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体时代文学专业写作教育讨论
2021-09-06杨柳彭贵昌
杨柳 彭贵昌
内容摘要:2019年10月,广州大学人文学院邀请作家林俊敏(阿菩)为中文系学生分享写作经验,学院教师杨柳、彭贵昌参与了探讨。林俊敏认为,在严肃文学阅读和写作出现断层的背景下,高校中文系写作教育应该改变认识、放宽视野。写作教育应该从基础做起,降低写作者的心理阈值,对“作家”职业进行祛魅,引导写作者适应新媒体写作环境,从而培养更多职业作家。彭贵昌认为,在网络文学影响扩大,严肃文学地位边缘化的情况下,学界对网络文学的研究存在滞后和不足。但流行一时的通俗文学有其局限性,高校文学教育仍然应该坚持以经典教育为主。杨柳认为,面对现在杂语交叠的文学现实,我们需要“多元”的文学观念和态度。文学应该不断打破各种界限,而最好的文学是无法归类的。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在基本要素、运行规律上具有统一性,读者对文学的基本诉求不会轻易随时代改变。我们可以将培养职业作家作为文学写作教育的一项任务,但更应该考虑如何将新媒体时代的阅读写作更好地与经典文学教育、写作教育相融合。
关键词:写作教育 新媒体 网络文学 文学经典
2019年10月14日,广州大学人文学院邀请作家林俊敏(阿菩)举办了题为“新媒体时代如何成为作家”的讲座,为中文系学生进行分享写作经验。i广州大学人文学院教师彭贵昌、杨柳在会上参与了探讨。三人就网络文学创作与文学专业教育相关问题发表了看法,讨论涉及到高校中文系文学写作教学、当代文学评价体系与经典化、新媒体环境下的文学发展等问题。现根据现场录音,将三人发言的主要内容整理成文,希望能引起更有价值的讨论。
一.中文系应该培养更多职业作家
林俊敏(阿菩):文学和文化的影响力具有一定迟延性,这和整个文坛作家代际更替相关。在2012年,我曾问过中国作协的一位领导:“80后的纯文学作家中,日后能走向经典的有哪些人?”他思考了很久,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毋庸讳言,扫描当今文坛,目前能够和贾平凹、路遥、陈忠实、莫言、余华等作家相“抗衡”的80后写作者似乎还没有出现。这可能预示着一个重要的问题,即在八九十年代业已确定地位的纯文学作家之后,出现了代际断层。一个更悲观的判断是,我认为80后纯文学作家的影响力目前没有强有力的体现,再过十年二十年,也很难再有起色。我记得余华曾说过,他自己最好的作品都是二十来岁的时候写的。
八九十年代作家深入历史,关注乡土,书写民族命运;80后、90后作家作品则与当代都市生活,特别是青年人的生活,关联比较密切;而未来的写作又会与之前有一个很大的不同。我们知道,在纯文学之外,特别是网络文学,是与文学产业紧密联系的。受关注的作品不仅被读者阅读,还会被改编成电影、游戏、小视频,传播途径更加多样化。新的文学会更加注重娱乐性、休闲性,是用来消费的,是可以拿来“玩”的。我们印象中的“文学”不应该仅仅是那种“大部头”的、读起来很“累”的东西,我们的文学观念应该更加多元化。以后的文学要有生命,一定是要让读者读起来觉得很“好看”的东西。基于现在文学产业的发展,我认为再过五到十年,我们的文学写作和阅读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上面的这些话是讲给“门外面”的人——也就是业余读者听的。在座的大多是文学专业的大学生,是“门里面”的人。门里面和门外面的人看文学是不一样的。打个比方说,门外面的人是食客,他们只用品尝菜品好不好吃;门里面的人应该是美食家或厨子,不仅要知道菜是否可口,还要研究它是怎么做出来的。我本人也是中文系毕业的,作为一个作者,我时常感受到理论研究和创作之间有相互拒斥的一面。或者说,一个创作者如果在创作的时候过多地考虑理论,理论就会限制他的创作。我们知道,中文系的学生选择“写作”作为职业的比例其实并不高。他们绝大部分会去选择从事教师、编辑、公务员、文秘等工作,而不大愿意以“写作”作为职业,其中固然有现实层面的复杂原因。但无论如何,在今天看来“中文系不出作家”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已经成了大家所默认的常态,这其实是一个值得反思的现象。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中文系专业教育应该如何引导学生进行写作?作为中文系的学生,在当今新媒体的语境下,又应该如何从事创作呢?以下是我的几点思考:
第一,要降低文学创作的心理阈值。心理阈值太高,是阻碍中文系学生创作的最大的问题。中文系学生往往将文学看做是很严肃、很崇高的事情,这导致我们很难下笔写作。中文专业也缺乏一个从易到难的写作教学体系。打个比方说,在网络游戏中,刚上手的新玩家是要先进入一个“新手村”,让你先从最简单的任务做起,逐步打怪升级。现在我们文学教育的问题就是,让刚进来的新手直接面对最高级的怪,新手当然就不想去打怪了,因为他打不过。我认为,写作其实应该和打怪升级的网游一样,一要轻松,从最简单的做起;二要有趣,对于写作者来说,写作应该是一件很快乐很有吸引力的事情。
现当代文学学科的建立和运转依靠的是专业的文学研究者和评论家,缺少专职作家的加入。“美食家”多而缺少“厨子”,这也可能导致了我们专业教育中的许多问题。作者和评论者看待文学的视角和感受是截然不同的,得出来的结论也可能相差很远。作家很少参与学科建构和学科教育,也就导致中文专业教育领域缺少一种“作者”的视角,而全都是“评论家”的眼光。我认为,文学专业教育既要培养专业评论者、研究者,也要注重培养写作者;既要培养“美食家”,也要培养“厨子”;应该“两条腿走路”,而不应该是“瘸子”。
我们其实已经触及到了目前中文专业高等教育的一个基本问题,就是基础写作教育建设仍然处在一个初级阶段。虽然现在有许多高校开办了写作班,但在教学和规模上完全无法与文学史、文学理论的教学相提并论。在大多数高校里,学生进入中文系以后,并没有人从基础开始来教他们如何写作。似乎作家不是“教”出来的,而必须凭天赋和自己的摸索,这是其实是一个非常值得怀疑的偏见。我们知道,专业写作更大程度上是一个“技术活”,重要的是大量的实践,在实践中打磨技巧,天赋更多时候反而是次要的。而对于初学者而言,在刚踏上写作之途时接受有效的、正确的指导尤为重要。
第二,要改变对“作家”这个职业的认识。在文学“经典化”的研究和教育体系下,中文系学生从入学开始就只看到文学史上那些最顶尖的作家。作家于是被塑造成了一个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形象。中文专业的学生很容易产生一种认知偏差,认为如果要写作,就得成为莫言那种拿诺贝尔文学奖的优秀作家,或者至少要成为一个崇高的作家,用生命去创作的人。文学专业教育还给“作家”这一角色添加了很多道德的、责任的光环,“文以载道”也好,“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也好,去追求固然不错,但它不应该成为一个硬性标准去要求每一个写作者。因此,我认为我们需要给“作家”这一个词祛魅,把它拉回到现实生活当中。
作家作为一种职业,和其他的职业一样,也可以是日常的、平凡的,靠写作安身立命、养家糊口,凭自己的能力和劳力养活自己,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我国有着庞大的人口基数和消费阅读市场,需要大量的职业作家为他们提供阅读内容。从大学生就业的角度来说,当一个职业作家也是中文系毕业生专业对口的选择。可我们中文系的学生却往往愿意去考编制、考公务员、考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很少人有将写作作为一种职业去选择的意识。产生这种认知偏差,恐怕也和我们的文学教育有关。
就我个人的经验来说,作家作为一种职业选择具有很多优势。首先作家是自由职业,不用受时空约束,就业的成本不高,只需要有写作的基本工具——纸、笔或一台笔记本电脑,你就可以在任何时间和地点展开工作。其次作家的收入也并不低。除了传统纸媒发表获取稿费之外,现在移动网络媒体上发表的渠道更加多样,一部作品有很多方式可以“变现”。新媒体时代给了职业作家更广阔的空间,更优越地条件去从事写作工作,作家身份和以往相比也发生了很大变化,而传统的“经典化”文学教育在这方面的认识是相对滞后的。
第三,要适应新媒体时代的写作发表环境。作家身份的变化主要与写作发表环境的变化相关。在新媒体环境下,传统的报刊杂志、书籍出版的影响力正在缩减,而各大文学网站、微信公众号、知乎、微博等成为发表和阅读的主要平台。新媒体平台阅读写作有着新的规则,需要写作者去了解和适应。比如市场导向的点击率经济,读者和作者互动直接影响创作的交流模式,从文学顶层向下逐级转化(影视、游戏、小视频、IP形象)的规律等等。建议初学者可以先依次阅读各大文学网站排行榜上的作品,从模仿学习开始,逐渐找到自己的创作风格。
二.文学教育应该以经典教育为主
彭贵昌:在学院教育和大众阅读之间,严肃文学与通俗文学一直存在着“错位”。我们现在经常说要打破“次元壁”,严肃文学和网络文学之间,似乎也存在着“次元壁”,分属两个不同的体系。我们今天的文学教育,主要关注的是传统意义上的严肃文学,读的是经典,很多在历史上曾经很流行的通俗文学是被忽略的。我们也谈到很多经典文学著作在今天可能读者不多,比如托尔斯泰在今天读者还不一定有一些大IP网文多。这样的现象有许多值得思考的地方。在我看来,严肃文学与当下以网络文学为代表的通俗文学的地位和定位都需要我们重新审视。
我们今天面对的社会语境已经非常不同。网络文学的影响越来越大,正在改变以往的文学格局,“主流文学”成了非常暧昧的指称。如今,如果我们把学院派认可的严肃文学当作主流的话,也许只能说这是文学批评、研究的主流,很难说是大众阅读的主流。在2006年白烨与韩寒的论战中,“谁能够代表主流”已经变成了一个颇让人玩味的话题了。特别是现在的网络文学,其体量之大和影响之大,是以往的通俗文学无法比拟的,如果学界或者文坛继续将网络文化边缘化,似乎不太合适。在今天人们的阅读经验中,可能很多人除了中小学教科书里的课文之外,不会去读鲁迅、莫言等作家的其他作品;但是我们几乎无法想象今天的年轻人没有看过任何一个由网络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电影、动漫作品。
面对当今飞速发展的网络文学,学界的观察和研究相对滞后,整体上对网络文学的关注度不够,传统的理论观念和体系已经不能很好地阐释新兴的文学文化现象。随着智能手机等电子产品的普及,阅读和知识的获取成为一个不被空间、时间和经济条件所限制的活动,阅读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不再是一種专门的、连续的举动,阅读呈现出日常化的趋势。然而,这样的阅读往往是浅层和破碎化的,难以形成系统性的知识。人们越来越习惯于在电影、电视剧等更具感官刺激的载体上获取信息,认识文化历史。这种新的阅读趋势给文学创作与接受所带来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这个时代留给学者和评论家们太多的问题了:在当下的文坛,我们如何建构一种统一的研究范式来囊括如此复杂多样的文学现象?这种范式如何与传统文学教育对接?网络文学的经典化之路应该怎样走下去?网络文学与社会、人生如何建立更切实的关联?网络文学是否可以让文学回到中心?等等。这些问题都需要有待研究界继续深入探讨。
我们既要正视网络文学巨大影响,也要认识到流行作品的局限性。上个世纪初流行的“鸳鸯蝴蝶派”,以及后来以琼瑶为代表的言情小说,甚至西方文学史上的“福尔摩斯”系列作品,都是当时流行的文学,就销量和受众来看,这些毫无疑问是当时最受关注的作品。然而,这些作品很难说是同时代最好的文学,大多数作品都可能被后世的同类题材取代。相反的例子是,卡夫卡在世时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关注,但我们可以说他是一个超越时代的作家。金庸则是个从通俗走向经典的例子。在课堂讲金庸时,我会明确告诉学生,金庸值得去读,不仅仅是因为他写出了流行一时的武侠小说,还因为他的小说包含了很多纯文学性质的思考,实现了雅俗共赏。
因此,我个人认为高校文学教育仍然应该坚持以经典教育为主。正因为愿意读“有难度”的作品的人确实越来越少了,文学教育才应让学生去读更有人文高度和历史意义作品。学习的范本在大多数情况下,它是一个“上限”、“标杆”,意义在于让学生知道什么东西是最好的以及它为什么是好的。网络文学良莠不齐,有不少是快餐式的作品。经典则是经过时间淘洗的作品,是人类文化历史中的高峰。在高峰上取得突破,我们时代的文学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网络文学的发达,与新媒体崛起和文学市场进一步细化密不可分。当下很多严肃文学作品不受关注,部分原因是严肃文学整体的社会地位已经被边缘化了。严肃文学与通俗文学的分野,在这个时代变得特别突出。传统的严肃文学可能越来越走向边缘化,而网络文学可能成为被时代淘洗的“可替代物”。那么有没有可能打破二者之间的疆界,让网络文学走向纯文学化和经典化?这是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
有关新媒体时代高校中文系写作教育的问题,阿菩先生的思考十分独特。大部分作家的讲座告诉我们的是如何写更有“深度”的作品,怎样通过写作来看待社会、思考人生,而阿菩先生告诉我们的是如何让写作成为职业,这恐怕这个时代的写作者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很多学校开设了写作课或者写作专业,比如复旦大学由王安忆领衔的创意写作专业硕士点(MFA)在国内还是比较知名的,北师大也有文学创作方向的硕士,请知名作家当导师。但目前高校的写作教育课程绝大多数都属于“基础写作”或者“应用写作”类型,并不能满足新媒体时代对写作的需求。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举办文学创作大赛,可以看作是对高校写作教育的一种很重要的补充。
三.最好的文学是无法归类的
杨柳:今天我们的讨论,一是涉及到文学观念的问题,即我们应该怎样看待文学阅读与写作;二是涉及到中文系专业文学写作教育的问题,即中文系应该如何培养写作型人才;三是涉及到严肃文学与通俗文学的评价问题,即用什么标准以及如何评价不同的文学类型。作为一位网络文学作家,阿菩先生对当今纯文学写作、评论、经典化体系的反思,确实提醒了我们一些无法回避的重要事实。
面对现在这样一个多元共生、杂语交叠的文学现实,如果说我们需要秉持某种确定的文学观念或态度,那我觉得这个态度也应该是“多元”的。我们不应该认为不同类型文学之间存在地位高下之别,面对不同文学类型,写作者和读者内心都不应该有所谓的“鄙视链”存在。允许不同的文学观念、写作者和读者平行共存在一个文学时空中,边缘和中心不分彼此,在不同语境中可以相互转换、对调、融合,这应该是最理想的文学状态。我们可以将文学看做是“为人生”的事业,承载了人与国家现代化的责任;我们也可以将其看做“为艺术”的作品,冲击艺术世界的顶峰;同时我们也可以将文学看做是商品、工业产品、娱乐消费品。这些观念之间其实并不矛盾。许多经典文学、影视作品往往是三者兼而有之的,思想深邃、艺术性强,同时又能适应普罗大众的审美情趣,既叫好又叫座。比如,《三国演义》大量吸收民间传说和话本、戏曲故事,引人入胜的情节和类型化人物塑造并不影响其在古典小说中的经典地位。张爱玲在40年代的上海一炮而红,从当时的畅销少女作家到今天现代文学研究中的经典作家,其“人设”的跳转见证了文学史研究的变迁。克里斯托弗·诺兰导演的《蝙蝠侠:黑暗骑士》成功将漫画超级英雄电影带入一个新的层次,从人物塑造到对黑暗现实的哲理穿透都可与经典严肃电影媲美,因此既有大量影迷的追捧,也获得了奥斯卡奖的垂青。这类作品的存在,是对不同文学观念、文学类型间对立与隔阂的超越。它告诉我们,写作应该不断尝试“破圈”,固守某一种文学类型,最终可能连原有的读者都无法留住。文学应该不断打破各种界限,而最好的文学是无法归类的。
“在全媒体时代,互联网思维的渗入是文学展现出一种跨界融通的开放姿态。”(杨向荣,2019)互联网带给文学的重要影响首先应该是开放性,它让我们认识到文学应该是打破所有隔阂的。探讨网络文学,我们往往会关注其在写作、阅读、传播等机制上与传统文学的差异,以及这种差异如何影响了网络文学的基本形态。但说到底,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在基本要素、运行规律上是没有本质区别的。对现实、情感、欲望的反映,对情节、人物的期待,对语言、形式不断更新的需求等等,这些读者对文学的基本诉求是不会轻易随时代改变的。因此,网络文学在评价标准与经典化历程上与以往的文学相比也不会有本质上的变化。我们已经看到有不少文学史家试图将网络文学纳入文学史写作的版图中来,不少语文读本、当代作品选本也开始收录网络文学作品,更有一些优秀的网络小说开始逐渐向经典作品迈进。最优秀的那一类作品自然而然会超越“网络”、“严肃”或“畅销”这些名词的限制,获得最广泛的认可。比如,2012年获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繁花》,最早就是以网上论坛连载的方式出现在读者面前的,作者金宇澄在写作过程中与网友的互动影响着小说的发展和最终的成型。而现在,无论是专业的文学评论者还是普通读者都能从这部作品中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更进一步说,面对不同类型文学表现的分野,我们不仅要在差异化对比中互见,还应该在更高的开放层面上看到它们之间的统一性。
最后是有关专业文学写作教育的问题。2019年是中国高校创意写作学科正式开展的第十个年头,越来越多的高校开始开设创意写作课程,专业文学写作教育在探索中迅猛发展。今天5月份,我国第一位写作学博士沈闪(武汉大学写作理论与实践专业)毕业,引起了社会关注。在创意写作兴起的大背景下,有关文学写作教育“谁来教”、“教谁”、“怎么教”甚至“该不该教”的问题引起了广泛讨论。置身新媒体大众流行文化的潮流中,有关专业文学写作教育到底应该培养何种类型的作者,人们也有不少争论。我认同阿菩先生的观点。他认为首先要将“写作”看成是一种职业、一种手艺,提倡文学产业思维、新媒体思维,认为市场应该是检验文学的一个重要标准。让规范的版权制度和完备的产业体系成为作家生存和创作的基本保证,进一步转换人们对于“作家”身份的认知。解除传统文化观念加诸“作家”身上沉重的枷锁,为“写手”正名。天才作家不一定都是横空出世的,还可以是从一个“写手”慢慢磨练而成的;天才作家也不一定都是为世俗所不理解的,也可以是大众热爱的畅销书作者。这些观点代表着在网络文化中成长起来的一代青年写作者开放的写作观。但需要注意的是,网络文学在创作观念和文学旨归上与以往文学的差异,必然导致写作教育理念上的变化。以阅读量为导向的、眼球经济驱动的网络文学写作模式是否可以拿到高校课堂上来教授?网络类型化小说、微信公众号文学等快速消费性的文学如何与经典文学教育、写作教育相融合?这些问题还有待文学教育工作者们继续探讨、实践。
需要进一步指出的是,在今天庞大的网络阅读群体的支持下,网络作家早已不是一个边缘化的小众群体,而是一个规模巨大、数量众多的作者群。据统计,2017年我国有网民7.5亿人,其中网络文学读者3.78亿人;网络作者1300万人(其中600万人定期更新小說,签约作家60万人);40家主要文学网站储存原创小说1400余万部,网上每天更新1.5亿汉字,网络文学市场规模达127.6亿元。(陈佩珍,2018)与网络文学体量庞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作品质量的良莠不齐,低水平复制、模式化倾向较为严重,而读者群体则在这样的写作模式下堕入一种“沉沦的阅读”。对于今天业已形成规模的网络文学来说,提升作品的质量和读者的审美才是当务之急。因此,一方面我们可以将培养更多的职业写作者作为专业文学写作教育的一项任务,另一方面我们也应该明确,专业文学写作教育应该培养的是更优秀的文学写作者,能够带动未来文学(无论是哪一类型)发展的写作人才。
注 释
i林俊敏,笔名阿菩,中国作家协会成员,广东省作家协会兼职副主席,理事会理事。为配合“广州大学文学创作大赛”的举办,广州大学人文学院每年邀请作家、学者为学生进行写作专题讲座,至今已历四届(2017-2020),曾邀请蒋述卓、林岗、梁凤莲、熊育群、薛忆沩、庞贝、王威廉、陈崇正、艾云、阿菩、冯娜、程继龙、王十月、黄礼孩等前来举办讲座。
本文是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文学教育与现代中国的意义生产研究”(19BZW099)阶段性成果、广州大学教育教学研究项目“大学生文学创作大赛的效果研究及模式推广”(JY201970)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广州大学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