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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花》陌生化语言英译策略分析

2021-05-18张笛声刘昕艺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极花胡蝶陌生化

张笛声,刘昕艺

(1.西安外事学院 人文学院,西安 710077;2.陕西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西安 710062)

一、引言

贾平凹的长篇小说《极花》由英国汉学家韩斌(Nicky Harman)译成英文,题为BrokenWings,于2019年由英国査斯出版(亚洲)有限公司(ACA Publishing Ltd.)出版发行。《极花》讲述了进城务工的农村女青年胡蝶被拐卖至圪梁村黑家做媳妇,被警方成功营救后却又重返圪梁村的故事。贾平凹小说的语言素以叙述语言枝蔓横生、优柔舒慢、古雅简白、人物语言个性鲜明、多用方言土语而在文坛独具一格,他的小说语言最典型的特点就是用语新奇独异,呈现出鲜明的陌生化色彩。实际上,贾平凹小说叙事艺术的独特风格在很大程度得益于其小说语言的陌生化。“陌生化意味着对旧规范旧标准的超越、背反,它是对读者的心理审美定式、惯性和套板反应的公然挑战。”[1]语言是文学陌生化手法作用的主要对象,“陌生化语言是作者对语言符号本身的陌生化,是对‘陈词滥调’的陌生化”[2],是“扭曲的语言”(distorted speech),“基本上是一个选择和替代的问题,即选用新鲜的、不落俗套的,甚至是不合规范的语言来取代陈词滥调”[3],是文学语言对常规言语方式的偏离。文学文本中的语言陌生化在“实现层”“形式层”和“语义层”等三个层面上表现出六种形式的偏离:语音偏离、书写偏离、词汇偏离、语法偏离、语体偏离(语域偏离、方言偏离、历史时代偏离)和语义偏离,如下表所示[4]:

表1 语言陌生化偏离分类表

为论述的便利,根据六种语言偏离的特点,将修辞归入语法偏离,将民谣、方言、粗俗语和文言归入语体偏离。理想状态下的陌生化语言的翻译,是译者在充分理解源文本中各常规层次偏离的基础上,再现源文本中“被偏离”的文本意蕴和文化内涵的跨语言交际过程。

二、《极花》中陌生化语言的英译

按照上文所列六种陌生化语言的偏离分类,笔者从《极花》中选取典型的陌生化语句,将其与韩斌英译本BrokenWings中的对应译文做文本细读分析,考察叙事文体学视角下陌生化语言的翻译策略、技巧与翻译质量和效果。大体而言,译者翻译陌生化语言时要在两种要素上依次做出选择:首先,是语言材料的文化倾向——归化还是异化;其次,若选择归化策略,则表示不保留陌生化语言的异质性,若选择异化策略,则需进一步考虑语言技巧的取向——陌生化还是常规化。

(一)语音偏离的翻译

语音偏离是指语音层面上由方言口音、拟声词、同音异义词等表现形式造成的陌生化现象,由于英汉语言语音上的差异,翻译时想要凸显异质性十分困难。据笔者统计,《极花》中的语音陌生化共有96处,韩斌对其中的82处进行了归化翻译。以下是典型的归化翻译案例:

原文:

打嘴!星全落了那还是天吗?东井十二度至鬼五度,鹑首之次,于辰至未……

自问?把我关在这里,自问的应该是你们!

是至未不是自问,我是在说星野哩。[5]

译文:

“Don’t talk like that. If all the stars fell out of the sky, there wouldn’t be any sky left. From the twelfth degree of the Eastern Well to the fifth degree of the Spirit, there’s the Quail’s Head and…”

But it all sounded like a lot of mumbo-jumbo to me. I couldn’t make heard or tail of what he was saying, especially with his accent, and I told him so.

He explained:“I’m talking about star-fields.”[6]

此为胡蝶与老老爷的第一次对话,其中有三种语言陌生化。第一种是由于陕西方言口音造成的语音偏离,来自城市会说普通话的胡蝶误将“至未”(zhi-wei)听成了“自问”(zi-wen),体现出她对于圪梁村口音的陌生,证明了“小有文化”的胡蝶没有理解老老爷的话,同时也反衬出老老爷对于传统文化的丰厚知识。语音层面上相似或相同音节造成的含义截然不同的“文字游戏”一向是翻译的难点,而其最精妙之处往往是不可译的。此处虽不是胡蝶有意造成的“文字游戏”,但同样事关译者对两个音节相似、含义各异的词汇的处理。译者干脆规避了这两个词语,使用归化策略将胡蝶所说的话转化为心理描写,让胡蝶直接向目标读者解释自己没有听懂,以期达成与原文相似的效果,即老老爷进一步解释何为星野。

此外,上例还有两种语言陌生化,一种是书写偏离,作者省略了说话者的人称代词和直接引语标点符号,将人物对白与心理、情节描写等混杂在一起,读者需要结合上下文语境自行判断说话人的身份。首先,“打嘴”一词用于长辈对晚辈胡言乱语的斥责;其次,就说话人对天、星的崇敬语气亦可看出说话人是传统尊长的形象。感叹号与问号的使用突出了老老爷斥责胡蝶不敬天的口吻,而译者翻译时只连用了两个陈述句,训斥的语气便消散了。另一种是语体偏离,“东井十二度至鬼五度,鹑首之次,于辰至未……”本是口语,却属文言,内容涉及中国古代天文学,根据《晋书·天文志》所载,占星家将天上的星辰分为十二星次、二十八宿,分别与地上的十二国、州相对应。译者选择异化策略与陌生化技巧,将源文本中的“东井”“鬼”“鹑首”直译为“East Well”“Ghost”“Quail’s Head”,未加以任何解释说明,将目标读者置于全然陌生的文化细节之中。而此时译文读者根本无需理解老老爷所说的内容,因为同样听到这句话的胡蝶也是茫然,译文读者与胡蝶在这一点上的体验是一致的。

(二)书写偏离的翻译

书写偏离是指通过打破书写的常规形式造成的陌生化现象,常见手法包括针对字词的飞白以及故意违反句段篇章结构常规,具体表现为误用标点符号。《极花》中的书写偏离主要体现在标点符号的有意误用上,然而,出于对英语读者阅读接受习惯的考虑,韩斌几乎完全遵循了英语语言文体常规。据笔者统计,《极花》中的书写偏离共有262处,韩斌对其中的256处进行了归化翻译,补全或修正了标点符号,下为成功再现书写偏离的译例:

原文:

山真会走吗?

昨晚就走了。

走了?是河对面那条沟里的山吗?

是东沟岔。

走了多少?

走了十里。

走了十里?![7]

译文:

Can a mountain really walk?

It did last night.

It walked?

Was it the one in the gully on the far riverbank?

It was the one at East Gully Bottom.

How far did it walk?

Tenli.

It walked tenli?![8]

此例选自小说第四章“走山”,上接胡蝶自被拐卖以来首次主动接受黑亮的情节,下接一众村民七嘴八舌讨论地震的场景。而这寥寥数行文字中既未明示说话人的身份,甚至也没有冒号、引号等标点符号,这意味着这段对话可能发生在胡蝶与黑亮之间,也可能发生在村民之间,需要读者自主分析推断,从而产生不同的理解。翻译时,韩斌完全保留了原文段落的结构与缺失的标点符号,成功再现了陌生感,让英语读者也能享受自由“填空”想象的阅读快感。

(三)词汇偏离的翻译

词汇偏离是指通过生造词、仿造词、连动词、叠词、反复及词性转换等手法造成词汇层面上的陌生化现象。如贾平凹在小说中生造了“黑明超亮”一词,用来形容石像的脸经过多年触摸后黝黑反光的状态,这种陌生的形式代替了“又黑又亮”等常见表达,显得新奇有趣,对读者来说又很容易理解,不会造成阅读障碍。据笔者统计,《极花》中的词汇陌生化共有79处,韩斌对其中的27处进行了异化翻译,对其中的52处进行了归化翻译,语言陌生化的再现频次高于前述两种语言偏离。以下两例中的词汇是理解小说主题的关钮,所以选为典型译例加以分析。

1. 原文:

老老爷说:青海的冬天是虫夏天长草,咱这儿的冬天是虫夏天开花,青海人说他们是极草,咱这儿就是极花。[9]

译文:

Great-Grandad said:“Their grass grows in summer from a grub that overwinters underground, and Qinghai folks call their fungus the nonesuch grass. Our woollies do the same but they put out a flower, so we can call ours the nonesuch flower.”[10]

此处情景是黑亮向胡蝶介绍有关圪梁村的事情,解释了“极花”这一名称的由来,“极花”就是作者借老老爷之口仿照“极草”创造的新词,属词汇偏离。而经笔者查证,“极草”本身并非“冬虫夏草”,而是一家生产虫草产品的公司创造的品牌名称,并无英译名。为了与“冬虫夏草”区分开来,译者未采用“(caterpillar) fungus”的固有译法,而是选取“极”字所具有的“极品”之意,将“极草”直译为“nonesuch grass”,进而将“极花”译为“nonesuch flower”,保留了源文本的语言陌生化。同时,译者将原文结构略作调整,将青海虫草的生长规律和名称整合在一起,再将圪梁村的情况相应地表述出来,选择常规化处理,更符合目标语的表达习惯。

作为贯穿全文的几大线索之一,“极花”一词具有重要意义,出现在正文中的“极花”尽数译为“nonesuch flower”,而让读者第一眼就感觉新奇陌生的书名《极花》,则被译者翻译成了“Broken Wings”(折翼),这是译者在深刻理解了这一意象的真正涵义之后,费了一番巧思,作出的选择。极花由虫死到花开的生长过程正对应了胡蝶由心死到重生的成长过程,象征着胡蝶被拐后由奋力反抗到纠结挣扎,再到妥协认命,最后处之怡然的心路历程。而简单的名词“nonesuch flower”无法给目标读者带来同样的暗示和阅读效果,所以译者另辟蹊径,用“Broken Wings”(折翼)给目标读者以悲剧暗示,而且在目标语中与“Butterfly”(胡蝶/蝴蝶)相呼应,再现了源文本中的“极花—胡蝶”的对应关系,是很成功的变通译法。

2. 原文:

老老爷说:你有孩子了,会有两颗的,待星可披。

待星可披。是等待着星光照耀我吗?我第一次听到待星可披四个字,觉得是成语,但这成语以前没听说过,或许是老老爷自己生造的。[11]

译文:

“You’ve got a baby now, there might be two of them. Two stars to watch over you.”

Two stars to watch over me. Was I waiting for stars to shine down on me? It sounded like a saying, but it wasn’t one I’d heard before. Maybe Great-Grandad had made it up himself.[12]

这是胡蝶与老老爷关于观星的又一次对话,正如胡蝶所想,“待星可披”的确不是个成语,是“生造的”,属词汇偏离。只是造词的人并非老老爷,而是作家贾平凹本人。早在2014年,他就曾在一次中国当代文学全国学术研讨会上说:“我在书房悬挂了一块匾:待星可披。意思是什么时候星光才能照着我啊。”他不仅在《极花》中借老老爷之口提出这个新词,接着让胡蝶以揣测的心理加以解释,还在201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平凹四书》扉页上亲笔题写“待星可披”,可见他对这个词的喜爱。译者充分理解了这个词的涵义,将其译为“Two stars to watch over you”(会有两颗星注视着你的),相应地将原文中的“成语”转译为“saying”(格言),将“披”字带有的拟人意味通过“watch”一词再现出来,采用了常规化的翻译手法。

(四)语法偏离的翻译

语法偏离是指语法层面上的陌生化现象,此处具体表现为非常规修辞手法造成的语法陌生化。《极花》中的语法陌生化主要包括与众不同的比喻和拟人两种修辞手法造成的陌生化。据笔者统计,《极花》中的语法陌生化现象共有206处,韩斌对其中的185处进行了异化翻译,对其中的21处进行了归化翻译,陌生化的再现程度居于六类语言偏离之首。且看下例:

原文:

夜深了,夜黑得是个瞎子,我也是瞎子,还是没有看到我娘。[13]

译文:

It was very dark, like the night was blind, like I was blind. I still couldn’t see my mum.[14]

此例中,作者将“夜”拟人化,比作“瞎子”,将“我”也夸张表述成“瞎子”,同时运用了拟人和隐喻两种修辞手法,表述方式十分新奇。翻译时,韩斌仿照贾平凹的手法,但用“like”一词将隐喻转化为明喻,同时还将其表述成“like the night was blind, like I was blind”的平行结构,使句式更加紧凑,成功地保留了原文的语言陌生化,以平行结构“召唤”打动目标语读者。

(五)语体偏离的翻译

1. 原文:

她一边剪一边唱:能把鸡毛撂远,能把犁辕拉展,能把牛皮吹圆,能把驴笼嘴尿满。她剪出了一个人,我说:是村长。她说:这是你说的,我没说。比如她剪了一个窑洞,窑门口坐了个妇女,旁边有树,树上有鸟,面前是狗,狗在撵鸡。她就唱:太阳一出照西墙,东墙底下有阴凉,酒盅没有老碗大,筷子哪有扁担长,一只袜子不成对,两只袜子刚一双,妈的兄弟孩叫舅,哥的丈母嫂叫娘,七月阴雨九月霜,五黄六月分外忙,我说这话你不信,姑娘长大变婆娘。剪完唱完了,她说:我剪的是你。我的眼泪就往下流,她立即说:我剪我哩。[15]

译文:

As she cut, she sang an old folk rhyme:

He’s a fixer for everything,

He ploughs his furrow far and wide,

He blows his trumpet loud and clear,

He fills a donkey muzzle with piss.

When the figure emerged, I said:“It’s the village boss.”

“You said it, not me,” she said.

Then she cut out a cave with a women sitting at the door, a tree full of birds nearby and a dog chasing chickens.

“As soon as the sun rises, it hits the west wall, the foot of the east wall is always in shade, the wine cup is smaller than old rice bowls, chopsticks are shorter than carrying poles, one sock has no mate, two socks make one pair, the child calls mum’s brother Uncle, big brother’s wife calls his mother-in-law Mum, there’s rain in the seventh month, frost in the ninth, the fifth and the sixth months are hot and busy, you don’t believe what I’m saying, the girl grows up to be an old hag.” She finished cutting and singing.

“You’ve cut me,” I said, and the tears ran down my cheeks.

“I cut out myself,” she said quickly.[16]

小说第五章“空空树”中含有大量麻子婶剪花花时所唱的陕西民谣,属语体偏离,此处选取了其中的两段。第一段短小精悍,唱的是村长,“能把”一连四个本不能实现的事变为现实,使村长“神通广大”的形象鲜活起来。译者首先调整了原文结构,采用了诗歌的形式;其次连用四个“He”再现四个“能把”的节奏美;最后舍弃了“能把鸡毛撂远”一句,依照全文概括出村长的形象后,再创了一句“He’s a fixer for everything”(能把一切搞定),如小说中写到的能把光棍变人夫,即协助圪梁村村民拐卖妇女。

第二段篇幅较长,唱的既是胡蝶,也是麻子婶,更是广大被拐妇女。源文本共有十二个小句,每两小句构成一个意群,六个意群乍看互不相关。“太阳一出照西墙,东墙底下有阴凉”描写的是日出时窑门前的硷畔;“酒盅没有老碗大,筷子哪有扁担长”讲述的是有关日常用品的客观事实;“一只袜子不成对,两只袜子刚一双”以一双袜子的关系暗指一对男女的关系;“妈的兄弟孩叫舅,哥的丈母嫂叫娘”讲的是男女结成一家后的亲戚称呼;“七月阴雨九月霜,五黄六月分外忙”讲的是节气和农耕的规律;“我说这话你不信,姑娘长大变婆娘”讲的是煎熬中老去的女人。由于汉语重意合的特点,意象的简单堆砌亦可构成意境,同样,此处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六个意群连在一起,交织成一个被拐妇女渐渐习惯农村生活、历尽艰难岁月的洗礼后接受现实、甚至变得丑陋不堪的人生悲剧。译者保留了源文本的结构,只添加了引号突出此处为麻子婶哼唱的直接引语,同时完全保留了源文本的内容,将原文原汁原味地直译出来,采用陌生化手法,甚至违背了现代英语的语法规范,将每一个有完整主谓成分的小句全部串联起来。此外,译者在处理胡蝶听完民谣后的反应时,达成了一个非常巧妙的效果,将“剪的是胡蝶”这一信息由麻子婶告知胡蝶,转变为由胡蝶自己猜测。这样一来,“You’ve cut me”一句中的“cut”就带有了双关的意味,首先是指“剪的是胡蝶的形象”,其次还可以指“伤害了胡蝶的心”,无论作何解都能与下文“我的眼泪就往下流”的细节完美地衔接起来。

2. 原文:

译文:

There was nothing on it except one character drawn with a brush, which I didn’t recognise:

I counted the brush strokes - sixty four.“Why have you stuck that up?” I asked.

…it was pronounced ‘biang’, and was a kind of wide ribbon noodle.…this character contained elements of food, clothes and houses, carts and farm beasts, heart and soul and language, and beautiful scenery to go and see, so if you hung it in the house, the family would be lucky.[18]

此处是胡蝶第一次对圪梁村好奇,第一次向黑亮“请教”。臆造汉字“biáng”是关中方言生僻字、象声字,源于制作陕西特色面食裤带面、扯面时发出的biáng biáng声,属语体偏离。“读波阳音”使用了古人给汉字注音的“反切法”,取第一个字“波”的声母“b”,及第二个字“阳”的韵母和声调“(y)iáng”,组合在一起构成“biáng”字的读音。处理此类方言也是译者面临的一个挑战,要在传达内涵的基础上将文化特色再现出来真是难上加难。译者选择异化策略与陌生化手法,使用“零翻译”技巧将源文本中的汉字直接照搬到目标文本当中,并没有给目标读者理解小说情节造成阅读障碍,反而由于这个汉字本身独特而复杂的笔画可能还会引起读者的兴趣。对于“反切法”,译者则选择了常规化的手法,将其译为拼音。

(六)语义偏离的翻译

语义偏离是指意义层面的陌生化现象,主要借由无逻辑搭配、转义、反语等方式实现。如《极花》中贾平凹描写人物的外貌特征时写道“立春又黑又粗”,其中的“粗”显然不能直接修饰角色,而应理解为对其肤质甚至性格的描述。又如,将“乌鸦”比作“吉祥鸟”,颠覆了对乌鸦是凶兆的常规认识。据笔者统计,《极花》中的语体陌生化共有76处,韩斌对其中的72处进行了归化翻译。下例即为典型译例之一:

原文:

我就站在窗格里露着个脸让他们看,再转过身把后脑勺和脊背还让他们看,我说:看够了吧?他们说:真是个人样子!我就大吼一声:滚![19]

译文:

I used to stand at the window so they could see my face, then turn around and show them the back of my head and shoulders, and say:“Want an eyeful, do you?”

“What a fine girl!” they’d exclaim.

And I yelled back:“Get lost!”[20]

此时的胡蝶刚被拐至圪梁村不到六个月,全村的光棍都对年轻貌美的胡蝶趋之若鹜,而他们的赞美却只限于“真是个人样子”,由于村民的文化水平较低,故而只能做出这样的称赞,不经意间将原本中性的“人样子”变成了一个褒义词,属语义偏离。译者选择译出偏离后的语义,即“a fine girl”(美女),放弃偏离前的陌生化表达,采用了归化的翻译策略,避免了生硬的直译带来的阅读障碍。

三、结语

小说《极花》极富乡土气息,极具中国传统文化特色,对已被“城市化”的青年一代汉语读者来说,也充满着陌生的、乡村的、传统的语言魅力。想来这也是贾平凹独特写作风格能够享誉中国当代文坛、吸引大批读者的原因所在。在《极花》的英译过程中,译者韩斌在不造成英语读者阅读困难的前提下,尽可能在英语译文中再现原作陌生化语言的异质性特征,在遇到英汉语言固有差异造成的不可译现象时,果断舍弃陌生化的形式,保留原文真正的内涵,实属灵活且成功的处理手法。

对于如贾平凹一类的经典或者正在“被经典化”的作家及其作品,在向海外读者译介时,译者显然应尽量保留原作者独特的写作风格和原作的叙述模式,以更好地呈现中国当代文学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在目标语读者中营造良好的中国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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