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模态视阈下现当代中文小说对外传播策略

朱 华

(莆田学院 外国语学院，福建 莆田 351100)

语言、图形、色彩、音乐和电影属于不同的符号体系，属于不同的话语模态(modality)，在人类的交际过程中通常会有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形式并存。如果要接收信息，就需要调动不同的感官。Jakobso 曾经将翻译分为语内翻译(intralingual translation)、语际翻译(interlingual translation)和符际翻译(intersemiotic translation)，界定了翻译的内涵和外延[1]。而从翻译角度，将语言艺术转化成音乐、舞蹈、电影和绘画就是符际翻译。

在视听翻译(如电影字幕、广告片的翻译等)领域和图画书翻译(如漫画、儿童绘本的翻译等)领域，有比较多的图片可供研究。但插图版面比较大，绘制工艺要求很高，所以现当代中文小说出版物里面的图片一般是很少的，很多甚至不会配图。也恰恰是因为这个原因，将多模态运用于现当代中文小说的翻译和研究，起步相对比较晚。

现当代中文小说的历史背景独特，且风格及流派多样，塑造了各种各样的具有复杂性格的典型人物，因此，对海外读者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不管是对译学研究还是翻译实践，如何界定好翻译或区分好、坏翻译都是一个无可回避的首要问题。”[2]现当代中文小说的正文本翻译质量是根本，但又不是全部。副文本理论重要的奠基者热奈特(Genette)认为“副文本围绕并伴随着正文本，是对正文本的一种补充甚至强化”，“可以采取非语言形式的插图、封面图画、字体、颜色、声音等”[3]，即副文本可以以多模态的话语形式存在。

本文依托多模态理论，以符际翻译为核心，从副文本的三个方面(图片、电影和新媒体)阐述现当代中文小说对外传播策略，助力现当代中文小说走向世界。

一、现当代中文小说译本的图文互补

1.封面设计

图片是符号体系中最基本的形式之一，也是图书出版里与文字体系联系最紧密的。其中典型的代表就是封面和插图，封面图片会引起读者对内容的遐想或者单纯的审美期待，从而引发阅读的兴趣，这也正是封面设计的重要意义所在。书刊里面少量的图片是具有很强的延展性的，可以给人们广阔的想象空间，而大量的文字则会对图像的意义作出限定和补充。

余小梅对《熊猫丛书》的副文本进行过考察，其中就包含了封面、图片和图片的颜色。所考察52 幅图片的主题分为以下几类:1)静态山水房屋风景33 幅，约占63%；2)反映旧社会悲苦生活2 幅，约占4%；3)现代印象7 幅，约占13%；4)民族人物10 幅，约占19%[4]。余小梅认为《熊猫丛书》的封面没有起到阐释作品的作用，而且这些封面以冷色调为主，视觉的冲击程度比较低，阅读效果不如暖色调的封面。而2018年MacLehose Press 出版的金庸《射雕英雄传》第一卷(A Hero Born)，封面是暖色系的浅橙色，中间是一个大大的黑色的雕的羽毛，正上方是红底白字的“LEGENDS OF THE CONDOR HEROES 1”。

从一套书的封面设计中，可以看出整齐划一和彰显个性，存在着矛盾的统一。一套书各个单册的封面版式、装帧要基本保持一致，封面的设计要符合统一的风格和理念，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同一套书。但是在保证共性的同时，近年出版的现当代中文小说译本的封面设计更加注重彰显单册的个性，不但配色很醒目，而且封面的色彩和图案，也对主题有所裨益。这时候色彩和图案已经超越了审美的范畴，更加体现出主要内容、主题思想、作品风格和营销卖点。

2.插图设计

严肃的现当代中文小说的译文里面图文并茂的例子不多。总的来说插图分为两类:一类是为了美观，这类插图具有装饰人物或者场景的特点，或是捕捉动态事件里面最精彩的瞬间，虽然有一定的叙事功能，但主要是为了美观；还有一类是为了阐释，用于辅助话语及实践里难以用文字阐释清楚的内容。文字在动态的时间叙事上具备优势，而插图在展现空间上具有优势。

《阿Q 正传》的莱尔译本中，阿Q 的精神胜利法这一段文字配上了插图，该插图选取了阿Q打架最精彩的瞬间，再在下面配上文字说明，就是原作中的一句话，避免了读者孤立地看那幅画，不能快速进入上下文的语境。图片不是动态的，没有磕头的那一部分，但可以从这最精彩一瞬中得到最清楚的理解。莱尔译本里面还有一些插图是译者编绘的，目的不在于装饰，而在于促进跨文化交际，减少译入语读者的阅读障碍。《阿Q 正传》里面押牌宝这个游戏，198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版本里面也有注释，这个游戏对于小说的情节推进其实不太重要，因此中文注释只是说明了它是一种赌博，但没有仔细阐明它的玩法。其他译本，或将它归入欧美文化里面的骨牌游戏，或直接翻译成多米诺骨牌。“莱尔的译本严谨缜密、富于创意，并且再现了鲁迅诙谐而辛辣的语言风格。”[5]莱尔根据游戏内容将其定名为Pickaside，而且还增加了注脚并配有一张图片，图上标注各个玩家在牌桌上所占据的位置。译者配有大段的文字介绍，因为一张插图引申出来的文字说明甚至超过了图片的本身，使读者对这个游戏有清楚的认识。这些都是小说原著里面所没有的，彰显了插图在空间叙事上的优势。

优质的译本“不仅使《骆驼祥子》在美国得以流通，也使作品获得了一个新的维度”[6]。《骆驼祥子》詹姆斯译本专门绘制了北平地图和祥子拉车的路线图。《骆驼祥子》非常注重表现北京这座城和人的关系，小说的第1 章就刻画出北平人力车夫的群体，他们有自己很熟悉的跑车路线，依次形成了不同的派别。“生于西苑海甸的自然以走西山，燕京，清华，较比方便；同样，在安定门外的走清河，北苑；在永定门外的走南苑……”[7]文章里面时不时就会出现几个地名，有的是前文提到过的，读者会有些印象，有的则是新出现的，认读和记忆都会耗费精力。简易的插图呈现了北平方方正正的布局，而且还标注出重要地标之间的距离，让读者可以更加直观地体会到北平人力车夫的艰辛。小说中“安定门外” 到底指的是南边还是北边，图文并茂免去了冗长的注释。译作必要的空间方位信息，让外国读者对北平的空间地貌有一个感性的认识。

当翻译现当代中文小说作品中的空间描述时，如果很难用几句话讲清楚，配一张图就可以。不仅如此，对一些具体的蕴含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器物，如特产、装饰、绘画等，很难去描绘或翻译它，采用一张恰当的插图就能省去大段的文字描述。“如三青鸟、西王母、九头蛇身等，翻译时倘若只有文字，没有插图，趣味必然大大减少。”[8]“音译和直译优先的策略值得提倡，即便初读略显生涩，却能产生‘陌生化’效果，凸显中国文化的特点，引起目标语读者的注意，从而逐步为人理解和接受”[9]，加上一张直观的插图，就更便于传播。

二、现当代中文小说译介与电影作品的互哺

所谓的互哺，是指影视作品常常改编自小说，而小说常常因为电影作品被更多的人所熟知。电影作品结合了声、光、电，这种效果更容易吸引眼球，成为大众传播的有效媒介。相对平面化的纸媒，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助力现当代中文小说的海外传播。早期比较成功的案例是莫言的《红高粱》，1987年张艺谋的电影率先让小说享誉全球，而之后纽约的Viking 出版社在1993年推出了英译本Red Sorghum。平装本从标题到封面都借鉴了电影封面，书籍的封面是巩俐的剧照。“葛浩文惯用‘易化策略’，追求译作的‘可读性’，表明他翻译《红高粱家族》时较多考虑市场，希望更多的人来买他的译作。”[10]“20世纪后期起，主流报纸和网络上有关中文小说英译的评论大幅增长，尤其是一些中国作家获得国际大奖之后。”[11]2009年，《红高粱》的英译本已经发行了2 万册左右，而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销量更是大增。文学译介与影视作品的互哺显而易见。还有一些比较具有影响力的译本，也能够吸引到影视制作方的目光。2004年出版的《狼图腾》成为畅销书之后被翻译成了39 种文字。“《狼图腾》的创作及外译推介之时，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政府注重中国文化软实力的提升，扩大中国现当代文学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实现中国文化 ‘走出去’。”[12]2015年《狼图腾》(Wolf Totem)这部电影在全球上映，得到了全球观众的好评。

同时可以利用媒体的感召力，为中国现当代中文小说译作拍摄一些短片，在海外书展进行宣传。很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麦家的《解密》(Decoded:A novel)，“英文版于2014年在英美发行，入选英国企鹅青年经典丛书系列，得到美国主流图书出版集团Farrar Straus ＆ Giroux 的支持”[13]，成为英语世界文学市场上为数不多的华语翻译作品之一。翻译成英文之后，美国的Farrar Straus ＆ Giroux 出版社专门派团队来中国为这部谍战小说拍摄预告片。这样的宣传力度不亚于为好莱坞大片造势。专门为了一部小说拍一个宣传片，一方面可以将读者和观众融为一体，另一方面也可以为小说的海外影视版权交易打下基础。这样的例子是值得借鉴和推广的。

三、传统出版与新媒体的互动

计算机和网络技术迅猛发展，新媒体已经成为最具潜力的媒介。现当代中文小说的翻译出版也需要顺应时势，朝线上发展，开拓传播渠道。移动阅读的发展给翻译出版带来了新的机遇。近年来电子书的销售份额和销售额都在急速提升，成为图书市场的巨大增量。以电商巨头亚马逊为例，在2007年发布了第1 代电子阅读器，现在已经有100 多部中国当代小说译本的线下纸质版和Kindle 的线上电子版推出。很多暂时没有条件出纸质书的作品，例如一些短篇小说，因为篇幅太短，无法独立出纸质书，出一个电子版就是很好的选择。2010年成立的果米数字科技有限公司，致力于科幻类小说和资源类小说的出版和翻译，通过亚马逊的在线自助出版平台Kindle Direct Publishing 发行了部分的纸质版。2013年通过这个平台，推出刘慈欣的科幻短篇集《流浪地球》。科幻小说“走出去” 的关键在于“让译文更具说服力，以获得受众的认同”[14]。《流浪地球》拍成了电影之后，小说也因此更受欢迎。这种新的销售模式和阅读模式节省了印刷和传播的成本，成为一种风尚，而且电子书可以通过关键词检索，链接到其他书。在电子平台上，可以根据读者的阅读习惯、阅读喜好和购买习惯，定期推送相关电子书，给读者带来极大便利。这些都是未来现当代中文小说走向世界的重要渠道。

现当代中文小说的读者可以积极参与到选材、翻译和传播的过程中，这就打破了译介过程中各类行为主体之间的交界，读者是消费者，也可以是生产者，以产销者(prosumer)的身份进入现当代中文小说翻译出版界。武侠世界(https:∥www.wuxiaworld.com/)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网站本身就是由一个热爱武侠小说的美国华裔粉丝发起的，后来又受到了武侠粉丝的各类捐助，逐渐发展壮大。发起人、译者、赞助人和读者本身就是一个紧密融合的群体，而通过构建讨论区，共同翻译某一部小说，读者阅读后通过“顶”“赞”“打赏” 译文的方式来表示欣赏。这种方式便于人们去挖掘和翻译拥有巨大粉丝群体的武侠、仙侠、玄幻类网络小说。

除了出版发行，还应该利用好网络平台的互动性来加强国内外有关中文小说及其翻译等各类问题的交流讨论，比如纸托邦(http:∥paperrepublic.org/)这个平台，是网上的译者社区，上面会发布书讯和书展，或有关译作的新闻。但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开放的迅捷的社交平台，绝大多数信息下面有大量的留言，用户在网站上可以通过邮件联络到供稿人，跟译者交流经验。供稿人出现多元化和年轻化，不仅善于挖掘新人新作并通过网络及时分享译文，还可以积极联络出版经纪和出版社。有的译作率先在网络上宣传和发行，这也将助推当代中文小说的译本走向大众阅读的时代。纸托邦在2015年6月开通了微信公众号，里面有很多短篇阅读项目，比较短小的文学翻译作品使阅读更为便捷。

四、结语

现当代中文小说翻译不光要注重正文本翻译质量，还要结合副文本，适度利用多模态符号系统，有助于文字的照应、阐释、烘托和渲染。因为图片和文字可以共同用于表现同一个主题、同一个人物、同一段情节、同一种思想和情感等，这就形成了语图互文的效果。随着多媒体技术和网络的飞速发展，现代出版行业正在经历着巨大的变革。图书的装帧不但涉及封面、插图、字体、字号、行距、页边距、印刷方法等视觉效果，也涉及开本、纸张选择、材料、装订方法等触觉因素。“媒介的革新重塑了文学生态系统，导致传媒文化开始演变成主流文化，文学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新形态。”[15]到了电子时代，平板电脑、手机、电子阅读器可以让人们放下沉重的纸质书，随时随地在各类移动终端上阅读。

总之，多模态视阈下的现当代中文小说要走向世界，必须重视对外传播策略。第一要注重图片和文字的互补，第二要注重现当代中文小说与影视的互哺，第三要注重传统出版与新媒体的互动，利用数字出版技术为现当代中文小说对外传播注入能量，以更加高效、迅捷和喜闻乐见的方式去传播中国声音，讲好中国故事，展示中国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