推卸责任,将病毒疫情政治化、种族化、污名化的非理性、非客观的行为方式;超越制度和意识形态的冷战思维阻隔,尊重制度、文明和发展水平差异,倡导以共同体意识为基础的多边合作主义、树立命运与共和守望相助、捍卫国际公平正义的共同价值理念,倡导多元文明制度之间交流互鉴、和谐共存、共同进步的共同价值理念,倡导尊重科学事实、携手应对战胜病毒疫情的共同价值理念,从而推进国际社会团结合作、共同构筑“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历史进程。“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越来越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理解和认同,符合人类社会、世界历史发展的总体方向,彰显了“整个有机体”和人与人命运与共的理论格局,为提高全球公共卫生治理水平、形成强大的治理合力,最终战胜新冠肺炎疫情指明了路向。

其二,“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执守整个人类命运与共的共同利益价值论,主张以保障全人类的生命健康福祉和促进全人类全面发展为全球公共卫生安全治理的根本价值取向,变革与超越了西方部分国家固守的狭隘的、扭曲的利益立场及思维局限性。新冠肺炎疫情是一种全球公共卫生突发危机,关涉整个人类生命健康安全和根本利益。世界各国政府和人民只有着眼于人与人命运与共格局,寻求建立一种有计划地分配的“自觉的社会生产组织”,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共同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实践路径和实现方式,共同应对全球公共卫生安全威胁,团结合作取得“抗疫”的最终胜利,才能保障世界各国人民的生命健康,实现全人类的共同安全健康利益,促进人的全面发展。

不断满足人类美好生活需要、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恩格斯写作《辩证法》的价值旨归。人人享有安全、人人拥有健康是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重要内容。共筑“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旨在建设一个公平正义、合作共赢、和平发展、安全健康、相互尊重和清洁美丽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旨在更好地维护人类的整体安全和健康权益,更好地守护人类的生存和自由全面发展,这是对《辩证法》生态价值论的充分彰显。事实上,自新冠病毒疫情从暴发到全球大流行以来,中国始终以生态价值论为根本遵循,站在“人类命运共同体”高度,秉持“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价值理念,弘扬国际人道主义精神,以建设性的立场积极参与全球公共卫生治理。一方面,中国充分发挥制度和治理体系优势的效能、核心价值精神的强大力量,在较短时间内有效切断了新冠病毒传播链条,同时也为全球赢得了宝贵的时间窗口;另一方面,中国及时向国际社会通报新冠病毒疫情信息,与国际社会共同分享防控、诊疗、救治经验和开展疫苗研发合作,愿意向世界各国人民提供全球公共卫生健康产品——中国正在研发的新冠肺炎疫苗,在力所能及范围内为其他疫情国家和地区提供大量支持和帮助,既把中国人民生命健康放在首位,也为维护全球公共卫生安全和全人类最关键的人权——生命健康作出了中国贡献。中国在疫情防控中的实践作为,充分体现了中国自觉把自身利益与整个人类共同利益统一起来的高度站位和历史担当,生动诠释了“人类健康共同体”理念以及《辩证法》关于为全人类谋利益和幸福的生态价值论的鲜明主题,充分彰显了恩格斯自然辩证法理论中关于“人类本身的和解”“在社会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的基本论断。

然而,与我国建设性做法不同,西方个别国家固守狭隘的价值论,在本国疫情防控上效率低下、自利短视、不负责任,没有把人民的生命健康放在第一位,反而抱守资本利益优先于人类利益、党派利益优先于民众利益、富人和权势群体权益优先于弱势群体权益、白色种族权益优先于有色种族权益的机械思维和价值论,甚至将抗击病毒疫情政治化和一度推崇“群体免疫”防疫策略,错失了遏制病毒传播的关键时机,导致病毒疫情持续恶化和民众陷入深重的权益灾难,深度暴露了西方资本主义制度、生产方式、发展模式和现代价值体系的弊端;在国际合作抗击疫情上,固守背离人类共同利益格局和共同体意识的本国利益优先、种族主义和排外主义等错误思维,推行单边制裁和强权欺凌,背离国际人道主义精神和国际合作原则,破坏全球团结协作、共同抗击疫情努力,不利于国际社会携手维护全球公共卫生安全治理实践,严重威胁了他国人民和全人类的生命健康权益。“人类命运共同体”“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坚持人类自身之间价值同构性关系,秉守公平正义、求同存异、团结合作原则,倡导人类共同利益的价值论,为全球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完善全球公共卫生安全治理,维护全人类公平、平等、命运与共的生命健康权益,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提供科学指引和重要保证。

习近平“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着眼于全人类共同的生命健康利益,致力于营造人与人、个属人类与整个人类社会命运与共的公共卫生健康安全格局。“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源自恩格斯对人类与自然、人与人关系规律的深刻理解,体现了对“生命共同体”理念深度认同和全球公共卫生发展规律的科学认知,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在全球公共卫生安全治理领域的生动诠释,进一步丰富和完善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蕴意,彰显了对恩格斯“整个有机体”理论的创造性继承和发展,实现了对资本主义世界观、思维方法、价值观和全球治理观的超越。

总之,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中的当今世界,是一个需要自然辩证法理论而且正在不断丰富其理论内蕴的世界。历经130余年的风雨沧桑,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至今仍然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展现出强大的真理力量,其生态思想和辩证思维方式,是指导我们走出人类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矛盾困境的武器。“生命共同体”“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是对恩格斯《辩证法》中“整个有机体”理论的继承和发展,充分彰显了人类与自然生命共生、人与人命运与共的理论格局。面对百年未遇新冠肺炎疫情所引发的全球公共卫生危机和世界秩序的交叠碰撞,我们要充分发挥恩格斯《辩证法》理论工具的作用,坚持用“生命共同体”“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去面对国际社会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协调与合作、推动全球公共卫生治理实践,以实际行动、历史担当共同佑护全人类的生命健康福祉和自由幸福,共同守护人类共同的地球家园,并最终以实现整个人类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为根本价值旨归,可以说,这就是对恩格斯及其《自然辩证法》最好的纪念。

注释:

[1][7][8][12][18][20][23][25][26][33] 恩格斯:《自然辩证法》,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313,98,23,23,84,301,23,23,23,23页。

[2] 2020年3月,习近平同法国总统马克龙通电话时首次提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概念;2020年5月,习近平在第73届世界卫生大会视频会议开幕式上致辞时正式提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概念。

[3] 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阐释自然辩证法和唯物史观统一性时曾经提出“整个有机体”概念。

[4] 在马克思恩格斯时代,这种危机还处于“预备阶段”。

[5][10][11][15][16][17][19][21][22][27][2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769,771,770,769,770,771,771,772,770-771,300,300-301。

[6][14]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59,13页。

[9]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84页。

[13][24]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94,542,63页。

[29][30][31][32]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第13,11,13,31页。

[34] 《习近平同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通电话》,《新华每日电讯》2020年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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