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新时代学术著作的价值坚守与出版创新

2021-11-11

现代出版 2021年5期

王 焰

学术乃天下之公器。学术出版让优秀的学术著作走出书斋与象牙塔,进入社会公众的视野;让学者的科研成果与思想成果助力经济、文化的发展。纵观古今中外的历史,时代的进步与国家的繁荣都与学术思想的广泛传播息息相关,活跃的学术文化往往孕育着社会创造的潜能。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的时代”,同时昭示着“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面对世界经济复苏乏力、全球性问题加剧的外部环境,新时代中国在深层次的、根本性的变革中向知识人提出了新的召唤,也向出版工作者提出了新的任务要求。如何抓住党和国家事业发生历史性变革的机遇,对学术与出版做乘法,让中国发展的丰富内涵与宝贵经验成为人类文明发展史上璀璨厚重的篇章,是每一位从业者必须具备的问题意识与必须承担的文化责任。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作为新中国成立后最早创建的两家大学出版社之一,依托华东师范大学深厚的学术底蕴,形成了以大教育为出版宗旨的综合性出版特色。在新时代的出版环境下,以价值坚守为立基,做有价值的学术出版;同时探索出版创新的多种可能,讲好中国故事,是摆在华师大出版人面前的两个命题。

一、在新时代做有价值的出版

(一)新时代对出版工作的价值要求

党的十九大报告将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作为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方略,其中提出,必须“不断增强意识形态领域主导权和话语权,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尤其指出要用“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力量,为人民提供精神指引”。

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也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工作提出了新的方向和要求。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坚守中华文化立场,立足当代中国现实,结合当今时代条件。在意识形态工作上,一方面要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另一方面要高度重视传播手段的建设和创新,提高新闻舆论的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和公信力。

随着2019年8月《中国共产党宣传工作条例》的颁布,出版工作在“编辑、复制、发行”的业务内涵之外,明确了自身的宣传属性。宣传工作的指导思想要求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这也给新时代的出版工作提出了新的价值要求,将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时代任务内化到了出版的日常工作中。

(二)学术著作出版的共性与个性

一般而言,学术著作出版是将学者和专业研究人员针对某一学科或专业领域的重大发明及思想创见,按学术规范要求进行编辑加工,以著作形式面向公众公开发行。从出版活动的普遍规律来看,学术著作出版遵循一般出版工作的属性。首先,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工作中的重要一环,学术著作出版具备宣传属性,承担着“举旗帜、聚民心、育新人、兴文化、展形象”的使命任务;其次,作为传播社会思想文化的重要机制,学术著作出版具有专业属性,对出版物的专业品质、出版者的专业素养、出版流程的专业把关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最后,学术出版物最终也会进入市场流通,这就使得学术著作出版具备一定的经济属性,出版者在考虑出版活动所带来的社会文化影响的同时,要以符合市场规律的方式,兼顾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平衡。

从学术著作出版自身的特殊视角出发,也不难发现它的几点个性。首先,学术著作的内容决定了其读者对象的特殊。学术著作是有一定知识门槛的读物,其读者或为学术共同体内部的成员,或为对相关领域保持持续关注的高水平读者,他们往往对著作内容的理论性、系统性、专门性有较高期待,对图书成品的编校质量也有较高要求。其次,传统文化中对道统与学统的强调,为学术著作披上了一层超越世俗的意义。儒家提倡的经世致用之学,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其归止。近世学人虽然饱受西式象牙塔中的训练,以“纯学术”的风范自居,但内中仍有“治国平天下”的抱负。可以说,学术著作正是居间的桥梁。最后,新时代提出了“讲好中国故事”、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的要求,学术著作比之一般文化读物,更鲜明地具有讲好中国故事的潜力与可能,能够在国际上展现一个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

二、从倾听到对话,做好中国学术出版

(一)选题储备的“种子模式”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借着改革伊始的开放势头,知识界与出版界掀起了一股“文化热”。西方的新观点和新思潮涌入国门,借助各式各样丛书为国人所熟悉。其中尤以三联书店的“当代西方学术文库”“新知文库”“文化生活译丛”“文化:中国与世界”,上海人民出版社的“西方学术译丛”“中国文化史译丛”“人文研究丛书”“思想者文丛”,上海译文出版社的“二十世纪西方哲学译丛”“当代学术思潮译丛”,商务印书馆的“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等最为出名。现在回溯这段智识史,在赞誉其解放思想、激活创造的同时,也必然感慨其偏激与仓促。从出版工作的角度来看,20世纪80年代“文化热”至少有两点可待商榷,一是其反传统的西化策略,二是其介绍西方思想博而不专,缺乏系统性根基。其结果便是热闹过后未能实现中西古今思想的“创造性转化”,锻造出足堪面对新世纪的思想品格。

进入21世纪,如何破解“创造性转化”的难题,在不偏废西方思想资源的基础上,接续改革开放提出的“解放思想”的任务要求,就成了摆在学术著作出版面前的紧迫命题。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六点分社在这方面的探索可以视作一次有益的尝试,在此过程中的出版经验也不无借鉴意义。

文化的根基是语言。六点分社“经典与解释”书系(300余种图书)以“古典语言系列”为进入西学的钥匙,先后推出《凯若斯——古希腊语文教程》(上、中、下)、《希伯来文语法教程》《古希腊语教程》《剑桥古典希腊语语法》《拉丁语语法新编》等图书,为有志进入该领域的研究者提供了可以靠借的语言工具书。

六点分社推出的“经典与解释”书系,始终关注西学的源头,对现当代作品保持一份警惕。只有在源头上认知西学渊源,才能解析西方学术呈现的样态。书目包括:“柏拉图注疏集”(含托名作品)40余种;“尼采注疏集”(含著作全集、未刊文稿及研究性著作)近30种;“古今丛编”20余种;“施特劳斯集”与“施特劳斯讲学录”近20种;另有“马克思与西方传统”“古希腊悲剧注疏”“亚里士多德注疏集”“斐奇诺集”“卢梭注疏集”“伯纳德特集”等10余种书系。

以语言作楫,以古典学作舟,是六点分社图书取法西学的方法论。从学术著作出版的角度审视,语言为根,古典为茎,六点分社的出版策略可以总结为一种“种子模式”:每一个选题储备都像是待播撒的种子,而语言与古典学的根茎保证了每一颗种子播撒进问题的土壤之后,都能实质性地生长出思想与文化的果实。“种子模式”与“商品模式”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后者从经济角度出发核算成本收益,以项目思维主导选题的开发与落实,割裂了学术著作出版与思想传承、文化创新的有机联系。以商品模式主导学术著作的出版工作,将无法准确把握新时代出版工作的价值诉求。

(二)从精品译著到优秀原创著作

20世纪80年代“文化热”的负面影响之一是造成“西学热”,对西方学术传统发展与变化的认识流于片面,盲目偏信,过分夸大了中西思想学术之间的差异与差距,其恶劣后果甚至禁锢、损害了本土的学术活力。对此,在新时代如何做好学术著作出版的翻译引进工作,激发本土原创学术的思想活力,就成了当代出版人不得不思考与面对的问题。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依托华东师范大学的优势学科资源,在心理学、人文社会科学方面翻译引进了《心理学》(丹尼尔·夏克特等著,“十三五”国家重点出版规划图书)、《杜威全集》(刘放桐主编,39卷,入选上海“十二五”重点规划图书)、《雅思贝尔斯著作集》(获国家出版基金支持)等精品著作;与此同时,社科事业部旗下“薄荷实验”品牌陆续推出《给无价的孩子定价:变迁中的儿童社会价值》《唐人街:镀金的避难所、民族城邦和全球文化流散地》《清算:华尔街的日常生活》《人行道王国》等十多种人类学、社会学译著,突出学术著作的社会责任与文化责任;而“六点图书”则相继推出“轻与重”“快与慢”“法兰西经典”“批判传播学”等一系列译丛,同时翻译出版了《统治史》(三卷本)、《身体的历史(三卷本)》《伯罗奔尼撒战争史论(四卷本)》《剑桥文艺复兴哲学史》《非洲文学批评史稿》等重要著作。

与学校母体保持紧密联系,通过合作与服务支持,充分发挥母体大学的学科优势与办学特色,打造学术出版高地,成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学术译著引进出版的指导思想。在学术译著的引进中,坚持学科化、精品化、经典化,是为了更好地为激发原创学术活力服务。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依托华东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的研究成果,推出“朱子学文献大系”“历代文史要籍注释选刊”“清代别集丛刊”“近代别集丛刊”“清代名家词选刊”“历代总集选刊”等书系;六点分社策划的《中国学术编年》分先秦、汉代、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代、元代、明代(上下册)、清代(上中下册)共12卷。《中国学术编年》在国内学术界首次以编年形式对中国历代学术发展史进行系统梳理,既是一部力图站在21世纪新的学术制高点上全面综合与总结以往学术成果的集成性丛书,也是一部兼具研究与检索功能的大型学术类工具书。

在此基础上,六点分社持续推出中青年学者的原创性著作。“六点评论”书系(20余种)以“清理、辨析我们的思想食谱,寻找中国人的底色,重铸中国的故事,关注中国的问题”为旨趣,要求作者“提出/回答一个问题,解读一个文本/一段历史,研究一个人物/事件”,陆续推出了《汉语思想的文体形式》《重回王道——儒家与世界秩序》《向明而治》《〈格列佛游记〉与古今政治》《武帝文教与史家笔法》等一系列有影响的原创学术著作。

此外,“当代中国心理科学文库”(已出17册)、江澜的《古罗马文学史》(三卷本)获得第十六届上海图书奖一等奖。复旦大学孙向晨教授的《论家》入选儒家网“2019年度十大好书”,并引起国际学界关注,英文比较哲学刊物

Dao:Journal of Comparative Philosophy

上有专文评论。

由此可见,原创学术著作出版的活力助推了学术界的原创力,过往缺失的文化自信和学术视野,在新时代的使命召唤下重获新生,中国学人已然从国际学术的倾听者转变为参与者和对话者。

三、学术编辑专业化与营销服务化

(一)培训与实务相结合,提升编辑综合能力

出版社的核心资源是编辑,学术编辑的能力与素养直接关系到学术著作出版的质量。关注编辑人才的培养与发展,建立一支高水平的编辑人才队伍,是做好学术著作出版工作的基础。

出版培训是提升编辑综合能力的首要途径。从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本身的经验来看,持续打造学习型组织氛围,举办满足不同需求的多层次、多角度的各类培训,是打造编辑人才队伍的有效举措。如关注团队领导力和项目管理需求的管理类培训,关注数字营销、业财融合、多媒体剪辑等的业务培训,以及法务知识和税务知识的专题讲座等。此外每一名编辑进社后都要接受“新员工培训”和“新编辑培训班”,培养其职业责任意识和编辑业务能力。

另一方面,出版实务工作是编辑能力获得提升的主战场。讲座培训只能为编辑灌注“死本领”,只有在实际工作中不断探索磨练,才能让编辑获得真本领。因此,鼓励青年编辑在开发选题、埋头审稿的同时总结工作经验,引导其在专业化、职业化发展上更进一步,是出版社提升核心人力资源素质、释放人才活力的关键。“薄荷实验”图书品牌就是编辑部内有想法、有活力的年轻编辑提出构想、落地实施的,在人类学和社会学方面出版了许多有价值、有影响的图书。

(二)从学术社群特性出发梳理品牌服务意识

随着5G技术的推广与成熟,图书迎来了多手段、多渠道的营销方式。尤其近年来短视频媒体的涌现,更是让“爆款”“顶流”成为图书市场的高频词汇。主播们通过夸张的营销文案与超低的折扣价格,将质量层次不一的图书商品推销给粉丝;而短视频的目标用户往往满足于碎片化的视觉观感,也愿意掏腰包购买主播推销的商品。这种推销与购买的行为本质上适用于任何商品,比起关注商品质量本身,用户更希望满足自身的消费欲望,因此不乏一些粗制滥造的低质量图书,却通过网络营销成为畅销书的案例。

反观学术著作,因其自身的特殊属性,需要谨慎对待移动互联网营销带来的快捷与便利。首先,学术著作的内容往往与科学、哲学、社会主题相关,这些主题具备知识性、思想性,缺乏娱乐性和传播性,过分夸张的营销手段往往会损害学术著作的品格,甚至造成目标用户的疏离。学术著作的读者对象是学术共同体的内部成员以及教育水平较高的读者群体,在判断出版物内容质量方面,这些读者通常有自己的评判标准,较少受到营销宣传的影响。其次,移动平台一方面有助于图书信息的快速传播,另一方面却会带来挤压读书时间的负面影响。在快节奏的现代社会生活中,每天抽出专门的、固定的时间阅读实体书,本来就已经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让读者流连于各种短视频、播客、UP主的荐书节目,占据其本已十分宝贵的阅读时间,长期看并不是培养用户群体的有效手段。

因此,从学术著作读者社群的特性出发来考虑,必然要求出版者转变思路,以服务意识取代销售意识,不陷入盲目宣传与过度营销的怪圈。

首先,有针对性地为目标读者提供图书信息,不让冗余信息过多挤占其注意力。通过微信公众号、微博等形式,可以分阶段将图书各方面信息呈现给目标读者。在图书未上市时,可以将作者信息、成书背景等资料预告给读者;在图书即将上市时,可以将最终定版的书稿内容以书摘的形式推送给读者,并配合业内媒体做书评及书单推荐;在图书上市之后,则可以组织专门的线上线下活动,包括读书会、研讨会等,吸引目标读者群体对主题的持续关注。无论在哪一阶段推广,都应聚焦在图书本身的内容上。学术图书自身的属性决定了只有将内容放在首位,才能保持读者对出版品牌的忠诚度。

其次,适当利用社群渠道,增强读者的反馈与互动体验。读者在单方面接收图书信息之后,也需要有足够的反馈渠道,才能形成有效的信息交流互动体验。在这方面,

微信群、网络论坛与小组都是有效的渠道。以“六点图书读者群”为例,其日活用户与消息数都处于良好有序状态。群内消息以书讯、讲座活动和组员交流为主,为读者间、读者与编辑间的交流互动提供了高效的平台。

最后,学术图书出版也要在保有目标读者群体的同时,适当探索新的服务手段。如“六点图书”和“薄荷实验”都已树立了自身品牌形象,形成了固定的用户群体,在此基础上,利用社群氛围进一步开拓知识共享的可能性,提升学术出版品牌的价值内涵,是学术著作出版创新的题中应有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