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排放权国际贸易人民币计价结算的机遇与实现路径

摘 要：在新经济格局下，碳排放权因其具备交易属性、良好的跨境交易前景及贸易战略价值，日渐成为全球大宗战略性商品贸易体系的核心商品。碳排放权作为大宗战略性商品贸易影响力、我国国内碳排放权交易市场规模、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的加速等为碳排放权国际贸易人民币计价结算提供了机遇。我国应该抓住这一历史机遇，通过完善碳排放权交易市场、金融市场、衍生品市场以及人民币回流机制来推动碳排放权国际贸易计价结算与人民币的绑定。

关键词：战略性商品;国际贸易;碳排放权;人民币国际化;计价结算

随着全球经济低碳化的发展，碳排放权日渐成为国际大宗商品贸易体系中的核心商品。在《巴黎协定》框架体系之下，碳排放权配额分配及交易日渐成为连通国际新能源贸易及各国经济政治博弈的核心要素。因碳排放权具备商品的一般属性，作为无形化的商品在全球战略性大宗商品贸易体系中占据重要地位。正是因为如此，作为大宗战略性商品，碳排放权计价结算货币的国际化与煤炭-英镑、石油-美元的逻辑是相似的。中国作为全球重要的碳排放大国，国内碳排放权交易体系日渐完善，具有推进全球碳排放权交易的良好基础，加上人民币在全球大宗商品交易中具备一定优势，这为实现“碳-人民币”计价结算绑定提供了机遇。因此，我国应该抓住这一机遇，通过提升人民币国际化水平及完善碳排放权交易市场来推动碳排放权国际贸易中人民币计价结算权的绑定。

一、碳排放权的交易属性及贸易战略价值

（一）碳排放权的交易属性与跨境交易前景

首先，碳排放权具备交易属性。因碳排放权本身是具有价值的，任何用能单位均可以通过碳排放权交易市场来满足自身的碳排放目标，满足自身目标的途径只能是通过市场交易而获得。碳排放权交易是许可配额交易，市场主体拥有的许可配额具有产权属性。在《巴黎协定》制度安排之下，为了应对全球气候变化，原来毫无节制的碳排放已经不存在。在国际条约及各国政府的调节之下，碳排放权的稀缺性日渐凸显，基于稀缺性的产权交易在很大程度上能够提升其战略价值。其次，碳排放权跨境交易具备良好前景。应对气候变化并不是某个国家、某个企业的事情，其需要全球各国、企业界甚至是个人的协同合作。在《巴黎协定》框架体系中，各国通过“自主贡献”的方式确定减排目标及碳排放总量。由此而言，全球碳排放权的配额总量是限定的，一国或一个企业超出了规定的碳排放配额，就需要向其他国家或企业购买多余的配额。如此，碳排放权就可以纳入到国际贸易体系中，通过跨境交易的方式在各个国家、企业之间进行分配，如此就与传统大宗商品贸易具有相似的交易属性。

（二）碳排放权跨境贸易的战略价值

首先，碳排放权跨境贸易成为推动各国经济绿色转型的关键要素。如今碳排放权区域交易规模的不断扩大，对区域贸易产生了重要影響。按照世界银行的统计，仅欧盟的碳排放权交易规模在2019年就突破了1000亿欧元。如此超大的贸易规模，成为欧盟区域范围内重要的战略性商品，欧盟各国为了在碳排放权贸易中获得更多的份额和市场，必然会积极推进自身经济的绿色转型，进而使得碳排放权贸易成为推动各国经济绿色转型的动力。如果一国积极推进经济的绿色转型，就可以将更多的许可配额放到国际市场上进行交易，在经济获得持续发展的同时还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并能够取得更多的战略商品贸易话语权及贸易规则的制定权。

其次，碳排放权跨境交易是推进能源技术革命与国际能源贸易体系变革的重要力量。自工业革命以来，每一次的能源革命均带来了全球政治经济局势的变化，煤炭、原油莫不如此。进入新世纪以来，能源紧缺、环保政策以及技术进步等多种因素推动了各国能源结构的转型，使得化石能源主导的能源贸易模式被打破。化石能源不再是国际能源贸易体系唯一的主导商品，新能源在国际能源贸易体系中的地位日渐突出，未来无论是贸易量还是贸易额将会超过传统的化石能源。如此，传统国际能源贸易体系博弈格局将会发生改变，在新能源技术创新及商品开发中占据优势的国家，势必会在国际能源贸易体系中取得更多的话语权，这在很大程度上会重塑现有的国际政治经济及贸易格局。

二、人民币获取碳排放权国际贸易计价结算权的机遇

（一）碳排放权作为新型战略性商品，国际贸易影响力日渐提升

碳排放权交易本质上是一种许可配额交易。碳排放权交易特殊的制度设计以及其在应对全球气候变化中的重要作用，使其具备成为新型战略性商品的条件，能够对全球经贸体系产生新的影响。具体而言：第一，碳排放权作为贸易对象，其在国际贸易体系中的地位日渐突出。世界银行的统计数据显示，2016-2019年间，全球碳排放市场年平均交易规模已经突破了500亿欧元，预计到2024年，全球累计交易额将会达到5.5万亿欧元，成为全球最大的单一商品贸易市场。第二，碳排放权作为商品，其战略属性会对国际货物贸易产生重要影响。自工业革命以来，因技术、能源结构的变革，推动了全球经济重心从东亚到西欧再到北美的转移。碳排放权本身并不是资源，但在现行的制度设计之下，通过碳排放权交易价格所产生的波动能够对各国碳排放产生抑制效应，对各国的生态经济发展也能够产生激励效应，因而使得碳排放权具备了战略性商品的属性。更重要的是，碳排放对各国能源安全及产业转型能够产生影响，由碳排放权衍生出来的碳关税，则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博弈的焦点，欧美发达国家正在推动对发展中经济体“排放量大的密集型商品”征收进口碳关税。碳关税已经成为一种新型贸易壁垒，进一步强化碳排放权的战略商品属性。第三，碳排放权作为配额交易，与黄金一样具有标准化的金融本位属性。碳排放权作为配额交易，本身不会受到自身使用属性的影响，能够更容易设计出全球通用的金融衍生品，从而抬高其金融本位属性。原油因为地域分布的差异，使得资源禀赋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大宗商品贸易体系的走向。碳排放权作为全球共享的资源，在分布上不存在地域差异，配额的标准在各国是通行的。如果以碳排放权作为金融产品开发本体，金融机构据此同质化的配额权可以开发出期货、期权等产品，个人投资者、机构投资者、金融公司可以资本市场投资碳排放权及金融延伸品，中央银行也可以将碳排放权作为合格担保物，据此来调解一国的货币政策。正是因为碳排放权具有金融本位属性，对各国金融政策及国际贸易体系能够产生重要影响。就这个角度而言，其无疑是一种新型战略性大宗商品。

（二）人民币国际化前景为取得碳排放权国际贸易计价结算权奠定基础

自从2016年人民币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特别提款权（SDR）之后，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不断加快，在国际贸易中的计价结算份额不断增加。2021年1月4日，央行、发改委、商务部等六部门联合发布了《关于进一步优化跨境人民币政策支持稳外贸稳外资的通知》（下称《通知》），该通知的出台在拓宽人民币跨境使用便利性的同时，更是带动了海外人民币需求的增加，为人民币国际化奠定了良好的前景。首先，新政提升了人民币在跨境贸易投资中的结算便利化水平。《通知》中特别指出要扩大贸易新业态中跨境人民币结算范围。作为独立的商品、服务之外的第三种重要的战略性商品贸易体系，虽然没有建立全球性贸易体系，但区域贸易体系贸易体系日渐完善，为碳排放权跨境贸易使用人民币结算提供了条件。其次，新政简化了人民币跨境结算及投融资管理流程。2018年3月，以人民币计价的上海原油期货正是在上海期货交易所挂牌，目前交易量不断攀升。2020年5月，央行、银保监会等四部门在《关于金融支持粤港澳大区建设的意见》（下称《意见》）明确支持上海期货交易所与即将成立的广州期货交易所共同建立差异化的碳排放权期货交易体系。在未来，碳排放权期货交易可以借鉴人民币原油期货交易的经验，在人民币跨境结算流程简化的背景下，境外企业、个人投资者参与到上海期货交易所的碳排放权期货交易中，就可以利用此机会促成碳排放权人民币计价体系形成，在全球碳排放权交易市场上形成“中国定价”体系，从而吸引更多的境外投资者参与其中。在碳排放权期货市场计价结算权取得的情况下，待全球碳排放权贸易体系建立后，就为人民币取得碳排放权国际贸易计价结算权奠定了基础。

（三）中国完善的碳排放权交易体系构筑了人民币计价结算的优势

就历史经验而言，全球战略性商品结构的改变不仅会影响国际贸易体系结构，还会推动国际货币秩序的改变。人民币在国际化进程中应该抓住新能源革命这一历史机遇，充分发挥经济总量庞大以及在全球贸易体系份额大的优势，推动碳排放权交易用人民币计价结算。我国是全球建立碳排放权交易体系和交易机制较早的国家之一，2011年10月，国家发改委批准了北京、深圳、湖北等7省市开展国内碳排放权交易试点。2017年12月，正式启动了全国碳排放权交易体系建设，交易规则日渐完善，交易规模不断扩大。在我国确立了2030年达到碳排放顶峰，2060年实现零排放的承诺后，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前景广阔。未来20-30年间会成为全球最大的碳配额持有者和盈余交易方，如此庞大的规模加上碳排放权交易体系建设取得的经验，人民币无疑会成为国际碳排放权交易计价结算货币的重要博弈方。当前，欧盟碳排放权交易体系及交易机制最为完善，碳权配额交易市场、减排项目交易市场和碳基金交易市场欧元计价结算体系日渐成熟。我国应该借鉴欧盟的经验，先将获取区域碳排放权交易计价结算货币作为模板。当人民币取得区域碳排放权交易计价结算货币之后，再通过区域市场释放大规模的碳配额盈余，以获取较大的国际贸易市场份额，进而将碳排放权人民币计价结算体系推广到全球。因中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体量大及交易机制日渐完善，人民币作为计价结算货币的优势就能够得到进一步强化。人民币区域化进程效果明显，其使用范围宽、持有规模大，在使用范围及持续规模上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三大货币。另外，人民币数字支付的优势明显。在发达金融科技支撑下，使得我国成为全球资金流通速度最快的国家，率先迈入了无现金时代。如果我国能够将这两种独特优势通过碳排放权交易体系扩散到周边国家乃至全球，人民币作为碳排放权国际贸易计价结算货币就能够成为可能。

三、碳排放权国际贸易人民币计价结算的实现路径

（一）构建国内统一的碳排放权交易体系及交易机制

当前我国国内统一的碳排放权交易体系尚处于发展初期，统一的市场规则尚未形成。只有国内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及规则日渐成熟，才有可能获得更大的国际影响力。由此而言，一是要全面实施许可证制，将全国范围内所有的碳排放主体纳入到许可证制度体系中，以確保交易过程的统一及公平;二是在我国提出2060年实现碳中和的目标框架下进一步完善碳排放权配额分配机制以及碳排放的总量控制;三是要完善与碳排放权交易相配套的法律法规体系及监管机制;四是要积极培育市场主体，提升企业节能减排意识;五是继续完善全国碳排放交易市场，细化配额市场、项目市场和基金市场;六是加大技术支撑力度。一方面，我国应利用自身在数字经济、数字技术方面的优势，通过人工智能和大数据等技术，打造高度智能化和数字化的交易、支付、结算体系。另一方面，完善碳排放权人民币结算规则，提升交易过程中人民币结算的智能化、简洁化水平，并逐步推进我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交易机制与国际其他碳排放权交易市场、交易机制的对接。因此只有做大做强市场并完善相关机制，逐步形成统一的计价结算规则，才能够使其产生区域性的外溢效应，进而为东亚、亚洲地区碳排放权交易用人民币计价结算奠定基础。

（二）完善碳排放权金融市场体系建设

在国际贸易体系中，如果一国产品的异质性越强，其相关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也就越高，相应地货币竞争力也就越强。毫无疑问，如果要提升人民币作为国际贸易交易媒介的竞争力，就必须提升我国对外贸易产品的异质性。碳排放权就是属于这类异质性商品。我国国内碳排放权交易市场规模庞大，这一规模还会继续扩大，由此以规模效应来拓展碳排放权人民币金融市场正外部性，提升人民币在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及品牌的影响力，使得交易者在进行碳排放权交易过程中有自觉使用人民币的惯性。另外，我国“碳-人民币”的使用范围不能局限于初级市场，还要积极开拓与碳排放权交易相关的二级市场及衍生品市场，为资本参与提供更加多样化的产品，进而形成稳定的碳金融市场。就目前情况看，我国碳权信托、配额抵押、碳权质押等金融产品日渐成熟，大大丰富了碳金融市场的交易类型。但目前规模化力度不够，无法形成一个大型的碳金融二级市场，更无法吸引海外企业参与其中。为此，可以借鉴欧盟的经验，在初期以现货市场和产品为主，之后可以大力发展碳权期货市场。期货产品开发是完善金融市场的基本手段，通过推进碳排放权期期货市场建设，以期货投资的方式为投资提供稳定的价格预期，从而能够进一步强化碳排放权金融标准及本位，进而降低投资者交易风险，并能及时反馈市场需求。2020年5月，央行、银保监会等四部门在《意见》中提出设立“广州期货交易所”，以碳排放权为首个期货品种，并在交易体系中直接引进境外交易者。上海期货交易所也开始布局碳排放权期货，可以与广期所实施错位发展。由此，大力交易模式创新来形成独立的人民币交易计价机制，进而在碳权国际贸易实现人民币计价结算权绑定。

（三）强化碳排放权金融市场体系的辐射效应

我国碳排放权交易规模日渐扩大，未来发展潜力同样巨大。在推进人民币计价结算过程中，发展并完善碳排放权金融市场体系是重要的路径选择。总体看，提升碳排放权人民币金融市场的辐射效应可以分三个步骤推进：一是向周边国家和地区辐射。我国周边地区人民币使用范围广，持有规模大，特别是东亚、东南亚国家有使用人民币的良好基础，向这些地区辐射可以形成亚洲区域的人民币计价结算碳排放权交易市场。二是向全球的企业开放。可以预见，未来全球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必然会超过原油市场，中国碳排放权交易的市场规模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人民币计价结算的影响力。因此我国的碳排放权金融市场、交易市场及经常项目应该相互配合，构建人民币环流体系，吸引全球企业参与其中。三是向其他国家开放。通过积极与世界各国合作，扩大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人民币计价结算体系的影响力和覆盖范围，进而提升“碳-人民币”绑定后的全球影响力，扩大人民币在全球碳排放权贸易市场上的计价结算份额。随着市场参与主体的增多，其他国家要想进入这个市场，就意味着认可我国在碳排放权配额发放、GER审核、碳排放权交易制度等规则。

（四）完善人民币回流机制

将人民币与碳排放权交易计价结算权绑定后，当投资者持有人民币时，只有实现了持有投资的升值，才能提升投资者持有意愿。由此，确保人民币回流机制畅通以及实现碳排放权人民币持有增值，才能够真正推动人民币国际化水平。如日元在外汇市场甚至比美元、欧元更受欢迎，原因就在于其价值稳定，投资者持有能够保值升值。人民币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理顺回流机制。如今人民币回流机制基本形成，但以行政手段推行的汇率机制还存在一定问题，因此要以市场为依托来完善回流机制，提升持有者的持有信心。具体而言：第一，加大资本市场双向开放力度。通过扩大人民币可兑换项目的范围来完善股票、债券、金融衍生品等市场，使得碳权人民币持有者能够通过进出口贸易、对外直接投资、债券市场等推进人民币回流。但在资本项目没有放开的情况下，借壳于经常项目的资本项目情况极为常见，在回流过程中需要加强监管。第二，进一步扩大人民币离岸市场建设。一方面，要扩大境外人民币离岸中心建设。充分利用好香港、紐约、伦敦等人民币离岸市场的优势，将这些地方的人民币离岸市场建设经验推广到其他区域，并通过创新利率互换、期权等衍生产品，提升碳权人民币套值保值功能，提升海外投资者持有信心。另一方面，在境内要依托自贸区、自贸港设立人民币离岸中心。通过加强自贸区、自贸港人民币离岸市场体系建设，可以弥补境外人民币离岸市场产品类型偏少以及流通性不强的缺陷，从而依托于自贸区和自贸港对外贸易优势来完善人民币回流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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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本文系2020年度广西高校中青年教师科研基础能力提升项目：“区块链技术下互联网金融信用风险研究”（项目编号：2020KY18002）。

[作者简介]林成（1986—），男，贺州学院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金融科技、普惠金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