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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耆老会与诗人并称群体的结社传统

2021-08-16胡媚媚

关键词:诗社香山集会

胡媚媚

(上海外国语大学 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上海 200083)

耆老会是清代诗社的一种特殊类型,其结社主体一般是年高德劭者。六十曰耆,七十曰老,耆老指的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中国古代举行耆老会的渊源已久,唐宋时期已树立耆老会的典范,即“香山九老会”和“洛阳耆英会”。明清两代,尊年尚齿之风方兴未艾,耆老会间见层出。由于统治阶级的倡导和推动,清代官方耆老会盛极一时,乾隆二十六年辛巳(1761)、三十六年辛卯(1771)朝廷两次组织“九老会”,引发了民间举行耆老会的风潮。何宗美《文人结社与明代文学的演进》“文人结社与怡老文学”[1]123-130,叶晔《明代中央文官制度与文学》“耆老会与台阁文学的地域下行渗透”[2]314-321,这些章节都涉及明代耆老会。近年,清代耆老会日益受到重视,罗时进、朱则杰等学者都有过相关研究。[3]90-93,[4]57-60笔者拟将勾勒文学史上最具深远影响的两个耆老会,以社诗总集为文本基础揭示清代耆老诗社的结社方式包括集会唱和特征,讨论清代诗人并称群体的结社现象,探究结社与并称对地方文学传统形成的贡献。

一、追蹈唐宋遗踪:香山与洛社

“香山九老会”“洛阳耆英会”是历史上著名的耆老会,对后世社事影响至深。两者的结社方式,奠定了明清耆老会的基本模式,也刺激了诗社的极大发展。

“香山九老会”是白居易晚年与胡杲、吉皎(一作吉旼)、刘贞、郑据、卢贞、张浑、李元爽、释如满九人在洛阳所举耆老会,也称“香山尚齿会”。九名诗人并称“香山九老”,前七名诗人先有“七老”之称。此外,狄兼谟、卢贞(另一同名诗人)未到七十岁,参与集会却不在九老之列。该会辑有诗歌总集《香山九老诗》一卷,今传《四库全书》本附于《高氏三宴诗集》后。白居易《香山九老诗序》全文如下:

会昌五年三月二十四日,胡、吉、刘、郑、卢、张等六人皆多年寿,余亦次焉,于东都敝居履道坊内合尚齿之会。七老相顾,既醉且欢,静而思之,此会希有,因各赋七言六韵诗一章以记之,或传诸好事者。其年夏,又有二老,年貌绝伦,同归故乡,亦来斯会。续命书姓氏、年齿,写其形貌于图右,与前七老题为《九老图》。仍以一绝赠之云:“雪作须眉云作衣,辽东华表暮双归。当时一鹤犹希有,何况今逢两令威。”二老乃洛中遗老,李元爽年一百三十六,禅僧如满归洛,年九十五。时秘书狄兼谟、河南尹卢贞,以老未七十,虽与会而不及列。[5]8

上海书店出版社《丛书集成续编》所收《香山九老会诗》亦载这篇诗序,文字稍有出入。“尚齿之会”即耆老会的别称。根据《香山九老诗爵里纪年》,九老之中,李元爽年纪最长,白居易最小,皆在七十岁以上。诸老以诗歌记录集会,汇成《香山九老诗》。胡杲诗如下:

闲居同会在三春,大抵愚年是出群。

霜鬓不嫌杯酒兴,白头仍爱玉垆薰。

徘徊玩柳心犹健,老大看花意却勤。

凿落满斟判酩酊,香囊高挂甚氤氲。

搜神得句题红纸,望景长吟对白云。

今日交情何不替,齐年同侍圣明君。[5]9

可见,“香山九老会”的活动包括玩柳看花、饮酒赋诗等。白居易是如满的弟子,晚号香山居士,远离尘俗,寄情山水。“香山九老会”也沾染一定的佛老气息,诗人群体经常焚香品茗、坐禅清谈。第二年即会昌六年丙寅(846),白居易去世,葬于香山。“香山九老会”绘有《九老图》,它在清代的声名不亚于“兰亭集会”,清人效仿或延续香山故事作耆老会。

“洛阳耆英会”,也称“洛社”,亦是“香山九老会”影响下的产物。邵伯温《邵氏闻见录》卷十记载:“元丰五年,文潞公以太尉留守西都,时富韩公以司徒致仕,潞公慕唐白乐天九老会,乃集洛中卿大夫年德高者为耆英会。以洛中风俗尚齿不尚官,就资胜院建大厦,曰‘耆英堂’,命闽人郑奂绘像其中。”[6]58文彦博向往唐代“香山九老会”,因而集合洛阳齿德俱尊的卿大夫作“耆英会”,在资胜院建“耆英堂”,并命人绘像其中。“洛阳耆英会”社员共十三人,按照年龄排序,依次是富弼、文彦博、席汝言、王尚恭、赵丙、刘几、冯行己、楚建中、王慎言、王拱辰、张问、张焘和司马光。司马光未满七十而入会,也是依据“香山九老会”成员狄兼谟的特殊情况。宋代“耆英会”在规模上显然已超越唐代“九老会”。

根据《邵氏闻见录》,文彦博又结有“同甲会”,指的是同龄集会,包括文彦博、司马旦、程珦和席汝言四人,本质上也是耆老会。又,司马光曾举“真率会”,约定“酒不过五行,食不过五味”,既体现了简朴率真的宗旨,也增添了集会活动的乐趣。庞明启《论宋代的真率会及其诗词创作》一文,考察了宋代真率会的概况、形式和类别等,可备参考。作者提到:“虽然真率会未必皆为耆老会或怡老会,但最初它是老年闲退官员以娱乐为目的而举行的宴饮聚会活动,后世仿慕者也多属于此种性质,所以现存的真率会资料很多是墓志铭、祭文和挽诗一类悼念已故会友之作。”[7]98司马光留下了一些“真率会”相关诗歌,但似乎不是集会现场所赋。前及《香山九老诗》旨在记录社事,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社诗总集。可见,在耆老结社初阶,集会便以消闲娱乐为主,诗歌创作并非重点。这与兰亭修禊相似,于后世而言,活动本身的意义大于存世诗歌的文学价值。

“尚齿会”“耆英会”“真率会”等,从具体的结社行为演变成特定的诗社类型。宋元诗社的名称及结社方式逐渐变成后世模仿的样本,即所谓“结社传统”的形成过程。清代耆老诗社乃至一般诗社,常以“香山九老会”和“洛阳耆英会”作为先例开展集会活动,多不胜举。如康熙年间,屠彦徵等九位诗人仿“香山九老会”结“耆英社”,《周庄镇志》卷二记载:“在澄虚道院之西,明长庠生屠彦徵宅也。尝与陶唐谏、郑任、方九皋、沈自凤、徐汝璞、管渊、丁社、僧广明九人,仿香山故事结‘耆英社’,极一时诗酒之乐。今读其自撰小引及诸老题咏,尚想见杖履风流。”[8]40后附屠彦徵《耆英社集小引》。屠彦徵还与郑任、毛莹和徐汝璞结“四老会”,《周庄镇志》记载该会“乃用白香山诗为起句,各赋二绝,莹子锡年为绘《四老图》”[8]41,也可能是受白居易影响。又如夏荃《退庵笔记》卷四《九老会》记载:

程大京兆里居时,仿洛社耆英故事联“九老会”。九老者,缪公中林(百朋)、沈公平舆(均)、黄公保堂(鹏)、缪公晓岩(枟)、宫公朴庵(焕文)、刘公竹村(永锡)、团公冠霞(昇)、吴公萃叟(国衡)及公。而九公有《癸巳立春前二日,松承堂小集,作九老歌,用柏梁体》,时乾隆三十八年,公年八十一矣。公又有《壬辰嘉平望后,与沈平舆、黄保堂、缪晓岩集饮书斋》七古,起句云“四人三百十五岁”,则三人者,亦皆七八十许人矣。惜《九老歌》中未注明诸公年齿,为阙典耳。九老中最著者,程、宫、缪、团,余五人,后学多不知其名。[9]408

乾隆三十八年癸巳(1773),程盛修与缪百朋、沈均、黄鹏、缪枟、宫焕文、刘永锡、团昇、吴国衡结“九老会”,也是仿照“洛阳耆英会”而结社的例子。九人作有《九老歌》,遗憾的是没有注明齿序,据夏荃所考,应该皆在七八十岁。事必有源,清人举行文学活动多遵从史实依据,山水集会看兰亭,园林集会称西园。同样,香山、洛阳二会及其所树立的结社模式,在清代耆老当中具有至高的典范效应。

《香山九老诗》诗体“七言六韵”也是可循之例。如钱载《萚石斋诗集》卷三十一《敬承会诗》,其序记载:“乾隆己丑十一月,上海曹君君锡年百岁,大吏请旌之。于是梧州太守李君方家居,集里中高年亚曹君者十九人,会于敬承之堂。……岁在辛巳,吾郡嘉善尊德堂九老之会,尝仿七老诗体纪之。兹者盛事再逢,仍用七言六韵。”[10]168乾隆二十六年辛巳(1761)尊德堂“九老会”,三十四年己丑(1769)“敬承会”,都沿用“香山九老会”诗体进行创作。敬承堂主人李宗袁未及六十而入会,也自比狄兼谟、卢贞。不管是招纳低于七十或六十岁的诗人入会,还是改变社员数量,均可遵循旧例。沈大成《同里十老会序》记载:“昔唐会昌间香山之会,初只七人,白诗所谓‘七人五百七十岁’是也。其时又有二老同归故乡,亦来斯会,与前七老为《九老图》。夫在古七者可益为九,则今九者独不可足为十乎?况予尝客于外,偶归故乡者乎,其可援以为故乎?九,盈数也,算至十而一,终则有始,循环无已。诸公之招予也,其犹此意乎?”[11]91“香山九老会”原先只有七人,后增至九人,而该“十老会”本来只有九人,根据“香山”之例而添加一人。

除了形式方面的模仿,清人也希望延续唐宋耆老乐天知命的精神。周萼芳《茸城九老会序》记载:“孟子曰:‘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世之兼有三者实难,何也?爵听命于人,齿受命于天,德赋命于我者也。在我者可以自主,在人者不可自必。若齿之惟天所命尤其所难得者而竟得之,且得之者不一其人,何其幸欤!”[12]卷首周萼芳认为白居易、文彦博兼具三达,而张鸿等辈“无所为爵”“不敢云德”,但可以效仿唐宋诸贤享乐天年,因而共结耆老会。“洛社”尚齿不尚官,而周萼芳同样以为天命难得。齿序在耆老会中的重要性,从古至今都是第一位。

二、杖履风流:耆老会的群体规模与社集特征

清代耆老会的高度发展,得益于结社传统、结社经验和结社环境三个方面。结社传统指的是“香山九老会”“洛阳耆英会”奠定清代耆老会的结社宗旨和基本模式。“香山”“洛社”二者并提,久负盛名,清代耆老会在诗社命名、社约拟定、社图绘制、社集编纂等多个方面均受其启发和影响。结社经验是指明代耆老会数量丰富,清代耆老会在此基础上发展而来。当然,这种经验也可能是地方文学传统。结社环境是指清代总集的刊行与流通已成风尚,耆老会及其社诗总集的编纂等因此具备良好的现实条件。结社传统已作详细介绍,下文将通过具体社诗总集探讨清代耆老社的不同类型与总体特征,兼及明清耆老会之间的联系。

与司马光“真率会”相近,清代真率会在本质上往往也是耆老会。例如康熙年间,张杰与陈焯、潘江、姚文燮在勺园结“真率会”,又称“花会”。当时,姚文燮六十三岁,其余三人七十多岁,皆是桐城耆老。徐乾学《桐城张西渠诗集序》有所记载:“龙眠张西渠先生,大司空敦复公之贤兄也。……先生归,日与其友陈涤岑、潘蜀藻、姚羮湖相唱酬。龙眠诗格清高刻露,大江以北推为翘楚。涤岑、蜀藻,予久闻其名,未得相见。羮湖为予总角交。诸公年皆七十余,独羮湖六十三。先生有别业在宅西曰‘勺园’,与诸公为‘真率会’。花时则举行,亦谓之曰‘花会’,各赋诗以记之。”[17]561又,乾隆五十五年庚戌(1790)八月,沈叔埏约同里同岁诗人结“逢辰会”,即“同甲会”;次年花朝前一日,他的连襟续举此会。沈诗《余生丙辰,里中约同甲数人为逢辰会,始庚戌八月,改岁花朝前一日,友婿葛雅宜明经续举此会,适魏松涛明府来预,即席有诗次答一首》即集会唱和之作[18]623,首联“同甲会兼真率会,乐闲居又乐升平”,说明该社既有耆老会的性质,又有真率会的特征。清人尤侗曾作《真率会约》,相关说明如下:

晋人云:“真率少许,胜人多许。”又云:“率尔自佳。”其标致如此。宋潞公、温公相约为真率会,脱粟一饭,酒数行,过从不间一日。前辈典型,令人仰止。而习俗骄奢,转相夸斗,可叹也!仆家居多暇,辄与同志仿而行之。大约真率有二意焉:人则宁质以救伪也,物则宁俭以砭奢也。因列条例如左。或曰:“既然真率矣,条例之立,不滋繁乎?”曰:“仆盖规世之不真率者以进于真率者,又多乎哉?久之则可去也。”[19]上册,289

“真率会”注重“真率”二字。尤侗理解的“真率”,主要是两层意思:人要去伪存真,物要弃奢从俭。尤侗所列会约,没有对具体入会年龄做出规定,这也并非“真率”本义。而清代耆老举行真率会,一方面是受到宋代“真率会”的影响,另一方面是耆年诗人群体更崇尚简朴的生活习惯和结社方式。

清代耆老会主要有以上这些类型及别称。经过不断模仿和长期实践,清代耆老会已臻于成熟,标志即社诗总集的编纂。前及“南华九老会”“茸城九老会”“衡山九老会”所编定的社集既合规范又具特色。例如《衡山九老会诗稿》,卷首《衡山九老纪岁》著录“衡山九老会”成员的姓名、籍贯、官爵和年龄等,“在位三老”按官爵高低排次,“在籍六老”按年岁大小排次。还附有《衡山九老图》和《衡山城郭图》,前者是九张诗人画像,彼此独立,各有题词;后者则大致描绘了衡山全景包括集会地点巾紫峰。社诗卷一,收录了社员所作《九老吟》及其他诗人的次韵和题词作品;卷二包括《赏菊诗》和《菊宴座上分韵诗》两题,除了社员,也收录了一些会外诗人的作品。清代耆老会的结社方式,既包含诗社或诗会的普遍特征,也体现了耆年诗人群体的审美趣味,又显示了有清以来结社环境赋予社事的新变和发展。具体表现在四个方面。

第一,即使纂有社诗总集,清代耆老会的重点仍在于集会本身,而非诗歌创作。与前代耆老会相比,编定刊刻社诗总集的现象有所增加;但与同时代其他类型的诗社相比,耆老会的诗歌创作居于次要地位。前及吴獬《衡山黎侯九老会诗序》提到“且侯会诸老自以名德,偶然诗不成,岂遂以是不见重于侯乎哉”[14]卷首,“衡山九老会”强调年齿、德行甚至官职,赋诗不成也没有关系。“茸城九老会”在创作方面同样较为随意自由,“会以月计,聚必终日,或分韵或联吟,诗不求工,饮各随量,殆皆自适而非适人之适也”[12]卷首周萼芳序。结社主体是退休官员或布衣诗人,决定了耆老会在交游唱和等事情上绝少功利目的。相比其他社诗总集,耆老社诗总集卷帙不多,主要原因在于耆老的集会频率和创作能力呈现下降趋势。社诗总集内部,诗歌作品的数量和篇幅往往有限,所占比重较小。如康熙三十二年癸酉(1693)八月,王日藻招集许缵曾、徐乾学、盛符升在秦望山庄作“耆年宴集会”,所得《耆年宴集诗》所录诗歌不甚丰富[20],其中《赠言》部分的作者有四十余人,占据大半篇幅。《南华九老会倡和诗谱》的序跋、题辞等内容多于诗谱本身,随着总集重刊又增加若干篇章。嘉庆十九年甲戌(1814)五月,顾潆等结“八老会”;道光二十九年己酉(1849)九月九日,沈潮等结“后八老会”。《后八老会诗》之中[21],八老的诗歌作品总共只有十一首,而会外诗人多达二十五名,每人至少一首诗作。同样,《衡山九老会诗稿》卷一、卷二,也收录了四十多名会外诗人的作品。清代耆老会常以庆贺某老生辰为缘起,会外诗人到场见证或寄语祝福,可谓锦上添花之举。社诗总集收录相关诗文以示嘉会难逢之意。图像、小传、题辞等部分,也充实了社诗总集的内容,以直观而多样的形式还原了社集真实。《茸城九老会诗》的情况相对特殊,它以九老诗歌为主,是因为“茸城九老会”已形成集会周期与唱和规律,且诗人群体较为健康。光绪《重修华亭县志》卷二十四记载该社诸人“发不脱,齿不危,手足皆健,精神不衰,又皆能诗”[22]805。就长达五年的集会时间而言,其创作频率其实也不算很高。

第二,清代耆老会的发展得益于朝廷积极倡导组织,藉由自上而下的文学传播机制。乾隆二十六年辛巳(1761),为了庆祝皇太后七旬寿辰,朝廷举办“九老会”,并绘制《香山九老图》。这里的“香山”是指北京香山。根据御制《九老会诗》小序记载,“九老会”由“诸王与在朝文臣”“武臣”和“致仕者”组成,各得九人。还提到:“朕成首倡三章,诸臣自纪其事;有不能诗者,命内廷翰林代成。”[23]第4册,478可见,诗歌创作并非选取会员的必要条件,而年齿、身份或原有官职等因素却在考虑范围。鉴于赋诗是集会的惯例,统治者仍希望达到以诗纪事的效果。乾隆三十六年辛卯(1771)皇太后八旬寿辰,朝廷举办第二次“九老会”,集会创作方式与此前大同小异。而康熙、乾隆、嘉庆三代“千叟宴”,显然比两次“九老会”更具规模。身在其中的“九老”“千叟”,也是倍感荣幸和恩礼深厚。朝廷组织的这些大型集会,不管初衷和目的如何,自上而下刺激了耆老会这类诗社的发展。乾隆以后,各种形式的耆老会层出不穷,老人们也将集会享乐归功于盛世太平。如沈大成“十老会”,序文记载:“我十人幸生圣皇熙洽之世,沐浴膏泽,咏歌太平,因得击豕酾酒,为竟日之欢。幸矣乎,康衢之续乎!”[11]91-92又如“衡山九老会”,袁蔚南《九老吟,同戴广文作》云:“今年夏颇忧旱秋颇潦,侯竟开云致雨消伏愆。既沐太后之恩登寿寓,又托贤侯之福庆安全。能使歉岁转丰忧转乐,官斋清静何碍觥筹喧。余与诸老已经祝侯寿,尤愿随侯焚香日祝天。自今九老同以九如祝,祝我太后皇上万斯年。”[14]卷一作者通过九言诗歌表达对统治阶级和地方官员的感激之情,以及天下长治久安的祝愿。《衡山九老会诗稿》之中亦不乏歌功颂德之语。这种现象,在朝廷或官员倡导的耆老会中尤其明显。

第三,源于尊年尚齿的基本要求,耆老会常在重阳节举行。前及“后八老会”,道光二十九年己酉(1849)九月九日,娄树业选择重阳节提前为先生沈潮祝寿,社员沈豫作有古体诗一首,小序记载:“重九日,圣农娄九为其师苇舟宗丈预庆八旬于真如禅寺,时陪坐者张君春农、杏史昆季,马君彩南,顾君葵园,方生岳言,其一豫也,共八人。适童君荛敷、云轩族贤欢然前来,高与斯会,遂纪以诗云。”[21]社员张世庆作《后八老会诗》,其序有“珍重顾家之埭,菱镜波澄;传扬长巷之村,花糕字好”之句[21],提到长巷村重阳糕。又如“衡山九老会”,黎墉“以重九之节为‘九老会’于城南巾紫峰之亭”[14]卷首。耆老会和重阳节的主体具有一致性,前者稍微倾向于具有一定文化或声望的老人。传统佳节也常被一般诗社选作集会时间,只是耆老会与重阳节的关系更加亲密。

茹纶常《容斋诗集》卷十九附有吕公溥作《壬寅重九会歌》,记载了乾隆四十七年壬寅(1782)九月九日“十老会”的情形,诗云:“香山九老人间无,寿皆七十八十余。益以如满并元爽,九老千载名非诬。耆英会中十二老,八百九十鹤算储。温公无诗独有序,潞公之命安可虚。唐宋而后续真率,嘉靖司马同司徒。西塘乐聚会初服,中原奇社声喁喁。”[24]297-298前四联也以“香山九老会”和“洛阳耆英会”作为耆老会的典范。“嘉靖司马同司徒”是指明代嘉靖年间,孙应奎、王邦瑞等人结“八耆会”,又名“续真率会”。又,“于今所增复有九,不才也许相陪趋”一联,诗人自注说:“首王汉帜,次舍侄腾万,次两家兄慰先、飶源,次李元章、孟朴存,次两舍侄中一、如山,及李丹崖,而溥亦附名于末,共十人。”[24]298据吕公溥《寸田诗草》卷三诗注记载,“壬寅重九会”共计九人,不含“李丹崖”。《容斋诗集》所附吕诗,应是经过后期修改,暂以“十老会”称之。“于今所增复有九”的说法,是否包含吕公溥,原本可作两种理解。吕公溥结耆老会,时值九九重阳节。奇数为阳,偶数为阴,“九”作为最大的阳数,象征尊贵长久,因此创立九老会,或于九月九日举行社集,寄托了长寿的寓意。重阳节习俗包括簪菊花、佩茱萸、饮菊花酒、吃重阳糕等,与诗歌创作共同构成耆老会的集会活动。“元黓之岁重九日,阶罗松菊兼茱萸。醇醪飞觥献酬错,花插白鬓争轩渠”[24]297-298,正展现了重阳的节日氛围和集会的融融之乐。乾隆四十三年戊戌(1778)九月,吕公溥之侄吕嗣靖、吕燕昭曾在春和堂举“横山九老会”,实到八名耆老,除了吕仰曾、李海观,其余诗人生平不详。这个“九老会”很有可能也在重阳举行。

第四,年齿的重要性促成耆老会和生日宴的结合。乾隆二十六年辛巳(1761)、三十六年辛卯(1771),朝廷两次组织“九老会”,都以庆祝皇太后寿辰为缘由。“后八老会”的创立也和庆寿相关。前及《同里十老会序》“同里十老会者,盖皆城西之年自七十余至几六十者,自丙戌春始于各生之朝为尚齿之会于其居”[11]91,说的是众诗人轮流在各自的生日举行集会。序文也提到生日的特殊意义及庆祝方式:“夫人之生,悬之桑蓬,书之闾史,幼而黄,长而丁。《毛诗》之我辰,《楚辞》之初度,岁一逢之,亲友相庆,人之情也。”[11]91而“十老”的生辰则决定了集会的具体时间:“其生朝,则正月为东麓,二月为端揆为立山,四月为又云,五月为族兄,九月为雷照,十月为量玉为东宿及予,十一月为季常。”[11]92沈大成“十老会”的集会多半不是整寿之宴。追本溯源,耆老会讲究年齿、重视诞辰,才会产生轮流做生日宴的方式,突破固有的集会节奏。

三、地以人传,人以诗传:诗人并称群体的结社传统

根据前文可知,“南华九老会”成员并称“南华九老”,“茸城九老会”成员并称“茸城九老”,“衡山九老会”成员并称“衡山九老”,等等。相对而言,耆老会因结社主体的数量有限且固定,比一般诗社更易促进诗人并称群体的形成。这与唐宋耆老并称的历史渊源有关,也受到清初遗民诗人群体并称的直接影响。明清之际,遗民诗人群体在思想和军事方面异常活跃,随着自身年龄与资历的增长又转向结社怡老,全祖望《续耆旧》多有记载。浙江鄞县“西湖八子社”“南湖九子社”“西湖七子社”“南湖五子社”,都是当时著名的遗民诗社,社员并称“西湖八子”“南湖九子”“西湖七子”“南湖五子”。虽然,这四个诗社没有列举结社主体的具体年龄及齿序,但诗人群体跨越明清两代,多数已是耆老。又如“鹪林八子”集会,“梁氏鹪林之集,首万履安,次林荔堂,次徐霜皋,次高辰四,次李邺嗣,次高旦中,次即心石”[25]616,其本质也是注重齿序的耆老会。因此,遗民也可称遗老、逸老。按照结社宗旨,清代耆老会可分成两类:一是遗老会、逸老会等,政治上具有遗民色彩;一是怡老会、娱老会等,纯粹以结社相娱。除了清初遗民诗社,其余的耆老会几乎都是后者,并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前者的影响。基于政治目的或娱乐功能,两类耆老会的关注点均在诗文之外。

尽管诗人并称群体结社在清以前已有丰富的个案,遗民是清代诗人群体并称和结社的第一波诗人,他们在推促耆老会发展的同时,也刺激了其他类型的诗人并称群体及诗社的产生。诗人群体以“并称”和“结社”两种方式巩固彼此的联系,提升集体声音在诗坛的辨识度和影响力,在乾隆以后颇具普遍性。张学仁辑《京江七子诗钞》,王鸣盛序文记载:

予师沈文悫公论诗,以复古为己任,一洗秾艳纤巧、淫哇饾饤之习。至今海内知有诗,公之力也。予向从公游,与兰泉、竹汀辈商榷风雅,一秉公教。公刻《吴中七子诗》,以予齿长列诸首。后予亦有《江左十子》之选,继有《练川十二子》之选,去年有《宛陵三子》之选,俱已流播艺林,可谓彬彬盛矣。迩年,予瞽目重开,窃深自幸,所纂《蚁术编》庶可卒业。昨任子心斋、家柳村携诗见过,则“京江七子”应地山、吴朴庄、鲍野云、张寄槎、顾弢庵、钱鹤山暨柳村也。予受而读之,乃知鹤山即予同年生紫芝子。夫予不见紫芝三十余年,今乃见其子鹤山之诗,磊落英多,与才士驰骋坛坫间,予友可谓有子矣。嗟乎!风雅一脉,断而复续。诸子年正少,其继文悫所刻《七子》而兴起者,不将在是集乎?[26]卷首

“京江七子”包括应让(原名谦)、吴朴(朴庄其字)、鲍文逵、张学仁、顾鹤庆、钱之鼎和王豫七名江苏镇江诗人。沈德潜(文悫其谥号)曾刻《吴中七子诗》,“吴中七子”包括王鸣盛、吴泰来、王昶、黄文莲、赵文哲、钱大昕和曹仁虎。而曹仁虎、王昶、赵文哲等曾在京师结社,并辑有《刻烛集》。此后,王鸣盛又编有《江左十子诗钞》《练川十二家诗》等,分别是“江左十子”“练川十二子”的诗选。其所选“宛陵三子”之诗歌总集,笔者未能得见。另,王昶、许宝善选《同音集》[27],所收作者覆盖“京江七子”,内容增加石钧(字远梅)《清素堂诗集》一种,卷首亦附有王鸣盛的这篇序文。王序提到的诗人并称群体,大都在乾隆年间江苏一带。其中,既有举足轻重的诗家,也有后起之辈,如“江左十子”均受业于王鸣盛,声名不著。沈德潜刻《七子诗选》[28],也注意到“七子”的齿序问题。同里诗人合刻之盛,可见一斑。相比清初遗民诗人,这个时期的并称群体重视诗歌创作,试图通过诗歌总集的编纂及刊行以垂名后世。这种方式较之于全祖望《续耆旧》的简单著录,提供了翔实的研究资料。

“京江七子”先结诗社,再有并称之名,又通过诗歌总集的刊刻与传播扩大声名。张学仁序文记载:“甲寅春,朴庄招地山馆其家,柳村复常来论诗,遂邀野云、弢庵、鹤山暨予结课赋诗,‘七子’之名自兹始。吴门石远梅来订交,请序于王西庄光禄,为梓《京江七子诗》,名益著。尝忆花月之交,朴庄携酒于黄鹤、招隐山中,分题角胜,达旦不倦。每一篇出,诸子辄互攻其短,不作一标榜语。至立身行己之大,尤正色力争,不肯依违。其间,朴庄卒觞咏如故。”[26]卷首自序“京江七子”之名,始于乾隆五十九年甲寅(1794)吴朴结课赋诗,又因石钧刊刻总集而越发显著。结社及创作对诗人并称群体的形成具有关键作用,重视诗名也标志着文人活动的核心回到文学创作。“盖其时同游者若冯右宜、李东岩、戴廉石、姚静山、杨时庵辈,未尝不相与往来,而有约必集,有集必作诗,惟七子为最密。”[26]卷首自序“京江七子社”每次集会一定作诗,和清初遗民诗社截然不同。而同游者的存在,也说明诗人并称群体虽具有一定封闭性,但不完全排斥其他诗人。“京江七子社”因诸子离乡远游而中断,时隔十多年,社员宦成名立,诗学益进,归里后重举社事,因此“集中会课诗,癸酉、甲戌间为最盛”[26]卷首自序。道光九年己丑(1829)所刻《京江七子诗钞》,是张学仁重新删订而成,也增收了嘉庆十八年癸酉(1813)、十九年甲戌(1814)期间的诗作。因此,卷首王鸣盛和鲍之钟的序文都被称作《原序》。早年石钧所刻《京江七子诗》,很有可能就是《同音集》。“京江七子社”最盛的两年,和整个清代的结社高峰是一致的。

张学仁提到念及少年“豪谈纵饮,山水友朋之乐”[26]卷首自序,诸子以次归里,复兴风雅;王鸣盛得知钱之鼎是钱为光之子,不禁感叹“风雅一脉,断而复续”,而七子不乏“得江山灵秀者”[26]卷首王鸣盛序;鲍之钟说在清初何浆之后,镇江诗坛沉寂长达五六十年,其父鲍皋一度振兴风雅,七子相继而起。这些诗人谈论的都是地方诗学的传承问题,通过名家提唱或集体结社得以实现。显然,“京江七子”之名的确定对当地诗坛具有非同凡响的意义,“故乡诗人近日最盛”“一邑之中竟得七子之多耶”都指向诗人并称及结社带来的文学效应。[26]卷首鲍之钟序

又如民国二十一年(1932)刻《京江后七子诗钞》,是晚清时期七名镇江诗人的诗歌总集。编者周伯义在光绪七年辛巳(1881)序道:“期踵其盛,而义乃于前辈适得七人,业师张孝叔夫子,杨君子坚,张明经猗谷,朱茂才月樵,施布衣云樵,赵小坡、张易庵两先生,以为‘中七子’。于同时又适得七人,杨子子安、刘子伯纯暨弟稼门、张子孟能、解子铁如、夏子剑门、严子云阶,以为‘后七子’,而‘后七子’之目遂大著。”[29]卷首“京江中七子”“后七子”之名都是周伯义所定,“中七子”的诗集由于各种原因而无法获见全部。刘炳勋、刘炳奎的诗作合成一种《二征君诗钞》收入《京江后七子诗钞》之中,因知“京江后七子”实际上有八名诗人。周伯义序文讲述了这部总集的刊刻过程:

惟“后七子”皆与义交相唱和,义得见其全。义尝谋之伯纯、剑门,订约将刻之。而前年铁如作古,以诗稿嘱予。今年春,伯纯濒危,与剑门申前约。前月,剑门濒危,又以诗稿寄予,申伯纯前约。义今年丧妻,内外事丛集,然年老矣,不敢缓,亟践前约。七人中,子安最长,亦健,但不欲劳之。云阶与予同庚,最少,远在江北。孟能寓雉皋,更远。惟稼门得与商榷,又相去十余里,不能时晤。乃妄为弃取,各选成若干首,付之手民。[29]卷首

严允升(云阶其字)与周伯义同岁,生于道光三年癸未(1823),在“后七子”之中年纪最小。这篇序文撰于光绪七年辛巳(1881),当时周伯义五十九岁。可见,“后七子”具有一定耆老性质,但似乎没有结成诗社的说法。“京江后七子”并称是诗人群体继“京江七子”“中七子”而来,以相同地域文化为前提,有意扬扢地方风雅的举动。虽多是耆老,却充分发挥了诗人并称、诗集合刻等文学传播方式及途径,成就当地传统诗坛的最后一抹光彩。

另如《依园七子诗选》《河间七子诗钞》《越中七子诗钞》《龙溪二子诗钞》《粤东三子诗钞》《檆湖十子诗钞》等,都是清代诗人并称群体的诗歌总集。与《京江后七子诗钞》类似,这些总集采取合刻的方式,并非严格的社诗总集,但诗人群体常因并称关系被视作同社。例如《中国文学大辞典》相关条目著录“依园七子”曾在康熙年间结社[30]下册,1423,但根据《依园七子诗选》徐行序记载,七子相与交游唱和,并无结社的确切记载。[31]卷首“越中七子”也因并称和总集的缘故被认作结社,陶元藻《全浙诗话》卷四十九“童钰”名下记载他是“越中七子社”成员:“与同郡刘文蔚、沈翼天、姚大源、刘鸣玉、茅逸、陈芝图结社联吟,称‘越中七子’。”[32]第5册,1255不管结社与否,诗人并称的形成与诗歌总集的编纂,已展现了群体内部的紧密关系,以及共同的文学追求和强烈的自觉意识。这份共识便是跨越个人诗名而聚焦于地方文学及文化的建构。

清代耆老会的结社主体,除了平均年龄较高,与一般诗人并称群体无异,也极其重视地域文学传统。前文所举道光年间“茸城九老会”,其社诗总集《茸城九老会诗存》卷首黄仁序文记载:

吴学博《怡园诗钞》,载其先人若山公《安乐村老友会诗》一卷,时在乾隆丙戌,迄今垂七十九年。其间,高年硕德,岂无慕洛下之遗风、隆肆筵而雅集者?乃驹光易迈、鸿爪无痕,欲指其一二不可得。而香山二韵唱和诗,独脍炙人口,犹想见皤皤黄发,对酒联吟,时生气勃出纸上,岂非地以人传,而人又以诗传与?此吾友周子自香《九老诗存》所为刻也。[12]卷首

这里提到“地以人传”“人以诗传”的概念,探讨地方、诗人和文学之间的关系,即社诗总集的纂刻意义。除了“香山”“洛社”这种普遍层面的范例,茸城也有诗人并称及结社集会的深厚传统。乾隆三十一年丙戌(1766),当地已有“茸城老友会”,即沈大成“十老会”的前身。三十三年戊子(1768),“老友会”达到十四人。吴兆龙之孙吴祖德记载:“是会始于乾隆丙戌岁,初止九人,先伯祖靖斋公与焉。越一岁,先大父拙斋公亦与焉,是时增至十四人,《录》中所列是也。后续有与斯会者,未及补注,故今亦阙。”[33]卷首至于道光“茸城九老会”,它的规模与乾隆“茸城老友会”不相上下。周萼芳序文记载:“于是订同志者七人,首于庚子初春宴集寒斋。既而先后来者又有六人,共一十三人。及今适得九人,亦名‘九老会’。”[12]卷首“茸城九老会”于道光二十年庚子(1840)到二十五年乙巳(1845)之间,每年都举行集会五次以上,反映了该耆老诗人群体在文学创作和风雅延续等方面的高度自觉。

宏观而言,清代诗人并称群体包括耆老,所结诗社的内在紧密程度较高。首先,社员构成主要是同里甚至同宗,具有相同的地理环境和文化传统。如“南华九老会”由九名庄氏诗人组成,是宗族结社的典型。与会诗人不仅籍里相近,生平经历也较相似。而普通诗社的唱和主体虽有一致的结社宗旨,但趋同性和稳定性不及耆老会。其次,规定社员数量,即使人数在集会过程中发生变化,也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如“茸城九老会”在九到十三人之间浮动,最后两年保持九人不变。诗人并称群体结社,基于“并称”与“结社”的合力,以及社诗总集或诗歌合集的刊行,不仅在当时的诗坛产生深刻影响,更有启发社事和凝聚社员的作用。前后“京江七子”、前后“茸城九老会”这样的系列诗社,在清代并非偶发现象。庄绳祖等九人准备重举“南华九老会”,沈潮等八人结“后八老会”,都有赖于结社先例的存在及并称传统的彰显。由于诗歌创作在集会活动中的重要性降低,耆老会的并称之名通常随着集会的结束而减弱,认可度远不如“京江七子”“依园七子”等,更何谈形成自己的诗歌风格甚至流派。尽管如此,清代耆老会在遗民诗社转型的过程中发挥了不容忽视的作用,促进诗人并称群体的定型和地域文学传统的延续,足以引起重视。纵观古代诗社的发展史,清代耆老会是对唐宋社事的回应,包括集会活动、创作形式等各个方面。耆老会也反映了统治阶级的道德形态和休致官员的生活方式,兼具社会文化层面的研究价值,有待进一步探讨。罗时进强调清代诗人群体相关研究成果是全清诗编纂工作的基础[34]138-147,尚有总集存世的诗人并称群体或诗社更是清诗整理或研究的焦点。这种群体性趋同化创作帮助清人实现社交需求和情感互动,并为构建异于其他朝代的诗学审美提供文本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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