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的风险挑战、理论逻辑与现实路径
2021-11-26符妹
符 妹
(中共广东省委党校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所,广东 广州 510053)
马克思批判性继承了资本主义现代性的理论资源,从形而上学批判转至资本逻辑的事实批判,由此揭示了资本主义现代性的理论逻辑及其内在悖论。以理性解放为口号和信仰的资本主义现代性,在内在对抗的二重矛盾运动中引发了多重社会问题和解放困境。如经济维度的异化剥削、政治维度的虚假民主与形式平等、文化维度的享乐主义、社会维度的阶层分化与对抗等。由理论上“自由解放”的终极完满预设走向工具性、片面化和残缺化的现代性实践结果。置身资本主义现代性仍然占据人类社会发展模式“主导话语”的时代背景,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需全面审视和反思资本现代性的内在限度,明晰和把握当前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的风险挑战。探索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的理论逻辑和现实路径,从而全面激活和运用马克思现代性批判理论,创新发展21世纪的马克思主义现代性批判理论
一、资本逻辑渗透和泛化与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的风险挑战
中国特色现代性跨越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以新民主主义革命直接建立起社会主义的制度结构,其建基于商品经济与物质基础薄弱的社会条件。新时代中国现代性建构的特殊语境决定了其必须利用资本来生成和累积人的解放的现实条件。在这一过程中,资本逻辑渗透和泛化可能诱发多重风险挑战。
(一)市场经济盲目扩张与发展错位的问题
基于资本逻辑的市场经济具有盲目扩张和肆意增殖的本性,在利润的驱使下呈现出非理性的极端化趋向。西方现代性缺乏权力制约的发展经验表明,市场经济并不能达成社会全面发展的理论假设。相反,其盲目扩张和肆意膨胀会引发市场垄断、资源垄断等不正当行为,以有用性的价值增殖作为发展的“首要”和“中心”取向。这样不但将整个社会置入片面的工具理性的囚笼,而且将会形成“唯利润”“唯金钱”的发展观念和发展方式,使得工具理性渗透和侵入关系民生的住房、医疗、教育等领域,导致经济文化、经济社会、区域之间、城乡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的发展失衡。以经济效益凌驾和遮蔽人的精神生活、空间权利、自然需要等正义需求,在唯市场经济与工具理性的极端中损害和丧失价值理性维度的人文精神、社会责任等。“当前我国经济形势总体是好的,但经济发展面临的国际环境和国内条件都在发生深刻而复杂的变化……经济运行稳中有变、变中有忧”[1],潜藏着现代性发展片面化的风险挑战。
(二)政治资本化与权力寻租的风险挑战
马克思批判政治共同体作为资产阶级利益的保证机制,受制和服从于市民社会资本逻辑的利益偏向。资本逻辑具有创制和构筑本我世界的本性诉求,由经济领域的绝对支配而泛化和渗透进政治领域,建立和重塑资本化的政治权力。无产阶级专政虽然推翻和摧毁了政治共同体虚假的偏私性,但新时代现代性在利用资本创造解放条件的同时,面临资本侵蚀权力所导致的权力寻租和权力腐败现象。“当前腐败现象多发”[2]17,“党面临的精神懈怠危险、能力不足危险、脱离群众危险、消极腐败危险具有尖锐性和严峻性”,“反腐败斗争形势依然严峻复杂”[1]。权力寻租的实质是权力所有者将权力作为“使用价值”的“类商品”来交换、谋求和获取利益,企图借助权力交换、谋求和获取资本。“把公共权力私有化、商品化、资本化”[3]309,以此将权力与利益、权力与资本相勾结。作为偏私的个人与群体追逐私利的工具,不仅损害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普遍利益和公共利益,而且有可能背离和损害社会主义权力的人民性和共同性。
(三)文化资本化与总体性资本形成的风险挑战
资本对文化领域的侵蚀主要表现为资本支配和控制社会的文化生产、文化创作、文化消费和文化意识等。文化生产和文化创作以直接的经济利益为主要目的,创作和生产“哗众取宠”的“流量性”的文化产品,无视和漠视文化产品所应具有的精神内涵与思想力量,鼓吹和推崇具有直接性、短期性、快速性经济效益的文化垃圾。如“调侃崇高、扭曲经典、颠覆历史;是非不分、善恶不辨、以丑为美;搜奇猎艳、一味媚俗、低级趣味,把作品当作追逐利益的‘摇钱树’;胡编乱写、粗制滥造、牵强附会;追求奢华、过度包装、炫富摆阔;为艺术而艺术、脱离大众、脱离现实”等,“热衷于‘去思想化’‘去价值化’‘去历史化’‘去中国化’‘去主流化’那一套”[4]。从而形成全民娱乐、速食文化、流量文化的社会氛围,助使资本渗透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加速经济资本与政治资本的交换和转化。总体性资本凭借其力量进一步加剧资本与资源的垄断,不但制造和强化了资本与权力、资本与文化的勾结,而且作为排斥性的霸权体系,以经济利益与资本诉求为唯一指向,很有可能导致社会分裂与阶层对立,损害和削弱文化生产所应具有的公共性,漠视和背离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生活需求。
(四)社会资源垄断与分配不公的不良趋势
新时代中国现代性利用资本促进了生产力的快速发展,创造和累积了丰富的物质资源及社会财富,促使中国社会阶层的更新发展。旧式社会阶层的瓦解与新式社会阶层的形成统一于中国现代性的具体实践。阶层划分由简单走向复杂、由单调趋于多样化,阶层划分标准也随之由政治地位转至收入、教育水平等多元化标准。但资本逻辑的泛化及其总体性资本的形成有可能导致社会资源集聚和垄断在少数人手中,进而凭借对政治权力的垄断来制定偏私的分配制度和分配规则,并与文化领域的文化资本相勾结,加剧不同人群的收入差距、贫富差距和区域差距。阶级内部分化愈加细化,阶层差别与阶层差距趋于明显和扩大化,阶层鸿沟与阶层跨越门槛有可能趋于固化。由分配不公而加深社会分裂与阶层对抗,加剧占有和垄断资源、财富的少数人的“强势群体”与作为大多人的“弱势群体”的分裂对立,从而潜藏社会两极分化和结构性对抗的风险挑战。
(五)自然资本化与生态环境损害的风险挑战
“人本身是自然界的产物,是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中并和这个环境一起发展起来的。”[5]374-375马克思批判启蒙现代性将人凌驾于所有生命体的人类中心主义的思维范式及其行动逻辑。其视阈中的人与自然是有机的生命共同体,自然与人互为内在性维度的构成性部分,是既相生相成又互生互损的统一体。所谓自然资本化,就是无视和漠视“自然是怎么样的”,只是“利用自然做些什么”[6]179。以经济效益与资本利益为基准,将自然视为人类之外的可资利用的自在体。作为经济发展与资本价值实现的构成性环节,“像征服者统治异族那样支配自然界,像站在自然界之外的人似的去支配自然界”[7]560。盲目地追求经济发展的速度和效益,为此无限度地改造、利用和征服自然,无节制地开发、利用和索取自然资源及能源资源。无视和破坏自然界循环发展的客观规律,甚至推崇和鼓吹奢侈消费、过度消费、一次性消费等消费理念及生活方式。以人类中心主义和经济效益至上的现代化实践损害和摧毁自然资源及生态环境,制造和加剧人与自然环境之间的矛盾冲突,使得人与自然走向割裂和对抗。这样既误解和歪曲了马克思自然解放与生态正义理论的科学内涵,又背离了新时代中国现代性“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发展诉求。
(六)跨国资本权力渗透与自主性发展的风险挑战
新时代中国现代性建构要积极主动地融入世界市场,利用跨国资本、全球资源和国际需求来创造满足人民需求的物质、精神等需要。通过国际交流与多元合作来鼓励和促进民族经济发展,提高中国经济发展水平和国际竞争力。在推进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的过程中逐步提高经济解放的程度与水平。但资本具有全球扩张的时空逻辑及创造性破坏的本性,新时代中国利用跨国资本面临着跨国经济势力、全球资本和各种政治力量渗透的风险。“当前,世界大变局加速深刻演变,全球动荡源和风险点增多,我国外部环境复杂严峻。”[1]过于依赖跨国资本与国际市场有可能阻碍民族经济和国内市场的良好发展,使其受制于跨国资本和国际市场,丧失中国经济发展的自主性。资本与权力勾结的结果是权力资本化,进而侵入和支配意识形态领域,构筑和推进资本对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的渗透,使得中国现代性成为跨国资本所支配和控制的现代性。这样就背离了中国特色现代性致力于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和国家富强的发展诉求。
二、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的理论逻辑
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利用资本来推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需要遵循内在式超越的实践理路和实践逻辑。“既要高度警惕‘黑天鹅’事件,也要防范‘灰犀牛’事件;既要有防范风险的先手,也要有应对和化解风险挑战的高招;既要打好防范和抵御风险的有准备之战,也要打好化险为夷、转危为机的战略主动战”[1],“为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提供坚强保障”[1]。具体来说,就是要防止资本与权力相交换与僭越、坚持以人为本的新发展理念,把握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人与其共同体之间的内在张力。
(一)防止资本和权力的相交换与僭越
马克思批判资本逻辑泛化及其与国家权力的同质性统治,粉饰和遮蔽了启蒙理性解放的偏私性与虚假性,形成了人类的解放悖论及其解放神话。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作为社会主义性质的人类解放方案,继承和扩展了马克思批判资本、利用资本的理论逻辑。从现实情况来看,资本逻辑的泛化及其与权力的勾结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面临诸多风险的内在原因。因此,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的关键在于厘清、划定和明确资本与权力的范围、职能及边界,防止资本逻辑泛化及其与权力相勾结的不良趋势,以辩证态度和合理实践来推进人的解放的内在超越。
具体来说,在政府与市场的关系问题上,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不等于完全放弃政府对市场的引导和调控。历史与实践经验表明,自由市场的自发发展并不能造就“所有人幸福”的理想预设,而是资本与权力相勾结所形成的权力偏私、利益垄断、两极分化、自然资本化等现实结果。因此,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要正确处理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并不是起全部作用”[8]500,“要在保证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的前提下,管好那些市场管不了或管不好的事情”[9]。不能因为市场经济的缺陷而主张返回计划经济时代,取缔资本与市场,片面强调政府调节与权力调控的全能性,而是要建立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秩序、市场规则、市场竞争等。“增强忧患意识,未雨绸缪,精准研判、妥善应对经济领域可能出现的重大风险”,“平衡好稳增长和防风险的关系,把握好节奏和力度”[1]。明确政府在市场经济中的职能作用是弥补、纠偏和服务。政府权力作为公共性质的公权力,要在引导和调节市场经济的过程中有效制约市场经济的不良行为,构筑有效防范资本及市场不良影响的制度体系。坚守“公权为民,一丝一毫都不能私用”[2]80的基本原则,划清和明确“什么权能用,什么权不能用,什么是公权,什么是私权”[2]189。从法治法规、惩治制度、党风廉政、监督方式、思想意识等方面构筑有效预防和惩治权力腐败的体系,以规范化的市场经济体系来防止资本的不良影响,以高效廉洁的权力制度体系来防范资本利益的侵蚀和渗透。从主客观的双重维度构筑有效制约资本与权力相勾结的制度体系,将资本与权力规制在“为人民服务”的价值理性和实践框架中。
在市场与社会民生保障的问题上,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将市场作为社会民生保障的重要手段,鼓励和支持多种形式、多元主体参与社会民生保障。在教育问题上吸收和鼓励多元主体办学,吸收和利用外资、私人投资、私企投资,支持市场、社会等力量参与中国建设。探索形成政府、社会、私人力量共同助力的医疗队伍、医疗产业和社会养老体系,满足老龄化社会的医疗需求和医疗服务。在住房问题上鼓励和支持市场作为主体的决定性作用,但同时注意防范市场盲目膨胀而损害人民住房需求的倾向。注意防范资本逻辑对社会领域的渗透与泛化,防止物质主义、工具理性等对民生领域的渗透,从而导致消费主义、物化泛化、人文伦理退化等问题。防止资本与权力相勾结而损害人民切身利益的不良倾向,在市场与社会需求、市场与民生需要、市场与民主诉求之间保持合理的张力。
在全面开放与国家发展的问题上,全面深化改革开放不等于对“市场”“资本”放开所有领域,也不等于在所有领域排斥和拒绝“资本”,而是有限度、有节制的一定范围内的放开。相比马克思所处的工业资本主义的历史语境,21世纪的资本全球化使得跨国公司、国际金融、数字经济、人工智能等为载体的资本具有了前所未有的流动性、影响力和渗透力。社会学家鲍曼认为流动时代的资本日益网络化和虚拟化。“它从街道和集市、从会堂和国会、从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流走,并且超出公民控制的范围,流进电子网络的表层。”[10]61资本不再受制于特定民族、地区和国家地理界限及其政治权力的限制,反而凭借其流动性、速度化的特性来塑造民族国家政权及其权力,呈现出“资本强势”“政治软弱”甚至“政治无能”的鲜明反差。虽然鲍曼的观点具有“后现代式”的“激进”成分,但不可否认的是跨国资本确实深刻影响着传统民族国家政治权力的运行。对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的建构来说,不加限制地“引用”跨国资本和“适应”全球市场,很有可能使得跨国资本与国际市场控制国家的经济命脉,在无形中构筑跨国资本渗透和支配本国政治权力的“密道”,使之陷入西方殖民现代性的陷阱,置入被利用、压迫和剥削的桎梏。鉴于此,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的全面开放必须是有限度、有限制和有原则的开放。“要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发展安全两件大事”[1],在保持政府对关键性、战略性领域的控制权和掌控力的基础上,放宽、鼓励和支持跨国资本进入其他领域。正确处理引进与走出、利用资本与积极参与国际市场的关系,限制和规约资本与权力相勾结的不良趋势。“承认资本,发展资本,同时还限制资本(限制资本霸权,限制资本向政治、文化领域的渗透和控制),驾驭资本,使资本为人类的发展服务。”[11]
(二)坚持以人为本的新发展理念
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利用资本来发展全面现代性,必须以新的发展理念来规制和制约资本的不良影响。
创新发展着力于挖掘和释放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的动力与潜能。以创新驱动取代和替换传统现代性不可持续的要素、资源和投资的驱动力,突破现代性发展动力迟缓及效率下降的制约。通过建立顶层设计与具体实践、世界视野与中国国情、现实需要与发展实际、阶段目标与长期目标相统合的创新驱动战略,建构创新制度设计、创新能力养成、创新人才培养、创新意识培育相统合的创新体系。推动重大科技创新、基础产业创新、新兴产业创新和国家战略项目创新相统合的科技创新项目。“建立自主创新的制度机制优势……建设重大创新基地和创新平台、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科技安全预警监测体系等”[1]。以创新发展引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形成以创新为主要驱动力的现代化经济体系。更为注重中国现代性的发展质量、发展水平、创造力、品牌价值和国际影响力,以此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发展提供新的动能和驱动力。
协调发展强调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的平衡性和全面性。鉴于中国现代性“内生外发”的特殊性,其历史实践并没有完全遵循西方现代性或者马克思视阈中经典现代性的发展进程,而是将前现代的反帝反封建与建设社会主义工业化经济基础的任务,同步于中国现代性建构的时空结构中。这决定了中国共产党人的现代性建构呈现出“有重点”的复杂性的解放实践,如毛泽东侧重于政治解放维度的无产阶级专政国家政权的建立,邓小平偏重于经济解放维度的中国特色的改革开放。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坚持“五位一体”的总体战略布局,要求统筹和协调经济社会、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国家与社会的关系,协调发展东部与中西部、城市与乡镇、发达地区与贫困地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坚决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风险、精准脱贫、污染防治的“三大攻坚战”,以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的全面发展来推进人的解放。
绿色发展是以清洁美丽的生态共同体的建构来推进自然解放。扭转和破除将自然界视为工具维度对象的错误观念,反对无限制开发利用能源资源和破坏生态环境自我更新、自我恢复的客观规律,要求正确处理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将自然界和生态环境视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和人类发展的根基,而非外在性的客观自然界。在这个意义上,生态环境保护与人类解放作为同一维度的概念,将会互生互成而非相互折损。在可持续的现代性建构中建成美丽中国和保障人民切实的生态权益。
开放发展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利用资本解放潜能的内在要求。中国积极参与全球经济体系,建设更高水平、更高层次的开放型经济,在内外互动中提升民族经济实力和分享中国经济发展的有益经验,在创造和累积人民解放的有利资源基础上提升人类的共同利益。作为有利的历史经验和外部资源,开放发展助使中国形成了中国语境的现代性模式。
共享发展作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的价值标识,是对以往“先富—后富”“先富—共富”发展理念的超越。它表明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不再局限于狭隘的“少数人”的局部视阈,而是着眼于大多数人的整体利益,打破和破除少数人对社会资源的垄断及与其相关的分配不公现象。站在全人类共同利益的宏大视野,以共享发展具体实践来提供惠及全人类的公共产品、贡献中国智慧和中国力量,体现和彰显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解放自身与解放全人类的理想抱负和宏阔胸怀。
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虽各具侧重点,着眼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的不同维度,但作为相互关联、互相作用的内在有机组成部分,新发展理念通过各理念效力的发挥来形成整体联动的理念效应。新发展理念对传统发展方式的更新和超越,不是全盘摒弃传统现代性发展的成果和成就,而是在继承其发展成就及现实成果的基础上开创“新现代性”的发展可能。以此挖掘和释放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的解放潜能,共同助力人类解放的发展目标和价值理性。
三、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的现实路径
要合理规避资本逻辑的渗透和泛化可能诱发的多重风险挑战,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不仅要防止资本与权力的相交换与僭越、坚持以人为本的新发展理念,而且要立足新时代中国语境推进人类解放的中国实践。
(一)健全和完善社会主义政治制度,推进政治现代性的健康发展
马克思批判现代国家作为资本利益实现的政治力量,是资本与权力相勾结的同质化的规训机制。其所宣称的民主、自由、平等、公正等是资本和资产阶级的意志及特权。此种意义上的政治解放是狭隘的、偏私的阶级解放,而非大多数人的真实的权利实现及其政治解放。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以中国语境为根基,强调新时代的政治制度应适应中国的政治条件、历史传统和文化基础,破除历史虚无主义和全盘西化的教条主义的思维陷阱。“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健全民主制度,丰富民主形式,拓宽民主渠道。”[12]健全和完善人民当家作主的制度体系及经济、文化等领域的民主权利。以政治体制改革为突破口来转变政府职能、简化办事程序和提高服务能力。以依法治国来建设和完善中国特色现代性的法律体系,建立起覆盖全领域的权力制衡与权力监督体系,推进法治政府、公正司法、全民守法和法治文化氛围的形成。以人民民主来监督和保证国家权力的人民性与公共性,防止资本与权力的相交换与僭越,以此推动新时代中国特色政治现代性的健康发展。作为突破和超越资产阶级狭隘视阈的新式政治,充分保障人民真实的民主、自由、公正等政治权利。
(二)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确保分配公平与分配正义
经济解放的首要要求即是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破除阻碍生产力发展的不利因素。依靠资源投资等要素为驱动力的速度型发展模式虽然创造了丰富的物质资源,但同时也带来了分配不公、生态破坏、人文伦理退化等诸多社会问题。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要求转变发展方式和发展动力,以发展质量为着力点、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突破口来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注意吸纳和激发新型生产要素的创造力和活力,将大数据、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新型生产要素融入实体经济。“推进人工智能、基因编辑、医疗诊断、自动驾驶、无人机、服务机器人等领域的相关立法工作”[1],培育和激发实体经济、服务业等传统产业的新动能。以振兴乡村与协调区域发展来解决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在总体上提高经济发展水平和创造社会财富的同时,注重社会资源、社会财富与劳动份额的分配公平,正确处理经济效率和社会公平问题。警惕和避免自由市场的盲目性所造成的经济发展不平等、社会资源集中与垄断、劳动份额上的过度剥削等问题。以国家调控和政府权力来合理调节社会资源和劳动份额的分配,杜绝资本与权力相勾结的可能性。以规范的分配制度与监督法则从源头上消除不平等分配的可能性,确保“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使全体人民朝着共同富裕方向稳步前进”[13],推进和实现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的分配公平与分配正义。
(三)推进新型社会治理与社会建设,推进社会治理现代化
社会解放在宏观意义上是指限制资本逻辑对社会的渗透和支配,使社会作为人类生存的共同体,服从和服务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最为鲜明的社会发展措施即是推行新型社会治理与社会建设。国家权力在社会治理问题上是引导者、服务者和监督者,杜绝资本对关系人民切身利益领域的侵犯,加强和完善社会治理制度建设。将社会组织、人民纳为社会治理的重要主体和驱动力,“完善党委领导、政府负责、民主协商、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科技支撑的社会治理体系”[12],构筑多元主体共同发挥合力的社会治理格局。建立维护人民基本生活的社会保障网络,推进实施精准扶贫和脱贫攻坚战略,完善医疗服务体系,以制度建设及其具体实践来保障所有人的教育、医疗、卫生、居住等合法权利。“下大气力解决好人民群众切身利益问题,全面做好就业、教育、社会保障、医药卫生、食品安全、安全生产、社会治安、住房市场调控等各方面工作,不断增加人民群众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1]承认和尊重每一个现实的人的生存发展权利,构筑让每一个个体能够实现和获得自我价值及美好生活的社会网络。在社会治理现代化和社会建设的实践中推进社会公平与社会发展。
(四)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树立正确的思想意识和价值观念
马克思主义意义上的文化解放是针对资本文化逻辑而言的新式文化建设,要求突破和消除资本逻辑对文化领域的侵蚀和主宰,建设以无产阶级为领导、以人民真实精神需求为主线的新式文化生产和文化创作。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方面有助于限制和矫正唯经济理性的资本物欲、经济冲动、权力资本化、文化资本化等不良行为,遏制和消解拜金主义、消费主义、虚无主义等不良倾向,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精神性力量来自觉抵制资本物化与异化的侵蚀,“满足人民过上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必须提供丰富的精神食粮”[14],为人们生活提供可以追寻的共同信仰和意义体系;另一方面有助于引导和规范人们的社会交往及社会关系,促使以道德伦理而非“有用性”作为人们社会交往的初始目的,健全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道德伦理价值规范,以隐形的思想力量和价值观念来预防和限制资本物性力量的泛化,“构筑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力量”[12],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建构提供强大的思想力量和价值支撑。
(五)建设美丽中国,推行新型生态实践
解放自然与生态正义是人类解放的重要内容和重要维度,这决定了任何国家的现代性建构都必须将自然权利与生态正义作为题中应有之义。“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14],就此而言的自然生态破坏其实是损害人的生命体本身,保护自然生态环境则是保护人类整体上的生命共同体。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将自然界视为具有自身客观规律的生命体,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来规划中国现代性建构。以绿色发展代替资源要素、投资要素为驱动力的速度型发展模式,形成以绿色能源、节约资源、低耗低碳、循环利用为特征的产业发展、生活方式及其价值观念。这就要求尊重和顺应生态环境可持续发展的客观要求,加重对环境破坏行为的惩治力度,建立多元主体共同参与和互相监督的环境治理体系与监督体制。保护森林、治理水土和大气污染,拯救和恢复已被破坏的生态系统,培育和养成人与自然共存共生的生命共同体意识,“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12],满足和实现人们美好生活的生态需要及生态正义。
(六)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助推人类共同发展
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不是简单延续我国历史文化的母版,不是简单套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设想的模板,不是其他国家社会主义实践的再版,也不是国外现代化发展的翻版”[15],而是立足中国语境、以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为根本、以社会主义道路为前进方向、以人民的全面发展为指向、以人类共同利益为关切点的发展方案。新时代中国特色现代性是“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1],关注全世界人民的共同发展与共同解放。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及战略部署,东亚共同体、中非命运共同体、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一带一路”、亚投行、金砖银行等具体实践,将新时代中国现代性建构自觉融入人类社会发展的宏阔视野和现实语境。以共商、共建、共享的治理理念与共存共生的可持续发展理念,建立和推进新型大国关系、伙伴关系、利益关系,形成全球治理观,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批判作为资本和资本利益代言人的旧的国际关系和全球治理体系,突破和跨越修昔底德陷阱、金德尔伯格陷阱的思维陷阱和实践悖论,提供普惠性的公共产品和承担大国责任。“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14]的人类新世界,为人类共同繁荣发展提供现代性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