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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大学堂总办王修植生平思想述略

2021-11-29石一民

关键词:北洋学堂

韩 真 石一民

(浙江海洋大学 图书馆,浙江 舟山 316022)

王修植(1860—1902),字菀生,号俨庵,浙江定海(今舟山市)人。历史学家曾把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至1911年清王朝覆灭这段时间称为晚清七十年。王修植生于乱世,正处于中国内忧外患,遭受西方列强欺凌屈辱的七十年,也是中华民族面临“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开始觉醒的七十年。两次鸦片战争,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轰开了中国大门,此后相继发生了中法战争、中日甲午战争、八国联军入侵,每一次战争都以中国的失败和签订不平等条约而告终,中国出现了空前的民族危机。当时各阶层的爱国人士莫不殚精竭虑,探索救亡之道,提出变革方案,形成了一波波推动中国近代化进程的历史潮流。1894年10月,王修植从北京来到北洋重镇、开埠通商城市天津,满腔热血地投身于这股时代大潮之中,成为中国近代社会转型时期天津维新派的代表人物和近代高等教育的先驱。

一、王修植的生平事迹

1860年7月15日,王修植出生于浙江定海城中一个士绅家庭。[1]295-296王修植的先世为福建人,至他的五世祖王龄始由福建迁定海,世居定海城中近圣坊(今舟山市定海区人民北路与昌国路交界处附近)。王修植的曾祖父王国才和祖父王良圭都没有功名,事迹无从稽考。王修植的生父王莹如,字琢斋,自号后野人,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曾入扬威将军奕经幕府,[2]亲眼目睹了清王朝的腐败与无能,后与兄弟一起专心经商。王莹如娶妻林氏、陆氏,生长子王燮、次子王修植、三子王修桐和一个女儿。王莹如兄弟六人,弟王莹瑜,字子美,布政司理问衔,1863年捕盗阵亡,恩恤云骑尉。因王莹瑜膝下无子,王莹如遂将次子王修植过继给王莹瑜为嗣,王莹瑜死后,王修植得以荫袭云骑尉一职。[1]295

王修植早年居定海,入私塾,最初受业于他的五胞叔王莹葆。王莹葆熟悉洋务和西学,著有《制造新议》《矿务要说》《格致新论》等书,[1]295王修植最早从他那里接受了西学知识的启蒙。王修植曾在给北洋大学堂和南洋公学(今上海交通大学前身)创办人、晚清商业巨子盛宣怀的一封信中说自己“早年失学,于欧西右行之文等于目不识丁,一知半解”①,这可能与他从小身体羸弱有关,因此入学很晚。

1873年,14岁的王修植补为定海厅学生员,俗称秀才,正式踏上科举求仕之路。王修植聪敏好学,大约从1880年起,先后到宁波辨志文会和杭州敷文书院、崇文书院、紫阳书院、诂经精舍等处拜师求学。[1]298-299期间因亲戚多在上海,常去上海走动,融入了上海《申报》文化圈,与《申报》主笔钱昕伯、何桂笙为诗友,为《申报》撰写社论,[3]还结识了当时寓居上海的清末杰出思想家、政论家王韬。②王修植通过与王韬等人的交往,对西方文明与思想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1885年秋,王修植中浙江乡试第三十二名举人,不久又参加新任浙江学政瞿鸿禨主持的优贡考试,获正取优贡第一名。此后他又到从舅陆廷黻任山长的杭州学海堂继续学习。1890年春赴京应会试,中进士二甲第三十四名,赐进士出身,成为晚清时期定海最后一名进士。嗣后通过“朝考”,钦点为翰林院庶吉士,进庶常馆继续学习。[1]3041892年散馆后,授翰林院编修。[4]

1894年7月,王修植不甘心在翰林院做个闲官,自己出资报捐直隶候补道,外放天津任职。[5]10月中旬到天津后,王修植向直隶总督李鸿章上书言事,得李鸿章赏识,不久被其委充北洋水师学堂会办。[6]934而当时北洋水师学堂总办正是后来以翻译西方学术名著出名的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严复,两人的交往由此开始。

1894年10月,德国人汉纳根向清政府提出了编练新军的主张,建议仿效德军编练十万新军,引起清政府的重视。同年12月,清政府决定由广西按察使胡燏棻负责在天津自行试办新军。王修植因对“泰西近来兵政”较为熟悉,被胡燏棻看中,成为其得力参谋,定武军的招募操练章程与营规兵制均出自王修植之手。[7]71

中日甲午战败后,群臣纷纷上言变法。王修植为胡燏棻代拟了奏折《条陈变法自强疏》。在这篇8 000余字的奏折中,王修植提出了开铁路、铸钞币、造机器、开矿产、折南漕、减兵额、创邮政、练陆兵、整海军、立学堂等十条变法自强条议,并对洋务运动作了深刻反思。1895年6月奏折上呈后,极受光绪帝重视,其对光绪帝下决心实行“戊戌变法”具有直接影响。[8]

1895年9月19日,洋务派实力人物、津海关道盛宣怀认为教育是救国强国之本,上书新任北洋大臣、直隶总督王文韶,提出仿效西方大学之法,创办天津中西学堂。9月30日,王文韶将盛宣怀的上书择要转奏光绪帝,10月2日,光绪帝批准立案;10月18日,中国近代史上的第一所国立大学——北洋大学堂③在天津正式开办;11月中旬开学授课,办学资金由津海关承担。学校援照美国模式办学,分为头等学堂和二等学堂。头等学堂相当于现今的大学本科,设置律例、工程、矿冶和机械4个学科;二等学堂相当于大学预科,修业年限均为4年,二等学堂毕业,即可进入头等学堂继续深造。学校设有督办和总办。督办先后由津海关道盛宣怀、李岷琛等人担任,但督办实际上相当于名誉校长,并不负责学校的具体事务;负责学校具体事务的是两个学堂的总办,当时的总办就相当于现在的校长。北洋大学堂开办之初,头等学堂总办为伍廷芳,二等学堂总办为蔡绍基,总教习(总管教学)为美国驻津副领事丁家立。[9-10]

1896年11、12月间,因头等学堂总办伍廷芳出任驻美公使,经盛宣怀等人推荐,津海关道委任王修植为头等学堂总办,④自此任此职至1901年。其中1897—1900年王修植还兼任卢汉铁路学堂总办,⑤期间在两校的招生、延请教习、教学管理等诸多环节都倾注了极大的心血,并培养了王宠惠、王宠佑、张煜全、陆耀廷等一批杰出人才,在北洋大学早期发展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领导作用。

如果说出任北洋大学堂总办,成为中国近代高等教育的先驱,是王修植一生重要建树之一的话,那么王修植一生中另一个重要建树便是创办《国闻报》。王修植思想开放,早年在上海与《申报》文化圈接触时,就已经很了解近代报纸的作用。出任北洋大学堂头等学堂总办不久,就开始筹办《国闻报》。1897年10月26日,由王修植和严复两人共同出资,《国闻报》在天津创刊;12月8日,又增出旬刊《国闻汇编》。[11]《国闻报》“略仿英国泰晤士报之例”,主张“通上下之情,通中外之故”⑥,以启发民智、传播新思想、宣扬变法为己任,成为华北地区最具影响力的维新报刊,与1896年8月创刊的上海《时务报》南北遥相呼应。

1894年以来,王修植除先后担任北洋水师学堂会办和北洋大学堂总办外,他的另一个重要身份是直隶候补道,属于直隶总督的幕僚。王修植因精通洋务和经济,办事得力,颇得几任直隶总督的重用。1898年百日维新时期,王修植在天津参与了许多重大事件: 8月底,参加商定书院改学堂办法及设立农工商局会议;9月,作为首席接待委员全程接待伊藤博文访津并护送至北京;戊戌政变发生次日,奉命赴塘沽抓捕康有为⑦;11月,会同津海关税务司贺璧理(英国人)赴秦皇岛勘测,使秦皇岛成为中国近代最早自选开埠的港口。⑧

1900年,八国联军攻占天津,北洋大学堂被迫停办,师生星散。⑨是年7月上旬,王修植避难南下至上海,不久返回定海。[12]

1902年3月,王修植与定海邑绅丁中立、韩诚明、周绅镐等人合词禀陈定海厅,改景行书院为定海厅立中学堂,可谓舟山最早的公立中学。王修植自任堂长,招收学生20名。同年8月,王修植因公北上,辞去堂长之职,由丁中立接任。⑩中学堂后于1909年停办。

1902年9月底,王修植重返天津。10月23日,王修植在天津遽然病逝,年仅43岁。10月25日,天津《大公报》以“哲人其萎”为题专门作了报道:“前北洋大学堂总办王菀生观察修植,前月由沪来津,寓四明王宅,遽于前日逝世,闻者哀之。”11月26日,王修植吊唁活动在天津浙江会馆举行,护理直隶总督吴重熹亲自到浙江会馆吊唁,好友夏曾佑专程从北京来天津吊唁。据《夏曾佑日记》记载,参加这次吊唁活动的还有王修植堂弟王修枢,定海同乡方若,好友洪家汭、张颐等人。[13]

二、王修植的变革思想

纵观王修植短暂的一生,他在中国近代史上的贡献和影响是多方面的,特别是在国家变革、维新变法等方面,建言献策,锐意改革,显示出作为改革者的才智与魄力,留给后人的思想财富弥足珍贵。

早在1891年,王修植就在思考国家变革图强的方案,并撰写成《俨庵私议》一书。这本书因当时未能刊行,现已佚失,但其内容可以从《宋恕集》中略知一二。宋恕,浙江温州人,近代启蒙思想家,“东瓯三杰”之一,十九世纪九十年代曾在北洋水师学堂任教3年。因宋恕是浙江人,而且是俞樾的弟子,与王修植谊属同乡同门,所以王修植于1894年10月一到天津,就去拜见宋恕,两人志同道合,相见恨晚。宋恕还将自己撰写的《六斋卑议》一书送王修植指正,并请其为该书作序。《六斋卑议》是宋恕的重要著作,其在书中提出了行宪政、改官制、修新律、振兴工商、普及教育等主张,确立了托古改制的思想体系。是年11月,王修植应约撰写了《书〈六字斋卑议〉后》一文,随信寄给宋恕,信中说:“余辛卯家居,亦尝有《俨庵私议》之作,与此所条目不谋而合者十六七。深惟言行相顾之义,与夫时之不可以不待也,用自晦匿,不敢出以示人。”[6]44-45可见王修植于1891年在定海家居时,曾撰有《俨庵私议》书稿,其阐述的变法主张与宋恕《卑议》有六七成相似。王修植的说法在1895年2月宋恕给朋友孙宝暄的信中也可得到印证:“有一同乡大通人——定海王菀生太史来津上书言事,先来见访,接谈数次,惊为平生所未曾见,各恨相见晚。此君真能通经史、通经济,与鄙见十合其六七,真大通人也!”[6]684当时在某些变革思想上,王修植较宋恕持更开放态度,如他在上述引致宋恕的信中就提出“童生就试仍用《四书》文,亦非正本之道”,认为童生就试不应再使用传统落后的《四书》文。

王修植代拟《条陈变法自强疏》奏折,变革思想更为成熟和全面。甲午战争的失败,使王修植深刻认识到“中国重心不改,则虽事事仿求西法,终无补盛衰大计”。[7]71这可以从他为广西按察使胡燏棻代拟的《条陈变法自强疏》中反映出来。在这篇奏疏中,首先对洋务运动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办理洋务以来,于今五十年矣,如同文方言馆、船政制造局、水师武备学堂,凡富强之计,何尝不一一仿行。而迁地弗良,每有淮橘为枳之叹。固由仅袭绪余,未窥精奥,亦因朝廷所以号召人才者,在于科目。天下豪杰所注重者,仍不外乎制艺、试帖、楷法之属,而于西学不过视作别途。虽其所造已深,学有成效,亦第等诸保举议叙之流,不得厕于正途出身之列,操术疏,斯收效寡也”。[14]1108他认为洋务运动之所以收效不大,原因在于没有从根本上学习西方,只是学了表面的东西,因此王修植极力主张通过学习西法来寻求国家的富强之道,认为舍此别无他途,“今日即孔孟复生,舍富强外亦无立国之道,而舍仿行西法一途,更无致富强之术”。[14]1108之后他详细提出了“开铁路以利转输”“铸钞币银币以裕财源”“开民厂以造机器”“开矿产以资利用”“折南漕以节经费”“减兵额以归实际”“创邮政以删驿递”“创练陆兵以资控驭”“重整海军以图恢复”“设立学堂以储人材”等十条具体对策,涉及国计民生的铁路、货币、工厂、开矿、练兵、邮政、教育等诸方面,论述详尽而精当,条条切中社会要害。1895年6月,奏折通过胡燏棻呈递给光绪帝后,被光绪帝列为第一,将此折与康有为等人呈递的8件奏折一起下发给各省大臣分析复奏。不久光绪帝就颁布了自强谕旨,拉开了戊戌变法的序幕。1898年6月11日,光绪帝正式颁布《明定国是诏》,维新变法开始。

王修植积极投身维新运动,成为天津维新派的代表人物。戊戌变法期间,王修植与严复、夏曾佑等友人研讨变法事宜,参与天津当局主持的学院改书堂、创设农工商局等新政。由王修植等创办的《国闻报》及时报道了新政颁行与实施情况,还刊发了严复的许多评论文章,对维新运动的兴起和高涨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严复翻译的《天演论》最早在《国闻汇编》上发表,在当时产生了很大影响。当时维新派大致可分为两大轴心,一派以清流派翁同龢、张之洞等为依靠对象,有康有为、梁启超、唐才常、黄绍箕以及汪康年等人;另一派以洋务派李鸿章、盛宣怀等为依靠对象,有王修植、严复、孙宝瑄、钟天纬、张焕纶、宋恕以及张元济等人。二者在维新主张上存在分歧,后者如王修植、严复等反对康梁的激进做法,因而在整个戊戌变法运动中没有成为主力,戊戌变法失败后基本没有受到牵连。

王修植提出发展商业经济为第一要务,且须与发展农业和民族工业结合起来。1901年,内忧外患的清政府又重提新政。王修植在这一年给盛宣怀的信中指出:“综观内势,参考外情,时局縻烂无论到何地步,新政改张无论作何面目,抉其大纲,仍不外大人向者条奏储材、理财、练兵三大端。但储材,则十年树人,事无近效;练兵,则制器训将,势难速成。且古今中外,从无不富而强之国。论今日大计,三纲之中,尤以理财为第一义谛。”他认为国家商业经济日益凋疲,根源在于工农业的落后,“财之源出于农,成于工,通于商。农力不饶,则工业不精;工业不精,则商务不畅。此又古今中外之大较也。今中国商务凋疲,日甚一日,求其病源,表本均受,农学不讲而货财弃于地,工艺不究而巧力弃于人,此病在本者也”。鉴于晚清落后的经济状况和西方的经济侵略,当时的士大夫普遍要求“重商”,发展商业经济,但王修植在此提出将“重商”与“重农”“重工”结合起来,通过发展生产力来提高贸易竞争力,这一主张在当时可谓难能可贵,对于发展中国近代农业和工业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三、王修植的教育思想

王修植有超前的教育思想,他在给汪康年的信中说:“民气之不通,人才之不振,是今日病源所在。何以通民气,则各省之公议堂之开,不可复缓;何以振人才,则各项学校之设,又不可或缓。”[7]71王修植自担任北洋大学堂头等学堂总办后,遂有机会实践他的教育思想。

王修植重视引进懂“西学”的本国人才,曾聘请一些有海外求学经历的人才充任学堂教习。北洋大学堂效法当年的美国哈佛大学、耶鲁大学的模式办学,起点很高,因此,引进懂“西学”的中外教师是办学的当务之急。他曾致信学校创办人盛宣怀,北洋大学堂中,“英文以温宗尧为第一,算学以陈锦涛为第一”。温宗尧,广东新宁人,早年就读于香港皇仁书院,毕业后留学美国,因此英文功底扎实,1897年被王修植招致北洋大学堂任英文教习。陈锦涛,广东南海人,香港皇仁书院毕业后留校任教,精通数学,先是被招聘到北洋大学堂二等学堂任算学教习,后来又被王修植提充为头等学堂教习。王修植还延请国学功底深厚的陆尔奎、吴稚晖担任汉文教习。吴稚晖在北洋大学堂任教的时间是1897年11月至1898年7月,原在校内的卢汉铁路学堂汉文代理教习,因王修植对其采用新式教法颇为赞赏,就让他从第二年(1898年)起教北洋大学堂高级第三班,成为北洋大学堂的正式教习。吴稚晖在北洋大学堂任教不到一年,但“迄至二次大战爆发以前,日内瓦国际文化合作委员会尚恭称吴先生为北洋大学教授”[15],可见其学养深厚。

王修植极力主张“西学”“中学”并重,认为北洋大学堂的学生在学习西方自然科学知识的同时,也要重视中文学习。北洋大学堂建校初期,学校在招生和教学中有重“西学”轻“中学”的倾向。王修植任总办后,在1897年3月致盛宣怀的信中说:“晚自去冬接办头等学堂,已逾三月,历验各学生所习,通晓西学颇不乏人。惟于中国文字,求其斐然可观者,殊觉寥寥。因添购《东莱博议》及字典等书,令汉教习加功讲解。查此等学生,前系洋教习招取,故于中学茫无头绪,今虽极力挽回,恐非二三年不能睹其成效。”不久,他又致信盛宣怀,对他的做法作了更详细的说明:“汉文功课,头等三四班,现在饬教习勤讲解,并为诸生购《字汇》《东莱博议》等浅近书,人各一部,又买《七史纪事本末》《文献通考详节》《国朝先正事略》《经世文编正续》《通商约章汇纂》,每班各一部,庋之诵堂,以为诸生公读之书,择其优者,随时奖之。诸生中亦尚有观感而兴起者。”并再次强调:“汉文尤为诸生根本之所在,汉文不通,即使西学有成,亦不过一材一艺,等于冠沐之猴,若欲其蔚为通人,上备大用,实未敢信。”他的做法得到了盛宣怀的肯定,“执事大雅扶轮,督课有法,但使三年有成,亦未为晚矣”。天津《国闻报》以《人才蔚起》为题,专门报道王修植办学情况,“自入堂视事以来,于中西至要诸学,万户千门,宏网毕举。与总教习丁家立君暨中西诸教习,循循善诱,成效炳然”。

王修植重视西文翻译工作,竭力奔走创建译书局。当时北洋大学堂开设的工艺、制造等课程直接使用英文教材,这应是总教习丁家立等人的主张。王修植认为这种做法并不好,他在1899年9月与日本记者内藤湖南谈话时说“:以外国文字教工艺、制造等学,事倍而功半。”认为教育之事,还须从广泛翻译做起。[16]11-121896年9月,王修植在致汪康年的信中曾提到他在为建立译书局的事奔走,“弟译局事至今议而未定,主者总以筹款之难为词。世事日非,吾辈手无尺柄,欲假楮墨以自娱悦,即以所觉觉人,而并不可得,亦足哀矣”。[7]73看起来这事并没有成功,因为直到1899年9月,他的友人严复还在申办译书局,王修植告诉内藤湖南:“近日严君在天津拟设译局,已言之于北洋大臣,尚未允准也。”[16]121897年1月,王修植与严复、夏曾佑、孙宝琦筹办翻译学会,专译西人新学之书,后因众人意见不同而作罢。同年,王修植通过海关道李岷琛奏请北洋大臣,建立了天津西学官书局。天津西学官书局由津海关拨款,王修植负责,“专售译成汉文西学各种图书,以及近人游历日记、中士西儒议论时务等书”。可见王修植在竭尽全力推介和传播西方文明成果。

王修植十分注重铁路人才的培养。1897年3月,盛宣怀升任督办全国铁路事务大臣不久,王修植即向其建议将当时津榆铁路总局创办的我国第一所铁路学堂——山海关铁路学堂(今西南交通大学前身)归并北洋大学堂,以便管理。这一建议被盛宣怀采纳,1897年5月,山海关铁路学堂归并北洋大学堂,由王修植兼管。但不久因两校学生发生摩擦,经津榆铁路总局督办胡燏棻要求,铁路学堂于11月16日迁回山海关。为培养当时卢汉铁路建设亟需的工程技术人员,奉盛宣怀之命,北洋大学堂内拟重设一所铁路学堂——卢汉铁路学堂,王修植亲自拟定《铁路学堂章程》《铁路学堂历年经费清折》《铁路学堂帮工程司功课折》等,禀呈王文韶、张之洞,准允立案开办。1897年10月,王修植派总教习丁家立和文案方城(定海人,后改名方若)赴沪闽两地选招学生20名,列为一班。同年11月29日,新设的卢汉铁路学堂在北洋大学堂内开学,王修植兼任总办,丁家立兼任西文总教习,陆尔奎任汉文总教习。学堂隔年招考一班,每班20人,4年毕业,派至卢汉铁路等处充任帮工程司。1900年夏,卢汉铁路学堂因八国联军攻占天津而停办。同年12月,上海南洋公学设铁路班,招集卢汉铁路学堂和北洋大学堂学生18名复学,一年后因缺乏专业教员而最终停办。铁路学堂前后延续了4年余,毕业学生一届。[17]

王修植积极实施中国首批大学生留美计划。1899年,北洋大学堂头等学堂头班19名学生4年学习期满毕业,他们是近代中国第一批大学毕业生,原计划于1900年送美国大学深造,终因发生八国联军侵华战争,北洋大学堂被迫停办而终止。战事平息后,王修植十分牵挂这批毕业生的去向和留学问题。1901年,他向盛宣怀重提毕业生赴美学习计划。是年春夏间,王修植的熟人、美国柏克莱加州大学教授傅兰雅回到上海度假,这给重启这一计划提供了契机。盛宣怀经与傅兰雅多次协商,决定官费派遣学生赴美学习,并饬令王修植和时任上海南洋公学总理张元济选定留学学生名单。1901年6月,王修植与张元济商定,并经盛宣怀批准,选出优秀毕业生和头等学堂学生王宠惠、王宠佑、薛颂瀛、胡栋朝、张煌全、严锦榕、吴桂灵7人以及该校英文教习陈锦涛,由傅兰雅带往美国留学。7月初,这批学生陆续出发去美国,踏上了他们的留学之路。11 月底,根据王修植的提议,又增派了同期毕业于北洋大学堂的陆耀廷前往美国深造,至此北洋大学堂官费留美学生增至9人。[18]这是近代中国首批大学生出国留学,是中国高等学校留学教育之始,也开启了近代中国大学生的留美大潮。这些留学生后来大多取得了硕士或博士学位,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总之,王修植学贯中西,通时务、经济和西方科学,是晚清时期极少数具有新观念、新思想的精英知识分子之一,他与当时的朝庭官员、维新人士、社会名流交往密切,对中国近代化事业,特别是近代高等教育和新闻事业的发展做出过杰出贡献,理应获得应有的历史地位与评价,但因有关史料匮乏且分散,目前学界对王修植的研究十分薄弱,其生平与思想长期不为人所知,笔者期待通过本文抛砖引玉,吸引更多同仁对王修植生平思想进行深入的探讨和研究。

注释:

②王韬:《王松堂司马小楼记》,《申报》1886年12月25日。

③北洋大学堂也称天津大学堂,此外还有天津中西学堂、北洋西学学堂、博文书院等多种称呼,1912年后改名为北洋大学校、国立北洋大学、北洋工学院等,1946年恢复北洋大学之名,1951年9月北洋大学与河北工学院合并,定名为天津大学。

⑤佚名:《芦汉铁路设立学堂》,《国闻报》1897年10月26日。

⑥佚名:《国闻报缘起》,《国闻报》1897年10月26日。

⑦《国闻报》1898年8月3日、8月31日、9月3日、9月12-15日等报道。

⑧天津市档案馆藏天津海关IX7号卷《津海关税务司贺璧理申呈秦王岛添开通商口岸文》(1898年12月20日)及《总税务司申呈总理衙门文》(1899年2月22日)。

⑨北洋大学堂于1900年停办后,至1903年始在天津西沽重建校舍复校,但此时王修植已去世,由蔡绍基继任总办。

⑩丁中立:《舟山乡民事变记·中学堂》,《申报》1907年8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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