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少数民族建筑的地域性文化元素应用
——以鄂伦春族民居“斜仁柱”为例
2021-11-30郜英洲
郜英洲
(宁夏大学土木与水利工程学院,宁夏 银川 750021)
1 古老的驯鹿人——鄂伦春族
1.1 历史渊源
“鄂伦春”这一名称初见于清代初期文献。《清太祖实录》中首次提到“俄尔吞”,后在康熙年间改称“俄罗春”,此后经多次演变,才比较统一地称为“鄂伦春”,寓意为驯鹿的人。鄂伦春族主要分布在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鄂伦春自治旗、布特哈旗、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以及和黑龙江省呼玛等地区。自2000年以来,鄂伦春自治旗境内的鄂伦春族作为其主要部分,在国家政策的大力支持下,总体人口呈上升趋势(见表 1)。
表1 鄂伦春自治旗境内鄂伦春族人口增长趋势
鄂伦春族属于北方少数民族中的一支,人口稀少,但是民族文化非常丰富。鄂伦春族虽然没有自己的文字,但是却有自己的语言。鄂伦春语属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语族通古斯语支,现在主要使用汉语及汉文。
1.2 文化形式
1.2.1 狩猎文化
鄂伦春族的狩猎文化是在17世纪中叶以前就已形成,早先的鄂伦春人主要分布在贝加尔湖以东、黑龙江以北的地区,后迁至大小兴安岭地区。而新迁而来的且依然依靠大自然而生存的鄂伦春人,初期是以“乌力楞”为单位集体狩猎解决衣食问题,而后大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仍处于原始的游猎社会,另一部分则以饲养驯鹿的鄂温克猎民为主。
1.2.2 早期萨满教
早期的鲜卑信仰萨满教,在鄂伦春族中也发现了类似于萨满教信仰的痕迹。鄂伦春人以狩猎而生,依靠大自然的馈赠,鄂伦春语中的“德乐查”和“白那查”分别是他们对太阳神和山神的称呼。虽然现今鄂伦春人的意识形态已发生较大改变,但仍有老鄂伦春人保留着用手指蘸酒弹向空中来祭祀山神的习俗。
1.2.3 光文化
鄂伦春族的光文化让族人相信,萨满的太阳神会指引其狩猎和生活,这一点在鄂伦春族传统民居“斜仁柱”上有所体现。“斜仁柱”建筑围护由片制的桦树皮或兽皮构成,当铺设至顶端时会留出一圈不作围护。其作用之一是在温度较高时利于室内外的空气交换,并排除室内烟气;作用之二便是对于光的使用,鄂伦春人在狩猎时会跟随树林中的斑驳光影安排行进路线,他们认为这是太阳神对其的馈赠。
1.2.4 火文化
鄂伦春人视火为生命,在长期的游猎生涯中,火更是充当了重要的生活工具。他们崇拜火甚至敬火为神,每年6月18日还会举办篝火节,除祭祀火神外,更是展现鄂伦春民族风情的重要活动。
1.3 常见的建筑样式
1)住所——斜仁柱 传统的鄂伦春族以狩猎作为主要生活方式,常年居无定所。为了适应这种不断迁徙的生活,便形成了斜仁柱这种最原始的传统民族建筑形式。
斜仁柱也被称为“仙人柱”或“撮罗子”,在鄂伦春语中是树干房屋的意思。建筑整体造型呈圆锥样式,主要由若干根圆木搭建而成,外围通常会覆盖铁克沙(一般由桦树皮、兽皮制成),顶端留有采光通风的开口,夏季敞开,冬季加盖围子以作保暖。
2)储存仓库——奥伦 奥伦是鄂伦春族人存放粮食和物品的仓库,通常会搭建在离游猎中心较近或狩猎时的必经之路,距离族群约5m。整体造型简单,主要由立柱、横木搭建框架,然后以半圆形架子构成顶部,覆盖桦树皮、松树皮等。
3)狩猎棚舍——祜米汗 祜米汗是一种临时搭建的棚舍,主要供鄂伦春人在外打猎时使用,临时承担居住功能,建造材料主要为树条和桦树皮,与斜仁柱相比,建造工艺较粗糙,无内部方位、座次等布局形式。
2 鄂伦春族代表建筑——斜仁柱
2.1 建筑布局及民俗
2.1.1 鄂伦春聚居模式
由于鄂伦春族的游猎性质所形成的“游”和“居”的关联,是鄂伦春聚居模式的重要体现。从“游”到“居”的核心点的稳固,体现的是核心点的凝聚力和辐射力。
而对于“游”与“居”的关联构架如下:以居所为核心点的定居模式,辅以“游”的线路及其他辅助空间的排列布置,形成新的同等级核心及不同等级核心点之间的连线。
“游”与“居”相辅相成,形成功能面以及关系网,在聚落空间演化过程中,将游猎文化表现得淋漓尽致。
2.1.2 建筑内部空间布局
鄂伦春族从原始社会到17世纪40年代由母系社会到父系社会的变化,形成不同的家庭空间单元。在父系氏族占统治地位以后,对斜仁柱中的方位以及座次进行比较严格的规定。与门相对的正位被称为是“玛璐”,是男客人的席位,右侧的“奥璐”是老年夫妇的位置,左侧的“奥璐”是年轻夫妇的位置,再分列两侧安排儿女等晚辈的座席。此外,圆形平面中央立放一口吊锅,供全家取暖烹饪(见图1)。
图1 “斜仁柱”内部空间布局(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2.1.3 建筑相关民俗
鄂伦春族建造的斜仁柱样式多次出现在其族人从出生到死亡的全过程。如出生时,鄂伦春族人使用桦树皮作摇篮,将其悬挂在斜仁柱顶部的横杆上;结婚时,新娘会在新婚前一夜随新郎在事先搭建好的斜仁柱内过夜;死亡时,鄂伦春人将逝去亲人的物件放置于高处倒锥形树杈之间,以示回归自然。
2.2 建筑建造方式
搭盖斜仁柱是先用2~3根粗实的“阿杈”(意为主干)架好形成门框,然后将6根较细且长5~6m的“托拉根”(带杈的树干)搭在“阿杈”上,相互咬合,使整个骨架牢固。然后将从桦树上剥下来的“塔路”(桦树皮)像铁瓦一样一张压一张地覆盖在斜仁柱的骨架上,用绳索捆牢。剥下来的桦树皮通过缝合,每片高、宽均约1m。由于桦树皮较厚,斜仁柱内部较暗,只能从斜仁柱顶端的通烟口和东南部的门进光。
人们会在斜仁柱顶端缝制一块皮子,白天打开利于通风散热,使光线进入室内。夜晚将其放下,扣住顶端,形成封闭的室内空间,起到保温隔热的作用(见图2)。
图2 “斜仁柱”建造流程(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2.3 衍生建筑——蒙古包
斜仁柱的建造历史可以追溯至原始社会,几十根木杆绑扎成为圆锥状骨架,后在外表覆盖桦树皮或兽皮。这一方式几经演变,在公元前7世纪已呈穹庐状。公元前5世纪基本定型,并成为北方游牧民族的主要寓所。
3 东北地区鄂伦春族建筑与现代建筑的融合
3.1 民族现代民居现状
东北地区鄂伦春族在1951年成立鄂伦春自治旗后就开始远离森林,逐渐适应城镇市井生活,狩猎文化作为民俗保留下来,大多鄂伦春人已住进砖石房屋。在脱贫攻坚征程中,鄂伦春自治旗于2020年正式实现脱贫摘帽,国家级贫困县的历史一去不复返。
高科技的建造手段以及现代的建筑材料催生“千村一面”式的保障性砖房,斜仁柱传统民居已经淡出了鄂伦春人的生活,保留下来的仅有鄂伦春自治旗阿里河镇库图尔其广场上伫立的42个大小不同的混凝土斜仁柱。
此外,位于大杨树镇的多布库尔猎民村,其游客中心设计虽保留“阿杈”交接的样式,但整体形制已与普通木屋无明显区别。
3.2 地域性文化符号的提取
1)一味地推崇原貌,现代建筑材料的滥用 在库图尔其广场上伫立的42个橘红色斜仁柱,虽保留原民居的“阿杈”交接形式,利用混凝土材料的高强度特性,在高度和空间尺度上都进行了大幅度改进。但究其根本,仅仅是对斜仁柱原貌的模仿,仿造建筑外在形态,忽略建筑表皮以及建筑顶端的镂空部位。玻璃窗、钢架网以及用涂料粉刷的鄂伦春族图腾样式,缺少鄂伦春族的真实精神,这也是新型斜仁柱缺失地域性文化符号的主要原因。
2)对民族传统文化认识度不够 新建造的现代斜仁柱并没有理解原有建筑存在形式的社会性、人文性和自然性。鄂伦春人将信仰保留在建筑中,以光“照亮”自己的生活,用桦树皮表达民族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共生,这也是当今建筑设计中鄂伦春族传统民居与现代建筑融合过程中所缺失的地域性。
4 鄂伦春族传统民居与现代建筑融合设计方案
4.1 人文性
将鄂伦春族的民俗民风凝练成3条故事线索:线索一是鄂伦春人的生活,包含游猎文化、光文化、萨满祭祀等不同民族文化;线索二是鄂伦春人的一生,包含鄂伦春人的出生、结婚、日常生活以及死亡;线索三是传统文化符号的消逝,包含鄂伦春族的桦树皮工艺以及其他民俗文化活动等。
4.2 自然性
4.2.1 保留桦树皮等主要营造形式
从鄂伦春族对山神“白那查”的崇拜中,可以提取桦树皮作为新建建筑的外表皮及内部装饰,用桦树皮构建固定的尺寸模数,使用连接构件将其拴挂在建筑外部,夏季若要增加建筑散热面积或新开门窗,可将拴挂的桦树皮取下(见图3)。
图3 “斜仁柱”在现代建筑设计中的应用形式(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4.2.2 保留顶端通光孔
太阳神“德乐查”对于鄂伦春人的狩猎和生活具有重要的影响,如今对于光的利用契合这一民族文化和精神。使用光作为不同功能空间的标志节点和建筑观展流线的布置依据,能够进一步使鄂伦春族的传统文化与建筑结合,从而形成更有叙事性的展览建筑(见图4)。
图4 鄂伦春族光文化在现代建筑设计中的应用形式示意(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4.3 社会性
高水平的科技发展和快节奏的生活频率,让人越来越多投入到以经济为重的城市建设,少数民族地区的传统文化逐渐被人们遗忘,亟待被重新唤醒。展览馆保留原有的民族建筑形式,在设计过程中对民族文化的保留和引申,对民族精神的暗喻,都会成为对少数民族建筑地域性文化元素的新理解。
5 结语
建筑应该更多地反映民族的文化内核和精神。少数民族建筑的传统样式在当今社会中大多被新的建筑材料、建筑样式所取代。从鄂伦春族民居斜仁柱的现状中可以窥见大量的少数民族建筑已经缺失了传统建筑文化的内涵和精神。
对鄂伦春族建筑的研究,不仅能够保留传统民族文化和精神,使其得到更好的继承和发展,同时也能为地方城市尤其是对少数民族地区城市建设带来更多可以借鉴的设计手法,形成更具多样性的城市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