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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模态视域下的跨文化传播策略

2021-10-12王瑶琦徐佩琦

新闻世界 2021年10期
关键词:多模态话语分析跨文化传播新冠疫情

王瑶琦 徐佩琦

【摘    要】作为全球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新冠疫情使国际涉华舆情呈现复杂状态。在此背景下,中国国际电视台(CGTN)在武汉封城一个月后推出的英文纪录片《武汉战疫纪》取得了显著的跨文化传播效果。本文从跨文化传播视角出发,立足于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以语篇、话语实践和社会实践的话语三维模式为框架分析《武汉战疫纪》,认为通过跨文化传播话语策略,灾难纪录片具有改善国家形象和建构民族认同的功能。

【关键词】跨文化传播;多模态话语分析;纪录片;新冠疫情

作为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新冠疫情使国际涉华舆情呈现复杂状态。我国在疫情防控上取得了明显成效,但国际舆论场中暗潮汹涌,形势严峻,破坏国际合作抗疫的言行层出不穷。因此,提出行之有效的跨文化传播策略、改善我国在疫情议题上的国际形象成为目前许多新闻从业者和跨文化传播研究者努力的目标。

基于这样的前提,中国国际电视台(CGTN)于2020年2月28日推出了时长33分钟的英文新闻纪录片《武汉战疫纪》(The Lockdown: One month in Wuhan),讲述了疫情发生以来武汉封城一个月发生的故事。《武汉战疫纪》相继在美国广播公司(ABC)、日本朝日电视台等21个国家和地区的165家境外电视频道和新媒体平台播放,观看量总计破亿。《武汉战疫纪》能达到理想的跨文化传播效果并非偶然,探究当中的原因将对优化我国的跨文化传播策略、建构中国在国际舆论场上负责任的大国形象具有积极作用。

一、当前跨文化传播视域下的纪录片研究

透视当前跨文化传播视域下的纪录片研究,不外乎两种研究范式:既有纪录片的跨文化传播效果研究,和引导纪录片实现有效跨文化传播的策略类范式研究。首先,在效果研究的类别上,分别有研究者对国家形象纪录片、美食纪录片、人文纪录片、生态纪录片、灾难纪录片等跨文化传播效果进行探讨。研究者从受众角度为中国纪录片的有效跨文化传播提供分析视角。其次,在引导纪录片实现有效跨文化传播的策略类范式研究中,研究者从成功的中外合拍纪录片或中国题材的外国纪录片中汲取经验。“他者”的视角让这类纪录片带有某种权威性和客观性,研究者让这种权威性和客观性在跨文化传播理论中具体化,能为我国外宣事业做出良好的策略参考。

若从研究题材上聚焦我国的灾难纪录片,现有的跨文化传播框架下的灾难纪录片研究数量较少。王晓芳认为我国灾难纪录片的创作环境越发宽松,灾难纪录片的客观性和真实性逐渐加强;创作环境为灾难纪录片的有效跨文化传播奠定了基础。[1]何苏六等将央视拍摄的有关新冠疫情的纪录片根据传播目的分为展现宏观视野下的国家使命、传达个体命运背后的人文关怀、提升跨文化传播效果这三个类别。[2]

综上所述,目前跨文化传播视域下的纪录片研究范式已经形成,研究角度丰富且贴合跨文化传播的理论框架。但是,对于灾难纪录片的跨文化传播研究则较为匮乏。一方面,灾难纪录片拍摄难度较大;另一方面,实现有效跨文化传播效果的灾难纪录片个案较少,难以从纪录片角度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下的国家形象建构提供行之有效的策略。纪录片是国家形象跨文化传播的优势载体,[3]本文从更广泛的跨文化传播角度看待灾难纪录片,以期建构纪录片研究更完整的图景。

二、多模态话语分析在跨文化传播研究中的适应性

跨文化传播离不开话语分析。福柯认为,话语在社会和文化中产生、发展,同时又对社会产生建构作用。传统的话语分析聚焦于文字文本的形式与结构,无法观照到多种媒介共存的复合话语。[4]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来的多模态话语分析是把文字文本与图像、声音等文本结合起来,从整体角度分析各类符号所组成的表意系统和话语意义,以更好地解释跨文化传播中交际和互动的话语分析方法。多模态话语分析起始于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在1977年提出的视觉图像在意义表达上与语言之间的相互作用,[5]近年来被中国学者引入跨文化传播研究领域。肖珺通过文献综述总结出,多模态话语分析框架适用于跨文化传播视域下的全球化与本土化视角研究和隐喻与转喻视角研究;[6]潘艳艳等通过对中国国家形象片的多模态分析描述国家形象的建构是如何达致的;[7]还有研究将多模态话语分析方法作为研究香港广告和城市多重成分的框架体系,该研究分析视觉和语言素材如何被应用于广告中,从而建构香港广告话语的多重认同现状。[8]至此,已有大量研究验证了多模态话语分析框架对于跨文化传播研究的适应性。

本文从多模态话语分析(Multimodal Discourse Analysis)视角出发,从语言模态、视觉模态和听觉模态三个角度对《武汉战疫纪》进行分析,展示其在突出主体、形象树立和情感传递等方面的功用,并从纪录片制作的社会背景出发,阐释创作者所处的社会语境及其通过多模态协作实现认同建构的过程。

三、对《武汉战疫纪》的多模态话语分析

(一)语言模态分析:突出主体

在纪录片中,语言模态的功能大部分由解说词和同期声承担,起到加深影像意义的作用。韩礼德(Halliday)将语言的三大元功能(meta-function)概括为概念功能(ideational function)、人際功能(interpersonal function)和语篇功能(textual function)。首先,概念功能包括及物性和转换等,及物性中物质过程则最能反映语言使用者要表达的主要意思。解说文本中多次出现以Cities across China(中国的城市)以及Hubei Province and the city of Wuhan(湖北省武汉市)等为主语,chaired(主持), started to put(开始实施措施),saw(看见)为物质过程,medical supply factories back to work(医疗器械工厂恢复工作)和a change in leadership and more stringent measures(换帅并实施更加严格的举措)为目标的表达。这些物质过程描述中国在疫情暴发初期的决策与行动,反映出中国对疫情反应的迅速和果断。

其次,人际功能包括语气和情态等。对纪录片中记者和采访对象的问答文本进行分析发现,记者和被采访者多使用偏积极倾向的表达。记者询问感染者“救治是否及时”,得到了肯定的正向回答。从感染者口中说出的话,比起由记者或者解说等第三人称口吻给出的文本更能体现真实性。最后,在语篇功能层面,句子主位和述位的划分以及句子的排列规律会影响语篇的结构和意义,其中由主语担任主题主位的表达在解说文本中占绝大多数,基本上都是与疫情密切相关的人物主体或者事件,比如武汉华南海鲜市场、奔赴武汉救援的各省医务人员、临时建成的方舱医院,体现出聚焦疫情真相的叙事重点。

此外,纪录片开头串联了不同个体对疫情的担忧和焦虑独白,紧接其后的第一句解说词点明武汉于1月23日封城的事实。两者的衔接在内容上由模糊到清晰,情感上由激动、复杂趋于平静,逐渐扩展语篇,奠定探寻真相的基调,引导观众继续跟随叙事了解实情。对方舱医院内隔离患者的采访,由采访对象对政府举措进行评价,展现出政府部门为感染者提供良好隔离环境的事实,对建构国家形象起到了正面作用。

(二)视觉模态分析:树立形象

纪录片中的圖像不仅能准确传达时空信息,还能通过景别切换、镜头移动等方式实现信息转换和情感传达。作为将文本信息具象化的方式,图像在充实情节、传递情感和解释内涵上具有更丰富的表达空间。克瑞斯(Gunther Kress)和勒文(Theo van Leeuwen)在韩礼德系统功能语法的基础上提出了视觉语法的再现意义 (representational meaning)、互动意义(interactional meaning)以及构图意义(compositional meaning)。[9]再现意义分为叙事再现和概念再现,两者的区别在于是否有矢量的出现。纪录片中就医片段即属于叙事再现的范畴,其通过参与者的行动过程、反应过程和言语过程矢量传达意义(表1),如片段一:两个镜头分别体现了就诊病人视角和医护人员视角,他们是此叙事片段的矢量发出者和参与者,他们的目光作为矢量,目标是就诊人群。一系列的图像结合呈现出医院面临的紧急情况。观众被引导至关注目标——医护压力。片段二的画面属于概念再现的范畴,象征着回归正常生活的信心。

互动意义关乎图像的制作者、图像表征事物和图像观看者之间的关系,主要通过接触、社会距离、情势关系和情态来实现。片段三通过镜头取景、视点和情态标记与观众对话,引导观众思考。在这个片段中,对因为封城无法返乡的农民工的取景是中近景,主要露出了肩膀和头部,这样的取景框呈现出来较近的社会距离,营造出记者和农民工亲切的交谈氛围。同时,第一个镜头呈现的交谈画面和第二个镜头呈现的农民工读书的画面,均是平视拍摄,让观众与图像中的人物处于同一水平线。此外,整体的画面偏暗,农民工和记者的服装也没有明亮的颜色,传递出的情态是灰暗的。

最后,构图意义指的是图像的整体构成。[10]根据克瑞斯和勒文的理论,任何特定的元素在整体中的角色取决于它被放置的位置。置于上方的是“理想的”信息,也是信息的最显著部分。[11]从片段四对火神山医院的建造过程进行了展现,将时间和地点标注于画面的右方,可见建造速度之快是创作者想要传达的“理想的”信息。同时,这一段使用了倍速的播放效果,通过快速的画面变化和衔接体现出基建效率之高。

(三)听觉模态分析:传递情感

在纪录片中,声音除了解说和同期声之外,还包括背景音乐。几种听觉模态的有机结合能够实现情境建构的理想效果,更好地传递情感,让图像和文本展示出来的内容和主旨得以深化。张德禄认为,多模态的使用是由于人们在交际中难以通过一种模态表达清楚意义,所以需要其他模态进行强化、补充、调节、协同,使信息得到充分表达。[12]因此,对声音模态的分析应从其与语言模态、视觉模态协同共建意义角度出发。片段五(表2)针对李文亮医生的去世,运用语言、视觉和听觉三种模态的协同表达,传递出民众对李文亮事件的情绪和对政府处理的肯定态度。该片段通过解说和图片向观众描述李文亮医生的经历,通过播放记者与李文亮医生的聊天记录营造对话情境,同时搭配沉重的背景音乐,辅以哭泣声,传递悲伤的情绪与观众互动,实现人际功能。该片段以李文亮医生在病床上的自拍和人民日报刊发的报道为对象,强化认知。衔接李文亮医生因病去世和中央派遣调查组调查两件事,向观众传递政府对李文亮事件的态度。

(四)社会实践分析:建构认同

《武汉战疫纪》中,文本、图像和声音的多模态协同作用带给观众丰富的感官体验,同时也协同建构国家形象和群体认同。纪录片不仅是对现实的记录和描绘,更是承载诸多信息的媒介产品。费尔克劳(Norman Fairclough)的话语分析强调,只有在特定的社会历史背景下分析,才能了解文本与社会之间的互动关系、文本背后的交际过程以及社会语境之间的关系。[13]《武汉战疫纪》发布于我国疫情防控的紧急阶段,国际舆论场中暗潮汹涌,形势严峻。CGTN作为中国的对外传播机构及时通过纪录片为海外民众呈现真相,建构中国在国际舆论场上负责任的大国形象。

在跨文化传播视角下,来自海外受众的文化差异和其对中国的刻板印象要求纪录片创作者在语篇的素材选择和衔接设计上多下功夫。例如,纪录片不仅强调封城和医疗支援的举措,也不避讳感染者对当地政府的批评,带着质疑和反思的色彩,改变传统外宣纪录片的编导思维。除此之外,创作者有意识地加入世卫组织对我国疫情防控的赞扬画面,从国际组织的角度肯定了中国的抗疫举措,向海外传递了呼吁全球人民联合抗击疫情的信息,契合我国倡导和践行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

最后,整个纪录片的色调偏暗,考虑到制作和发布期间全球都已经出现新冠疫情,创作者营造的沉重的视觉效果更能在海内外引发共鸣、建构认同,呼吁国际社会关注和借鉴中国疫情防控的经验。

四、跨文化语境下灾难纪录片的话语策略

(一)欲扬先抑:消除刻板印象

海外受众受西方中心主义与文化偏见的局限,对中国不可避免地带有刻板印象,这是跨文化语境中的纪录片创作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武汉战疫纪》给灾难纪录片提供了参照个案:不回避疫情中出现的问题,敢于自我批评、敢于表达负面情绪。《武汉战疫纪》没有避讳病人谈到“当地政府在疫情初期的应对很迟钝”、社区居民对于政府工作人员的排斥情绪,在素材的选择上立体、全面,提升了纪录片的真实性和可信度。

(二)主体强调:达致国家形象

国家形象不仅取决于国家自身的客观实际,很大程度上还依靠主动建构与传播。[14]我国在2008年正式启动国家形象片拍摄工作,国家形象片《人物篇》和《角度篇》是其中的范例。在YouTube视频平台上,《人物篇》的播放量是2.2万,《角度篇》的播放量是8.1万。《武汉战疫纪》的播放量为1807万,虽然播放量不是衡量纪录片质量的唯一标准,但足以反映出海外受众對于纪录片的接受程度。灾难纪录片是我国达致负责任的大国形象的重要手段,通过灾难纪录片在跨文化传播实践中建构国家形象的效果较好。

(三)隐喻:情感认同的建构

隐喻是传达创作者情感态度的主要手法。隐喻手法用于源域与目标域之间的概念映射:在《武汉战疫纪》末尾,医生说:“潘多拉的盒子已经打开,灾难、恐惧、疾病都跳出来了。但盒子里面的最后一样东西,就像希腊神话里说的,就是希望。”此时创作者配以远景下缓缓升起的朝阳画面、路人跑步的画面,以及鸟群飞起飞远的画面。这几个意象隐含了情感认同:抗击疫情充满了希望,人们的生活将会完全恢复。《武汉战疫纪》广泛运用概念隐喻,其综合运用文字、视觉和听觉模态表征的多模态隐喻“中国人民终将战胜疫情”,这也给全球抗疫合作传递了信心。

结语

从跨文化传播视域下的多模态话语分析角度出发,《武汉战疫纪》的语言模态、视觉模态以及听觉模态之间互相支持、补充,呈现出真实的武汉新冠疫情防控情况的语篇意义。从话语实践和社会实践的角度出发,《武汉战疫纪》对国家形象和民族认同的建构具有积极作用,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背景下的灾难纪录片拍摄提供了实践经验。纪录片的跨文化传播是国家对外文化传播整体战略的重要部分。[15]纪录片从业者要站在更广泛、更多元的视角去研究个案、汲取经验和继续创作。

注释:

[1]王晓芳.中国灾难题材电视纪录片研究[D].中国艺术研究院,2012.

[2]何苏六,李宁.生死时速 温情呈现——总台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报道中纪录片创作评析[J].电视研究,2020(06):18-21.

[3]沈悦,孙宝国.“一带一路”视阈下中国梦的多维建构与全球想象——以纪录片跨文化传播为视角[J].云南社会科学,2019(02):174-181+187+189.

[4]李战子,陆丹云.多模态符号学:理论基础,研究途径与发展前景[J].外语研究,2012(02):1-8.

[5]BARTHES R. Rhetoric of the Image. London: Fontana.1977:32-51.

[6]肖珺.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模型及其对新媒体跨文化传播研究的方法论意义[J].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17(06):126-134.

[7]潘艳艳.多模态视域下的国防话语研究初探[J].外国语言文学,2016(03):153-157+207.

[8]Graham Lock. Being International, Local and Chinese: Advertisements on the Hong Kong Mass Transit Railway[J]. Visual Communication,2003(2):195-214.

[9][11]KressG.&van LeeuweenT. Reading Images: The Grammar of Visual Design[M]. London: Rouledge,1996:154-163.

[10]袁艳艳,张德禄.多模态电影海报语篇的社会符号学分析[J].济宁学院学报,2012(02):35-39.

[12]张德禄.多模态话语分析综合理论框架探索[J].中国外语,2009(1):24-30.

[13]Fairclough N.Language and Power[M].United Kingdom: Longman, 2001:57-130.

[14][15] 曾广,梁晓波.国家形象的多模态隐喻建构——以中国国家形象片《角度篇》为例[J].外语教育研究,2017(02):1-8.

(作者:均为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学院国际新闻学硕士研究生)

责编:周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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