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枝泳作品的叙事策略分析——以《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人生，我都为你加油》为例

（大连外国语大学 辽宁 大连 116044）

《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人生，我都为你加油》是韩国畅销书作家孔枝泳写给高中生女儿蔚宁的24 封信。在这部作品中，孔枝泳对女儿说出心中深刻的体会，文字亲切又温暖，字字可见母亲对女儿的深切之情。作品透露出母亲无条件的支持、无止境的付出、无限度的帮助，被誉为韩国版的《傅雷家书》。本文以叙事学理论为依据，从叙述者之人称使用、叙述时间之频率两方面分析，深层次挖掘文本的内容、主题与特色，进而分析运用叙事结构表现作品主题的作用。

一、叙述人称之使用

叙述人称根据人称代词的不同可以分为三类：即第一人称、第二人称、第三人称。书信体作品通常以第一人称来叙事。在《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人生，我都为你加油》（以下简称《无论》）孔枝泳写给女儿的24封信中，每一封信都用第一人称向女儿讲述故事。称之为第一人称的“我”或“妈妈”则是故事的叙述者。

“使用第一人称进行叙事，最大优势在于真实感强，便于切实的表达叙事动机。呈现给读者一种好似直观地观察他人生活经历的画面感。”[1]“伴随着这种真实感而来的是一种亲切感，叙述者将自己的亲身经历或所见所感娓娓道来，坦白而真诚。”[2]运用第一人称来叙述，作者尽可能地把最真实的自己向读者展现出来，因而在情感表达上呈现出真实的效果。

在《无论》中，作为母亲的孔枝泳以第一人称叙述，但不是直接使用“我”这第一人称代词，而是用“”韩语“母亲”这一词来代替。此外，《无论》有两个叙述层次，根据叙述层次的不同，叙述者分为母亲身份的第一人称的故事外叙述者和多重人称的故事内叙述者。

1.单向交流的第一人称叙述者

《无论》中孔枝泳是以“妈妈”这一人称代词来叙述的。“妈妈”是第三人称代词，但这里将其归为第一人称代词的特殊用法，这与韩国的称谓词用法有关。“韩语中‘’可以说是现代韩语父母称谓的代表形式，既可以做面称，又可以做背称；既可做他称，又可作为对未成年子女说话时父母的自称，在作为自称时是代替第一人称代词的。”[3]在《无论》中，“妈妈”就是作为自称来使用的。“蔚宁，最近你好像心情不好，妈妈自然也就开心不起来了，妈妈始终觉得我们不仅仅是母女，还是好朋友。”[4]107孔枝泳用“”即“妈妈”一词来代替常用的第一人称代词“我”，既是韩语称谓词的特殊表达用法，也是母性情感的不自觉表达，起到温暖人心的作用。《无论》是孔枝泳单方面写给女儿蔚宁的书信。作家孔枝泳把自己关于人生的经验，以母亲身份进行第一人称叙述，这是一种典型的单向交流，从而实现单向的家庭教育。

2.双层次的故事叙述者

《无论》大致分为两部分叙述层次。第一部分是叙述者与女儿平行交流的叙述层次。第二部分是交流作品的层次，这部分如同镶嵌结构，构造出一个内部叙述层次。根据叙述层次的不同，可将与女儿平行交流的叙述声音划分为故事外叙述者，将交流作品层次的叙述声音划分为故事内叙述者。作者巧妙地构建两个叙述层次，构建了两部分叙述声音，从而进行有效表达。

比如，在第12封信《她也有错》中，文章开篇直接进入第一部分叙述层次，即“妈妈”与女儿交流的平行空间。这里“妈妈”作为外部叙述者，跟蔚宁说上周读了一本非常有趣的书。接下来从故事外部进入故事内部，叙述声音也相应转移到故事内叙事者。《京城奇谈》的作家全峰宽作为故事内叙述者登场，讲述殖民地时代朝鲜的奇闻怪谈。这里故事外叙述者对故事内叙述进行干预，有选择地引用了两位女性的故事：一是朝鲜第一位赔付丈夫离婚安慰金的女性朴仁德，二是朝鲜最早的瑞典经济学家崔英淑回国发展，却“遭到祖国的抛弃，贫困而死。”[4]103故事外叙述者“妈妈”发声：“看到两位女性的经历，却让妈妈心痛。走在时代前列的人，尤其是女人，她们的不幸结局几乎早已注定。尽管她们的人生轨迹表面看是康庄大道，然而她们接受先进思想本身就是不幸。”[4]104接着又转移到故事内叙述者，“她也有错。生为女人，却走在了时代的前列，爱上外国人，怀上混血儿”[4]105。这里，故事外叙述者与故事内叙述者不断穿插发声，这样以故事内叙述者叙述的故事为依据，以故事外叙述者所表达的内容为观点，清晰地呈现出故事外部叙述者“妈妈”所要表达的观点态度。

这里，对故事内部叙述者进行干预的是故事外部叙述者，即“妈妈”。也就是说故事外部的叙述者“妈妈”引入了内部叙事。在《她也有错》这封信件中，故事外部叙述者“妈妈”，选择两位女性故事，借故事内部叙述者之口，说出这个社会、世界对女性的不公。作家孔枝泳是位女权主义者，在这封信中，她用此叙述方式,巧妙又含蓄地抒发了自己对女权主义者的心痛与苦闷。《无论》中的每封信都存在两个叙述层次，即“妈妈”与女儿交流的叙述层次及交流故事作品的层次。由于每封信所交流的故事作品是不同的，这里故事内部叙述者也是多重的。

二、叙述频率之单一叙述的特殊运用

“频率所指的是叙事文本中出现的事件与在实际中故事事件的数量关系，也就是说，一个事件在实际发生的故事中出现的次数与该事件在文本中叙述的次数之间的关系。”[5]151“据此，可以在故事事件与这一事件在文本叙述的相互关系中区分三种基本形式，即单一叙述、概括叙述以及多重叙述。”[5]152

《无论》中，对去游泳这一固定事件——“想要去游泳，而未能做成”，在每篇信件结尾处，无一例外均做了叙述。在此，笔者将其归结于单一叙述的特殊运用这类叙述方式。

“单一叙述，指的是在叙事文本中讲述一次在故事中发生一次的事，也就是单一事件的单一陈述。叙事文本中所出现的这种陈述关系是相当普遍的，可以说是一种正常的叙述状况。无论事件是大是小，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叙述中都可以或详或略一次将其描述出来。”[5]152

1.单一叙述之特殊运用——相同事件的重复叙述

“这里，要指出的是与单一叙述相关却略有不同的另一种情况，即多次发生的相同事件，以它发生的次数多少被一一叙述出来，可以说是单一叙述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在不同的叙事文本中，它或者具有强调的意味，或者造成某种特殊的氛围，或者起到类似于戏剧中‘幕’的构造作用。”[5]152

《无论》的24封信结尾处毫无例外都以“我”想去游泳但没有做成来结束。作家孔枝泳对于游泳情节的重复起到情感表现的作用。24封信都以游泳结尾，使得读者在阅读时不免思考为何不断重复强调游泳这一事件。关于游泳的重复叙述，形象地表现了孔枝泳的思想状态和她复杂矛盾的心理。此外，在文本中，关于游泳重复出现的叙述并不是对文字和场景的简单复制，这种对同一事件的描述也是有发展和变化的。通过次次的重复及其变化，人物的情感和形象得以丰富、鲜明，使得作者的矛盾心理得以表露。

作者巧妙运用这种叙述方式，表现自己内心的多重矛盾，丰富了作家的人物形象。而这种矛盾与作家经历密不可分。孔枝泳是韩国女性作家中女性意识较强的作家之一。她的作品多为女性发声，表达人格独立、男女平等思想，以家庭、爱情、婚姻为主题。孔枝泳取得了很多荣誉，获得很多奖项，但至今仍是备受争议的作家。有声音说她只是用作品体现一位成熟女性的思想而已，语言平凡，内容简单，不够深刻。此外，孔枝泳的情感经历比较曲折，她结过三次婚，并孕育了三个不同姓氏的孩子；她是一位积极的女权主义者，但是她的经历使她陷入各种困惑中，又备受外界质疑，使她得不到真正的自由。

“游泳”象征着对自由的追求与向往。作家在结尾处不断重复叙述想要去游泳，正是表达出对自由的渴望，想要突破现状，做出改变。第一封信结尾处“妈妈做了新决定，从今天起开始游泳了”[4]10。由此可以看出孔枝泳想要做出改变，希望改变现状，得到真正的自由。在第二封信中，写到因为泳衣太小，打算买新的泳衣再开始去游泳。在第七封信中，因为乡下没有游泳场，而无法游泳。无论是泳衣变小，还是乡下没有游泳场，这都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客观原因。也有作者主观因素导致无法去游泳。第五封信结尾处写到，“蔚宁，今天妈妈不想去游泳了，就这么老老实实待着吧”[4]42。第八封信结尾处，“妈妈”因喝多了酒而无法去游泳。这可以看出，作者无法去游泳，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既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

经总结，作者在1、3、4、12、15、20、22这七封信结尾处，情绪积极振奋，表示“今日”要去游泳；在5、9、10、14、18、21、23这七封信结尾处，表示因为主观原因，如不想去、没力气、读诗歌而悲伤等理由而不去游泳；在2、6、7、8、11、13、16、17、19这九封信件结尾处表示由于客观原因，如泳衣小了不能穿，有客人来，要见朋友，乡下没有游泳场，回首尔时间已晚，游泳场已经关门等原因无法去游泳。在第24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信件中，作者写到“妈妈今天真的去游泳了。不过，那个游泳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建的……”[4]202直到最后作家鼓足勇气终于迈出了突破现状、追求自由的一步，但是客观现实还是给她关上了突破现状的大门。

2.单一叙述之特殊运用——话语的重复叙述

“在多次发生的相同事件以其发生的次数多少被一一叙述出来这类单一叙述的特殊形式中，还有一种值得注意的情况，这就是话语的重复。”[5]153

在《无论》中，24封信的结尾处除了“游泳”，还有一句固定话语——“好了，希望你今天有个好心情”。一方面，在结尾处送上祝福是书信体的常见表达方式，《无论》中也沿用了这一惯用方式；另一方面，这也体现出母亲对女儿的关心和疼爱。这部作品是孔枝泳写给女儿的信，身为母亲的孔枝泳仅仅是希望女儿能够快乐。这看似简单的期盼实则表达出母亲对女儿的深情和关怀，可以让读者感受到母亲对女儿质朴的疼爱。

三、结语

《无论》这部作品在叙事方面具有一定特色。在叙述人称方面，作者使用韩语“妈妈”一词，这是韩语习俗的惯用法，在韩语使用习惯里等同于第一人称“我”。使用第一人称叙述者“妈妈”与女儿进行单向交流，从而对女儿进行一种单向的教育。此外，每封信中涵盖了两个叙述层次，进而有两个叙事者：故事外叙述者和故事内叙述者，二者巧妙结合搭配，恰当地传递作者的思想。在叙述频率方面，作家巧妙运用单一叙述中的特殊叙述方式，反映出其复杂的心理。作者时而精神振奋、下定决心去游泳，时而因为主观客观的原因不能去游泳，这种去与不去的反复，足见作家的矛盾心理。孔枝泳渴望自由，希望能突破现状。但是，现实世界的种种障碍及其深陷其中的矛盾使得她无法获得自由。她没有精力，缺乏勇气对现状做出改变。即使她鼓足勇气，迈出一步，现实世界还是会给她重重设障，使其得不到真正的自由。每封信以“好了，希望你今天有个好心情”结尾，这是一种话语的重复，通过此话语的重复，可见母亲对女儿的亲切和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