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直接投资的出口效应

鲍静海 韩小蕊

摘要：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我国与其沿线区域的经济合作日益密切，沿线国家日益成为我国直接投资和出口贸易的重要目的地。为进一步提升我国出口规模和结构、畅通国际大循环，发挥直接投资的出口规模促进效应和出口结构优化效应显得尤为重要。采用57个沿线国家的面板数据，从我国直接投资对出口规模和出口结构的影响全面分析其出口效应，结果表明：第一，我国直接投资的出口促进效应和抑制效应并存，效应因国家不同而存在差异，同时在空间和经济发展水平等方面存在共同特征。第二，我国对沿线相对欠发达国家和相对较发达国家的直接投资动机存在差异，并导致出口效应存在异质性；对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出口结构的优化，而且对于资本密集型产品的出口拉动作用更为明显；整体来讲，对相对欠发达国家的直接投资带来的出口结构优化作用比相对发达国家更为显著。因此，我国未来要在充分考虑直接投资的出口效应的基础上，精准选择与优化投资方向，采取各种措施充分发挥直接投资的出口促进效应，提升我国在全球价值链和产业链中的地位，有效实现内外循环相互促进。

关键词：“一带一路”；“双循环”；直接投资；出口规模效应；出口结构效应

中图分类号：F832.4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8266（2021）04-0082-11

一、引言

伴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持续稳步推进，中国对沿线国家和地区的直接投资和出口贸易日益畅通，经济联系日益稳固。2019年我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直接投资流量达186.9亿美元，占同期中国对外直接投资（OFDI）流量的13.7%，OFDI存量为1 794.7亿美元，占中国OFDI存量的8.2%。与此同时，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出口规模从1999年的252.17亿美元增加到2019年的9 837.6亿美元，增长约39倍，出口额占我国总出口额的比重从1999年的12.94%提升到2019年的约 39%。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全球经济低迷，但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经贸合作展现了较强的韧性。2020年，我国对沿线国家非金融类OFDI达177.9亿美元，占同期总额的16.2%，较上年提高3.6%；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出口额为9.37万亿元，增长1%。

疫情冲击和世界经济衰退叠加的影响短期不会消失，这对于我国对沿线国家的投资和出口造成两方面的不利影响：一是加剧了逆全球化的趋势，我国出口压力日益凸显；二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风险的上升与我国对沿线国家的OFDI规模迅速增加之间出现矛盾。因此，分析中国对沿线国家OFDI的出口规模和结构效应，对于更精准地选择OFDI方向，从而促进出口规模和结构的优化、实现国内国际双循环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二、研究综述

关于OFDI对出口是否有促进作用的观点有三种：一是以蒙代尔（Robert A Mundell）[ 1 ]、费农（Raymond Vernon）[ 2 ]等為代表的替代关系理论，认为OFDI会抑制出口；二是以小岛清（Kiyoshi Koji ma）[ 3 ]、马库森（Markusen）、史文森（Svensson）[ 4 ]、巴格沃蒂罗和迪诺普洛斯（Jagdish N Bhagwati & Elias Dinopoulos）[ 5 ]等为代表的互补关系理论，认为OFDI会扩大两国间的贸易规模；三是认为OFDI对出口的影响会因其他因素（如东道国的收入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等）的变化而变化。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关于中国对沿线国家OFDI与出口关系的研究成果逐渐增加，研究对象和实证分析方法也在逐步走向深入。

研究对象从OFDI是否具有出口创造效应为起点，逐渐发展到衡量出口促进效应的强弱、不同动机OFDI的出口效应的异质性、出口结构优化效应等方面。研究发现，中国对沿线国家OFDI对出口存在显著的促进作用[6]，但OFDI拉动出口贸易的规模存在较大的国别差异[ 7 ]，中长期贸易效应较弱，但短期贸易效应十分明显[ 8 ]。之后，刘薇等[ 9 ]、陈丽泰等[ 10 ]从异质性OFDI动机角度着手研究其出口促进效应，但对OFDI动机的分类方法不同，得出的结论有所差异，如资源寻求型和效率寻求型OFDI的出口创造效应较强[ 9 ]，资源型、创新型和市场型OFDI对出口贸易均有促进效应，资源型OFDI的促进效应强于市场型和创新型[ 10 ]。之后有学者对以上两个问题做了整合研究，发现OFDI和出口贸易具有较大空间关联性，证明了OFDI具有显著出口促进效应，分析了不同动机下OFDI的出口贸易效应存在异质性[ 11 ]。关于我国对沿线国家OF DI的出口结构效应问题，有研究表明，我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出口贸易结构正在从以资源密集型产品为主转向以资本、技术及劳动密集型产品为主，出口结构不断优化[ 12 ]。以上研究大多以引力模型为基础，通过设计不同变量[ 13 ]或选择不同的模型形式进行实证分析，也有部分学者采用了GTAP模型[ 14 ]、SLM和SEM空间计量模型[ 10 ]进行分析。

综上发现，目前众多学者对OFDI的出口促进效应基本达成共识，但是研究的重点在于对OFDI的出口效应进行总体分析，或者单独从规模角度或出口结构角度展开研究。因此，本文将从研究对象、方法等方面做深入探索。在研究对象上，本文依托“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面板数据，尝试进行全面和系统的实证分析，研究中国对沿线各国OFDI的出口规模效应和出口结构效应。在研究方法上，本文将在理论指导下通过建立多个模型对OFDI的出口规模效应和出口结构效应进行实证研究，全面分析OFDI对出口的影响，得出中国对沿线不同国家的出口规模效应和不同类别国家的出口结构效应，以提高分析的有效性，从而通过精准的选择OFDI方向，促进出口规模和结构优化，提升国际循环效率。

三、我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FDI的出口规模效应

（一）模型与变量

关于OFDI和出口之间关系的研究，典型代表就是贸易引力模型。为分析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FDI的出口规模效应，本文借鉴已有的学术成果，以我国对沿线国家的出口额（exit）为被解释变量，以对沿线各国OFDI存量（fdiit）为核心解释变量。同时在均衡解释能力和数据有效性关系前提下，确定了包括东道国GDP（yit）和人口规模（popit）、我国GDP（yct）、东道国物流绩效水平（logit）和政治稳定指数（psait）、双边距离（disic）等6个变量作为控制变量。这些变量分别反映东道国的市场容量和规模、我国生产能力、东道国物流水平和政治环境以及距离产生的贸易运输成本。最终，得到OFDI的出口规模效应模型，设定形式如下：

其中，lnexit表示第t年中国对i国出口规模的对数，lnfdiit表示第t年我国对i国OFDI存量的对数，lnyit和lnyct分别表示第t年东道国i和中国GDP的对数；lnpopit表示东道国i在t年人口总数的对数；lndisic表示用当年平均国际油价对双边距离进行调整后的对数；logit表示i国第t年物流绩效水平，用世界银行物流绩效指数进行衡量；psait表示i国第t年政治稳定指数，使用世界银行全球治理（WGI）指标中的政治稳定与没有暴力指标来衡量。ui和vt分别表示个体效应和时间效应，εit为扰动项。

从《中国OFDI统计公报》中的63个“一带一路”国家中，剔除我国OFDI存量较小或数据不全的6个国家，选取其余57个国家（参见表1）作为实证研究的对象，具有较强的代表性。本文收集2005—2019年各个指标的面板数据，数据来源包括联合国货物贸易统计数据库、《中国OFDI统计公报》、万得（Wind）数据库、世界银行数据库、国研网数据库、商务部网站、谷歌（Google）世界地图等。

（二）实证分析

经单位根检验和协整检验①，各变量均为平稳序列且存在长期均衡关系。模型形式设定检验结果显示，应建立固定效应变系数模型，回归结果见表1。

β1、β2、β3、β4分别表示我国OFDI存量、东道国GDP和人口规模、中国GDP对出口的影响系数，系数越大说明对出口规模的促进效应越强，若小于0，说明对出口具有抑制效应。β5是双边距离对出口的影响系数，理论上应与出口规模呈反方向。β6与β7作为物流绩效和政治稳定指标的系数，理论上应与出口规模同方向变化。为了更清楚地说明各国OFDI的出口规模效应，表1按照出口规模效应的大小进行排名。

（三）实证结果分析

从表1的回归结果发现，我国对沿线国家OF DI的出口具有促进效应的有35个国家，占研究样本的61.4%，对其余国家的OFDI表现为出口抑制效应。也就是说，从2005年至2019年，中國对“一带一路”沿线57个国家OFDI的出口促进效应和出口抑制效应并存，但结果因国家不同而存在差异。β2和β4等系数大多显著为正，说明两国的国民收入对我国出口均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即我国的更高产出为沿线国家供给更多产品的同时，东道国经济发展也为我国出口提供了更广阔的市场。β3结果有正有负，可能的解释是东道国的人口增长既会扩大市场规模，也会降低东道国的消费水平。β5系数大多显著为负，符合引力模型的预期。控制变量中logit和psait的系数大多为正，但部分没有通过5%的显著性检验，可能意味着沿线国家的物流绩效水平和政治稳定程度不是我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出口重点考虑的因素，因此没有列入表1。

从空间分布来看，OFDI出口促进效应较为明显的国家主要集中在东欧、中亚、东南亚等地区，普遍具有较大的经济规模、较为安定的国内政治经济环境。东欧投资效果最好的国家为罗马尼亚（第1位）、俄罗斯（第4位）、保加利亚（第5位）。在纳入研究的5个中亚国家中，吉尔吉斯斯坦（第3位）、乌兹别克斯坦（第8位）位于研究样本排名的前十位。东南亚地区出口促进效应较明显的国家包括东帝汶（第2位）、泰国（第6位）。而西亚、北非、南亚地区，除亚美尼亚（第9位）、沙特阿拉伯（第10位）、斯洛伐克（第11位）外，其余国家的投资出口促进效应均不明显。

从中国对各国OFDI规模来看，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等国的投资存量明显大于约旦、以色列等国家，数据部分说明中国OFDI与出口贸易规模扩大之间存在某种程度上的规模经济效应。以2019年OFDI存量排名前15位的国家与OFDI促进效应前15位国家进行对比，发现重合的有俄罗斯、乌兹别克斯坦、泰国和蒙古4个国家，这说明如果从OF DI对出口的影响角度来看，投资方向存在一定的偏差。这可能与我国对沿线国家OFDI的行业分布有关，如对租赁和商业服务业等的投资会在短期对出口产生抑制作用。

从投资东道国的收入水平看，促进效应明显的35个国家中，中高收入以上的占62.9%，高于抑制效应下中高收入国家占比，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经济发展水平影响OFDI的出口促进效应。

四、我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FDI的出口结构效应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经济发展、自然禀赋、市场规模等方面的差异，直接导致我国对沿线各国OFDI动机的不同，而不同的投资动机对出口的影响机制也会有所差别。另外，OFDI流向经济水平不同的沿线国家，对出口结构也会产生影响。因此，探讨我国对沿线国家OFDI对出口结构的影响要从相对欠发达国家和相对较发达国家两个方向出发，结合OFDI在投资动机方面的差异，对OF DI的出口结构效应进行深入分析。本文中的出口结构指的是我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出口的商品结构。

（一）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FDI的动机检验

隋月红[ 15 ]将OFDI分成“顺梯度”和“逆梯度”两种：顺梯度OFDI是从相对发达国家流向相对欠发达国家，逆梯度OFDI的流向与之相反。本文借鉴其观点，将东道国与中国人均GDP对比，低于中国为相对欠发达国家，中国对其OFDI为顺梯度OFDI；高于中国为相对较发达国家，中国对其OF DI为逆梯度OFDI。由此，将对57个沿线国家的OFDI分为流向33个相对欠发达国家（用L表示）的顺梯度投资和流向24个相对较发达国家（用H表示）的逆梯度投资两种，对不同国家的OFDI动机以及对出口结构的影响进行分类研究。

1.模型与变量

依据贝尔曼（Jack N Behrman）划分方法，将OFDI动机分为市场导向型、资源導向型、战略获取型和效率导向型。为说明不同投资动机对OFDI流向的影响，本文选取代表不同投资动机的4个变量作为核心解释变量。其中，市场导向型动机用东道国市场规模（popit）表示。一般来说，一国的人口数量决定了市场规模，人口数量越多代表一国市场规模越大，也就越能吸引市场导向型OF DI。资源导向型动机用一国自然资源租金占GDP的比重（resit）作为衡量指标，反映东道国资源禀赋状况。战略获取型动机一般取决于东道国技术水平（tecit），一国的技术水平越高，越容易吸引战略获取型动机的OFDI，该动机选择的指标为东道国高科技产品与制成品出口的比重。效率导向型动机取决于东道国劳动力成本（rpit），本文采用农村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来衡量劳动力成本。一国农村人口占比越高，廉价劳动力越充足，劳动力成本也就越低。以上四个指标数据均来自世界银行数据库（WDI）。同时，将方程（1）中disic和psait作为模型的控制变量。因部分数据未及时公布，因此使用2005—2018年57个沿线国家面板数据。

考虑到顺梯度和逆梯度OFDI的动机不同，本文将样本分为两组进行分析，具体模型如下：

公式（2）和公式（3）分别为顺梯度和逆梯度OFDI的动机检验方程。在上述方程中分别选取中国对沿线相对欠发达国家、相对较发达国家的OF DI存量作为被解释变量。

2.实证结果与分析

模型设定检验结果表明应采用固定效应模型，估计结果如表2所示。

从顺梯度OFDI的动机检验结果中可以发现，resit和rpit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顺梯度 OFDI存在资源导向型动机和效率导向型动机；lnpopit在5%的水平上显著，说明也存在一定的市场导向型动机；而tecit与OFDI关系不够显著的原因在于相对欠发达国家技术水平普遍落后，所以出于战略获取型动机的OFDI不成立。因此，顺梯度OFDI以资源导向型和效率导向型为主，这对我国出口会产生以下影响：一是基于东道国丰富的资源和低廉的劳动力，OFDI可以降低生产和运营成本，从而对出口形成替代；二是OFDI可能会带动我国相关设备的出口，产生反向技术溢出效应，促进出口；三是OFDI导致产业转移，从而为国内新兴产业的发展让渡更多的人力、技术等资源，实现产业优化升级，提升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

从逆梯度OFDI的动机检验结果中可以看出，lnpopit和tecit都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resit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而rpit与OFDI的关系并不显著，说明中国逆梯度OFDI存在市场导向型、战略获取型动机和一定的资源导向型动机。这对我国出口产生的影响表现为：一方面开拓了较发达国家广阔的市场，另一方面通过利用其先进的技术、管理经验等，产生技术外溢效应，带动母国技术的发展，提高市场竞争力。

3.中国对沿线国家OFDI的具体动机分类

为进一步分析我国对57个国家OFDI的具体动机，说明各国资源、禀赋等方面的差异对我国OFDI的影响，因此假设各国的lnpopit、rpit、tecit、resit系数不同，引入个体虚拟变量以及虚拟变量和可变系数的交互项，从而发现我国对各国的OFDI动机。为保证结果的科学性，之后采用系统聚类方法验证，得到以下结果：顺梯度OFDI中资源导向型动机的有乌克兰、印度尼西亚、吉尔吉斯斯坦、埃及、白俄罗斯、也门、老挝、蒙古、阿塞拜疆、阿尔巴尼亚、伊朗、伊拉克等12个国家，效率导向型动机的有东帝汶、乌兹别克斯坦、印度、土库曼斯坦、塔吉克斯坦、孟加拉、尼泊尔、巴基斯坦、斯里兰卡、柬埔寨、约旦、缅甸、菲律宾、阿富汗、越南、格鲁吉亚、摩尔多瓦、亚美尼亚、泰国、马其顿、黎巴嫩等21个国家；逆梯度OFDI中市场导向型动机的有以色列、拉脱维亚、捷克、波兰、巴林、克罗地亚、爱沙尼亚等7个国家，资源导向型动机的有俄罗斯、卡塔尔、哈萨克斯坦、沙特、阿曼、阿联酋、文莱、保加利亚、科威特等9个国家，战略获取型动机的是匈牙利、新加坡、立陶宛、斯洛文尼亚、斯洛伐克等5个国家，效率导向型动机的是土耳其、罗马尼亚、马来西亚等3个国家。

以上结果与表2基本吻合，顺梯度OFDI动机以资源导向型和效率导向型为主，逆梯度OFDI4种动机均有体现。综合来看，市场导向型和战略获取型动机均为相对发达国家，且大多为东欧国家；资源导向型各国集中在西亚地区；效率导向型各国分布较为广泛，其特点是拥有低廉且高素质的劳动力（如亚美尼亚等）或较好的营商环境（如马来西亚等）。

（二）中国对沿线国家的OFDI出口结构效应实证分析

为具体考察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FDI对出口结构的影响，建立中国对沿线国家OFDI的出口结构模型进行实证分析。

1.模型与变量

本文将中国对沿线国家的出口结构（exit）作为被解释变量，fdiit为核心解释变量。exit用各类商品出口额来表示，出口商品分类以联合国统计署的《国际贸易标准分类》（SITC）为基础，分为资源密集型产品（用R表示）、资本密集型产品（用C表示）和劳动密集型产品（用L表示）三类②。同时选取了5个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其中，inct为中国t年的工业增加值，工业增加值越高表明中国的制造业水平越高，从而可以提升出口商品的附加值，优化出口商品结构；pyit为i国t年的人均GDP，代表了东道国的需求水平，人均GDP越高，对我国产品的需求水平越高；disic、logit、psait的意义与之前相同。

2.實证结果与分析

经检验，以上六个模型均应采用固定效应进行估计。

（1）OFDI出口结构效应的实证结果与分析：顺梯度

从表3结果可以发现，三个模型的核心解释变量lnfdiit的系数大小虽有所变化，但始终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且在其他解释变量不变的条件下，当中国对相对欠发达国家的OFDI增加1%时，中国各类型产品的出口分别增长0.060%、0.084%和0.080%。这说明顺梯度OFDI可以促进各类型产品的出口，但其促进效应存在一定的差异，尤其是机器设备等资本密集型产品的出口拉动作用更为明显，因此可以得出OFDI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出口结构优化的结论。lnpyit对资源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产品的出口具有促进作用，说明东道国的市场需求越大，收入水平越高，越能促进这两类产品的出口。在影响出口结构的三个模型中，lninc都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为正，表明中国工业化水平拉动了出口，即工业化水平越高，对出口的拉动作用越明显。psait的结果均在1%水平下显著，说明东道国政治稳定程度对于出口结构改善有明显的促进作用。lndisic系数为负，表明双边距离限制了各类型产品的出口。logit的结果不够显著，意味着沿线国家的物流绩效水平可能不是影响我国出口结构的重点考虑因素。

为了进一步探究中国顺梯度OFDI不同动机对出口结构的影响，本文在方程中引入lnpopit、resit、tecit和rpit与lnfdiit的交乘项，以此代表市场导向型、资源导向型、战略获取型和效率导向型的OFDI。从表4回归结果中发现，OFDI对出口结构的影响与表3基本一致，但OFDI的不同动机对出口结构的影响呈现出差异性。资源导向型和效率导向型动机对于资本密集型产品的出口具有促进作用，效率导向型动机对于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出口具有一定的替代作用。市场寻求型动机和战略获取型动机的系数并不显著，说明两种动机并非顺梯度OFDI的主要动机，由于相对欠发达国家总体收入较低且创新能力相对较弱，因此其对出口结构的影响较小。OFDI动机对于资源密集型产品的出口影响也不显著，表明我国资源密集型产品的出口更多与自身禀赋和资源相关。总的来说，顺梯度OFDI必将通过提供资金支持、带动中高技术附加值产品出口、进行产业转移，释放有限要素、刺激海外对国内产品需求等影响中国的出口产品结构。

（2）OFDI出口结构效应的实证结果与分析：逆梯度

表5逆梯度OFDI影响出口结构的模型结果显示，lnfdiit的系数大小不同，资源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商品的回归系数分别在5%的显著水平下为0.018、0.071，劳动密集型产品的回归系数在1%的显著水平下为0.057。这表明在其他解释变量不变的条件下，逆梯度OFDI每增加1%，中国各类型产品的出口额分别增长0.018%、0.071%、0.057%。由此，可以得出如下结论：一是中国对沿线较发达国家的OFDI可以促进出口，尤其是对资本密集型产品作用更加明显，即OFDI可以有效促进出口结构升级；二是三个模型中lninct的结果均显著为正，表明我国工业水平的提高不仅明显促进了出口，还实现了出口结构的优化。

表6不同动机下逆梯度OFDI对出口结构的影响结果表明，市场导向型和效率导向型动机对于资本密集型产品的出口具有促进作用，对于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出口具有替代作用。战略获取型动机主要对资本密集型产品的出口结构产生影响，但系数较小，说明该动机的OFDI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技术溢出。总的来说，逆梯度OFDI以市场导向型和战略获取型为主，它会通过提高市场占有率、增加相关配套产品的出口，行业竞争倒逼本土出口产品优化升级，获取战略资产、实现逆向技术溢出效应等影响中国的出口产品结构。

表3和表5结果表明，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OFDI都对中国出口结构的优化具有促进作用，但通过系数的对比发现，顺梯度OFDI的出口结构效应大于逆梯度OFDI的出口结构效应。

五、结论与启示

（一）结论

本文基于57个国家的面板数据，对我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FDI的出口规模效应和出口结构效应进行了实证分析，得出以下结论：

1.OFDI的出口促进效应和出口抑制效应并存

中国对沿线35个国家的OFDI具有出口促进效应，占研究样本的61.4%，其余国家表现为出口抑制效应。具有OFDI出口促进效应的国家在地理上集中在东南亚、东欧、中亚等地区，整体经济发展水平较高，中高收入国家占比为62.9%，经济政治环境较为稳定。同时发现OFDI与出口贸易规模之间也具有一定的规模经济效应。

2.OFDI动机因经济发展水平不同存在一定的差异

OFDI动机检验结果显示，顺梯度OFDI动机主要为资源导向型和效率导向型，逆梯度OFDI动机主要以市场导向型、战略获取型和资源导向型为主要动机。之后通过对沿线国家OFDI具体动机的分析发现，顺梯度OFDI以资源导向和效率导向为主要动机，逆梯度OFDI4种动机均有体现；市场导向型和战略获取型动机均为相对发达国家；资源导向型各国在西亚地区较为集中；效率导向型各国在劳动力或营商环境方面具有优势。投资动机的差异最终会导致出口效应存在一定的异质性。

3.OFDI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出口结构的优化与升级

OFDI的出口结构效应分析结果显示，中国对沿线国家的OFDI增加1%，对顺梯度各国资源密集、资本密集和劳动密集型产品的出口分别增长0.060%、0.084%和0.080%，逆梯度各国各类型的出口分别增长0.018%、0.071%、0.057%。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一是中国对沿线国家的OFDI可以促进出口结构的优化，而且对于资本密集性产品的出口拉动作用更为明显，说明OFDI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出口结构的优化与升级；二是从总体来看，顺梯度OFDI的出口结构优化作用更加明显。另外，我国工业发展水平能够显著优化出口结构。由OFDI动机的出口结构影响的分析发现，顺梯度和逆梯度OFDI的不同动机对出口商品结构的影响具有差异性，具体表现为：顺梯度OFDI的资源导向型和效率导向型动机对于资本密集型产品的出口具有促进作用，效率导向型动机对于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出口具有一定的替代作用；逆梯度OFDI的市场导向型和效率导向型动机对于资本密集型产品的出口具有促进作用，对于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出口具有替代作用，戰略获取型动机主要影响资本密集型产品的出口。

（二）政策启示

基于上述结论，本文得出以下政策启示：

1.精准选择与优化投资方向

在对沿线国家OFDI选择过程中，要充分考虑OFDI的出口效应。具体来说：一是加大对在资源、劳动力等方面具有比较优势的沿线国家OFDI力度，其原因在于既有利于获取成本优势，又能够带动生产设备、半成品和技术服务的出口，还能够促进国内逐渐失去比较优势的产业向外转移，最终实现国家间的产业互补。二是要加大对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和新兴经济体的OFDI。这些国家往往具有广阔的国内市场和较先进的技术、管理经验，因此开展对外投资可以在带动出口增加的同时，扩大在技术领域的交换与交流，促进国内产业升级。三是企业在“走出去”的过程中，要将OF DI方向与国内产业调整联系起来。加大战略获取型企业的OFDI。我国技术密集型产业与发达国家仍存在差距，因此可以利用国际先进技术推动产业结构与出口结构优化升级。企业要加快边际产业转移，通过国内要素向高技术产业集聚调整产业结构，带动高技术产品出口。四是从具体国家和地区来讲，中亚地区、东欧部分国家将是OFDI的理想选择。实证分析结果显示，这些地区投资效果普遍较好，出口促进效应也较为明显。

2.扩大OFDI的出口促进效应

要充分发挥OFDI的出口促进效应，需从以下方面着手：一是以大批境外经贸合作区建设和重大项目为契机，鼓励在海外投资的中国企业从国内采购项目相关产品、机器设备等，逐步带动中国OFDI和出口贸易；二是加强与沿线国家的对话与沟通，提升国家间贸易与投资的便利化程度，减少贸易投资的限制与壁垒，创造良好的国际营商环境；三是不断创新投资与贸易方式。“丝路电商”作为“一带一路”国家间经贸合作的新渠道，在促进商品贸易、助力各国经济发展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未来要继续加快企业对接和投资合作，形成更多跨境电商的新业态、新模式，为贸易畅通提供新动能；四是在对沿线国家OFDI动机分类的基础上，为投资企业提供市场、资源、技术等信息服务，建立专业咨询平台和人才信息平台，为企业提供支持，同时为企业降低“走出去”的各项贸易成本、时间成本和资金使用成本。

3.OFDI优化助力“双循环”

“一带一路”是“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连接国内经济循环和国外经济循环的主要桥梁，也是国际大循环的重点。因此，未来在“一带一路”倡议下，遵循优势互补、共同发展的原则，构筑互利共赢的产业链供应链合作体系，打造以我国为中心的产业链体系，提高我国工业化水平。在此过程中，通过重大项目一体化、国际化开发、对外产业有序转移、国际产能深度合作等，充分用好国际国内的“两个市场、两种资源”，提高OFDI的回报率和稳定性，增加出口产品附加值，提升我国在全球价值链和产业链中的地位，有效实现内外循环相互促进。

（三）研究贡献与不足

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本研究探究OFDI对出口规模和结构产生的效应，尤其是分析了OF DI的出口规模效应和结构效应在不同国家、地区等维度上的区别和具体表现。据此，面对疫情影响和世界经济衰退，我国各类主体要客观确定投资方向，在打造以我为主的产业链体系的过程中，充分应用国外资源和市场，这是本研究的现实价值。同时，本研究依托沿线国家的面板数据，构建出口规模效应、投资动机、出口结构效应等多个模型对中国OFDI的出口效应进行了较为全面的分析，这是研究的理论价值。但是由于数据的有限性，本研究仅仅基于前期研究发现和现有数据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研究的目的，但是对如何通过OFDI优化出口效应没有进行更为细致的分析。后续将继续收集相关研究资料，在集合各国更全面的面板数据后，进行持续研究以弥补该文的不足。

注释：

①由于篇幅限制，平稳性检验、协整检验和模型设定检验结果略。

②資源密集型商品包括食品、活畜，饮品、烟草，非能源材料，矿物燃料及相关产品，动物油、植物油、果脂五类；资本密集型商品包括化工产品和机械、交通运输设备；劳动密集型商品包括主要以材料分类的制成品和杂项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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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林英泽

Research on the Export Effect of Chinas Direct Investment in Countries along the Belt and Road

BAO Jing-hai1and HAN Xiao-rui2

（1.College of Economics，Hebei University，Baoding 071002，Hebei，China；2.Economics and Trade College，Hebei Finance University，Baoding 071051，Hebei，China）

Abstract：Since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was put forward，the economic cooperation between China and the regions and countries along the Belt and Road has become increasingly close；and these countries and regions have become important destinations of Chinas direct investment and export. In order to further enhance the scale and structure of Chinas export and smooth the international circulation，it is particularly important to give play to the export scale promotion effect and the export structure optimization effect of direct investment. Based on the panel data of 57 countries along the Belt and Road，the authors comprehensively analyze the export scale and export structure effect of Chinas direct investment. The results show that：the export promotion effect and export restraint effect of direct investment coexist；the size of the effect varies from country to country；and there are common features in space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level. And Chinas direct investment motivations in relatively underdeveloped countries and relatively developed countries along the Belt and Road are different，which will lead to the heterogeneity of export effects；direct investment in countries along the Belt and Road can promote the optimization of export structure in some degree，and the export-stimulating effect on capital-intensive products is more obvious；in general，Chinas direct investment in relatively underdeveloped countries has more significant effect in optimizing the export structure than that in relatively developed countries. So，in the future，on the basis of fully considering the export effects of direct investment，China must accurately select and optimize investment directions，adopt various measures to give full play to the export promotion effects of direct investment，enhance Chinas position in the global value chain and industrial chain，and effectively make the domestic and overseas markets to reinforce each other.

Key words：the Belt and Road；dual circulation；direct investment；scale effect of export；structure effect of expo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