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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坚诗歌的口语化风格

2021-11-22张明江

新疆艺术 2021年2期
关键词:口语化普通人方言

□ 张明江

诗人于坚

20 世纪80 年代中期,“第三代”诗人开始登上历史舞台。作为“第三代”诗人的代表,于坚的诗歌致力于生活当下,书写普通人的日常生存状态。他的诗歌整体呈现出口语化的风格,这种风格打破了以往诗歌的形式,拉近了人们和诗歌的距离,更能体现出生活的本真。在当时,口语入诗是趋势,也是对朦胧诗的反叛,使诗歌逃离虚无的“乌托邦”,走向真实生活。

口语化诗歌的出现很快就引起了诗坛的关注,未经美化的语言入诗是不同于传统的诗歌写作,于坚诗歌呈现的口语化风格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当时的诗坛。他所要传达的是诗歌形式的改变,重建诗歌精神。重建诗歌精神就要打破以往的写诗形式,让诗歌回到语言本身,为普通人发声,所以于坚诗歌中所用的语言都是日常化的语言,所书写的也是与人们日常相关的人和事。但在口语化诗歌大量出现后,很多拙劣的模仿者质疑的声音也相继出现,这让口语化诗歌一度沦为“口水诗”。但于坚所提倡的诗歌绝不是“口水诗”,而是用口语化的语言去表达现实的状态。在于坚看来,口语是第一语言,也是诗歌的语言。只有在口语的基础上,诗歌才能发展出各种不同的风格,才会有独特的文本。

一、颠覆诗坛,重建诗歌精神

在朦胧诗成为时代的主流并占据了整个诗坛时,于坚的诗歌展现了不同风采。当诗歌中盛行华丽的词藻、高深的隐喻时,于坚没有加入其中,而是另辟蹊径,走向了与之相反的方向。于坚敏锐地发现了朦胧诗的问题,所谓的“诗意”不过是用精致的语言来纾解虚无缥缈的情绪,诗人和诗都远离了生活本身;那些精致的语言也逐渐变得僵化。当语言只是用来堆砌出看似具有诗意的句子时,语言的表达功能也就减弱了。在朦胧诗虽存在争议但依然是潮流时,作为“第三代”诗人中的代表,于坚成为率先出来反对者之一,他1986 年发表的诗歌《尚义街六号》便是代表,同时也标志着“口语化”诗歌的到来。于坚的诗歌对当时的诗坛是有某种颠覆性的,那些日常口语、方言甚至粗话都进入了诗歌,虽然有很多质疑的声音,但这无疑也拓宽了诗歌的边界。

在于坚看来,20 世纪80 年代以前的诗歌都是向“上”的,所谓的“上”就是站在虚构的这一边,追求浪漫、升华、高尚,对现实生活展示出蔑视的态度。在这样的形势下,于坚提出重建诗歌精神,诗歌的方向也应该朝“下”。朝“下”就意味着诗歌站在现实的这一边,目光不再是盯着云朵之上,而是关注现实,诗歌的语言也不再是晦涩的词语、高深的隐喻,而是日常的口语。

于坚诗集封面

想要重建诗歌精神,就必须找到一种合适的诗歌语言,而这种语言就是口语。口语出现在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不仅是普通话,更多的还包括方言。在于坚看来,普通话是硬的,它把汉语的某一部分变硬了,而汉语柔软的一面却通过方言口语得以保持。普通话的推广使得语言表达趋同化日益加剧,消解了方言口语中的大量词汇,向着公共化的方向迈进。但口语化诗歌写作是柔软的,加入方言使得诗歌更真实,更贴近人们的生活。于坚的诗歌中出现了大量云南地区的方言,如:过老年、汽锅、莫要、补巴、老伙子等。这些具有云南风味的方言进入诗歌,丰富了诗歌的内容和形式,也呈现出云南地区人们的生活状态,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在于坚的诗歌《便条集·52》中,说着普通话的老妇人有着一张“狼脸”,这个意象的使用显示出诗人对普通话的不满和对方言口语的支持。在《便条集·43》中,诗人更是提到“普通话的边境”,即土著的口语才是诗歌语言的原生态。

于坚把口语写入诗歌,也把柔软的方言带进诗歌。这样的写作方式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诗坛,走向了更广阔的创作空间。他的口语化写作摒弃了传统诗歌的基本准则,走向了语言的本身。口语是贴近人们生活的语言,是未经美化有感而发的语言,这样的语言才是最有生命力的,也是于坚想要重建诗歌精神的武器。

二、回归本真,运用日常化语言

艾略特曾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诗歌,在某个时代,诗歌以建立书面语为主要使命,在另一个时代则可能相反,以突破书面语、回归口语活力为主要使命。于坚诗歌便是这样,它的诗歌语言运用的是生活中的口语,以此来传达人们对生活的体验,呈现出生活最真实的层面。日常化的口语进入诗歌,随之而来的是诗歌内容表现的不再是遥远的诗意,而是生活的本真,贴近了现实,更能引起共鸣。同时也改变了以往表达诗意的方式,诗歌不再单纯追求用词优美和格律整齐,书写人们习以为常的生活,更能拉近人们和诗歌的距离。

于坚诗歌口语化的风格首先运用在书写普通人的生存状态和生活细节方面。他在诗歌《罗家生》中写到“他天天骑着一辆旧“来铃”/在烟囱冒烟的时候/来上班/谁也不知道他是谁/谁也不问他是谁/全厂人都叫他罗家生”①整首诗只是描写了一个普通人,平淡无奇的几句话却描绘了一个普通人的一生,日常化的语言表述引起了广大读者的共鸣。又如他的长诗《0 档案》,全文书写了0的生活片段,其间没有运用传统的叙事模式,而是从感官出发,运用了一系列的名词、动词和一些看似毫无逻辑的句子来叙述普通人0 的成长。这首诗中有大量的日常化语言,如:“大灰狼来啦/妈妈不要你啦、你猜猜/真的/不骗你”②等,这样的语言是日常生活中常出现的,但出现在诗歌中却是罕见,这种独特的诗句让人们更能体会到生活中也有诗意。于坚站在平民的角度来写作诗歌,他的诗歌是平视而不是仰视,书写的是平凡的普通人,这些普通人也是现实中大多数人的缩影。

其次,于坚还采用对话式和便条式的口语来写诗。在《寄小杏》中,“小杏/你睡觉的时候/要关好窗户/你出去的时候/要穿上毛衣/你要的围巾/我明天就去买”③,虽然是口语,但也有诗歌的韵味。这样对话式的诗歌既亲切又真实,仿佛真的在跟小杏对话,让人身临其境,同时也表达了真挚的情感。又如《给小杏的诗》《感谢父亲》《有朋从远方来》等诗歌都用了这种对话的方式,增加了亲切感,减少了人们与诗歌之间的隔阂,也展示出诗歌不一样的写作方法和表达方法。在于坚的《便条集》中更是把口语化发挥到了新的高度,如《便条集·18》中,用早上刷牙时水温不再冰凉表达春天的到来,诗人把刷牙和春天两个毫无关系的事物用口语连接在一起,这种随意性的描写增加了诗歌的趣味;《便条集·44》中写到了秋天,在大多数诗人眼里,秋天的诗意,在于丰收的喜悦,但于坚却从劳动者的角度出发,书写劳动者的艰辛,并说劳动者将会把诗人眼中秋天的诗意彻底伤害掉;在《便条集·348》中,诗人写到问女儿要苹果,女儿却在纸上画了一个苹果给他,孩子的可爱与纯真跃然纸上,诗意也自然流露。这种对话式和便条式的写作所使用的语言所表达的内容也不再朦朦胧胧虚无缥缈。

于坚的诗歌语言走向日常化,这在当时是另类的,但却具有重大的影响。当诗歌一味追求所谓的“诗意”时,就出现了大量用生僻词来写诗的情况,这样或许有诗意但毫无价值。于坚把日常口语写进诗歌,把每个普通人和每件普通事写进诗歌,创造了另一种诗意。

春城昆明

三、口语化诗歌的意义

任何一种写作方式到达一定程度后就会引来模仿者,诗歌的口语化写作也不例外。“第三代”诗人开创了口语化诗歌的先河,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口语化诗歌真正的意义。在20 世纪80 年代末到90 年代初,“口语化”诗歌一度成为热潮,这也就避免不了大量泥沙混入其中。许多诗人并非真的参透其中的奥秘,而是跟风写作,生活中的口语随意入诗,随意断句分行,内容更是没有太多价值,把口语诗变成了“口水诗”。“口水诗”的大量出现也给口语化诗歌带来了危机,让口语化诗歌受到很多的质疑,有人甚至认为口语化诗歌是“非诗”。

于坚所提出的口语化诗歌绝不是“口水诗”,于坚也一再强调口语不是口水诗。虽然口语化诗歌的初始是从口语开始的,但没有意义的口语绝不能成为诗歌,也不能因为大量的没有多少价值口语化诗歌出现就否定于坚提倡的口语化诗歌。于坚的口语化诗歌具有重大意义。

首先,诗歌从表达崇高理想到表达现实生活是一个趋势,口语的使用丰富了诗歌的内涵。在于坚的诗歌《我走这条路也抵达了落日和森林》中,诗人说覆满落叶的泥土路是大家公认的具有诗意的,但诗人却走了看似没有诗意的现代化特色柏油路,诗人通过这条路发现了诗意。当一条诗歌道路变窄时,看似不像诗歌的口语化诗歌便成为了主流。于坚所提倡的打破传统的诗歌符合了时代的潮流,成为一种新趋势。其次,口语化诗歌的写作转换了诗人看世界的视角!琐碎的家常小事都成为诗歌的描写对象,在这些小事中发现生命的意义。再次,口语诗歌在语言方面进行了创新,不再强调抒发情感,而是主张冷静观察。而且诗歌中的每句话既可以用一些动词也可以用一些名词,这些看似奇怪的词语组合让诗歌产生了新意。

于坚所提倡的口语化诗歌也有一些弊端无法避免。口语只是语言的一种材料,并不是所有口语都可以入诗,大量的口语堆积只会让诗歌变成无意义的口水诗,但这并不能否定于坚对诗歌探索的贡献。

于坚作为口语化诗歌的开拓者,他的创作出许多邻人耳目一新的好诗。口语不是诗歌,重要的是诗人如何使用口语拓展更大的诗歌空间。口语诗的价值是不容置疑的。于坚的口语化诗歌产生了一定颠覆性,具有新意。他把日常口语和诗歌联系在一起,关注了“向下”的写作方向,表达了当下的现实。他的诗歌中大量日常口语、方言的运用向我们展示了原貌,也揭示了人们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的价值。

注释:

①高波.现代诗人和现代诗.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12.第195 页。

②于坚著.0 档案 长诗七部与便条集.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4.01.第32-33 页。

③于坚著.于坚的诗.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12.第177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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