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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如发自内心的呼叫”:一个局内人对艾伦·洛马克斯思想缘起及学术遗产的回顾和展望①(四)

2021-12-01安娜伍德

音乐文化研究 2021年4期
关键词:马克斯歌唱测量

[美]安娜·伍德 著,张 颖 译

内容提要:上篇[译文(一)、(二)]将艾伦·洛马克斯(Alan Lomax)的家庭背景、精神气质、文化环境、所受影响、学术思维的成长和田野工作经历等方面作为[他的]主要思想缘起,[以此]探讨洛马克斯的表演风格(expressive style)与社会文化关系理论的发展,并阐述了他和[美国人类学家]康拉德·阿伦斯伯格(Conrad Arensberg)共同创建和主持的研究项目及其调查领域。下篇[译文(三)、(四)]将描述项目的理论假设、方法与成果,以及学界评估;并站在私人和反身角度,就洛马克斯的个性、公众形象和表达风格等方面重审学界对其工作的评述;最后将探讨跨文化比较研究在当前学界表达文化(expressive culture)研究中的潜力。

批评和讨论

[由于]表演风格项目涵盖了数个领域,[这就对]学者充分理解项目的所有原理提出了挑战。总体而言,要对该项目作出公平的评价,要求评估者熟知统计学和当代文化生态进化理论;在这个方面,人类学家一般都比较扎实。话虽如此,[实际上]大多数评论者都能很好地理解这一项目并作出了有深刻见解的评论。

1970年,《民歌风格与文化》出版之后,学界开始对洛马克斯研究项目进行广泛评论。记得有一天,我来到办公室后发现艾伦很绝望地坐在后面的房间。对批评过于敏感是洛马克斯的一大弱点。他是一个脸面很薄的人,即使是建设性的批评也会被他当作一种决然的否决。其中最让他伤心的是布鲁诺·内特尔(Bruno Nettl)的评论。②洛马克斯一向认为内特尔是见识最广和最精通音乐学、民族志和民俗学文献的学者——也是最聪明的——会理解他正在试图做的事情。他寄希望于内特尔,并曾打电话给内特尔(正如他告诉我的那样):“你误解了我试图实现的目标……我以为你会明白。”我为他感到难过,但读[内特尔的]评论时,我有点困惑。[事实上]这是一个鼓舞人心的、建设性的评议,处理得当,并对歌唱测量体系多有称赞。内特尔指出了[项目中]有待改进的论域以及其他人在讨论歌唱测量体系时不可避免会发现的缺陷,并给出了他自己的评价,有时甚至是在一些明显偏弱的论点上也给予洛马克斯支持。

我向读者推荐其他几位早期评论者,他们都对项目作出了积极而富有建设性的评论,如史蒂文·费尔德(Steven Feld)③、弗兰克·杜宾斯卡斯(Frank Dubinskas)④、埃德温·埃里克森(Edwin E.Erickson)⑤和哈罗德·德夫(Harold Driver)⑥。有一些来自民族舞蹈学(ethnochoreology)的评论相当残酷,但仍提出了一些重要问题。总的来说,这些批评是正确并值得考虑的,也是在预料之中的。(另见艾丽斯等⑦、桑托斯⑧和萨维奇⑨最近发表的对这方面的分析。)评论焦点概述如下。[与评论]意见有异之处,我的简短回应绝没有否定评论者观点的意图。

许多评论者对[歌唱测量体系所采用的]跨文化方法持怀疑态度,并强烈批评项目的抽样、统计和粗糙的分类。许多人对歌唱测量体系没有就例外[个案]和变体进行说明,以及将音乐风格和品质与社会因素加以关联感到不安。批评家认为,该项目最令人担忧的方面是它抹去了人类日常生活中的细节。一些学者推断,默多克是洛马克斯的理论来源,二人都将文化作为一个有着统一特征并与单一地理位置相绑定的有边界的实体。该系统过于绝对;其分类是有限定的;它没有反映移民、离散、文化交融和广泛的散居民族的现实[情况],[如]犹太人的散居历史延续了几个世纪,他们吸收和创造了许多音乐语言,也许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关于这一特性[即离散、散居问题]的案例(马克·斯洛宾Mark Slobin与作者的谈话,2016年冬季)。

评论者指出,歌唱测量体系中的“文化”可能包括不止一个音乐和社会文化群体。例如,大卫·洛克(David Locke)⑩以他在一个印度东北部村落的实地调研为例讲述了一些细节,该地的音乐在歌唱测量体系中被归类为“古高文化”,而事实上,该地有一种“种姓”,区别于其他种族特征且有自身完全独特的歌唱风格。洛克指出了系统中的一个严重问题,一个项目团队已经开始寻找,并持续通过全球点唱机平台来对默多克分析系统的次区域和文化级别进行精练调整——这项新增的程序需要来自地区专家的建议。

有意思的是,[歌唱测量体系中所采用的]样本规模——从每种文化中分析的歌曲数量——除了布鲁诺·内特尔以外几乎被所有人质疑,内特尔意识到了文化模式的冗余重复性。⑪这意味着,对较大规模的样本进行编码的确非常理想,但是做鸟瞰式的了解是在世界范围内进行比较的必要条件。⑫此外,一些区域的文化调查样本覆盖面不足[也是学界对项目的另一质疑点]。对此,洛马克斯和阿伦斯伯格非常清楚,但在20世纪60年代,从中国和印度部落获取录音是几乎不可能的,很多[样本]是后期加入的,但现在到了填补这些缺陷的时候了,尤其是就舞蹈测量系统而言。⑬

在对歌唱测量体系的详细重新评估中,埃里克森推断,现在的人类社会并不是完全独立的。如高尔顿问题(Galton's problem)⑭——测试确定相关性是基于个案独立性还是基于外部依赖性——某些歌唱测量体系的关联表明,生存因素与民族学之间存在普遍关联。埃里克森主张“这些测试的结果支持了用扩散-历史(diffusional-historic)而非功能进化(functionalevolutionary)的观点来解释歌唱风格的差异”⑮。同样,他也认为,歌唱测量体系的“区别”(differentiating)和“综合”(integrative)因素似乎是这些现象的区域——人种分布的一个产物。虽然埃里克森对洛马克斯进化框架中的普遍倾向性[主张]存有疑问,但他并没有否定某些社会音乐学之间关联性的可能,尽管[这些关联]不一定适用于全世界,但有可能在当地存在。他的研究支持了洛马克斯关于声带紧张(vocal tension)和收缩(constriction)与妇女的地位和待遇之间关系的假设。

这些问题与一直以来的统计方法及其复杂性有关。高尔顿问题或许至少可以通过现在可用的更细致的统计工具得到部分解决。洛马克斯本人也从功能论转向了传播论解释——即使[他对这一转向]并未作出[专门]说明也未在其言语中大量反映。事实上,这种二分对立在研究的设置和结果中已经得以清晰的体现。通过对歌唱测量体系变元分析所得的文化——地理表达就反映了传播论取向(diffusionist approach),这一结论反映了[音乐文化与]历史迁移和定居[间的关系],并寻找功能间的关联。但洛马克斯最后似乎没有完全解决或直面传播论与功能论的问题,可能他认为二者是相互包容的。现在,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方法是进一步挖掘:如[统计学家]迈克尔·弗洛里(Michael Flory)⑯一直在做的,尝试新的研究设计并利用先进的统计手段;利用其他启发式的工具如“歌曲核心”(Canto Core)⑰等对歌唱测量体系内的所有样本进一步研究。史蒂文·布朗(Steven Brown)⑱和帕特里克·萨维奇(Patrick Savage)⑲声称已解决了这个问题,其研究结果支持传播论,但他们的样本规模很小,有些人对他们的抽样和统计程序提出了质疑。

学界对歌唱测量体系最严重的批评主要集中在其研究设计中对文化语境、语义及实质意义的忽略。几位评论者提出了另一个重要且相关的、在跨文化研究中长期为之奋斗的问题(埃利斯等人)⑳,即在无限制或至少未注意和评估二者差异的情况下对橙子和香蕉样本进行检测的风险。史蒂文·费尔德就比较音乐学以主位观为依据认为:

我们需要开创一种定性的和彻底的比较社会音乐学,而不是将音乐和社会结构特征具体化、客观化,或对各种收集和无历史根据的材料进行不确定的分组,……有意义的比较将是最根本个案之间的比较,而不是脱离语境的特征列表间的比较……进行这种比较社会音乐学所需的数据是单一社会模式的陈述,重点在于音乐风格的连贯性和音乐在角色分化中的作用。因此,最好的客位(etic)表述必须建立在最彻底的主位(emic)数据基础之上。(额外强调)㉑

我认为歌唱测量体系的研究实际上是依赖于[局内的]主位数据进行的。默多克将[测量]指标称为“代码”是有充分理由的。民族志和民族音乐学数据建立的基础,是将原来民族志学者已知的社会和音乐主位状况作为标识。虽然还有更多的内容可以添加。[但]我认为建立现实中本不存在的二分法对研究来说是毫无益处的,构建所谓的处于对立面的、冲突且互斥的“主位”(emic)和“客位”(etic)数据、研究、观点,最终都是在浪费时间。这种二分法能反映我们的生活和行为吗? 抛开其在哲学和社会思想史中的起源与争执,善于辩论的[美国人类学家]马文·哈里斯(Marvin Harris)㉒将“主位”和“客位”概念引入人类学,与结构主义和相对主义理论相对立。哈里斯强调客位观,将主位观置于为其服务的地位。但长久以来,人文学科一直极为重视主位观在学科中的地位,试图消除科学主义在大学终身职位的确定、出版、资金和方法差异等方面的影响。或许现在是时候结束这一对立了。在现实中,主位和客位是携手并进的,就像芭芭拉·艾伦(Barbara Allen)和她爱人的坟墓上的玫瑰和荆棘[一样]交织在一起。因为科学本身不就是对个人感知的共识性度量吗?㉓

有一种基于数据的方法或许可以证明这一论点,旨在达到与史蒂文·费尔德所呼吁的相类似的目标。理想情况下,表演风格数据集应该尽可能多地考虑以下几项。(另请参阅“人际关系领域档案”,即Human Relations Area Files,和当前的一些跨文化研究。)《民族志地图集》包括了每种文化被研究的时间周期,因为这可能会影响样本。目前我们已经向表演风格数据集添加了新的元数据。当然还有其他领域也可以考虑添加,如主要遗传隶属关系、考古学发现、历史学指标、已知的迁徙历史(当前、历史、古代)、重大动乱、有记载的奴隶制和雇佣制、反复发生的灾害或冲突,饮食(主食、充足性)、殖民主义的影响、有记载的国家或主要的种族干预。数据集还可以包括18世纪(或工业革命之前)或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已知、推测或书写的关于地理位置、人口规模、降雨量/干旱、资源控制(土地、水等)、经济/生存、家庭和亲属组织类别、社会分层、母系/父系组织、户主性别、父子关系、劳动中的性别分工、妇女外出工作、女性限制或隔离、童年放纵、年龄设置、工作团队、仪式目的、宗教信仰(包括巫师)、领导人的类别和权力以及社区决策过程、读写能力/记忆系统、文化/知识传播手段类别以及关于现代化的说明等。我们将征求传统承载者的元数据,纠正元数据并描述每种文化及其起源和社会/神话分类系统,音乐、舞蹈、交谈和设计中最重要的特征,儿童、男人和女人最重要的素质,以及家庭及其社区/国家的主要期待[等问题]。这些数据将使[读者]理解[歌唱测量体系]分析的语境更为丰富。此外,还有许多或新或旧的民族志以及旅行者、管理员、传教士、小说家和医生的记写[也值得被纳入表演风格数据集]。

歌唱测量体系的研究,只能以广域视角将统计方法、历史学和民族志知识加以运用。现在,[这一广域]视角可以更好地聚焦,它呼吁跨学科合作来实现该项目更大的精确度。㉔添加元数据即可以纳入此类[跨学科]分析。

歌唱测量体系或任何类似范畴的数据研究就如一本书,理解的过程就像阅读一样,书中的字句和排序都意喻着深刻而复杂的现实,如[一块]石头诉说着人类和自然的景观;一座纪念碑代表某个时代;灰烬则隐喻炽热的爱。同样也可通过[研究者接受的学术]训练和[采用的]田野方法(菲尔德认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以及田野研究人员的耐力、偏爱、倾向和个性来进行反身性研究。洛马克斯在试图写一本密西西比三角洲非裔美国人文化的书时发现了这一点。他碰到了对他而言是未知的墙。因此,他做了唯一能做的:写了一本关于他自己的经历和观察的回忆录。㉕

歌唱和舞蹈测量体系是一种符号系统,其标度不够精确,且因为是由耳朵来判断,可能会出现同一样本在不同的编码者之间出现不同结果的情况。它们的类别在不同的文化中可能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应该[对编码样本]进行严格测试,对其加以完善或修改以解决这些确实潜存的缺陷。由于这些问题,以及在项目研究过程中,将研究者认为是重要的音乐标准用于跨国比较,歌唱测量体系现在被有些人视为含有种族中心主义色彩。虽然这可能有一定的道理,然而,我们应谨记,[歌唱测量体系的]编码和标度代表的是在不同文化中被强调或贬低的特征,故而反映的是这些文化自身的审美偏好。

歌唱测量体系的标度被认为过于粗糙以至于无法捕捉文化中歌曲间的变异性。史蒂文·费尔德对歌唱测量体系进行了详细而公正的测评,但他无法用歌唱测量体系[方法]对500首卡卢利(Kaluli)歌曲的样本进行编码并捕捉它们之间的差异:“这500首歌曲具有巨大的可变性和微妙性,事实上,对它们进行编码几乎是不可能的。”㉖[不过]歌唱测量体系的最初目的并不是为了区分单一文化中的歌曲和风格;洛马克斯希望创建一个能更加精细筛选并适用于其他研究者的编码系统版本,而萨维奇和布朗正在进行的“歌曲核心”研究就是在洛马克斯这一目标基础上的延伸。

舞蹈研究的领军人物对[他们]在舞蹈测量体系教学影片中所看到的感到愤怒,[但]这些影片[的内容]直到现在才全部出版。㉗[英裔美国人类学家]布伦达·法内尔(Brenda Farnell)㉘认为,舞蹈测量体系将舞者视为物体,将其简化为一种“无经验的肉体”(raw physicality),一种剥离其意义、内涵或语境的舞蹈动作、含义和丰富内在性之间的机械化联系。洛马克斯的一些动作形态的合并[从地理]范围上是属于北美大陆的。

不幸的是,舞蹈测量体系是[对]统计方法滥用的最糟糕代表。它的主要数据是拍摄舞蹈动作中的随意片段,这些片段脱离了赋予它们意义的社会语境。我们对该舞蹈事件一无所知,既不知道其中的动作延伸,也不知道动作对于正在跳舞的人来说可能意味着什么……这是完全不合理的臆断。就犹如:“当我们在舞蹈之外的日常生活中发现类似的片段以显著的频率出现时,我们就假定舞蹈中的片段与生活中的片段可以互为代表。”㉙

对一些人来说,洛马克斯将艺术因素与生存[状况]相互关联也使得他们很不安,这似乎意味着马克思主义的倾向。然而,表演风格范式,是基于民族志而非抽象产生的。它是在一个以生存为基础的进化框架中,以有限和特定的人类学视角,透过生产手段与关系去探寻表达文化。它远比马克思主义更微妙,将艺术置于文化的中心而非边缘。“机械化的马克思主义者犯了一个灾难性的错误,把创造力视为是一种政治和经济控制的直接反映,而不是在多重压力下作出的间接、不可简化的反应”㉚。

在2017年夏天的一次电子邮件交流中,维克多·格劳尔曾就洛马克斯工作中的功能/进化论观点给予警告。正如文章上篇所述,格劳尔将歌唱测量体系视作一种引导发现的启发式工具,他并不接受他所认为的洛马克斯的单线进化模式。格劳尔写道:“他的歌唱风格进化理论是不健全的,不能被接受的,并且可能会损害歌唱测量体系方法学的复兴。”(个人交流,2017年7月22日)他进一步说:

对于艾伦来说,音乐表达的某些方面反映了生存和社会复杂性的进化阶段,从相对简单的狩猎采集社会开始,最后到高度精密、以灌溉为基础的当今农业社会。艾伦认为,音乐风格的转变会随着不同群体从简单的谋生向更复杂的生存类型的转变而有条不紊地进行……在我看来,并没有(某种)普遍性力量推动人类文化从一个阶段进化到下一个阶段,也没有任何硬性和彻底的规则将音乐风格与社会结构/或文化联系起来,而是一系列或多或少无法预测的事件,塑造了某些社会而未影响其他社会,这取决于在某一时间内谁处于特定的地方或情况。

我的回应是:“我从不同的角度看待艾伦的观点,他的进化分类并不是要表现由硬性和固定规则所支配的从简单到复杂的过程,而是对偶然现实和关联的总结与抽提。”(个人交流,2017年7月23日)

就像大多数考古学家和人种遗传学家一样,洛马克斯看到了一系列共存的适应模式,其中有些[模式]比其他[模式]更古老。他的著名图表显示的主要生存类型组(归结为5种)并不意味高低的排列次序,而是人类在每个阶段都在朝着不可避免的“进步”前进。我们可以明白评论家们为何以这种方式来解释洛马克斯过分简单化的图表。今天我们将能有更好地展示[和描述]这种结构和关系的方法。这些广泛的生存类型及其相关性是一种方法的构建、是对现实的刻意概算、是对异同模式的概括以及统计排序。㉛考古学家和人类学家用各种观点将人类文化发展中的技术、工具类型、其他物质文化、生存和定居模式以及艺术联系起来,其中往往或多或少与社会复杂性的程度有关。[美国民族音乐学家]杰夫·提顿(Jeff Titon)㉜在对歌唱测量体系的公正评论中认识到了这一点:“洛马克斯将音乐形象视为文化标志,[视为]一种音乐表演对一个社会的沟通风格、社会结构、男性或女性主导模式,性规范和育儿习惯的编码。此外,音乐群体的已有排序也意味着从小到大的音乐及文化复杂性的进化继承[过程],它暗示了民族和文化迁移的历史轨迹。”㉝

在评价洛马克斯的整体贡献时,罗伯特·巴伦(Robert Baron)㉞指出:“洛马克斯注重表演的动觉和体现。他的研究预示了音色、面部表情、手势和身体动作等领域将在未来的民族音乐学中占据显著地位。”(与作者的个人交流,2017年5月)

[美国民族音乐学家]理查德·基林(Richard Keeling)㉟曾写道:“几乎每位评论家都将歌唱测量体系描述为跨文化方法的一项重大成就,并且可能会影响未来几代民族音乐学的进程。”㊱然而,迄今为止似乎还没有这方面的迹象。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人文与社会科学之间的历史裂痕日益加深。[民族音乐学家]盖奇·阿弗里尔㊲称之为“巨大鸿沟”。[不幸的是],洛马克斯的歌唱测量体系陷入了这一深渊,尽管其本意在于跨越它。新兴的后现代学术浪潮驳斥了音乐风格作为一种还原主义、沙文主义,甚至是种族主义结构的概念,并对博厄斯(Boas)、米德(Mead)、赫斯科维茨(Herskovits)、洛马克斯(Lomax)、斯韦德(Szwed)等人提出了挑战。回想起来,阿弗里尔(Averill)对洛马克斯的看法更为微妙:“毫无疑问,某种东方式特征潜伏在这种截然不同的文化对比中,同样无须质疑的是,阿伦·洛马克斯本能的欣赏欧-非民间文化的愉悦性、包容性和相对自由的性开放制,这是他的研究项目中的一个关键动机,[歌唱测量体系]试图系统地表现并科学地论证音乐和社会风格中的这类对比。”㊳

20世纪80年代,[人类学家]乔治·马库斯(George E.Marcus)㊴、迈克尔·费舍尔(Michael M.J.Fischer)㊵和詹姆斯·克利福德(James Clifford)的著作使得后现代主义在美国人类学中占据了重要地位,他们对研究者与研究对象之间的关系作了回顾与批评,强调主体间性(intersubjectivity),并将文本作为行为的中介。这一思维激发了研究者与被研究者的学术共创,对殖民主义的遗留进行反思,并质疑观察者/局外人[研究者]的最终权威。然而,这也带来了令人不安的后果,其中之一是剥夺了几代学生(students)在其各自领域内所能得到的、引导研究和理论反映其学科现实并推动知识和公益事业发展的广泛、全面、历史准确的教育。相反,[后现代思潮]学术倾向于关注社会不满和无定形的、宏大的主题,如全球化和政治权力、身份以及性别。在这种氛围下,洛马克斯的成果招致种族主义、科学主义、本质主义和民族中心主义的指控。20世纪80年代以后,歌唱测量体系被忽略。学界[尤其是北美学界]明确拒绝比较而转向特殊。

艾伦·洛马克斯的个人和职业风格

洛马克斯在学术界的问题之一是他的个人风格。正如[人类学与民俗学纪录片制作人]约翰·毕晓普(John Bishop)所言,洛马克斯“[的成果]被当时的学者们误解,并未如他所想的那样被[学术界]普遍接受”。(与作者的一次交流,2016)洛马克斯融合了科学和人文学科的陈述[往往]引发[读者的]困惑,而他密集的、多目的书写只会增加这种困惑。洛马克斯的[书写]表达方式是一种兼具倡导和说教的诗意、科学和反身的混合体。在2015年得克萨斯州奥斯汀民族音乐学会的一篇论文中,盖奇·阿弗里尔讨论了民粹主义(populism)㊶和科学在洛马克斯研究中的融合:“作为一个民粹主义和平等主义者,你知道艾伦将站在哪一边:他不会站在那些被他视为是[唱着]‘刺耳挽歌’(strident monody)的文化的那一边。”㊷这种[复杂且让人困惑的]分析[表述]可扩展到[洛马克斯的]语言学和舞蹈学研究。洛马克斯在术语的使用上反复无常,并且,他对[研究中所采取的]具体方法、程序和结果的描述往往不完整也不明确。他在书写时似乎觉得每个人都知道他所知道的,并能与他分享共同的目标、信念和假设。然而结果往往不尽人意。

毫无疑问,洛马克斯知道恰当沟通方式的重要性。这正是他研究的目的! 洛马克斯和玛格丽特·米德(Margaret Mead)曾会见了吉米·卡特(Jimmy Carter)总统,帮助他降低演讲风格的地域局限,从而能被更广泛地接受,这也是洛马克斯的语音测量体系(Parlametrics)和音位结构学(Phonotactics)㊸[研究]的应用案例[之一]。下文是一封默多克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从耶鲁大学发来的建议信,文本已经丢失了,在此我[凭记忆]进行复述:

亲爱的艾伦,感谢你的来信,解释了关于幼儿时期和你的音乐数据分析因素的最新结果。我渴望能知道更多。同时,我以你项目顾问的身份提醒你,你的书写和陈述必须在更加集中聚焦的脉络下进行。你只能为每个报告或演示文稿选择一个主题,然后按照假设、研究方法、测试[过程]和结果[呈现][的顺序]直接切入,使整个过程绝对清晰,以保证其可复制性。如果你不这样做,你会发现自己将遇到很多麻烦。最后送上所有的善意与问候…(默多克至洛马克斯,约1965年夏天,凭我的记忆)

洛马克斯[对研究成果]的兴奋使得他拒绝了[默多克的]建议。如果他在介绍他的新范式时更加谨慎,在描述其思维、科学基础和研究方法方面[做得]更加周密,他的一些麻烦本是可以避免的。[当时]许多人认为,针对歌唱测量体系理论试图在社会组织、生存[状况]和表达系统之间建立因果关系的论点所提出的批评是理所当然的,现在[他们]仍如此认为,就是因为洛马克斯并未明确表明他所发现的二者之间相互作用的确切证据——他所谓的“动态关系”(dynamic relationship),而不仅是因果关系(causality)㊹。默多克所倡导的对整套想法、程序、方法和结果的透明化、分步骤的描述从未[在洛马克斯的表述中]实现,这使得项目处于极大的劣势。在洛马克斯复杂的甚至是矛盾的书写中,上述这些问题有时只得到一半解释或仅仅给予暗示,令人困惑的文章和成果报告,混淆了读者的辨别能力,让人失去耐心。

洛马克斯的[另]一大致命弱点是,他巨大的自我期望和未完成的学术训练使得他缺乏安全感。他曾对我说,他告诉自己要自信和大声说话,用以掩饰令他痛苦的羞怯、社交尴尬和严重的抑郁症。[同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未能与其鼎盛时期进行告别。他会尽力支持和鼓励许多积极进取的年轻人,但在学术界的公共语境中,他却不知道如何做到这一点。他不是以一位前辈的身份安静地坐在后座,而是坚持站在事件的中心,过分强调自己,毫无必要地滥用自己的地位,这很可能会冒犯他人,无疑地,他说话的声音太大。洛马克斯去世后,在2002年美国民俗学会的商务会议上,[美国民俗学家]罗杰·亚伯拉罕(Roger Abrahams)㊺对洛马克斯进行了报复,因为洛马克斯曾在二十年前让他难堪。㊻但是洛马克斯不是一个自恋的超级巨星;从日常层面上来看,他很敏感、善良,真诚地关注和关心他人,无法忍受看到别人陷入困境。例如,他会邀请一位无家可归的人到他家吃饭并为有需要的朋友支付医院账单、保释金或罚款。洛马克斯是趣闻和轶事的“源泉”,他会为你煮咖啡、倒饮料、做晚餐、讲故事并一直聆听你的倾诉。

[但]洛马克斯在他的文本叙述和公开演讲中采用的傲慢姿态使人感到尴尬,[他的]言谈举止[让人想起]20世纪40年代诙谐、超男性化(hypermasculine)㊼的经理人形象。[关于这一点],浮现在我脑海中的例子是洛马克斯和宝莱的舞蹈测量体系教学电影《舞蹈和人类历史》(Dance and Human History)。宝莱敦促他控制其叙述[风格]或让她来叙述,但洛马克斯仍旧坚持[要自己去做],并将诸如“庙宇妓女”以及有性暗示的“骨盆技巧”“婚前准备”(指西非的一种女子舞蹈)等短语保留[在其叙述中]。一定程度上,由于洛马克斯不愿意跟进20世纪70—90年代急剧变化的思维和社会动态,他的成果被当时新兴的民族舞蹈学领域断然否定。[那些]本来可能对歌唱测量体系持开放态度的学生,由于[洛马克斯倡导的]女性地位影响了她们演唱时的音域和鼻音[这一观点],进而对洛马克斯与性相关的情感理论不屑一顾。我曾听到洛马克斯像20世纪50年代活泼的播音员那样,以得克萨斯人那种漫不经心开玩笑的方式,用一种略微居高临下和暗示性的语言,讨论这一充满火药味的论调。而对于女权主义读者来说,这种情况屡次发生。洛马克斯极少提及他对待这一问题的认真程度及其[为了这一问题]所做的深厚的田野调研,如他早期利用声谱仪做的实验,与[心理学家]诺曼·马克尔(Norman Markel)在佛罗里达州立大学所做的调查,以及多年来他曾共事和咨询的不同专家们。

为何洛马克斯明知可以做得更好,但仍然轻率地说话和书写? 他在想什么? 当我提出一个建议时,他会沮丧地大声说(或呼喊):“你不是我的母亲!”我相信,洛马克斯一生都像一个无力抗争的孩童,与这个狭隘的、惩罚性的时代作斗争,这个时代充斥着拘谨、压抑性和思想,[这]和他所相信的人类价值观不一致,并且他早期就对某些人的伪善和残忍提出了质疑。他以同样的盲目叛逆抵制当下的[社会]规则,[他]咬牙切齿地抵抗他母亲的严苛制度,抵抗在楼上房间为楼下家庭的罪恶而祈祷的布朗奶奶的冷酷世界。

他是一位非常用心的父亲、儿子、兄弟和忠实的朋友,但对于家庭生活的满足感而言,他是一位陌生人。他沉默地忍受着[学界]对他父亲的攻击,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他的父亲成为某些纽约进步人士和民间人士指责和嘲笑的对象。无独有偶,洛马克斯自己也被隐射其不道德的田野调研和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获取非裔美国音乐家的版权。这种指控毫无疑问给他的个人特性蒙上了阴影,即使在学术界也是如此。

他曾深入[美国]南部、法西斯[时期的]西班牙和“二战”后的意大利,经常作为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来完成独创性的研究,并为其主张、文化平等和所谓的“挽救民族音乐学”而战,他将他的理念传递给艺术家、政府、媒体巨头、基金会、富人和名人,以及出租车司机、修理工和店主,正如他曾经说过的,面对“冷酷无情”的学术批评,他必须是一个勇敢的人。这让他在心理上和情感上都付出了代价。他说他觉得自己孤身在外,无法应付。这些困难使他难以表达自己的创新思想、广泛方法论,以及他所谓的在歌唱测量体系[研究]中的[一些]临时发现。

洛马克斯意识到他作为[一位]学者的局限性。他所倡导的并不总是文献中或理论谱系中所通用的,有时[他]会错误地表达自己的思想。例如,他似乎不知道库尔特·萨克斯(Curt Sachs)㊽曾将舞蹈行为与劳动行为联系在一起。㊾他有时会回溯到斯宾塞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术语来阐述他关于文化进化的理论,例如,当他指的是生存和适应的模式时,谈到的却是“进化阶段”。我记得我们在第41街的文化平等办公室(亨特学院,约1990年)进行的一次谈话,当时大约75岁的艾伦认为他的时间不多了。我劝他至少找一名研究生来帮忙,或许可以继承他的学术。他紧握着双手,泪流满面:“我无法做学术性的事情。我不会这样写,我不能教学,也不会有学生。我不能做到这一切。我老了,我必须完成所有我必须做的事情,并在我死之前说出来。我没有时间去做细节。我必须走得更快。”他觉得时间相当紧迫。洛马克斯作出了某些人生选择:尽可能多地进行基础田野研究,继续他的[学术]主张并实现他的庞大研究目标。为此,他放弃了学术奖金和“正常”的家庭生活。然而,无论他对自己的看法如何,[美国人类学家]约翰·斯韦德(John Szwed,2005)都明确表示,洛马克斯断断续续地接受了相当多的正规教育,并获得了一些他能找到的最好的老师的指导。根据盖奇·阿弗里尔的说法:

艾伦并不是如一些学术诋毁者所说的那样,是一位无知的学者或学术[界]的闯入者。他在得克萨斯大学取得哲学学位;20世纪30年代末,他曾在哥伦比亚大学学习人类学;他在纽约大学旁听德国比较音乐学家库尔特·萨克斯(Curt Sachs)的课程;他与语言学家和人类学家保持着几十年的学术联系。通过1960-1961年美国学术团体委员会的学术奖金(A.C.L.S.Fellowship)㊿,洛马克斯与乔治·特拉格(George Trager)一起在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分校(SUNY-Buffalo)学习语言学,成为人体动作学(运动模式的交际内容)研究创始人雷·博威斯特(Ray Birdwhistell)的学生。[51]

出于对艾伦的担心,贝斯·洛马克斯·哈维斯(洛马克斯的妹妹)和我曾有长时间讨论。我们试图让他每年邀请研究生,以便给予他研究上急需的帮助并将其记写下来。但是艾伦担心学生们会弄错——他不敢把他的鸟从笼子里放出来,除非是他[自己]打开的门。洛马克斯确实有跟随者,这些年轻人多年来为他工作,其中包括维克多·格劳尔和福雷斯蒂娜·宝莱、现任多媒体主管的吉迪恩·阿坎杰罗(Gideon D'Arcangelo)、全球点唱机的管理者迈克尔·德尔里奥(Michael Del Rio)、音乐家和作曲家安迪·比斯金(Andy Biskin)、国会图书馆录音馆长马修·巴顿(Matthew Barton)、民族音乐学家安迪·凯(Andy Kaye)以及禅宗牧师琼·哈利法克斯(Joan Halifax)。洛马克斯指导和教导他们,给予他们空间和责任,并被他们所铭记。但他[真正]需要的是研究生来继承他的学术遗产。

1983年,该项目转移到亨特学院,其数据集从大型计算机迁移到个人电脑,并成为全球点唱机原型的基础。20世纪90年代,歌唱测量体系数据集增加到约5,800个编码样本,而舞蹈测量体系数据集约增长至1,024和2,048个之间,并对每个样本分男性和女性单独编码估算。

洛马克斯正在寻求一种解释艺术中心性的方式。他认为艺术是个人和社区生活、文化和延续中所不可或缺的,为了解释这一点,必须通过一个将审美生物化(biologize the aesthetic)和科学美学化(aestheticize the scientific)的视角来回顾人类历史。1960年后,当他的理论在一个复杂的研究计划中被检验时,一些证据试验得到了证明,产生了足够的有趣且可以继续进行的成果。

当洛马克斯展示他在这一领域的发现时,他感到兴奋和高兴。他相信他带来了一份不可思议的礼物,一种思考艺术、理解音乐的新方式,一种新思想和研究方向。但这一礼物并非经常地如他所希望的那样被接受。尽管[学术界]当时提出批评本身很无可厚非的,但洛马克斯所期待得[学界]关于这一项目的整体价值和潜力的广泛认可态势却从未出现,或者即使出现过,他也不这么认为。毫无疑问,他期待得太多了,但他是一个敏感的人,因而为[学界对他成果的评价]感到很受伤。他感觉到[学界的]冷漠和缺乏兴趣,甚至是敌意,虽然从事实上来看,[这些]毫无疑问并非是有意为之的,但他从未真正从这些阴影中恢复过来。

洛马克斯是一位靠他的想象力和乐观精神生活的不可阻挡的人,[他]似乎能够完成任何壮举。但当他看到自己的研究被边缘化时,他决定在能够回应他的批评者之前不再发表任何东西。在他活跃的职业生涯的最后几年里,这位曾经热情洋溢的民俗学家独自在办公室里过夜,仔细研究无数页的计算机分析结果,发现新的关联,并计划下一步的研究。在康妮·阿伦斯伯格意外去世后,洛马克斯失去了长期能与之交谈的好友和同事,再也无法与她分享自己的想法和梦想,但他仍怀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信念坚持着,相信他的工作最终会得到更广泛的认可。艾伦·洛马克斯喜欢航海。他和我们一起乘着“公主的忧虑”号(“Princess Worrycare”)穿越湍急的潮汐、水母群、黑色风暴和金色阳光下的微风,航行到最后。

其他选择

20世纪80年代末,学界在非洲关于早期人类的发现与遗传学家瑞贝卡·坎恩(Rebecca Cann)、马克·斯托内金(Mark Stoneking)和路易吉·卡瓦利-斯福尔扎(Luigi Cavalli Sforza)关于古代人类起源于非洲并从那里扩散到世界各地的主张相吻合。[52]这是洛马克斯一直期待的鼓励。他在1988年给《科学》(Science)杂志编辑的一封未发表的信中写道:“最新的考古学发展表明,人类起源于10万年前非洲一种类似俾格米人的文化,这为歌唱测量体系项目增添了实质依据。”意识到他的同僚们对歌唱测量体系深远推测的抵触,他继续说:“我相信我关于表演风格演变的发现……是至关重要的……有趣的,因为正在进行的文化结构与表演之间的联系指出了它们之间的动态关系。”

在看过全球点唱机的介绍后,斯坦福大学人口遗传学的创始人卢卡·卡瓦利·斯福尔扎曾向洛马克斯索要了一份歌唱测量体系数据集副本,可惜当时洛马克斯已经无法工作了。最近,许多科学家和科学取向的民族音乐学家对歌唱测量体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53]伦敦大学帝国学院的进化生物学家阿曼德·勒罗伊(Armand Leroi)和乔纳森·斯怀尔(Jonathan Swire)[54]对歌唱测量体系进行了新的统计测试,显然得出了有趣的结果。[55]帕特里克·萨维奇和史蒂文·布朗[56]建构了一种基于歌唱测量体系的,可供选择且更为音乐学的测量技术,即“歌曲核心”,并为振兴比较音乐学作了有效努力。[57]哈佛大学山姆·梅尔(Sam Mehr)的“歌曲/音频档案的自然历史”(Natural History of Song/Audio Archives)项目对人际关系领域的档案和数据库进行了梳理,以构建一种多模态旋律和度量符号的方法,并寻找音乐的普遍性。格劳尔在他的一些发表文章和一本专著中,对俾格米人/布须曼人风格在世界各地的扩散进行了追踪。[58]格劳尔和我开始与基因人类学家萨拉·蒂什科夫(Sarah Tishkoff)和弗洛伊德·里德(Floyd Reed)合作,研究撒哈拉以南非洲基因和音乐风格的共变(covariation);[我们]在2007年美国人类学协会会议上发表了初步成果,展示[二者]之间存在的“动态关系”[59]。

在目前科技快速发展的环境中,社交媒体促进了各专业跨领域的合作、多种方法和视角的运用备受[学界的]欢迎和期待。考古学家克里斯蒂安·克里斯蒂安森(Kristian Kristiansen)[60]认为,在他的领域中,从多个方向的探讨可获得最好的结果:“这种智能体(agent-based)的物质性研究与定量分析技术的理论结合可以看作是克服宏观与微观理论二分法的尝试:[即]关于人与物的,世界系统理论的结构型/自上而下约束……以及个性化、智能体的物质性理论的分析型/自下而上约束。”[61]密苏里大学哥伦比亚考古学家迈克尔·奥布莱恩(Michael O'Brien)、李莱曼(Lee Lyman)及其同事约翰·达文特(John Darwent)率先将计算方法应用于动植物演化史,用来确定北美土著印第安箭头族人(arrowheads)的同血缘演变。这只是在不断发展的跨学科文化进化领域中所探索和达成的案例之一。但是,这一领域[的研究]可以从表达文化[62]、民族音乐学和身体动作研究中学到很多。

认知和生物科学家利用人类学的发现和跨文化以及分类学方法进行音乐研究。人类进化生物学(human evolutionary biology)是一个将文化置于人类进化中心的新兴领域,认为“目前有很多理论和证据表明,人类是一个超文化的物种——不像其他任何物种——其大脑、基因和生物学长期以来一直受到文化和遗传在进化过程中相互作用的影响”[63]。[目前]充分融入文化和学习行为的动作及进化模式正在被探索。[而]洛马克斯关于“表演艺术(expressive arts)是人类适应的核心”的理论和文化进化的模式,恰好符合这一框架。关于人类过去的新认知正在从其他领域的科学家和学者间的创造性合作中展开,因此表演风格研究及其数据很可能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扩展。

能否证明审美结构与人的适应模式同时并行? 是否正如洛马克斯所总结的那样,表演艺术是人类生存的核心? 最近,迈克尔·弗洛里使用了潜类分析(latent cluster analysis,LCA)的统计分析软件Latent Gold(版本4.5),报告了几种整体聚类和贝叶斯信息标准(BIC)拟合优度的测量方法,其中一种是重新分析歌唱测量体系数据(不包含任何地理信息),在对模型的简约性给予肯定的同时,用聚类来解释变化的程度。数据以历史上已知的人口群组和关系进行聚类分组,与[歌唱测量体系]以前的分析一样,结果显示14个分组最为合适。萨维奇运用了一种将歌曲的基因种群进行分类的方法,得出了与歌唱测量体系研究(同样也与舞蹈测量体系平行)吻合的9个到14个家族中的6个。西伯利亚/北极[地区]家族是仅次于撒哈拉以南非洲的最古老家族,其历史可追溯到三万五千年前,但历史如此久远的文物却在生活方式和审美模式上呈现出显著的延续性。

那么,是否有与这些古老的定居模式和迁徙路线相匹配的“情感家族”呢?[64]这是一个大胆的命题,为何不去尝试探究呢?正如巴伦所指出的:“比较主义有明显的缺陷,包括普遍模式之外的,文化地区边界的渗透性,以及由于移民、旅游、多元人口、世界主义和其他文化形式接触而造成的风格互渗。在承认这些不一致的同时,洛马克斯及其合作者提供的大量经验证据可以捍卫和证实广泛的风格模式。”(与作者的个人通信,2017年5月)

歌唱测量体系中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发现是,性别是决定文化的独立因素,就犹如生存一样。性别(Gender),或性别角色(sex role),也是舞蹈测量体系变元基模的核心因素。这再次表明,人的存在,她的感情被她置身的文化所塑造和美化,[一方面]根据她所处文化的共同象征基模,以歌曲、舞蹈和艺术[的方式]来表达。同时,也根据她个人的天赋、诠释和创新精神来塑造感情。需要提醒的是,洛马克斯的工作是建立在田野工作中多次重复的详细观察、偶发遭遇和体验的基础上的。洛马克斯的宏观思维并不是先天的。它来自于他和其他人[共同]对田野录音和影片的长期观察。如果没有他们,歌唱测量体系便不会产生。

洛马克斯提出的各种问题需要研究者具有想象力、勇气并对其他学科持开放态度。虽然歌唱测量体系不在民族音乐学的训练或学科视野中,并且是复杂、苛刻和有争议的,但是深入了解歌唱测量体系及其延伸发展将对[那些]研究“音乐文化”和“文化中的音乐”的后辈学者有很大的帮助,并从思考自身的音乐学探究、民族志或分析方法等方面扩宽[他们的]视野。同时,跨文化和文化进化的研究将大大受益于与民族音乐学家们的合作。

歌唱测量体系不太可能像[学术界]时不时宣称的那样已经“死亡”。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它是一种表达文化和文化进化、扩散及迁移的理论,一种功能关系理论,一种关于传统的理论(格劳尔恰当地称之“回声”),以及一种有着人类所梦想的宏达宽广视野的方法论。无论有何种形态、争议和缺点,歌唱测量体系的思想将继续被提出和审视,因为它包含的内容实在太多。[但是],其观点并没有也不可能涵盖整个民族音乐学世界。它无意取代任何东西,或与之竞争。如果我们依据其本质冷静思考它们是什么,而非它们不是什么,并且愿意让其具有的参考性、情景化和基本互补性在民族音乐学工作中发挥作用,它们[将]可以为我们贡献良多。与此同时,可以预料的是,歌唱测量体系将被不同的学者和项目以不同的方式加以扩展、细化和调整。

我写这篇由两部分组成的文章的最初目的,在于澄清我父亲的工作,[为读者]揭示一位我可能比任何人都熟悉的人的思想和想法。然而[在书写过程中],我发现有些事情别人比我说得更好,我认为关于洛马克斯的批评、评注和相关分支的成果实际上也是对他的一种说明。在翻阅了大量数据、思想层面[剖析]、时间旅行、著作、难以捉摸的记忆、灵感和评论之后,我发现我所做的只是为理解洛马克斯及其研究添加了另一个维度。

以下是洛马克斯的[另一个]断言,也是他的研究的又一个“基本功能”,但它带给我们一些关于未来的思考:“音乐的主要功能是提醒听众,他属于人类的某一部分,来自某一地区,属于某一代人。你所在地的音乐代表了你小时候发生过的一切,让你回想起你的家、你的爱——事实上,它是所有最深层情感的快捷而直接的象征。”

附 录

“The Cantometric Variables,”culturalequity.org/likeacry/appendix Ⅰ

“The Factors of Song Style,”culturalequity.org/likeacry/appendix Ⅱ

“Findings and Hypotheses of Cantometrics,”culturalequity.org/likeacry/appendix Ⅲ

致谢

首先,我要感谢迈克尔·弗洛里对项目原始统计学设计的解释和对歌唱测量体系未来可能性作出的分析。其次,特别感谢艾伦·科斯科夫(Ellen Koskoff)在编辑上的亲切指导,以及提出批判性建议的匿名评审者们;感谢罗伯特·巴伦(Robert Baron)、约翰·毕晓普(John Bishop)、豪尔赫·阿雷瓦洛·马特乌斯(Jorge Arevalo Mateus)、福雷斯蒂娜·宝莱(Forrestine-Paulay)、约翰·斯韦德(John Szwed)、迈克尔·滕泽(Michael Tenzer)、杰夫·托德·提顿(Jeff Todd Titon)、维克多·格劳尔(Victor Grauer)在手稿阅读和评论过程中的帮助;感谢维奥莱·巴伦(Violet Baron)的编辑协助。最后,本期刊编辑人员的专业素养、细心谨慎和耐心是在当今时代所无法想象的。若这份手稿中存在任何缺陷,都是我个人造成的。

[译者致谢]对安娜·伍德这篇论文进行翻译的想法,源自2019年7月在杭州举办的“第四届Ethnomusicology研习沙龙”上曹本冶教授的提议,这篇论文是曹本冶教授为本届沙龙精心挑选的英文阅读文献中的一篇,两位译者作为沙龙成员被分配为该文的主讲,经过沙龙上对该文的研读,曹本冶教授指出这是一篇非常值得向国内学界推荐的文章并建议通过翻译引进。在翻译的整个过程中,曹本冶教授不仅细心校对了全部译文,而且指导译者在学术框架内进行辅以评注的翻译,即用注释为原文中出现却不够清晰的人物、理论、概念、事件等内容进行说明补充,以使原文的主题以及字里行间的含意更为明晰,在此对曹本冶教授的辛勤付出给予深深的感谢。同时深深感谢洛秦教授和《音乐文化研究》期刊的支持,感谢他们采用四期连载的形式使约八万字的长篇译文顺利面世。

(全文完)

注释:

①译者注:文献来源为Anna L.C.Wood.“Like a Cry from the Heart”:An Insider's View of the Genesis of Alan Lomax's Ideas and the Legacy of His Research:Part Ⅱ.Ethnomusicology,Vol.62,No.3(Fall 2018),pp.403-438。全文汉译已征得wood及Ethnomusicology期刊版权许可。原文包括内容提要,但不设关键词,关键词为译者所加。译者希望对原文进行辅以评注的翻译,即为原文中出现却不够清晰的人物、理论、概念、事件等内容进行说明补充,以使原文的主题以及字里行间的含意更为明晰,评注的方式有:1.在正文中[]中内容为译者所加,()中内容为原文自带。2.使用尾注对文中重要的学科人物、理论概念添加注释。

②Nettl,Bruno.1970.“Literature,Art,and Music:Folk Song Style and Culture.”American Anthro-pologist72(2):438-41.

③Feld,Steven.1984.“Sound Structure as Social Structure.”Ethnomusicology28(3):383-409.

④Dubinskas,Frank A.1983.“A Musical Joseph's Coat:Patchwork Patterns and Social Significancein World Musics.”Reviews in Anthropology10(3):27-42.

⑤Erickson,Edwin E.1976.“Tradition and Evolution in Song Style:A Reanalysis of Cantometric Data.”Behavioral Science Research11:277-308.

⑥Driver,Harold E.1970.Review of Folk Song Style and Culture,by Alan Lomax.Ethnomusicology14(1):57-62.

⑦Ellis,Blair K.,Heungsun Hwang,Patrick E.Savage,Bing-Yi Pan,Annabel J.Cohen,and Carol Ember.1994.“Improvements in Cross Cultural Research Methodology.”Cross-Cultural Research28(4):364-70.

⑧Santos,Sorana.2015.“tIMR Feature:Cantometrics—Measuring Song Style Ethnocentrically.”Sorana Santos(blog),24 October 2015.http://soranasantos.com/blog/2015/10/24/cantometrics-an-ethnocentric-measure-of-song-style.

⑧Savage,Patrick E.(In press,2018).Alan Lomax's Cantometrics Project:A comprehensive review.Music&Science.

⑨Locke,David L.1981.Review of Cantometrics:An Approach to the Anthropology of Music,by Alan Lomax.Ethnomusicology25(3):527-29.

⑩译者注:曹本冶对此补充,世界文化之间存在的风格模式有限的(重复、重叠、冗余),这是建构“歌唱测量体系”的基础假设。(译者参考曹本冶教授在第四届Ethnomusicology研习沙龙上对此文的导读)

⑪译者注:曹本冶补充,即以小看大或以树看林,统计调查的一般常识。社会学、地理学等学科的统计调查研究就是以小样本来看大图画的,比如,百姓对政府/领导者或某行政政策支持度的民调,不都是如此进行的吗? 香港中文大学研究地理/文化/气候分布的地理学教授认为,从当代地理学/社会学的角度来看,歌唱测量体系的方法取向是完全合理和站得住脚,即使是在今天。(译者参考曹本冶教授在第四届Ethnomusicology研习沙龙上对此文的导读)

⑫那么,在实际的研究中,微观分析与宏观视野同等重要,二者应是相辅相成的两个环节。在“民族音乐学”盛行的今天,我们是否有必要在一定程度上欢迎“比较”的回归? 若只有针对某一对象的“刨根问底”,而没有进行纵横的比较,如何定位研究对象在其所处大文化圈中的位置与地位? 不与其他事项对比,如何体现其独特性?

⑬译者注:对他人及其学术成果的评价,应将其研究放置到具体的年代语境中去,在他所处的学术时代中去作公平综合的评价,而不是一味追随当下学界评论思潮,盲目追捧或批判。

⑭译者注:弗朗西斯·高尔顿(Francis Galton):1822—1911年,英国人类学家和气象学家,英国皇家地理学会会员、英国皇家学会会员。他是第一位将统计学方法应用于人类差异和智力遗传研究的学者,以优生学(Eugenics)、行为遗传学(Behavioural genetics)、高尔顿问题(Galton's problem)等研究成果闻名于学界。(来源:https://www.britannica.com/biography/Francis-Galton,访问时间:2020年1月12日)

⑮Erickson,Edwin E.1976.“Tradition and Evolution in Song Style:A Reanalysis of Cantometric Data.”Behavioral Science Research11:277-308.

⑯译者注:迈克尔·弗洛里(Michael Flory),统计学家,他的团队正在利用最新的统计方法对歌唱测量体系进行进一步研究与拓展,旨在利用当代统计方法复制洛马克斯时代的歌唱测量体系的集群分析,审视世界各地的文化是否可按其歌唱风格的相似性来进行分组(集群中不包含地理信息,因为他们希望在未预先判断的情况下了解基于风格的聚类与地理区域有多大程度的相应性);了解文化间歌唱风格的相似性,探讨是否可以从歌唱测量所设定的众多特征中抽取出可用于歌唱风格的复合因子;测试特定的歌唱风格是否与人类学家所观察到的社会生活的特定特征相一致。目前,他正在用潜类分析(latent cluster analysis,LCA)等工具复制洛马克斯团队的原始分析结果,过去洛马克斯时代受限于统计工具而忽略的编码的细微之处,可通过LCA 得以重新分析。他利用最新方法分析得到的区域集群与20世纪60年代歌唱测量体系的区域划分有极大的相似性,同时,最新的关于歌唱风格与文化特征间的关联的研究成果也验证了过去歌唱测量体系团队的结论。(来源:http://www.culturalequity.org/research/song-style,访问时间:2020年1月12日)

⑰Savage,Patrick,Emily Meritt,Tom Rezuszutek,and Steven Brown.2012.“Canto Core:A New Cross-Cultural Song Classification Scheme.”Analytic Approaches to World Music2(1):87-137.http://www.theglobaljukebox/analysis Flory,Michael.2017.“A Global Jukebox:Reaching Out to Many Audiences.”Paper presented at the Annual Meeting of the Society for Ethnomusicology,Denver,CO,26 October 2017.

⑱Brown,Steven.2000.“Evolutionary Models of Music:From Sexual Selection to Group Selection.”InPerspectives in Ethology.Vol.13 of Evolution,Culture,and Behavior,edited by François Tonneau and Nicholas S.Thompson.New York:Springer.

⑲译者注:史蒂文·布朗(Steven Brown)、帕特里克·萨维奇(Patrick Savage)等人认为就跨文化音乐的分类研究而言,有两大挑战,一是器乐的分类,一是声乐的分类。霍恩博斯特尔和萨克斯的乐器分类法(1914)至今仍广泛使用,但目前在学界却没有一个被广泛接受的歌曲分类法。洛马克斯的“歌唱测量体系”是迄今为止最确立的关于歌曲的分类方法,然而,学界对洛马克强调表演风格和行为而非歌曲结构的研究取向存在分歧,同时也质疑洛马克斯研究成果的主观性。史蒂文·布朗、帕特里克·萨维奇等人认为,关于歌曲的分类问题,应将音乐和语言的关系视作是连续体,即“音乐语言”(musilinguistic)谱(布朗,2000)。因此,他们在洛马克斯歌唱测量体系的基础上提出“歌曲核心”(Canto Core)这一新的分类方案,强调歌曲的“核心”结构特征。与歌唱测量体系不同的是,它只关注歌曲的结构,不涉及歌唱测量体系也同时关注的表演风格及所使用的的乐器。他们认为用“歌曲核心”来进行分类比“歌唱测量体系”分类的结果要可靠约80%。实际上,“歌曲核心”是对洛马克斯“歌唱测量体系”的一种扩展。[参考来源:帕特里克·埃·萨维奇、艾米莉·梅里特、汤姆·热祖克和史蒂文·布朗,《歌曲核心:一种新的跨文化歌曲分类方案》,载《世界音乐分析方法》,2012年第2卷第1期:第81-137页。Patrick E Savage,Emily Merritt,Tom Rzeszutek,and Steven Brown.2012.“Canto Core:A new cross-cultural song classification scheme.”Analytical Approaches to World Music,2(1):87-137.]

⑳Ellis,Blair K.,Heungsun Hwang,Patrick E.Savage,Bing-Yi Pan,Annabel J.Cohen,and Carol Ember.1994.“Improvements in Cross Cultural Research Methodology.”Cross-Cultural Research28(4):364-70.

㉑Feld,Steven.“Sound Structure as Social Structure.”Ethnomusicology28(3):383-409.1984:385.

㉒译者注:马文·哈里斯(Marvin Harris),1927—2001,美国人类学家,1953年获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以文化唯物主义闻名。他认为社会科学的功能主义与生物学中的“适应”概念相类似。代表著作有《人类学理论的兴起》(The Rise of Anthropological Theory,1968)、《食人族与国王:文化的起源》(Cannibals and Kings:The Origins of Cultures,1977),《文化唯物主义:文化科学的斗争》(Cultural Materialism:The Struggle for a Science of Culture,1979)、《文 化 人 类 学》(Cultural Anthropology,1983)等。他将语言学家肯尼斯·派克(Kenneth Pike)提出的“局内”“局外”概念引入人类学,用以解释人类行为。(来源:https://www.britannica.com/biography/Marvin-Harris,访问时间:2020年1月12日)

㉓译者注:的确,并不存在绝对的“主位”与“客位”,二者经常是相互转换的,在大量田野与思辨的过程中,研究者更多的是站在“中间地带”,游移于“局内”“局外”之间。需要进一步关注的是,学者定义的“局内”概念,真的能在田野过程中得到当地人的回应吗? 学界创造的“局外”术语,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有可能会成为民间的“约定俗称”。

㉔Ellis,Blair K.,Heungsun Hwang,Patrick E.Savage,Bing-Yi Pan,Annabel J.Cohen,and Carol Ember.1994.“Improvements in Cross Cultural Research Methodology.”Cross-Cultural Research28(4):364-70.

㉕Lomax,Alan.1993.Land Where the Blues Began.New York:Pantheon Books.

㉖Feld,Steven.1984.“Sound Structure as Social Structure.”Ethnomusicology28(3):383-409.

㉗Paulay Forrestine,and Anna Wood.Forthcoming.Choreometrics:Movement in Dancing and Living.Middletown,CT:Wesleyan University Press.

㉘译者注:布伦达·法内尔(Brenda Farnell),英裔美国人类学家,美国伊利诺伊大学人类学系和印第安人研究计划教授,具有现代舞蹈和舞蹈教育专业背景,她主要研究舞蹈人类学、语言人类学和人种学,重点关注舞蹈、动作、表演和语言等。(来源:https://anthro.illinois.edu/directory/profile/bfarnell,访问时间:2020年1月15日)

㉙Farnell,Brenda.2003.“Birdwhistell,Hall,Lomax and the Origins of Visual Anthropology.”Visual Anthropology16:44-45.

㉚Lomax,Alan.“The Language of Song.”In Theory and Practice:Essays Presented to Gene Weltfish,edited by Stanley Diamond.The Hague:Mouton.1980:50.

㉛Alter,Judith.1979.“Another View of Alan Lomax's Film Dance and Human History.”Ethnomusicology23(3):500-503.

㉜译者注:杰夫·提顿(Jeff Titon),美国布朗大学荣誉退休教授,获明尼苏达大学英语和美国研究博士学位。1971年加入塔夫茨大学,先后教授英语、美国文学、民族音乐学课程,并在塔夫茨创立了民族音乐学硕士课程。1986年调至布朗大学任音乐教授和民族音乐博士课程主任直至退休。他以发展和实践基于互惠、友谊的协作民族志研究而闻名,他大力推动发展可促进文化和音乐可持续性的生态方法。其主要著作有《给我这座山:C.L.富兰克林牧师的生平和精选圣训》(Give Me This Mountain:The Life History and Selected Sermons of Rev.C.L.Franklin,1989)、《旧肯塔基菲德尔曲调》(Old-Time Kentucky Fiddle Tunes,2001)、《牛津应用民族音乐学手册》(The Oxford Handbook of Applied Ethnomusicology,2015)及《走向一个声音生态:新论和精选论文集》(Toward a Sound Ecology:New and Selected Essays,2020即将出版)(来源:https://vivo.brown.edu/display/jtiton,访问时间:2020年1月16日)

㉝Titon,Jeff Todd.1982.“Cantometrics.”Journal of American Folklore95:370-74.Lomax,Alan.1959.“Folk Song Style:Musical Style and Social Context.”American Anthropologist61(6):927-54.

㉞译者注:罗伯特·巴伦(Robert Baron),纽约州艺术委员会(NYSCA)民间艺术项目主任,曾任中大西洋民俗生活协会(the Middle Atlantic Folklife Association)主席、美国民俗学会(the American Folklore Society)、民间文化基金(Fund for Folk Culture)、中大西洋艺术基金会(Middle Atlantic Arts Foundation)和传统艺术国家理事会(National Council for the Traditional Arts)的理事。其研究领域包括公共民俗、非洲—大西洋民俗、博物馆研究和民俗历史研究等。(来源:https://www.loc.gov/folklife/lomax/lomaxbios.html,访问时间:2020年1月16日)

㉟译者注:理查德·基林(Richard Keeling),1945年生,美国民族音乐学家和美洲原住民学者,长期致力于加州部落的声乐风格、治疗实践、灵性、性别角色和文化生存之间的历史关系的研究。1991年,他获富布赖特奖学金,曾对日本土著阿依努人(Ainu)进行实地研究。代表性著作《为幸运哭泣》(Cry for Luck,1992)(来源:https://dx.doi.org/10.1093/gmo/9781561592630.article.A2085249,访问时间:2020年1月16日)

㊱ Keeling,Richard.Cry for Luck:Sacred Song and Speech among the Yurok,Hupa,and KarokIndians of Northwestern California.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2:292.

㊲Averill,Gage.2015.“Across the Great Divide:The Question of Coherence in Alan Lomax's Collecting,Cultural Equity,and Cantometrics Projects.”Paper presented at the 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Society for Ethnomusicology Panel,Vancouver,CA,November 2015.Averill,Gage.2015.“Across the Great Divide:The Question of Coherence in Alan Lomax's Collecting,Cultural Equity,and Cantometrics Projects.” Paper presented at the Annual Meeting of the Society for Ethnomusicology,Austin,TX,3 December 2015.译者注:盖奇·阿弗里尔(Gage Averill),民族音乐学家,英属哥伦比亚大学民族音乐学院院长,艺术学院教授,以其对海地流行音乐的研究而奠定学术地位。他的成果曾多次获奖,如《无休止的四部:美国理发店四重唱的社会历史》(Four Parts,No Waiting:A Social Historyof American Barbershop Harmony,2003)获民族音乐学会和美国音乐学会颁发的最佳图书奖;另一部著作《猎人日,猎物日:海地的流行音乐与力量》(A Day for the Hunter:A Day for the Prey:Popular Music and Power in Haiti,1997)被录音声音收藏协会授予种族和民间研究最佳图书奖;《艾伦·洛马克斯在海地》项目(Alan Lomax in Haiti)获得2010年两项格莱美提名。同时,他曾为福特基金会、国家艺术基金会、史密森尼学会、美洲国家组织、富布赖特基金会以及电影、节日和版权法案件等提供咨询。(来源:https://music.ubc.ca/gage-averill,访问时间:2020年1月16日)

㊳Averill,Gage.“Across the Great Divide:The Question of Coherence in Alan Lomax's Collecting,Cultural Equity,and Cantometrics Projects.”Paper presented at the Annual Meeting of the Society for Ethnomusicology,Austin,TX,3 December 2015.2015:3.

㊴译者注:乔治·马库斯(George E.Marcus),人类学家,加州大学欧文分校教授,创立了《文化人类学》期刊。他早期主要集中在对美国“精英”(拥有巨大社会力量的人)的研究,认为人类学家通常根据自己的社会、政治和文学历史来界定他们的想法,并倾向于研究权利和地位低于自己的人;20世纪80年代,马库斯转向民族志和文化批评研究,积极推动人类学更为关注现代世界对那些曾被视为独立社区的影响,提倡用新的研究方法,反映当代的焦点,包括社区如何变化和分散在世界各地;而他目前的研究目光则集中在权利强大的机构及其对普通人的影响。在普林斯顿高级研究所期间,马库斯提出“作为文化批评的人类学”(Anthropology as Cultural Critique)的想法,并与迈克尔·费舍尔合著出版《作为文化批评的人类学——一个人文学科的实验时代》(George Marcus,Michael M.J.Fisher.Anthropology as Cultural Critique:An Experimental Moment in the Human Sciences.[1986]1999)、这一著作及其与詹姆斯·克利福德等人合著的《写文化:民族志的诗学与政治学》[James Clifford(Editor),George E.Marcus(Editor),Mike Fortun(Foreword),Kim Fortun(Foreword).Writing Culture:The Poetics and Politics of Ethnography.2010]均是人类学里程碑式的著作,也是当代人类学反思的经典文献。(来源:https://en.wikipedia.org/wiki/George_E._Marcus,访问时间:2020年1月16日)

㊵Marcus,George,and Michael M.J.Fischer.1986.Anthropology as Cultural Critique:An Experimental Moment in the Human Sciences.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㊶译者注:民粹主义(populism),原指民主运动或专制运动,为普通大众寻求利益,与精英主义相对立。在最民主的形式下,民粹主义通过改革而非革命来寻求捍卫普通公民的利益和最大化的权力。(参考大英百科全书“populism”词条)(来源:https://www.britannica.com/topic/populism,访问时间:2020年1月17日)

㊷Averill,Gage.2015.“Across the Great Divide:The Question of Coherence in Alan Lomax's Collecting,Cultural Equity,and Cantometrics Projects.” Paper presented at the Annual Meeting of the Society for Ethnomusicology,Austin,TX,3 December 2015.

㊸译者注:语音测量体系(Parlametrics)、音位结构学(Phonotactics)与歌唱测量体系(Cantometrics)、舞蹈测量体系(Choreometrics)一样,同属于洛马克斯表达文化(expressive culture)研究项目的一部分,语音测量体系旨在研究演讲风格,音位结构学则主要关注元音的使用,洛马克斯及其研究团队将表演中的这些不同数据整合到全球点唱机数字平台中。(来源:http://www.culturalequity.org/research,访问时间:2020年1月20日)

㊹Alter,Judith.1979.“Another View of Alan Lomax's Film Dance and Human History.”Ethnomusicology23(3):500-503.

㊺译者注:罗杰·亚伯拉罕(Roger Abrahams),美国民俗学家,主要研究兴趣集中在非裔美国人文化,1961年以论文《南费城的黑人民俗》(Negro Folklore from South Philadelphia)获宾夕法尼亚大学文学和民俗学博士学位,1964年以学位论文为基础,出版《丛林深处:费城街头的黑人叙事民俗》(Deep Down in the Jungle:Negro Narrative Folklore from the Streets of Philadelphia)一书,其余代表著作还有《非洲民间故事》(African Folktales,1983)、《非裔美国人民间故事:新世界的黑人传统故事》(African-American Folktales:Stories from Black Traditions in the New World,1999)等。他曾任民间音乐杂志《大篷车》(Caravan)编辑和作者,1979年成为美国民俗学会会长,于1988年被授予AFS 百年终身学术成就奖,2005年获肯尼思·戈尔茨坦奖。(来源:https://almanac.upenn.edu/articles/roger-abrahams-folklore-and-folklife,访问时间:2020年1月20日)

㊻作者注:我很难过,但在亚伯拉罕2016年去世的前三年,我和他和好了。[译者勘误:罗杰·亚伯拉罕去世于2017年]

㊼译者注:超男性化(hypermasculine),社会学术语,指对男性特征、行为的夸张化,主要有三个不同的特征:(1)将暴力视为男子气概;(2)将危险当作是刺激和轰动;(3)对女性的冷酷行为以及将情感表现视为是女性化的代表。在大众传媒,特别是动作电影中,超男性化形象经常出现。(来源:https://www.britannica.com/topic/hypermasculinity,访问时间:2020年1月20日)

㊽Sachs,Curt.1962.The Wellsprings of Music.The Hague:Martinus Nijhoff.

㊾参见Alter,Judith.1979.“Another View of Alan Lomax's Film Dance and Human History.”Ethnomusicology23(3):500-503.

㊿译者注:美国学术团体委员会:American Council of Learned Societies,简称A.C.L.S.

[51]Averill,Gage.2015.“Across the Great Divide:The Question of Coherence in Alan Lomax's Collecting,Cultural Equity,and Cantometrics Projects.”Paper presented at the Annual Meeting of the Society for Ethnomusicology,Austin,TX,3 December 2015.

[52]Cann,R.L.,M.Stoneking,and A.C.Wilson.1987.“Mitochondrial DNA and Human Evolution.”Nature,1 January,31-36.

[53]Savage,Patrick E.(In press,2018).Alan Lomax's Cantometrics Project:A comprehensive review.Music&Science.

[54]Leroi,Armand M.,and Jonathan Swire.2006.“The Recovery of the Past.”World of Music48(3):43-54.

[55]作者注:在文化公平协会和帝国理工学院达成的一项协议中,勒罗伊同意与协会共享所有成果,但迄今为止还尚未履行。

[56]Savage,Patrick,and Steven Brown.2013.“Toward a New Comparative Ethnomusicology.”Analytic Approaches to World Music2(2):148-97.

[57]作者注:这是一个令人欣喜的转折,但直到最近,布朗和萨维奇似乎都未意识到,在这片少有学者留意的领域有多大的空间,并且他们对洛马克斯的态度一直是模棱两可的。他们声称歌曲核心只使用了歌唱测量体系中的11个度量,但[实际上]至少还有超过8个度量是对歌唱测量体系中变量的重组。他们追随洛马克斯的脚步,寻找能揭示古代人口分布和迁移的风格地理区划,但[从他们的成果中看来],似乎洛马克斯与这些创新毫无关系,并且他曾做的[工作]大多是错误的和严重偏离目标的。除了萨维奇在2018年的评论外,关于风格分区和其他歌唱测定体系中的方法论和成果,甚至是洛马克斯自己提出的,实现更大间隔尺度分析,以便在更小地区内区分风格的建议,基本上都被相似地对待。布朗和萨维奇[的研究]必然依赖于关于洛马克斯的二手报告和看法,因为他们反复将本不属于洛马克斯的理论立场和结论归因于他,比如洛马克斯明确反对的社会组织和音乐之间的直接因果关系。布朗在一个脚注中直截了当地驳斥了洛马克斯的成果,[然而]同时在正文某章/卷的一个句子中,布朗[又]宣称自己对比较音乐学和进化音乐学感兴趣,[在布朗的]表述中找不到洛马克斯的存在——然而这些都是基于布朗对歌唱测量体系原始数据的分析。这些数据仅同意提供给卢卡·卡瓦利-斯福尔扎使用。在同一个介绍性章节中,布朗热情地介绍了他称之为“团体性”(groupishness)的音乐文化概念,这让人想起洛马克斯团队的“群体性”(groupiness)概念,以及洛马克斯对歌唱中社会互动模式概念的整体性开拓。2015年,一篇关于阿伊努人(Ainu)的文章详细驳斥了洛马克斯对阿伊努歌唱与环极地民族的独有分类。然而,[实际上]洛马克斯认为,阿伊努歌曲因有多个曲调而具有独特的魅力,并发现它无法通过歌唱测量体系来分类(洛马克斯1976:89,104-5;1980:45)。他进而推断,阿伊努人使用的“一种古西伯利亚风格的发声方式,似乎是从加利福尼亚到西伯利亚这一范围内环太平洋风格的母体”(1976:105)。进一步说,“他们的多声风格,广泛分布在环太平洋地区;[这一区域内的]波莫人(Pomo)、达尼人(Dani)和尤卡吉尔人(Yukaghir)的表演惊人地相似”(104)。Savage,Patrick,Hiromi Matsumae,Hiroki Oota,Mark Stoneking,Thomas E.Currie,Atsushi Tajima,Matt Gillan,and Steven Brown.2015.“How ‘Circumpolar’Is Ainu Music?Musical and Genetic Perspectives on the History of the Japanese Archipelago.”Ethnomusicology Forum24(3):443-67.Lomax,Alan.1976.“Cantometrics:An Approach to the Anthropology of Music.”Distributed by 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Extension Media Center.Lomax,Alan.1980.Unpublished manuscript.Association for Cultural Equity at Hunter College,New York.

[58]Grauer,Victor.2011.Sounding the Depths:Tradition and the Voices of History.Charleston,SC:Create Space.作者注:该书内容最初是博客文,于2011年正式出版。格劳尔在2007年的一篇博文中质疑了俾格米音乐和布须曼音乐之间的本质区别。

[59]Reed,Floyd,Victor Grauer,Anna L.Wood,and Sarah Tishkoff.2007.“A Comparison of Genetic and Musical Affiliations in Sub-Saharan Africa.”Department of Biology,University of Maryland,College Park.Paper given at the Annual Meeting of the American Anthropological Society,Washington,DC.

[60]Kristiansen,Kristian.2014.Towards a New Paradigm?The Third Science Revolution and Its Possible Consequences in Archaeology.Current Swedish Archeology,vol.22.Gothenburg.

[61]作者注,参见:Knappett,Carl.2005.Thinking Through Material Culture:An Interdisciplinary Perspective.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Fahlander,Fredrik,and Anna Kjellström,eds.2010.Making Sense of Things:Archaeologies of Sensory Perception.Stockholm Studies in Archaeology 53.Stockholm:Department of Archaeologyand Classical Studies,Stockholm University.Olsen,Bjørnar.2012.“After Interpretation:Remembering Archaeology.”Current Swedish Archaeology20:11-34.

[62]O'Brien,M.J.,and R.L.Lyman.2003.Cladistics and Archaeology.Salt Lake City:University of Utah Press.引自:Mesoudi,Alex.2011.Cultural Evolution:How Darwinian Theory Can Explain Human Culture and Synthesize the Social Sciences.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63]Henrich,Joseph.“A Cultural Species:How Culture Drove Human Evolution.”Psychological Science Agenda 25(11).http://www.apa.org/science/about/psa/2011/11/human-evolution.aspx.2011:1.作者注:像平克这样的持进化论倾向的科学家对这种模式提出了质疑。参见:Pinker,Steven,and Leon Wieseltier.2013.“Science vs.the Humanities,RoundⅢ.”New Republic,26 September.https://newrepublic.com/article/114754/steven-pinker-leonwieseltier-debate-science-vs-humanities.

[64]译者注:游牧民族中的双声音乐现象、二弦弹拨乐器的使用是否与迁徙路线和定居模式有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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