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媒体时代下企业高管腐败的治理对策研究——基于他律视角

米雅楠

（广东技术师范大学财经学院 广东广州 510665）

引言

从小米公司美女高管贪腐到茅台集团13名高管接连落马，再到百度高管贪腐案，企业高管腐败频频在互联网及自媒体的舆论监督下曝光，企业高管腐败逐渐成为社会所关注的焦点。如何防范与制约企业高管腐败行为、防止企业价值遭受损害和保护投资者利益，日益受到政府监管机构的重视。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致力于反腐工作，学术界对高管腐败也进行了深入研究，研究主要集中在腐败的后果和影响以及起因和决定因素，高管腐败治理方面的文献研究还较少。本文基于自媒体时代背景，以他律视角从公司治理和外部环境两方面对企业高管腐败进行分析并提出治理对策。以国泰安数据库中2005-2019年A股出现违规的上市公司为对象，筛选出符合显性腐败的公司为样本进行研究，采用分年度描述性统计分析方法对高管腐败因素进行分析，进而为防范与制约企业高管腐败行为提出针对性建议。

一、影响高管腐败的他律因素分析：基于他律视角

根据委托代理理论以及寻租理论，高管腐败行为主要是其利用信息优势和权力优势追逐自身效用最大化，做出对自己有利而对所有者及利益相关者不利的行为。从公司治理方面和外部监督方面，利用他律的外部因素抵抗人性本身的诱惑，避免人性的自利性导致企业高管作为经济人的角色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从而对企业高管腐败进行监督与治理。

（一）公司治理因素分析

1. 薪酬激励制度

对高管薪酬设置合理的制度有利于保持企业高管与股东之间利益的一致性，有利于缓解代理问题，所以高管薪酬被认为是治理腐败问题的关键因素之一（徐细雄等，2014）。根据参照点契约理论，货币薪酬激励不足时，高管可能产生自我利益被损害的消极心理感知，从而通过在职消费、贪污受贿等方式弥补正式薪酬契约遭受的损失（徐细雄，2012）。

本文对收集的腐败样本数据在高管薪酬方面进行了分析，以前三位高管薪酬总额衡量高管薪酬。表1描述的是2005-2019年腐败样本的高管薪酬数据，平均值211.8391万元，最小值6.4098万元，最大值高达5091.8万元，各年度高管薪酬最大与最小值也存在较大差异，标准差较大，如2019年薪酬的最大值与最小值相差5000多万元。说明我国企业薪酬激励制度发展还不完善，没有形成有效的经理人市场，可能出现一些高管自定薪酬导致薪酬过高。由图1和图2可知，腐败高管薪酬基本低于沪深A股企业的高管薪酬，样本根据中位数内部分组后发现薪酬低的企业占比大，企业货币薪酬激励不足是高管腐败原因之一。

表1 腐败样本高管薪酬分年度描述性统计（万元）

图1 2005-2019年A股企业高管与腐败高管薪酬对比

图2 2005-2019腐败样本高管薪酬分组对比

随着市场经济不断完善，我国渐渐重视薪酬制度对公司治理的作用，逐渐向以业绩为导向的市场化薪酬制度过渡，但数据显示高管薪酬制度目前还不能有效解决代理问题。低效的薪酬契约，将导致企业高管无法通过市场化的渠道获得公平的薪酬激励，从而导致其通过腐败行为获取更高回报。以上都说明我国企业的薪酬制度并不完善，职业经理人市场也尚未成熟。

2. 管理层权力

自我国国企改制以来，政府将国企决策权不断下放到企业，其经营自主权不断扩大，导致管理层权力不断被加强，同时国企高管与政府的关系密切，其权力在无形中被提升。在这种情况下，企业的经营业绩对高管价值的衡量与约束可能会降低，导致高管利用权力寻租以获取额外收益。民营企业受政府的影响小于国有企业，但我国职业经理人市场未达到完全有效的程度，民营企业也常出现高管腐败的情况。高管权力越大，其发生权力寻租行为的概率越大，代理成本也越高（刘光军等，2018）。

本文对腐败样本独立董事占比情况以及股权分散度进行了描述性统计分析。表2数据显示，腐败样本独立董事比例的平均值为62.67%，中位数为66.67%，最小值为20%。2002年中国证监会联合国家经贸委发布《上市公司治理准则》，强制规定上市公司独立董事人数占公司董事人数的1/3以上，但从数据中可以看出仍有企业人数未达标，甚至在2006年出现了独立董事占比为0的情况。但从整体来看，2005-2019年独立董事占比在1/3，虽然大多数企业按法律规定设置了独立董事，但其独立性以及对管理层的监督效果难以保证。

表2 2005-2019腐败样本独立董事占比描述性统计分析

表3描述的是2005-2019年股权分散度（第二至第十名股东持股数与第一名持股数比值，比值越大越分散）。由表3可知，股权分散度最大值为7.1879，最小值为0.0167，说明企业间股权集中度差异较大。平均值为1.0682大于1，整体来看股权较为分散。同样由图3可知，各年度的股权分散程度逐渐呈上升趋势，企业股权分散化被认为是制衡企业内部的有效结构，但随着股权分散化的不断上升，大股东的权力逐渐弱化，股东对于高管的监督能力逐渐降低，企业高管出现腐败行为的风险大大增加。

表3 2005-2019腐败样本股权分散度描述性统计分析

图3 2005-2019年腐败样本股权分散度趋势

根据管理权理论，过度的权力会导致高管寻租行为，最终损害公司的价值（权小锋等，2019）。放权改革进程中，政府推行 “一把手”负责制导致国企高管权力过于集中形成集权体制（徐细雄，2013）。企业高管权力过于集中可能导致对公司内部资源分配不均，破坏董事会对管理层的监督，导致薪酬制度失效，管理层失去约束引起腐败行为的发生。所以，完善董事会的独立性、优化企业股权结构以及健全组织架构以约束企业高管的权力，是抑制高管腐败行为的有效方法。

3. 内部控制

企业出现高管腐败行为也是委托代理产生的问题之一，结合内部控制的目标来看，腐败治理属于内部控制合规性上控制的范畴（池国华等，2019）。通过完善内部控制，可以抑制高管权力过大对腐败的诱发作用（胡明霞等，2015）。内部控制在高管权力与高管腐败之间有调节作用（周美华等，2016）。

本文根据深圳迪博内控指数来衡量样本企业的内部控制水平，从而对2005-2019年腐败样本的内部控制进行数据分析。如表4所示，企业内部控制指数的平均值为569.0234，中位数为631.045，平均值右偏是由于2009年开始，部分企业出现重大的内部控制缺陷，其内控指数为0，拉低了整体数值。根据数据的标准差，企业之间内部控制指数差距较大。以中位数对样本内部控制指数进行内部分组，从图4的结果可以看出，样本中内部控制低的企业占比更大，表明内部控制制度质量较差时，对高管的监督难以发挥作用，企业高管更可能出现腐败行为。

表4 腐败样本企业内部控制指数分年度描述统计

图4 腐败样本内部控制指数分组对比

基于代理理论和寻租理论，企业内部权力失衡、组织架构不合理、监督激励机制不完善、信息传递不及时等因素，将会导致企业高管产生腐败行为。设置有效的内部控制制度有助于提高公司治理水平，完善企业内部的监督激励机制，防止企业高管因权力过于集中而发生腐败行为。

（二）外部环境监管因素分析

1. 媒体监督

媒体监督的舆论压力会对企业经济活动产生重要影响，本文对2005-2019年报纸媒体报道次数进行了描述性统计分析。表5数据中显示，2005-2019年报纸媒体对沪深A股上市公司的报道次数的最大值为263，最小值为0，平均值为1.394443。这说明报纸媒体对个别上市公司进行集中大量的报道，但主要报道规模较大、知名度较高的企业，其他企业报道较少，目前报纸媒体对于企业高管腐败监督作用不够广泛。

表5 沪深A股上市公司2005-2019年报纸媒体报道次数

随着互联网的进一步发展，人们获取信息的速度不断加快，互联网成为继广播、报纸和电视等传统媒体之后的第四大媒体（段升森等，2019），并且随着政府网络治理行动不断深入，网络媒体对企业高管的监督作用越来越重要（杨德明等，2015）。

自媒体结合现代互联网、大数据等多种技术，在传播速度方面高于传统媒体，对于高管腐败问题的反映与监督能充分发挥其优势，形成有效的外部监督环境。其监督作用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职业经理人市场的惩罚。一旦企业高管腐败问题被舆论揭露，其声誉及价值将会受到损害，将被有效职业经理人市场淘汰，影响其再就业。第二，监管部门的严格审查。高管腐败的负面新闻容易引起监管部门的关注，涉事企业高管将受到“公开谴责”“证券市场禁入”等处罚。第三，企业内部处罚。高管腐败的大范围负面舆论将会对企业价值造成巨大的损害，企业内部董事会、监事会等部门将会对高管展开调查，通常会更换高管，向社会公众传递正面的信号。

2. 社会审计

我国《审计法》中规定审计工作的目标是“促进廉政建设”，社会审计对企业高管的监督可以降低其腐败的可能性（王丽娟等，2019）。高管往往会使用各种舞弊手段掩饰自己的腐败行为，社会审计作为独立的外部监督机制，通过审查被审单位财务报表准确性能够揭露高管腐败的事实。其对公司高管腐败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两方面：

首先，社会审计能对被审单位的财务报表进行监督，强有力地打击企业高管腐败行为，在外部治理方面发挥其有效性。因为被审单位被监管机构查处，注册会计师将因其未能有效履行审计责任而受处罚，所以审计师在审计过程中为保证审计质量会做好有效的审计计划，增加审计流程，通过多种审计手段加强审计结果的可靠性。

其次，非标准的审计意见将引起媒体与相关监管部门的关注，社会上舆论的压力将使高管不敢腐，也迫使问题企业更加注重公司治理与内部控制，抑制企业高管腐败现象。媒体的公开报道使企业信息更加透明，注册会计师也能掌握更多企业信息，增强在审计过程中发现高管腐败行为的可能性。

二、企业高管腐败的治理对策：基于他律视角

（一）完善业绩导向薪酬激励制度，推进职业经理人市场进程

深化薪酬契约改革，建立业绩导向型市场化薪酬制度，遏制企业高管腐败动机。薪酬制度的设计要根据企业高管的能力及为企业创造的价值的高低为评判标准，形成企业高管薪酬与高管业绩水平和高管任职能力相挂钩的决定机制。

重视经理人市场竞争对企业高管的约束与激励作用。企业高管在有效经理人市场中，其在职期间的业绩与能力能够反映在人力资本市场上，企业高管为在市场上保持声誉会避免出现腐败行为。目前我国各地区及行业的经理人市场化程度不同，要根据各地区情况建立健全当地企业的工资增长机制，推动规范化合理化的薪酬分配机制，使企业高管薪酬水平与经营效益、行业薪酬平均水平和市场特点相匹配。要深化国有企业改革，规范与完善国有企业薪酬制度，避免因国企高管与政府关系密切导致职业经理人市场对国企高管腐败的抑制作用减弱。要重视媒体对企业高管的监督作用，充分利用这一广泛的外部监督机制，对传统媒体以及自媒体曝光出的高管薪酬信息足够重视，及时审视以及调整内部薪酬制度。

（二）完善董事会制度，平衡与制约管理层权力

公司股东大会推选董事组成董事会监督公司的经营管理，董事会是否独立与公允会影响其监督作用（薛有志等，2010）。设立独立董事的目的在于提高董事会独立性及其治理效率，企业对于独立董事的设立不能仅在数量上满足证监会的要求，更要注重其事实上的独立性。加强独立董事人力资源市场建设，建立声誉机制提升其监督能力，保证其独立性，促使其积极履行职责提高企业财务信息透明度，降低管理层利用职权进行腐败的可能性。

企业董事会可以根据自身经营状况下设审计委员会，促使董事之间的权责划分清晰，提高董事会的运行效率。明确划分审计委员会机构职能并完善其管理体制，加强其对企业各部门的审查，防止管理层滥用职权。通过审计委员会内部业务操作程序及财务信息披露的审查，提高企业财务信息的准确性，对企业高管腐败行为进行事前预防。

（三）建立完整有效的企业内控制度

建立健全组织规划控制，减小高管因权力集中而拥有的寻租空间。对于规模大、高技术人才较多的企业，通过薪酬委员会对高管持股数量以及期权激励进行专业性的研究，设计合适的股权激励方案，防止企业高管因薪酬激励不足而产生代替性薪酬的消极心理，同时提高薪酬制度的透明度和监管力度；推行职务不兼容制度，避免职务交叉导致董事会与总经理之间权责混乱、制衡力度降低。

加强授权审批制度有效性与财产保全制度。根据经济活动的重要性以及金额分层授权审批，形成权责分明的授权审批制度，保证高管在拥有权力的同时承担责任。确保各层级审批程序清晰，避免越级审批以及违规审批的发生，确保高管在授权范围内行使权力。对资产进行按期盘点，防止资产流失，避免出现高管擅自改变资金用途、占用公司资产等腐败行为的发生。

注重人力资源的质量管理，打造健康积极的企业文化。建立严格的人员招聘机制，加强对业绩考核的奖惩力度；通过定期培训提高企业高管的素质，加强其自身的自律性，通过企业文化的软约束对高管腐败行为进行监督。

（四）提高媒体监督效率

媒体监督通过声誉机制和法律惩罚影响企业的公司治理。通过对违规者的负面报道影响其外部声誉，在有效的经理人市场下抑制高管的腐败行为（范琳，2017）。在互联网时代下，自媒体要发挥其互动积极性。自媒体要积极介入关于企业高管腐败等与社会民众相关的热点问题，在关键时刻敢于揭露真相。媒体的监督要扩大范围，不仅要报道规模大、知名度高的企业，也要加强对执法部门做出处罚的违规企业的报道力度。通过媒体的宣传力度，充分利用平台资源报道腐败问题，最大程度上揭露高管腐败行为。

媒体监督应坚持公平正义的基本原则，加强法律意识。尤其在自媒体时代下，每个自媒体工作者都应遵守新闻行业的职业道德与行业操守，对传播的信息负责，对信息进行仔细辨别，避免出现新闻失真的情况发生。加强自媒体的社会公信力，其对企业高管的监督报道才能得到公众与相关权力以及执法部门的重视，从而使媒体的监督与权力及执法部门相联合，优化外部监管环境。

（五）完善审计制度，提高社会审计质量

提高审计人员的政治素质和专业能力，从根本上实现审计质量的有效提升。加强审计人员职业道德和反腐纪律教育，使审计人员严格遵守纪律，廉洁从业。加大人才培养的投入，各级审计部门和行业协会应积极组织审计人员参加培训，促进其审计专业性的提高。同时会计师事务所应优化事务所的人才聘用机制。

根据《国家审计准则》，建立健全项目评审制度。通过加强对项目审计过程的控制和管理，促进注册会计师的独立性以提升审计质量，通过强化审计监督可以进一步提升对高管腐败蔓延的抑制作用。

不断完善现有审计制度体系，把反腐败融入到现代审计制度中。严格检查企业内控及其有效性，确认企业经济责任制度是否完善。对国有企业的审计要更加仔细，将审计重点放在资金以及国有资产的使用情况上，同时检查党政领导干部及管理层的经济责任履行情况，防止高管腐败导致国有资产流失。对审计过程中发现的腐败线索和疑点进行跟踪检查，落实其是否存在腐败问题。

三、结语

互联网时代自媒体的开创将人们带入到新的交互空间，为腐败的治理带来了新的思路，开拓了新的渠道。对高管腐败的治理过程中需要协调各方的配合，进行综合性的治理，制度建设与内部治理机制相结合，充分发挥自媒体对高管腐败的治理优势，在社会广泛参与下利用自媒体快速有序的传播速度，对企业内外部进行严格的监管，打通阻碍企业健康发展的障碍，让企业能够更加高效地运营起来，防止高管腐败行为损害公司股东及相关者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