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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机械有机体:《异形》特效造型艺术创作分析

2021-06-29单文洁

吉林艺术学院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异形生物

单文洁

(安徽艺术学院,安徽 合肥,230601)

电影的诞生是时代对应的产物。在《异形》①电影中,随着人们展开对宇宙空间、太空生物、克隆技术的探索,荧幕中相继出现奇观化的生物形象,异形就是其中的经典代表之一。异形形象的成功塑造使得观众对它充满了未知,进而难以逃脱对其恐惧之感,极大地满足了观众的观影需求,符合大众的审美情结。

一、异形的创作之源

1.社会文明阴暗的一面镜子

从蒸汽时代、电气革命到科技迅速发展的信息化时代,人类社会物质文明大幅度提升。人们用机械补足自身的不足,机械和生命交织愈发紧密。在工作中,用机械化生产代替人工劳作;在生活中,汽车代替双脚,飞机成为人们的羽翼。被机械绑架的人类逐渐消弭人之为人的特质与自由。此外人们大胆设想未来世界,将目光投射到未知的宇宙空间中。因此,20世纪六七十年代相继上映了众多关于宇宙探险的影片,如《星际迷航》《第三类接触》《星球大战》等太空探索冒险的影片,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类侵略扩张的野心以及肆无忌惮的暴力。“死亡”以一种缓和的形式弥漫在20世纪各类媒体中,成为人们喜爱的娱乐主题。

《异形》为了能够研制出高科技武器,以供怀揣野心的人类征服宇宙其他星球,人们力图寻找、研究未知的生物——异形。如《异形:契约》交待生化人大卫是伟伦公司所创造,造物主伟伦安排大卫一同探寻生命的起源,以此获得永生。而伟伦死后,大卫企图成为新造物主。他反复对有机生命体进行杂交实验,获得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的抱脸虫卵,使其能更好地与宿主人类结合,孕育出新的异形生物,这种可怕生物进而又威胁着人类生存。在《异形4》中,自大愚笨的科学研究者却依旧企图通过人工繁殖的方式,将异形成为最强的生物武器。他们利用船舰上雷普莉的冰冻血样本,克隆了若干个雷普莉,还将她肚中的异形胚胎孕育出来,而后出现了异形之母以及结合人类与异形基因的新一代异形。从剧情表层来看,异形是侵害人类生存的恐怖生物。但实际上,人类恰恰是荧幕中弑人如麻的异形缔造者,他们终将自食恶果。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创作者突出异形造型的金属质感和机械元素,不断重复延伸的机械细节,像骨骼、血管来支撑、布满异形的全身,被称为“生物机械有机体”。因此,异形创作并不是被架空的,而是反映出当时社会文明过于依赖机械、科技所带来的阴暗面。

2.H.R.吉格的艺术魅力

经典的异形特效造型离不开瑞士艺术家H.R.吉格的成功塑造,他是超现实主义画家、雕塑家、设计师。他曾为《异形1》担任美术设计,并荣获第52届奥斯卡金像奖的最佳视觉效果奖。严格来说,虽然他本人设计制作的异形造型只有1979年雷德利导演的《异形1》,但已经确立了异形各成长阶段的基本形象,其设计精髓依然影响后续其他异形系列电影的形象设定。

H.R.吉格的风格独树一帜,将科技世界中危险的机械装置元素和人体解剖学的不同部分——胳膊、腿、脸、乳房、肚皮和生殖器融为一体,以至生物学和机械设备之间的界限几乎消失了。他的风格被后人称为“生物力学”或“神学异类”的超现实风格。他还造就了异形系列有机生物和机械混合的死神形象。

H.R.吉格能将多种神话融为一体,展现具象的形象。正如异形形象是华丽、协调、惊为天人多种神话的综合体——塞赫麦特②、帕祖祖③、迦梨④,甚至能看到中世纪的恶龙形象,以及文艺复兴时期荷兰鬼才画家耶罗尼米斯·博斯画中的异兽形象。H.R.吉格并不是将这些形象有意为之地杂糅在一起,而是依据电影剧本,通过想象创作而成的综合体。

导演雷德利与编剧丹·欧班农对H.R.吉格独特的创作理念十分认同,三位创作者对异形形象设计达到精神上的契合。在电影筹备阶段,丹·欧班农编写异形在宿主体内成长并破胸而出的想法,与H.R.吉格创作的异形物种间的基本生存模式刚好呼应——人类的角色已经从造物主的角色转变为受害者的角色(图1)。同时二者对罗氏恐怖⑤的理念达成一致。导演雷德利在看完H.R.吉格的作品集《死灵之书》之后,在纪录片《回忆录:异形起源故事》中说道:“我认为他的设计惊为天人。”最终不顾福斯影业公司高层的反对,坚持请H.R.吉格回来做角色设计。

二、异形的演化蜕变

1.异形成长的过程

继《异形》四部正传后,异形前传《普罗米修斯》《契约》相继上映,进一步探究异形这一高智慧恐怖生物的生命由来以及进化等问题。前传中黑水和不同生命体融合便能繁衍出各类新的生命体,新的生命体本能攻击性极强并自我保护,同时迅速繁衍以维持自身物种后续的生存。例如,黑水与蚯蚓结合变异出“蝴蝶虫”;人服下黑水,而后通过性爱使女性受孕,孕育出“章鱼怪”,进而在宿主工程师的身体里破胸而出,成为“尖头异形”。

出镜率最高的是异形(Xenomorph)各阶段成长造型,分别为异形卵、抱脸虫、幼年异形、成年异形。《异形》正传介绍了当人类靠近异形卵时,异形卵即被激活,抱脸虫立刻弹跳到人的脸部,将卵注入人体。人作为宿主孕育这一新生命,待时机成熟时,幼年异形便会从人体内逃脱出来。迅速生长的异形脱皮蜕变成脑袋奇长、身型恐怖的成年异形。

2.异形塑造的探索

《异形1》中的异形是通过实体的特效化装手段完成塑造的,H.R.吉格及其特效化妆团队在有限的拍摄预算下,依然能将每个造型做到真实极致。当船员探索发现异形卵时,透过手电筒的光照,我们隐约看见半透明的卵壁里缓慢蠕动的抱脸虫。实际上这种半透光斑驳的视觉效果是用玻璃纤维制作而成的,这种玻璃成分较多,近乎于透明的状态。而卵中抱脸虫缓慢运动的效果是导演雷德利亲手带着假体手套模仿运动的(图2)。另外,船员肯恩在用餐时异形破胸而出的这场戏,演员的胸腔以及下半身都是假体制成,片场的工作人员躲在桌子下,手动操作让小异形顶破衣服,并让头部环顾四周,嘴巴嘶叫。这样具有极大视觉冲击效果的场景成为《异形》电影的经典桥段,也使影片由宇宙宏大的史诗影片转为惊悚恐怖的影片。除此之外,由于制作成本和特效造型技术受限,成年异形几乎穿行于黑暗之中。雷德利导演巧妙地运用特写镜头和局部光线的塑造,使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在异形金属质感的口腔以及滴落的黏液中。即使以目前的特效制作水平来审视,我们也不免感叹成年异形特效造型的绝佳呈现。

图2 导演用假体手套模仿异形运动

《异形2》中的异形繁衍剧增,异形数量不可预估,这就意味着需要制作多个异形假体以供特技演员使用,异形的制模工程量巨大。但为了获得银幕绝佳的细节视觉体验,要求假体制作精良。在乳胶倒模的过程中需要若干个制作者同时注入胶体,以便能使假体干燥速度一致,细节之处使用超大针筒。一个成功的阴模可以大批制作多个阳模,也就是异形假体。这样大规模的制作使电影拍摄多个异形成为可能。除此之外,《异形2》异形女王的形象是本片另一个亮点,其特效化装的制作难度是空前的。它比成年异形体积更大,需要三个人在乳胶发泡假体里操作(图3)。头部和各个关节都是物理机械操作,在拍摄时需要15个人来控制移动,以此获得生动感。

图3 制作异形女王形象初稿

《异形3》剧场版中孕育异形的宿主不是以往的人类,而是变成了狗。从狗肚子里破胸而出的幼年异形结合了狗的特征,形态上发生一些变化,四肢变得纤细。特效化妆师在狗的身形上雕刻制模,再将假体穿在狗的身上(图4)。为了能让狗看清方向,不得不把异形头前的模具切除,因此实际拍摄黑暗中异形逃跑的状态是从异形背后拍摄。在拍摄成年异形跳跃高空等系列动作时,考虑到假体的重量和体积的制约,最终通过后期剪辑倒放实现灵活跃起的。

图4 狗的异形造型

《异形4》中与异形追逐打斗是电影最具特色的一场戏。为了保证异形在水下能够活动自如,以及特技演员在水下拍摄安全等,以往传统特效化妆模型与特技人员表演已经无法满足实际拍摄需求。此时电影的CG数字特效技术已经获得长足发展,为异形在水里追逐各种挑战性的动作提供可能。由于前三部是传统特效化妆效果,异形演员假体扮演异形,拍摄异形的腿容易穿帮,所以电影中鲜有全景镜头。而通过CG数字特效可以轻松解决这个问题。在本部电影中还有一个新的异形造型——“大眼宝宝”(图5)。它的面相与以往的异形有所差异,人的特征更为明显。以至当它出生时便杀死了异形女王,认为雷普莉是自己的母亲。值得一提的是,新一代异形的出生,以及它生命尽头被抽离的血肉模糊的造型,依然是沿用特效化妆造型的方式完成拍摄的。

图5 “大眼宝宝”异形造型

纵观《异形》系列影片,传统特效化妆以及CG数字特效技术的发展都为异形塑造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选择性、变化性。CG数字特效可以谱写任何幻想的角色,但我们也不难发现,创作者并没有因数字CG特效的进步,而放弃传统特效造型的方式。相反,雷德利即使在《异形》前传的两部影片中依然表现对传统实体特效的偏爱,他曾在采访中表示:“真实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同样,特效造型大师温斯顿认为,“真实存在的模型特效和虚拟的数字特效是互不可缺的”。因为特效化妆师正是通过他们所创造的角色模型完成了自己的表演。他曾说一句话:“我做的不是特效,而是表演!”这些观点为当今许多特效大师所坚信。[1]

三、异形的艺术表现

1.绘画中的借鉴

异形的设计脱胎于吉格作品《死亡之灵》的形象,其创作灵感源自奥地利艺术家恩斯特·富克斯(Ernst Fuchs)的画作(图6),他是“维也纳幻想现实主义学派”的创始人和最杰出的成员之一。这位艺术家通过“透视”的特异功能,关注发现隐匿在外表之下事物的内在联系。画作以他的视角及审美趣味,常常表现生与死的主题,新生命的形象通过夸张变形,变换千奇百怪的形象。多幅作品中代表死神形象的头部造型如同他的奇长四肢,具有一定的性暗示。这对《死亡之灵》及异形的头部造型也有一定的借鉴。

图6 恩斯特·富克斯作品

据吉格回忆,比利时象征主义画家让·德尔维尔的画作《堕落的偶像》对吉格设计抱脸虫的形象影响较深。H.R.吉格和德尔维尔创作审美上都痴迷于埃及文化元素。作品中的女性头部有很多蛇头,最引人注意的是,从头部向胸部延伸出一条蛇的尾巴。德尔维尔的创作灵感源于三万年前真实存在的一幅洞穴壁画,被后人称为“字形魔鬼”(图7)。壁画中创作主体也有细长的尾巴,不禁令人疑惑,难道这样的生物真的存活于世上?从抱脸虫的原画看,加入卷曲尾巴后的抱脸虫使其从卵中弹跳到高处更为合理。

图7 让·德尔维尔作品灵感来源

幼年异形设计灵感源于画家弗朗西斯·培根的作品《三张十字架底下人物的素描》(图8)。培根自从看了一本通过手绘方式表现口部病变的书后,画风发生了极大改变。这位艺术家开始痴迷于表现嘴部嘶喊时的形态,以及嘴巴里面闪烁的光亮和颜色。《三张十字架底下人物的素描》是希腊神话与基督教传说的结合,画中诡异丑陋的形象是培根对复仇女神的诠释和注解。无论“阳间”还是“阴间”,复仇女神都会一如既往地捕捉、审判那些罪人,让他们的内心备受煎熬。对于钟爱宗教题材的雷德利导演来说,破膛而出的异形从某种程度上也如同复仇女神,在血腥暴力的环境中,张大嘴巴、大声嘶喊,以此来审判不断侵略征服他者、自以为是的人类。从这一点上来说,幼年异形和画作主体的形象是十分契合的。

图8 幼年异形设计灵感来源

2.真实性

电影的本性是再现事物的原貌,即便作为科幻恐怖片的《异形》也不例外。如果仅仅是粗糙的假体形象,无疑会让观众认为这仅仅是一场万圣节的狂欢。因此《异形》系列的导演们都试图将荧幕中异形这一恐怖生物真实地再现于观众面前,以增强叙事的信服力。尤其是《异形1》中,H.R.吉格展现了对不同阶段异形的真实塑造,并影响后续异形的真实表现。

当船员第一次发现异形卵,并好奇探头观察它时,异形卵顶部的四瓣开口像花一样绽放。通过船员的视角看到卵内部的肉体上布有类似脂肪颈膜的物质——牛的胃,在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蠕动的肉体闪烁光亮,让观众感受到这不仅仅是沉睡万年、毫无生气的卵,而是卵内深处涌动着渴望获得生命的恐怖生物。

从异形卵中弹跃而起的抱脸虫,在不同生命阶段呈现出来的状态也有所不同。当袭击环抱人脸时,它肉体饱满,颜色通透,皮肤表面还有些许的黏液,尤其当生物人阿什(Ahs)用手术钳夹取它细长的爪子,通过特写镜头我们能明显感受到被挤压时肉体的弹性以及皮肤的质感。在切割抱脸虫的爪子时,具有腐蚀性的黄绿色血液飞溅出来并伴有烟雾产生。导演并没有用好莱坞分切式的镜头剪辑,而是在一个镜头里表现这些效果,极大地增强了电影的真实感。同时对于特效化妆师来说也是一项不小的挑战,不仅要塑造真实的肉体,还要在其中包裹血液。而当抱脸虫完成胚胎植入宿主的使命之后,生命也随即结束。此时掉在地上的抱脸虫肢体干瘪,肉体发黑,与此前的状态截然相反。阿什将它放置在工作台上拨弄研究,充足的照明让我们清楚地看到它身体构造的细节——由生蚝、蛤蜊和鱼腮所拼接。这一系列的特写镜头让观众相信它是真实存在的生物。观众似乎也像船员一样经历了一场抱脸之灾,产生了窒息感。

幼年异形从人体中破膛而出的这场戏确立了这部科幻电影的恐怖气质。刚出生的异形除了头顶、背部光滑圆润外,其腹部、四肢、尾巴雕刻精细,肌肉纹理线条明显,身上的气管伴随呼吸收缩起伏着。鲜红的血液、类似人体细碎的组织依附在小恶魔身上,使其融为一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暴力的气息。这些类似人体组织正是导演为了增强真实性,让工作人员到菜市场上买来的动物内脏。演员在拍摄之前并不清楚幼年异形的具体形态,我们看到荧幕中演员的惊惧表情正是拍摄现场真实的反映。如此真切的表演互动效果,即使用CG虚拟技术凭空表演也是很难实现的。

为了增强观众对未知异形的恐惧感,成年异形在电影中的亮相并不频繁,导演几乎让这外表黝黑的异形处于黑暗之中,唯有在光线下看见造型的高光。此外异形多显露出身体局部或侧面,造就了它极具神秘感,加深了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感。只有异形将人逼近角落进行杀害时,通过人的主观视角才能清晰地看见生物面部,尤其是它那金属质感的嘴巴。电影灯光把嘴巴分泌的液体勾勒出来,这无疑增强了异形生物的可信性和画面明暗的效果。

电影以科幻为抽象支撑的建构和架构,将奇形异象以一种更加残忍、血腥、可怖的真实感展现在观众面前,对观众的心灵造成了极大触动,使观众对这种超现实的拟真形象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这种视觉艺术表达由视觉的最基本形式加以建构,形成了一种由视觉艺术所营造的集科幻与恐怖于一身的视觉时空场。[2]

3.陌生化

异形造型在延续真实性的审美情趣基础上,也显露出“陌生化”的艺术表达方式。“陌生化”理论最早是由俄国形式主义学家什克洛夫斯基提出,在《作为手法的艺术》一文中有所提及,“所谓的‘陌生化’是一种重新唤起人们对周围世界的兴趣,不断更新人们对世界感受的方法”[3]。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应避免以往传统刻板的思维方式,通过夸张、变形等对现实世界进行颠覆性改造的方式,以此让受众获得全新的审美体验。

如何摆脱外星生物的固有形象,使之激发观众内心的恐惧,是电影《异形》获得成功所要面对的关键问题。在影片的筹备阶段,福斯高管面对吉格所建构的极具“陌生化”的生物机械形象时,认为吉格是一位病态的艺术家。而事实证明,导演雷德利坚持吉格的设计是正确的。吉格所设计的异形角色不同于以往的视觉经验,他有能力将众多神话整合为一种具象的生物形象。异形形象兼具惊悚感与优雅感的艺术化表达,时至今日依然被观众欣赏崇拜。而且《异形》系列影片的其他形象设计也是由此借得创作灵感的火种,延续着“陌生化”形象设计。

在《异形》系列中,异形的各发展阶段并没有依照传统思维设计眼睛、鼻子部位,而是突出嘴部和头部造型。它摒弃了《死亡之书》像骷颅头眼窝造型的黑色眼睛。异形穿梭在黑暗之中,即便没有眼睛的视觉、鼻子的嗅觉,这一高智慧生物也能精准地感知并捕获猎物。正是因为这一奇特能力,更能凸显出异形这一未知生物的陌生感,以及人们对难以逃脱异形追杀的恐惧感,不禁令人想到电影的宣传语:“没人能听到太空中的尖叫。”没有眼睛、鼻子的成年异形,奇长弯曲的头部线条延伸至嘴部。这样夸张变形的处理,使得头部线条流畅顺滑,极具“陌生化”的艺术表现力。在缔造高智慧异形生物的惊悚时也兼具一种优雅感,去除眼睛、鼻子,嘴部成为异形面部的视觉中心。如上文所述,一方面,突显嘴部源于培根的画作影响,异形如同画中的复仇女王一样嘶喊,审判人类的罪恶行为;另一方面,有利于强调异形用嘴巴里的长棍伸缩猛戳攻击人的技能。尤其当成年异形对人进行攻击时,观众通过人物的主观视角聚焦于嘴部,更能感受到死神的逼近。

异形“陌生化”的视觉体验刷新了我们对以往外星生物的陈旧认知,不同于以往单纯恐怖的怪物形象,它是超现实主义的综合体。它不仅汲取兽类特征,还结合人类自身的特点。最重要的是,他将人类、兽类这种有机体与机械金属感的无机体相融合。异形身上排列着机械金属感的装置,既造就因重复出现而形成的陌生化表现,又像是异形的骨骼、肌肉、血液始终支撑、贯穿、连接着异形的身体。异形造型似乎去掉肉体只剩遗骸,死亡的意味不言而喻。而异形迅速成长、快速繁殖的生命力与死亡造型元素,像是八卦的阴阳两极,合二为一,成为视觉奇观。

4.性隐喻

在《异形》系列电影中,生殖与繁衍一直是异形生物无法回避的主题,将繁衍、寄生、杀戮相结合,正是本片的高明之处,性既是生存的需要,又是欲望的延伸。

异形形象构建源于吉格的《死灵之书》。H.R.吉格作品风格将象征性的元素融合,体现死亡与新生、爱欲与死欲的交缠,作品往往隐藏着性元素。荧幕中的异形与书中原型的整体特征一致,成年异形的头部以及幼年异形的外轮廓都与男性生殖器官相似,异形杀人时,口中伸缩猛戳的“长棍”,则表达意味更加明显。异形湿漉漉的、滴着涎水的口腔则几乎是在拙劣地喻示男性因看到女性生殖器而引起的阉割恐惧,这种恐惧在精神分析学中就是对齿状阴道——即带有牙齿的阴道的恐惧。[4]

在《异形:契约》中,当抱脸虫扑向船长时,就看到抱脸虫的底盘与女性的生殖器官相似。当抱脸虫袭击人脸时,将类似管状的生殖器插入宿主喉中,以此完成注孕。以往在男权社会的背景下,女性处于相对被动的局面。而在电影中具有女性特征的抱脸虫化身为凶猛的生物,主动攻击男性,暗示随着女性在经济、教育、社会地位的不断攀升,她们开始表达自我,希望得到社会认同。

考虑到电影观众的国家地域不同,信仰宗教不同,为了能使影片全球公映,需要将原型中一些过于明显的性元素隐藏弱化。吉格最初设计的抱脸虫卵开口为一条开缝,无疑过于直白,因而后期变成了十字形的开口,使得俯身向下看时更像是十字架的形状。

四、结语

《异形》电影中的异形造型开创了生物机械有机体的艺术风格。异形形象之所以经久不衰,在今日的影坛上仍占一席之地,其独特魅力源于形象非单一化的艺术化表达。它有惊悚类型片暴力、血腥的呈现,有科幻片对未知事物稀奇特异的展现。更重要的是,造型注入了H.R.吉格个人化的创作风格以及后继创作者的美学观念,使生物机械感的造型兼具恐惧、神秘、优雅之感。

《异形》系列影片在相继上映的过程中,CG数字特效在技术层面不断更新,为异形造型提供创造性的空间。与此同时,传统特效造型制作融入了更多材料、技法,且生物机械装置技术更加成熟。二者相互补足并发挥优势,使艺术化的造型能够获得更好的视觉呈现效果。正如斯科特导演在接受采访时提及的,“我希望我创作的电影是真的可以吓到观众,如果想让观众感觉到害怕,就得真实地呈现观众所关心的角色”。即便电影叙事本身是虚构、超脱现实的,但造型技术的进步使得观众在视觉感知上获得了质感饱满、真实可信的影像,同时在观影的过程中获得了强烈的美感享受。

注释

①《异形》四部正传为雷德利·斯科特执导的《异形1》(Alien1),詹姆斯·卡梅隆执导的《异形2》(Alien2),大卫·芬奇执导的《异形3》(Alien3),让-皮埃尔·热内执导的《异形4》(Alien4);《异形》两部前传为雷德利·斯科特分别执导的《异形: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异形:契约》(Alien: Covenant)。

② 古埃及文化中的母狮神。

③ 美索不达米亚与亚述的病魔。

④ 印度神话中性格暴虐的黑色地母。

⑤ 罗氏恐怖,简单说来就是克苏鲁神话衍生出来的一种恐怖元素,主要是让人们感受到来着心底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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