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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建民诊治胃食管反流病经验*

2021-04-17李严生许戈林郑建民

中医学报 2021年12期
关键词:胃气反流病机

李严生,许戈林,郑建民

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三附属医院,河南 郑州 450008

郑建民教授是第三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从事医疗、教学及科研工作50余载,具有坚实的中医理论基础和丰富的临床经验,临证诊疗勤求古训、博采众方、衷中参西,擅长中西医结合诊治内科、儿科常见病、多发病及各种疑难杂症。在胃食管反流病(gastroesophageal reflux disease,GERD)的诊治过程中,郑老将西医诊断,对症治疗和中医辨病、辨证论治有机结合,优势互补,临床疗效显著。笔者曾有幸侍诊于郑老之侧,耳濡目染,虽望其项背,但亦获益颇丰。现将郑老诊治胃食管反流病的经验整理如下。

1 因人而异,以人为本

GERD是临床中常见的上消化道动力障碍性疾病。胃内容物反流入食管、口腔(包括咽喉)和/或肺,产生终末器官效应和/或并发症的一种疾病[1]。临床可出现胃灼热、反流等食管症状,和咽部异物感、咳嗽、声嘶、哮喘、咽喉炎等食管外症状。迄今为止,其病因、发病机理尚未完全明确,多以对症治疗为主,尚无特效疗法。药物治疗是目前治疗GERD主要方式,包括抑酸药、促动力药、抗反流药、内脏疼痛调节剂及中药等,抑酸药是目前治疗GERD的主要药物。质子泵抑制剂具有较强的抑酸作用,是治疗GERD较常用的药物[2]。另外沃诺拉赞等钾离子竞争性阻滞剂是全新机制的抑酸药物,在治疗胃食管反流病方面有起效快、作用强的特点[3]。促动力药具有促进胃肠运动的作用,但目前临床暂未将其作为治疗GERD的主要药物,仅在抑酸剂疗效不佳时,才考虑联合促动力药治疗[4]。

本病属中医“食管瘅”“吐酸病”“嘈杂”等病证范畴,病位在食管和胃,与肝、胆、脾、肺关系密切,基本病机可概括为肝胆失于疏泄而犯胃,胃气失于和降而上逆[5]。郑老诊治本病坚持从整体出发,全面评估,首先依据患者临床症状、体征及内镜、胃功能检查、食管反流监测[6]等情况,在鉴别食管外疾病的前提下,明确诊断;确诊后再根据病情分级,因人而异,采取综合性和个体化的治疗、康复措施,包括实时指导患者改变生活方式,去除较为公认的危险因素——肥胖和吸烟[7]。药物治疗基础上发挥中医辨证论治优势,针、药、灸并用,内外治结合,标本兼顾,同时定期随访,以防反复。对效果欠佳的顽固性GERD,首先推荐外科及内镜下治疗,之后续用中西医序贯治疗。

由于GERD的复发率较高,且疗程较长,患者常有较大的心理负担,伴有焦虑及抑郁状态,而焦虑及抑郁状态会进一步影响GERD的治疗和预后。研究表明,本病与情志因素密切相关[8-9]。故郑老在综合性治疗的基础上,特别注重人文关怀,以人为本,这也是郑老多年来形成的大医风范,给患者必要的心理疏导,移情易性,让患者对治疗充满信心。另外制定详细时间表以督导患者进行中医传统功法,如八段锦、易筋经、太极拳等练习;同时,根据患者情况实时给予中医特色疗法,如推拿上腹部及神阙穴,耳穴压豆及艾灸足三里、中脘、灵枢等。郑老坚持因人而异,以人为本的原则,临床诊疗GERD取得了显著疗效。

2 紧守病机,疏肝和胃

当代医家对于GERD的病因病机有不同的理解,《胃食管反流病中医诊疗专家共识意见(2017)》[10]指出,其主要病因为感受外邪、情志不遂、饮食不节、胆邪犯胃及禀赋不足等;病位在食管和胃,与肝、胆、脾等脏腑关系密切;基本病机为胃失和降,胃气上逆。郑老认为GERD病因众多,且千变万化,临床表现多种多样,其诊断及鉴别诊断复杂,给临床诊治带来一些困难。郑老认为,只要紧守本病“胃失和降,胃气上逆”的基本病机,临床就可以化繁为简,一举中的。

证候学研究发现,本病多见肝胃不和证[11]。历代典籍也有类似记载。《临证备要·吞酸》云:“胃中泛酸,嘈杂有烧灼,多因于肝气犯胃。”《寿世保元·吞酸》曰:“夫酸者肝木之味也,由火盛制金,不能平木,则肝木自甚,故为酸也。”说明吞酸与肝气密切相关。五脏之中,肝脾二脏之气主升,其中脾脏司水谷运化,主升发水谷清气,肝脏司疏泄调达,主升发诸阳,然五脏六腑正常生理功能的发挥都受肝脏升发功能的影响。肝失疏泄,横逆犯胃,胃失和降,胃气上逆;脾主升清,胃主降浊,气机升降失常,则脾不升清,胃不降浊,胃气上逆。本病发病初期,肝气郁滞,失其条达,脾胃气机升降失调,胃气挟酸上逆而作,进一步发展可见郁热、痰阻、血瘀、寒热错杂等。

郑老临证紧守病机,多采取“疏肝和胃法”为治疗大法,同时兼顾肝胃郁热、中虚气逆、气郁痰阻、气滞血瘀、寒热错杂等证;虽以疏肝和胃为主,亦不忘清肝泻火、健脾益气、化痰祛湿、理气化瘀、辛开苦降等方法的灵活运用。面对该病复杂的病因及千变万化的临床表现,郑老提纲挈领,化繁为简,重点突出,坚持紧守病机,疏肝和胃,又注重兼夹证,点面结合,故疗效显著。

3 辨证论治,衷中参西

郑老学术上主张“西医辨病和中医辨证相结合”,做到优势互补,取长补短,既重视现代医学手段的应用,又善于运用中医整体观念、辨证论治,衷中参西,往往效如桴鼓。GERD患者临床症状、体征变化多端,且病情容易反复,经常出现证、症不符的情况。因此,郑老认为,首先应进行心病科、肺病科、耳鼻喉科、肝胆脾胃病科等多学科专家会诊,排除心脏等食管外疾病,通过胃镜结合食管反流监测等专科精准检查明确诊断,并对疾病进行分级,做到诊断精准,以便给予精细化治疗。其次,紧扣“肝气犯胃,胃失和降”这一基本病机,以“疏肝理气,和胃降逆”为基本治则,方用柴胡疏肝合乌贝散为主,同时辨证用药和随症用药相结合,从整体出发,又因人、因时、因地而异。若患者伴有胃脘部胀痛、纳差,舌质红,苔白腻,脉缓有力,考虑兼有饮食积滞,则合用保和丸以消食化积;若患者伴有口干口苦,舌质红,苔薄白,脉滑,考虑兼有胆热犯胃,则合用小柴胡汤以清热利胆;若患者伴有口干口苦、大便干,舌红,苔薄白,脉滑有力,考虑兼有胆热腑实,则合用大柴胡汤以通腑泻热;若患者伴有口苦、大便溏,舌淡红,苔白厚,脉细,考虑兼有寒热错杂,则合用半夏泻心汤以平调寒热;若患者伴有纳差、大便溏、舌质淡、苔白、脉弦大,考虑兼有脾胃气虚,则合用香砂六君子汤以益气健脾;若患者伴有饥不欲食、口干舌燥、舌红少苔或无苔,脉细弱,考虑兼有胃阴亏虚,则合用益胃汤以养阴和胃。郑老在临床中尊古但不拘泥于古,善于运用现代医学研究成果。若患者胃镜提示Barrett食管,则加用半枝莲、白花蛇舌草等现代药理研究有抗癌作用的药物;若患者伴有幽门螺旋杆菌感染,则加用黄连、黄芩、蒲公英等,经药理实验证实有抗幽门螺旋杆菌作用的中药[12];若患者伴有溃疡或者糜烂,则加用白及、三七、白蔹以促进黏膜愈合[13],并可加用康复新液加速食管黏膜修复[14]。

4 结语

GERD是常见的消化系统疾病,其发病率有逐渐升高的趋势[15]。一项荟萃分析显示,西方国家GERD发病率为10%~20%,亚洲国家约为5%。胃灼热和反流是GERD最常见的典型症状,胸痛、上腹痛、上腹部烧灼感、嗳气、咽部异物感、吞咽困难等为其不典型或少见症状[16],胸痛患者需先排除心脏因素后再考虑胃食管反流。GERD 也可伴随食管外症状,包括咳嗽、咽喉症状、哮喘和牙蚀症等[17]。在中国广东社区人群研究调查的3 338人中,发现每周有胃灼热症状的患者为6.2%[18]。有研究报道,我国成年人中症状性GERD的发病率已达3.1%[19]。西医主要治疗方法是应用质子泵抑制剂抑制胃酸分泌,促进食管黏膜愈合,并服用胃肠动力药提高食管下括约肌压力[20]。经用药后大部分患者可以减轻症状,但停药后易复发,致使患者反复就医,严重影响身心健康和生活质量。郑老对本病的诊治采取中西医结合的方式,将西医辨病和中医辨证论治有机结合,紧扣“肝气犯胃,胃失和降”这一基本病机,以“疏肝理气,和胃降逆”为基本治则,衷中参西,取长补短,优势互补,以人为本,采取因人而异的综合性及个体化诊疗方案,包括实时指导患者改变饮食及生活方式,应用质子泵抑制剂、新型钾离子竞争性阻滞剂、胃肠动力药物及内镜或外科手术等多样化治疗手段,并充分发挥中医药优势,针、药、灸并用,内外治结合,以人为本给予一定的人文关怀,定期随访,做到既病防变、病愈防复,临床疗效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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