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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伤经历对农村留守青少年创伤反应的影响效应

2021-10-27利振华聂衍刚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创伤性领悟经历

涂 巍,利振华,聂衍刚

(1.湖南科技学院 心理中心,湖南 永州 425199;2.广州大学 教育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一、问题的提出

青少年时期是个体身心快速发展的关键阶段,极易受各种压力事件的侵扰和影响。农村留守青少年由于成长环境的特殊性,其身心发展问题一直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研究表明,青少年创伤事件普遍存在,超过60%的农村青少年至少经历过1 件创伤性事件,创伤性应激反应的检出率高达10%[1]。创伤性事件是指亲身经历、目睹或听说严重威胁个体安全,同时引起个体灾难性反应的事件。诸如自然灾害、意外事故。创伤性事件是导致个体出现创伤性应激障碍的直接诱因,会引发各种心理问题,使个体体验到更多的负性情绪,出现回避、逃离等创伤反应,严重影响个体的身心发展[2]。

农村留守青少年由于成长环境处于相对劣势,社会支持系统的不完善,在应对创伤性事件时,缺乏家庭成员的支持与保护,抵御风险的能力相对较弱,更易出现严重的创伤性应激反应和应激障碍。研究发现,个体经历创伤事件后,并不一定出现创伤性应激反应,也有可能出现积极的结果,这与个体的积极心理品质和保护性因子密切相关。领悟社会支持和应对方式作为重要的应对压力的中间因子,对个体身心发展具有普遍的增益作用[3]。领悟社会支持有助于个体发展良好的心理品质和行为,缓冲压力知觉和消极心理发展,增强压力应对能力,提升积极应对方式,抵御不良情绪的产生,维持个体心理健康[4]。良好的应对方式可以缓解压力,消极应对方式则会加重压力甚至增加新的压力,加重应激反应。研究亦发现,个体的认知过程受应对方式和社会支持影响,继而影响创伤性应激反应[5]。

因此,笔者拟从积极心理学视角,考察农村留守青少年创伤经历和创伤反应之间的影响因素,探明领悟社会支持和应对方式的保护机制,为后续开展针对性的帮扶和干预措施提供实证支撑。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社会支持分为实际社会支持和领悟社会支持,实际社会支持是他人实际提供的帮助,领悟社会支持是对可能获得的帮助行为的信念[6],表现出一定的稳定性。相比于实际社会支持,领悟社会支持对于个体心理和行为更具预测功能。

领悟社会支持是一种在应对压力情境中发展起来的特质或图式,反映了个体人格特征和内部信息处理模式。个体通过内部认知系统提升适应性应对行为,抵御和缓冲创伤事件造成的消极影响。缓冲模型认为,当个体在面对应激事件时,领悟社会支持具有广泛的中介作用,能有效缓冲应激事件对身心状况的消极影响,缓解焦虑、抑郁、孤独等负性情绪,减少倦怠、拖延、自我伤害等消极应对[7]。

应对方式是个体在面对压力和困境时,为缓解和降低应激源对机体造成的消极影响,所采取的认知、情绪和行为上的应对策略。农村留守青少年,由于生活环境的相对劣势,其经历创伤性事件的潜在风险更高,而家庭支持系统的匮乏更是不利于其有效的应对创伤性事件,致使其更多地选择忍耐、逃避、否认等消极应对方式。研究表明,留守青少年的应对方式存在显著个体差异,相比于普通儿童,在应对压力事件和冲突情境时,表现出较高的退缩、攻击和幻想消极应对,较低的问题解决积极应对[8]。积极应对方式不仅能显著增强主观幸福感[9]、生活满意度、希望等积极心理品质,而且能显著预测和缓冲焦虑、抑郁、偏执、情绪失衡等消极反应[10]。

应对方式包括认知评价和应对两个过程,个体在应对压力事件时,选择何种应对方式具有个体差异性,时间变化性、情境制约性。应对方式亦受个体社会支持的影响,个体采用哪种应对方式取决于个体在解决问题时,所能调动的应对资源[11]。

应对方式对个体感知和支配社会支持具有调节作用,即不同个体面对外界给予的支持时,有的个体可能积极寻求帮助并加以利用,有的个体则对他人的支持采取漠视态度,甚至拒绝他人的帮助[12]。研究发现,并不是所有低领悟社会支持的创伤经历者一定会出现严重的创伤性反应,领悟社会支持对创伤经历和创伤反应的中介作用可能会因应对方式的不同而有所差异,应对方式作为个体与其心理健康之间的一个调节变量,将改变领悟社会支持对创伤性反应的影响。

综合上述分析,本研究在前述研究基础上提出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重点考察领悟社会支持是如何影响留守青少年创伤性反应,是否具有中介效应,应对方式对该中介效应是否具有调节效应,何时增强或减弱其中介效应。具体研究假设如下,假设模型如图1:

图1 假设模型图

H1:创伤经历对农村留守青少年创伤性反应具有正向预测作用。

H2:领悟社会支持在创伤经历和创伤性反应间起中介作用。

H3:领悟社会支持的中介效应后半段受到应对方式的调节,相对于消极应对方式,积极应对方式个体,领悟社会支持的中介效应更强。

三、变量测度与数据来源

(一)变量测度

本研究涉及的主要变量有创伤经历、领悟社会支持、应对方式、创伤性反应,具体测度方法如下:

1.创伤经历。埃森创伤问卷用于12—18 岁青少年创伤后心理障碍的筛查。它收集了被试童年经历的创伤事件并评估由其中最严重事件所引发的心理障碍,即急性应激障碍以及创伤后应激障碍。本研究采用江瑞芳修订的埃森创伤问卷中文版[13]。出于本次研究的目的,对问卷做了几处改动,原问卷为15 道题目,结合青少年当前面临的创伤事件,参照杨文敏(2021)的修订思路整合为12 道题目[14]。包括亲身经历、目击、听说和未听说,其中“亲身经历”记4 分,“目击”记3 分,“听说”记2分,“未听说”记1 分。参照葛海艳(2019)的计分方法,对开放性题目第12 题去掉不计分,剩余条目累加分数的均分即为创伤事件经历程度。本研究中,量表的α 系数为0.87。

2.领悟社会支持。采用姜乾金修订的Zimet 的领悟社会支持量表[15]。量表包括12 个自评项目,测量个体对来自家庭、朋友以及其他支持的理解和感受。量表为7 点计分,“完全不同意”记为1 分,“完全同意”记为7 分,总分在12-84 之间,总分越高表明被试领悟到的社会支持越高。本研究中量表的α 系数为0.93。

3.应对方式。采用陈树林编制的青少年应对方式量表[16]。用于测量个体在遇到困难或麻烦时通常采取的应付方法。量表共36 个项目,采用4 级评分,本研究中量表的α 系数为0.92。

4.创伤性反应。采用中文版“创伤事件影响量表(修订版)”进行测度[17]。该量表是由Weiss 和Marmar 修订的事件影响量表。量表由22 个条目组成,包括逃避、侵扰和唤醒3 个维度,采用5 点记分,总分代表研究对象的创伤性反应水平。本研究中量表的α 系数为0.96。

(二)数据来源

本研究采用整群抽样法,以班级为单位对湖南省永州地区青少年进行调查。主试人员均为经过专业培训的心理学研究生,测试前主试宣读指导语和注意事项,说明本次调查的目的和意义,并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独立作答,被试完成全部问卷大概需要30 分钟。留守青少年采样选用标准,来自农村地区,其父母有一方或者双方,每年在居住地外务工6 个月以上,由父母单方或祖辈或他人照顾[18]。通过整群抽样方法,获得有效数据1030份。其中男生507 人(49.2%),女生523 人(50.8%),初中年级770 人(74.8%),高中年级260人(25.2%)。

四、实证研究结果及其分析

(一)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由于自我报告收集数据可能会导致共同方法偏差,本研究采用Harman 单因子检验法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结果发现,特征值大于1 的因子共有9 个,且解释变异率最高的因子为20.41%,小于40%的临界标准,说明研究数据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问题。

(二)变量得分及相关分析

对创伤经历、领悟社会支持、应对方式、创伤性反应进行Pearson 相关分析的结果表明(表1):创伤性反应与创伤经历显著正相关,与领悟社会支持显著负相关;创伤经历与领悟社会支持、应对方式显著负相关;领悟社会支持与应对方式显著正相关。

表1 各变量得分及相关性

(三)中介模型的检验与分析

本研究中的创伤经历可以直接独立作用于创伤性反应,而且还可以通过领悟社会支持间接中介影响创伤性反应:直接作用的具体路径为创伤经历→创伤性反应;中介作用的具体路径为创伤经历→领悟社会支持→创伤性反应。因此,选择部分中介模型进行检验与分析,其回归分析结果表明(表2):创伤经历对创伤性反应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创伤经历对领悟社会支持显著负向影响;当同时测度创伤经历、领悟社会支持对创伤性反应的影响效应时,创伤经历仍对创伤性反应正向影响,领悟社会支持仍对创伤性反应负向影响。

在部分中介模型检验的基础上,使用Hayes 开发的SPSS 宏程序PROCESS 中的Model 4 进行中介效应检验,结果显示(表2),领悟社会支持的中介效应的bootstrap 95%置信区间的上、下限不包含0([0.01,0.03]),表明领悟社会支持在创伤经历和创伤性反应的关系中起中介作用。领悟社会支持的中介效应值为0.02,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5.71%。

表2 领悟社会支持的中介效应检验

(四)有调节的中介模型检验与分析

使用Hayes 开发的SPSS 宏程序PROCESS 中的Model 14 检验有调节的中介模型,结果显示(表3),创伤经历和应对方式显著正向预测创伤性反应,领悟社会支持显著负向预测创伤性反应,领悟社会支持和应对方式的乘积项显著负向预测创伤性反应,说明应对方式在领悟社会支持和创伤性反应的关系中起调节作用(见图2)。进一步简单效应分析,当应对方式较消极时,随着领悟社会支持的增加,创伤事件影响表现出显著的下降趋势(β=-0.11,t=-2.80,p<0.001),领悟社会支持增加一个标准差,创伤事件影响就减少0.11 个标准差。当应对方式较积极时,随着领悟社会支持的增加,创伤事件影响表现出很显著的下降趋势(β=-0.23,t=-5.5,p<0.001),领悟社会支持增加一个标准差,创伤事件影响就减少0.23 个标准差。相对于消极的应对方式,降低的幅度较大,表明领悟社会支持对创伤事件影响的作用,随着越积极的应对方式而增强[19]。

表3 有调节的中介模型检验

图2 有调节的中介模型

五、讨论

研究表明,创伤经历对农村留守青少年创伤性反应具有正向预测作用,表明创伤性事件是创伤性反应的直接诱因,这与前人的研究结果具有一致性。进一步分析发现,领悟社会支持在创伤经历和创伤性反应间起中介作用。当个体经历的创伤性事件越多,会动摇个体对社会支持的评估,改变个体的认知系统,降低获得社会支持的信念,缺少应对资源,从而会加剧创伤性事件产生的创伤性反应。这一结论也验证了领悟社会支持的缓冲模型,高领悟社会支持的农村留守青少年,对自身所拥有和能调配的社会资源有清晰的感知,能有效地组织和利用这些支持系统应对创伤事件,维持自身身心健康,缓冲创伤反应[20]。调节分析发现,领悟社会支持的中介效应后半段受到应对方式的调节,相对于消极应对方式,积极应对方式个体,领悟社会支持的中介效应更强。动态效应理论认为,社会支持与压力和身心健康之间并不是简单的直线关系,受外在压力情境和内在人格影响,这表明社会支持在发挥缓冲机制时,还受其他心理变量中介或调节影响。应对方式作为一种内部心理调节机制,在社会支持状况与社交技能不足的情况下会对创伤性反应起到协调作用,研究再次验证了应对方式的调节机制[12]。无论是积极应对还是消极应对都能有效地调节领悟社会支持对创伤性反应的缓冲机制,只是相比于消极应对,积极应对在领悟社会支持与创伤性反应间的作用更显著。这也表明,相比于一般的压力事件,创伤性事件对个体认知和情绪创伤较强烈,个体短时期内可能无法有效应对。从心理防御机制来看,消极的应对方式对自我也是一种缓冲保护,避免个体陷入创伤认知和创伤体验。但从长远来看,积极应对无论是从控制感、情绪体验、减少创伤都更具有保护效果。

六、结果与启示

(一)结果

1.创伤经历对农村留守儿童创伤性反应具有显著的直接效应,领悟社会支持在创伤经历与创伤性反应之间具有部分中介。

2.应对方式在领悟社会支持中介创伤经历与创伤性反应的后半段具有调节效应,积极的应对方式相比于消极的应对方式能更好地利用社会资源,促进领悟社会支持的缓冲机制。

(二)启示

在创伤经历无法完全避免的青少年成长阶段,在家庭支持系统相对不完善的情况下,基于积极心理学视角,提出以下教育启示:

1.发挥领悟社会支持的缓冲机制。父母可以通过新媒介补充与留守青少年的情感联系,强化来自父母情感支持的稳固信念[21]。开辟多元化社会支持体系,诸如良好同伴关系和师生关系,建立高质量的代偿性亲情关怀。

2.提升应对能力,优化应对策略。培养和优化青少年的应对策略比单一的强调提升积极应对策略可能更有意义,特别是对外在应对资源缺乏的农村留守青少年,教育者要培养青少年乐观、豁达的品质,帮助青少年尽快从不良反应中抽离,避免持久的陷入悲伤情绪中,造成更严重的身心障碍[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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