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做一个有态度的批评家
——宋嵩和他的第一本文学评论集《琅嬛流麦》

2021-11-12

山东文学 2021年5期

宋嵩终于要出他的第一本书了,我是真的非常高兴,以至于说了很多次的“不再给人写序”的狠话也忘到一边,又答应给他写序了。高兴的原因是,在我的学生中他是很特殊的一个,有才气、有思想、有广博的知识面和阅读量,但有个急死人的缺点,就是慢性子,也许是少年老成得有点过了,颇有“述而不作”的老学究之风,因此,他的学术成果出得很少很慢。写文章慢,出书就更没敢奢望了,博士论文毕业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有要出版的意思。我们每套书交稿最慢的总是他,到现在还有两套书拖在他手上,常常为他的“慢”着急上火。现在,他的第一本书就要出了,怎能不替他高兴呢?

宋嵩为他的第一本书取了一个很“古雅”的书名:《琅嬛流麦》。也许有人会说,不就是一本文学评论集吗,不能通俗易懂点,有必要搞得这么学究?这么古典?还要自己去讲“故事”,把书名解释半天?对此,我是一点也不惊讶,这确实最符合他的性格、他的自我、他的行为、他的“情怀”。他有足够的“资本”这样做,他的“资本”就是他疯狂读下去的一本本书。宋嵩堪称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钻图书馆是他的常态。中学时就是学霸,志向是北大中文系,没想到高考时“虎落平阳”,被山东师范大学录取。读本科时是中文系文学社的骨干,也算是风云人物。而读硕士和博士时,一直是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年度借阅图书的前3名,是名副其实的“读霸”。博士毕业后,他之所以放弃大学的教职考试来中国现代文学馆工作,也正是看重了文学馆的“有书可读”。我曾经开玩笑,宋嵩可以说是天底下最爱文学馆的人,他24小时在文学馆,以至于家里给他在北京买了房子也不愿回去住。当然,他读书不是只读专业书、文学书,而是兴趣极广,中外古今、天文地理无所不“读”,是真正的“博览群书”。在我看来,这其实也是读书的最高境界,就是纯粹的热爱读书,没有功利心,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这样的读书,潜移默化地培养了他的智识、他的眼界、他的情怀、他的性格。同时,这自然也决定了他对于文学批评的态度和对文学的态度。与宋嵩接触,与他交谈,你会真切感到,在文学面前他是个“眼界”颇高的人,是一个很有“态度”的人。一般的作家作品入不了他的“法眼”,他评价不高,而当下的文学评论他也并不满意。为此,他还写过一篇文章,题为《文学批评的“战略”与“战术”》,对当今文学批评的困境进行了很有意思的分析,他指出:“时下的批评界流行近距离‘贴身肉搏’之风,一部新作甫一问世(有时甚至尚未问世),批评家们便端起刺刀一哄而上;或是热衷于抱着冲锋枪朝着目标胡扫一通,痛快倒是真痛快,却既不在乎射击的效果,也不考虑弹药的消耗。这样的批评家,智商、情商实际上均与李逵无二,更比不上用计擒得严颜的张飞。在我看来,狙击战术才是真正适合当下批评家操作的。狙击的精髓在于远距离观察基础上的精准打击,不是目标一露头就开枪,而是力争以最低限度的消耗和伤亡去最大限度杀伤敌人的有生目标。它所强调的是一个‘准’字,在这一点上与文学批评‘针对性’‘有效性’的要求不谋而合。” “批评家们好似武工队员,在文学据点的外围开展游击战、麻雀战、破袭战、骚扰战,却始终无法对敌军主力予以致命打击。游击战式的文学批评,无法应对大军压境的敌情。” 他因此号召“批评家们,是到了转变战术、集中优势兵力实施大兵团决战的时候了!”应该说,他对当前文学批评的观察是有真知灼见的,当然也难免有眼高手低以及浪漫和理想主义的成分。但不管怎么说,一个批评家对于文学的信仰和敬畏始终是最重要的。

《琅嬛流麦》就是他以自己的“态度”从事文学批评实践的成果。书中收录的三十篇文章是他在将近十年时间里写下的一部分有关文学、有关阅读的评论文章。全书共分四辑:第一辑,包含对年度小说创作的整体观察以及对文学排行榜、科幻文学、乡土文学、“非虚构”等文坛热门话题的研究。第二、三辑分别为作家、作品论,涉及弋舟、蔡天新、笛安、石一枫、王威廉、东君等作家及其作品。第四辑,是对文学史问题的思考。这些文章时间最早的,是写于2011年八、九月间的《数学诗人蔡天新的旅行文学创作》,时间最晚的,则是2019年初夏完成的《幸福街上,山河故人——读何顿〈幸福街〉》。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他选择“文学”为职业以来的第一个十年总结。在我看来,这些文章也确实可以映照出他的批评个性。首先,宋嵩是一个对文学感悟力极强的评论者。他对新的文学现象、新的作家作品有着特殊的敏感,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新的文学元素并准确把握对象的特质。我常开玩笑,宋嵩虽然长得壮实,但其实他是“李逵、鲁智深的身子,少女的心”,表面朴实木讷,内心却热情似火,细腻温暖,天真浪漫。他在中国现代文学馆工作的时候,任劳任怨,让他干啥就干啥,几乎成了人见人爱的“劳动模范”,但实际上你看他的微信就会知道,他整天热衷的却是花花草草,猫猫狗狗,热衷于旅游,热衷于风景,热衷于蓝天白云,有时还会秀点恩爱。可以说,是一个标准的暖男、文艺男。这决定了他面对文学时的感性而纯粹的一面。其次,他是一个能一切从文本出发,在文本解析上见功夫的阅读者。这其实也是我对自己研究生的一个基本要求。我以为,一个批评家对一个作家最大的尊重就是认认真真地读他的作品。因此,我要求研究生既要提高自己的理论修养,又要最大程度地提高自己对文学作品的阅读量。宋嵩在读研和读博的时候,这方面的功夫是下得很大的。我每年编中国文学年选,后来又编从1977年以来的年度作品选,他承担了其中很多卷的编选和评析工作,可以说打下了非常扎实的阅读基础。这也保证了他的文学评论对于文本的把握是精细的、独到的、令人信服的。再次,他是一个有思考、有态度的批评者。这其实也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无论对于名家还是新人,他都没有“成见”,而是完全从内心出发发表自己的观点,有时难免尖锐、难免刺耳,特别是对名家大家乱发议论时不免给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觉,但可贵的是,他的观点也许偏激,也许不成熟,但绝对是真诚的,不敷衍、不世故,绝对是从文学出发、从内心出发的。

最后,我想说的是,宋嵩不仅是在文学面前是个有“态度”的人,在生活中也是一个“三观”很正的有“态度”的人,是个几乎没被世俗污染的人。这从他喝酒就可见端倪。他最初不会喝酒,但酒桌上他父亲让他敬酒时,他会端起满满一大杯啤酒,仰头一口喝光,看得他父亲在旁边急得直咂嘴,他自己则是满面通红,一下就不行了。还有一次,跟我一起出差河南,与邵丽、何弘一起喝酒,他菜也没吃几口,就被他们两位直接一杯又一杯给灌吐了。这些年,他的酒据说是真正练出水平来了,啤酒、红酒、白酒全会,在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客座研究员中已很有豪爽的口碑了。当然,在生活中有态度,好是好,但太直、不会转弯、不会妥协,其实也会带来烦恼。有个传说,不知真假,说是因为在文学馆球场踢足球时,因为进攻和防守的问题,宋嵩和傅光明两人在球场上“兵戎相见”,直接闹翻了,至今还没和好。这大概就是“态度”的副产品吧。不管怎样,还是衷心祝贺宋嵩第一本书的出版,希望他继续保持自己的“态度”,并成为一个真正有“态度”的批评家,在文学批评的道路上不断前行,取得更多更好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