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战略抉择、深层意蕴与路径突破*
2021-04-15杨玲
杨 玲
内容提要: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党中央在中国进入新时代、全球治理呼吁新秩序与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背景下的战略抉择。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既是统筹我国经济发展布局的重要一环,也是统筹我国社会发展布局、中华民族复兴大局与世界历史大局的重要一环,具有统筹布局与破旧立新的深层意蕴。文章认为,新阶段,要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必须处理好发展与安全的辩证统一,贯彻新发展理念,强化系统观念,增强忧患意识;坚持激发活力与形成合力相统一,充分发挥党、政府、企业与人民主体的积极作用;坚持渐进与变革相统一,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以推进创新为动力,深化改革开放。
“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在综合研判国际国内形势基础上,做出的符合客观时局与发展要求的战略抉择。自2020年5月23日至今,习近平在一系列重要讲话中多次强调“要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在第十九届五中全会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第十四个五年规划中,习近平再次强调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纲举目张作用,并深度阐述了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必然性、必要性,内在逻辑与具体要求,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指明了变革方向。
一、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新时代、新秩序与大变局下的战略抉择
在中国发展进入新时代、全球治理呼吁新秩序、世界出现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三大因素相互交织背景下,各国逐渐由向外拓展发展范围、寻求发展动力转变为“反求诸己”,寻求内外力互动共生的发展模式。对于中国而言,中国经济不单顺应世界经济发展大势,且作为后发国家渐趋以贡献“方案”的力量发挥作用;其中“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便是中国基于新时代、新秩序与大变局下的战略抉择与本土方案。
(一)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根本前提:中国进入新时代
新时代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进入新阶段的重要表征,是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根本前提。新时代,随着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各层级主体丰富完善与我国内需体系革新升级渐趋成为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内生动力。主体及其需要逐渐作为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活的因素发挥关键作用。这一因素,从人民主体角度看,表现为人民群众已逐渐摆脱“短缺经济”时期基本生存需要掣肘,开始向寻求美好生活需要转变。这种转变以前所未有的开放性矢量向度,表现为人民群众希冀通过调动国内大循环,促进国内国外双循环,在物质生活领域满足对生存发展(科教文卫事业)的更高期待与对社会保障(民生)的更高要求;在社会生活领域实现既寻求百花齐放、文化多元,又寻求价值共识与信仰引领的精神向度。从市场主体角度看,表现为包含个体工商户在内的本土企业,迫切要求藉由新发展格局得到更大力度的政策倾斜与开辟国外市场的机遇。从国家主体角度看,表现为国家迫切需要以新发展格局为契机,打破“以投资需求为主,净出口需求为辅,消费需求不足”的畸形结构,实现由出口脱离内需向内需引致出口的转向。(1)③ 易先忠、包群、高凌云、张亚斌:《出口与内需的结构背离:成因及影响》,《经济研究》2017年第7期。人民主体、市场主体与国家主体的需要决定了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必然性与必要性,而新时代我国市场环境与产业体系的变化则为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提供了可行性。
一方面,历经实行计划经济——要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基础性作用——要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的实践摸索,我国经济发展逐渐克服了一只手长、一只手短的失衡现象,并建构起了通过“看得见的手”保证“看不见的手”合理发挥作用的市场环境。特别是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着力打造由中国共产党掌舵经济发展方向的市场政治环境,依法规制各类经营活动的市场法律环境,最大程度挖掘内需潜力的市场经济环境,以创新与科技推动建立新兴产业勃兴的市场技术环境,诚实守信并以人民为本的市场社会文化环境,为我国经济长期、有序、稳定发展提供了深层保障。
另一方面,渐趋完善的市场环境作为我国构建了“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重要依托,也助推了我国产业体系的深化与升级。尽管囿于以往中国以国际代工形式参与全球化分工,进而陷入对全球价值链低端环节的依附性嵌入,(2)凌永辉、刘志彪:《内需主导型全球价值链的概念、特征与政策启示》,《经济学家》2020年第6期。导致我国产业基础薄弱、产业升级难度大与产业链水平低下问题突出;但从新中国历经70多年发展与改革开放40多年的历程看,我国在解决这些问题的同时也厚积了“以国内经济循环为主体,实行国内国际双循环”的产业体系与产业链条件。如一方面作为工业门类较为齐全的国家,我国已具备相对完整并形成规模的供应链与供应体系;另一方面作为后发崛起并进入工业化后期的国家,我国在核心技术产业、物流产业、电商平台等方面显现出巨大潜力和优势。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进入新时代,我们必须更加辩证看待产业体系问题。即我们既要看到当前我国产业体系存在薄弱环节,处于不断完善与转型升级的爬坡过程的现实,又要看到这一薄弱环节恰是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突破点、着力点与动力点。
(二)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外因催化:全球治理呼吁新秩序
历史唯物主义告诉我们,经济发展格局决定着国际秩序与全球治理体系的走向,而国际秩序与全球治理体系反过来又对经济发展格局起着或积极或消极的作用。当前传统经济发展格局的局限性与旧治理体系的弊端呼吁建立全球治理新秩序,这实质上是对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呼吁。
传统以资本为中心向外扩张的经济发展格局导致发达国家基于比较优势与要素禀赋,藉由跨国公司形式,单方面主导国际贸易格局、资本流出方式与国际分工格局。同时,这一主导以“中心-边缘”的次序体系渗透并形塑了传统国际秩序与全球治理体系的排他性与单一性——即在国际秩序方面,国际社会遵循美国领导下的等级秩序;在治理体系方面,全球治理倡导单极思维,追求一国独霸。而在国际视域,排他秩序与单极思维作为有悖于经济全球化、世界一体化与多极化的发展趋势,并没有带来全球有序发展,却带来了全球范围新的偶然性、复杂性与不确定性的迸发:即传统经济发展格局以欧美等资本主义国家“扩张-竞争-垄断”的模式为范本,放任资本逻辑一味追逐利润与增殖的“自由个性”,并最终使得资本“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③。且源于资本的排他性,这个世界在推动生产不断变革的同时也带来了“一切社会状况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安定和变动”(3)易先忠、包群、高凌云、张亚斌:《出口与内需的结构背离:成因及影响》。。基于全球经济治理视角,逐利优先思维导致投资与贸易自由化政策失灵,全球经济危机频发;本国优先思维则导致各国在经济复苏乏力的形势下选择逆全球化的“内顾型发展”,采信贸易保护主义、经济民族主义或民粹主义等。基于全球政治治理视角,西方发达国家沉湎于对殖民扩张与构建帝国体系的眷恋,奉行冷战思维“零和博弈”及极力推广“普世价值”,推动全球西方化,导致亚非一些国家深陷战乱动荡与国家政权更迭的泥淖。基于全球文化治理视角,西方发达国家罔顾文化多样性的客观现实,以文化战争、价值观输出与意识形态渗透为手段推行文化霸权,等等。
不可否认,传统经济发展格局向外扩张并寻求发展动力的方式在一定历史条件下是顺应社会发展规律并起过积极作用的。但随着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调适与发展,传统经济发展格局与其主宰下的治理秩序已逐渐显现出不相协调与“捉襟见肘”的弊端。特别是新冠疫情爆发以来,全球经济循环受阻、全球贸易增速下降与全球治理失序达致前所未有的程度,这也进一步使得以“国内大循环”带动“国际大循环”,建立“共商共建共享”的新秩序成为中国未来发展的主要方向。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不同,中国呼吁构建新发展格局与国际新秩序,并不是出于推行逆全球化、贸易保护主义与逃避国际责任的立场,而是着力以“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开拓本国经济市场,弥补经济发展短板,从而为世界经济发展注入更大活力。
(三)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战略必然: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是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时代背景与决定力量。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反映了新事物必然代替旧事物,事物发展必然历经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正以世界经济力量、政治力量、科技力量对比为基本变量,影响并推动各国调整旧发展格局,构建新发展格局。
在传统经济发展中,资本密集型增长与劳动密集型增长相互作用,构成基于资本-劳动(投资-产出)两阶段的增长模式。囿于传统增长模式在投资阶段更多以剩余积累(如获取农业剩余资本、殖民地剩余资本、战争资本等)为初始资本,以致在投资资本短缺时,在劳动与资本之间便会出现“有限资本—劳动过剩—劳动之间竞争有限资本—资本取得定价权—出价更低的劳动获得更多资本”的现象。而当投资资本丰盈时,在劳动与资本之间则会出现“资本相对过剩—劳动出现短缺—资本之间竞争有限劳动—劳动取得定价权—出价更高的资本获得较多劳动”的现象。(4)赵燕菁、宋涛:《“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历史逻辑——基于资本-劳动两阶段增长模型分析》,《厦门大学学报》2020年第3期。在经济发展中,两种现象相互交替,构成资本-劳动间的镜像对偶关系。这一关系以资本-劳动的空间分离为基础,在全球范围创造出发达国家(资本输出国)与发展中国家(劳动输出国)“中心-边缘”的二元结构;并助力发达国家持续构建、维系并美化现存的、不合理的,以对发展中国家盘剥为目的的国际政治经济旧秩序。
但进入新阶段,随着现代经济与全球化深度发展,世界经济力量对比与发展格局开始出现一些新变化。一方面,国际间资本-劳动的镜像对偶关系开始反噬各国的产业链结构。如对于作为资本大国的发达国家而言,传统促进资本增长的政策开始反噬本国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国内出现劳动短缺;对于作为劳动力大国的发展中国家而言,传统促进劳动增长的政策带来资本密集型产业发展困境,国内出现资本短缺。而一旦这种短缺遭遇全球经济发展低迷,不管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将面临发展危机。另一方面,以中国为首的新兴国家崛起,打破了以往的国际财富分配模式。中国的“自力更生”在带来本国发展动力的同时也有力冲击了全球长期以来资本剥削劳动、中心国家剥削边缘国家的旧格局。此外,第四次产业革命到来与全球和平赤字、发展赤字、治理赤字凸显,带来全球政治觉醒。各国迫切要求打破旧格局,建立新格局,构建新秩序。
综上可以看出,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与“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是相辅相成、相互决定、相互促进的,两者均蕴含着深刻的历史逻辑、理论逻辑与实践逻辑。即从历史面向看,“变是唯一的不变”。“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是由事物发展本质决定的客观趋势,它规定了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必然性——是各国均应顺应的时代潮流;从理论面向看,“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蕴含的理性与非理性、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长远利益与短期利益的冲突规定了构建新发展格局的特殊性——各国要从本国实际出发,构建符合本国国情的发展格局;从实践面向看,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以科技革命勃兴、经济全球化持续推进、世界多极发展、大国战略博弈、文明多元互鉴为体现,规定了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整体性——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方案,倡导共商、共建与共享。
二、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深层意蕴:统筹布局与破旧立新的内在逻辑
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统筹我国经济发展布局,促进我国经济向好发展的重要一环,也是统筹我国社会发展布局、中华民族复兴大局与世界历史交往大局的重要一环。且作为关键环节,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着力要求在破旧立新中激发新活力、发挥新优势、迈出新步伐、开创新局面。
(一)统筹经济发展布局,强化问题意识,激发发展新活力
构建新发展格局是我国在历史交汇期、重要战略机遇期与改革关键期迈出的重要一步。回顾我国经济发展,自改革开放以来,契合“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主题,我国顺利实现了由低收入国家向中等收入国家特别是中上等收入国家的转变。但在实现这一转变之前,源于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是我国社会面临的主要矛盾;资本积累、短缺匮乏与基本生存问题是当时我国面临的主要问题,从而造成这一阶段我国供需结构以供不应求为失衡点,经济发展以追求产出量为导向。(5)叶初升:《穿进“十四五”的发展主线》,《经济与管理研究》2020年第9期。以致我国在低收入阶段虽保持了较长时间的经济高速增长态势,但却因忽视了经济结构、发展动力与发展方式的不合理成分,而造成新发展阶段的“潜在负效应”显现。这一负效应一方面体现为“历史遗留”问题与内生问题。一是发展动力问题:传统由要素投入驱动的动力系统在实现资源高效配置、释放活力与激发潜力方面后劲不足;经济动力系统迫切要求向技术创新、组织创新等效率驱动转换。二是结构失衡问题:生产领域供需结构失衡逐渐浸入并影响产业比例、空间分布与社会分配,我国产业结构、区域结构、社会结构出现失衡。三是制度赋能问题:经济发展面临体制性障碍,迫切需要制度创新。四是方法论转变问题:中等收入阶段要求改善低收入阶段“摸着石头过河”的方法依赖,规避风险,合理规划,稳中求进。另一方面体现为时代问题与全球经济问题复杂交织。新时代我国经济发展亟待改革、升级,而又面临全球经济结构性困境与世界经济长期复苏乏力的形势。问题倒逼改革。面对经济发展内部遗留问题、时代发展问题与外部全球问题交互渗透的境况,新时代能否立足我国国情构建起适应我国发展实际的新发展格局不仅关涉到我国经济发展能否顺利完成动力转换、结构调整与方式转变,也关涉到我国经济运行能否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开好局、起好步。
(二)统筹社会发展布局,立足于解决不平衡发展问题,紧抓新契机
社会发展具有不平衡性。马克思早在其政治经济学手稿中便以揭示人类社会发展规律为旨归详尽阐述了不平衡发展的内在要义。人类文明更替、所有制形式变迁、生产关系变化的历史前提的差异与立足于现实的个人及这些个人一定社会性质的生产与再生产导致的现实前提的差异,人类社会发展表现出生产活动不平衡、空间分布不平衡、人与物不平衡的特征。由此,马克思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不平衡发展的核心实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不平衡发展为代价换取资本幸存;资本与制度联姻,生产并维系着制造不平衡的体制机制。(6)付清松:《“卢森堡命题”中的不平衡地理发展思想价值再探》,《理论月刊》2013年第7期。马克思关于不平衡发展问题的批判为理解我国不平衡发展现状与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间的内在关联提供了理论指引。当前,资本主义与非资本主义深度融合与资本需要藉由“第三方”环境再生产自身的现实趋向决定了我国不平衡发展问题不可避免的兼具发达国家的同质性特征;但同时,我国不平衡发展问题也显现出了较强的异质性。一方面,我国地缘环境的特殊性,特别是资源禀赋天然分布与空间环境差异的特殊性,导致我国发展格局“具有天然的双重失衡性——自然资源富集地区与生态脆弱区的空间重叠性,自然资源富集地区与经济社会集聚中心的空间错位性”(7)谢高地、鲁春霞、曹淑艳:《中国地域发展格局演变与新发展格局的方向》,《新视野》2011年第1期。。另一方面,我国政策导向的阶段性设置,如以往注重发展重工业的产业布局、实行城乡二元分割的体制机制与关于人口流动的政策设定等,在不同程度上加剧了我国社会条件的差异性与不平衡发展现状。此外,改革开放以来,在市场力量作用下,经济发展的集中化、沿海化趋势加剧了我国区域发展的不平衡。
上述因素复杂交织,决定了我国不平衡发展是以非均衡社会转型为起点,以领域、地域、个体与群体的不平衡发展为当代镜像,以历时性不平衡与共时性不平衡、制度性不平衡与个体化不充分、资本逻辑主导与政治因素影响共在为特征的不平衡。“平衡的必然性本身就是以不平衡、不协调为前提”(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94页。,但不平衡发展本身所包含的辩证本质决定了它在人的主观能动性作用下,具有或转化为社会发展动力、或蜕变为社会发展阻力的属性。而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作为我国现阶段的主动选择,不仅是我国紧抓社会主要矛盾,促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方案,也是我国以“不平衡”为发展契机、发展转机、发展生机,促进社会发展的动力源泉。
(三)统筹民族复兴大局,贯彻系统思维,开启新征程
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中国人民的伟大梦想与长远目标。我国立足新发展阶段,面对新历史任务与新环境条件,提出了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作为开启我国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重要一步,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一环。回顾我国社会发展的历史脉络,自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着力以现代化建设为重点,历经实现四个现代化与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两个阶段而逐渐迈进新发展阶段。这一阶段决定了我国必须迈出新步伐,开启新征程,构建并发挥新发展格局的承上启下功能,开启我国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新局面,助力伟大复兴。同时我们也应看到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作为我国以前瞻性推进整体性的全局谋划,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特殊一环。这种特殊性一方面体现为构建新发展格局目的的特殊性,即着眼于我国长远发展和长治久安,实现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更为安全的发展。(9)刘鹤:《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人民日报》2020年11月15日。另一方面体现为“循环主体间性”的特殊性,即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而“不是自我封闭、自给自足,也不是各地区的小循环,更不可能什么都自己做,放弃国际分工与合作”(10)易先忠、包群、高凌云、张亚斌:《出口与内需的结构背离:成因及影响》。。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关涉我国“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与“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的各个环节、各个方面,体现了我国发展由“扬长避短”到“扬长补短”、“化短为长”的现实转向,也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过程中的关键一环。
(四)统筹世界发展大局,在应对不确定性中“育先机”、“开新局”
“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1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41、169页。马克思在世界市场支配世界交往的意义上充分肯定了世界历史的正面价值,但同时他也再次提醒人们不要忽略建立在资本绝对统治之上的世界交往对世界市场乃至人类社会的破坏性影响,如果说马克思强调了以民族-国家为基础,以古典工业社会为载体,以战争、殖民为手段的第一现代性的确定性后果;那么风险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则在更全面的意义上追溯了当前现代性进程中全球不确定性与世界性风险的源头:“它们都是第一现代性的、简单的、线性的、基于民族国家的工业现代化的成就的无法预测的结果”(12)⑤ 〔德〕乌尔里希·贝克:《世界风险社会》,张文杰、何博闻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2、2页。。
第一现代性更多程度是资本扩张的现代性。这种现代性在世界经济交往中体现为西方国家一方面力求“摧毁交往即交换的一切地方限制,征服整个地球作为它的市场”(1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69页。;另一方面又力求最大限度减少商品流通时间,争取以时间消灭空间。在世界政治交往中体现为西方国家奉行以民族国家为政治单位,以“丛林假定”为内在逻辑的有规则的市场“争夺”方式;但一旦这种规则有条件被超越时,西方国家又立刻默许恢复无规则争夺。(14)赵汀阳:《天下体系——世界制度哲学导论》,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7年,第15页。在世界文化交往中体现为西方国家热衷于营造他者文化,奉行文明冲突论。可以看出,这种现代性作为西方发达国家的崛起逻辑一度在世界舞台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且直至今日这种逻辑依然在挥毫泼墨,发挥作用;且它在继瓦解人类社会传统纽带之后,开始瓦解人类社会关于可控制性、确定性与安全性的发展轨迹,并导致世界风险社会生成。而“在世界风险社会中,非西方社会与西方社会不仅共享相同的空间和时间——更重要的是——也共同分享第二现代性的基本挑战”⑤。
如今,这些挑战以确定性与不确定性复杂交织为表现形式,型构着当前社会危险与机会同在的二元性特征。而这种二元性决定了我国一方面必须以保持战略定力为方法论要义,以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为战略部署,在危机中育先机,于变局中开新局。另一方面必须以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统筹世界发展大局,践行大国责任——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呼吁践行正确义利观,引领并打造公道正义与“化干戈为玉帛”的、有“道德”在场的国际秩序。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应当看到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不仅是调适我国经济发展的本土方案,也是我国于世界经济低迷时期贡献出的中国方案。
三、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路径突破
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牵涉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各个方面、各个环节。要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并发挥好带动作用,必须在优化理念与顶层设计的基础上,调动各层级主体的活力与能力,坚持发展与安全相统一、活力与合力相统一、渐进与变革相统一,做到风险防范、深化改革、扩大开放与推进创新相结合。
(一)处理好发展与安全的辩证统一关系,贯彻新发展理念,强化系统观念,增强忧患意识
发展与安全是辩证统一的,两者相辅相成,互为前提。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新发展阶段我国基于“实现什么样的发展,如何实现发展”这一主题,做出的实现安全发展与发展安全的重要探索。其中,要做到并做好发展与安全的统一,必须在贯彻新发展理念的同时增强忧患意识,强化系统观念,综合运用好五大思维方法。
一方面,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要以新发展理念为引领,处理好发展长远、发展全局、发展根本与发展规划、发展目标的关系。一是坚持以创新驱动发展,激励自主创新,营造“共创”新局面,在创新发展方式中解决我国长期面对的“时空压缩”问题,为促动国内国际双循环提供持久动力。二是坚持协调发展,要在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中,强化问题意识,坚持问题导向,妥善解决阶段发展、阶层发展、区域发展、领域发展、城乡发展间的不平衡、不协调问题;同时强化共治意识,推动各主体之间、各区域之间、各领域之间相互监督、相互推进,协商共治,打造有利于发展全局的良性社会结构。三是坚持绿色发展,要在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中遵循自然发展规律,处理好人与自然关系,以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为落实发展根本提供绿色支撑。四是坚持开放发展,要在升级外循环的过程中,着力营造以实现“共赢”为目的的国际格局,为落实我国发展规划营造广阔空间。五是坚持共享发展,以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为理念指引,构建始终把人民当作主体、把人民当作尺度、把人民当作目的的新发展格局。(15)韩庆祥:《五大发展理念——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16年,第30页。另一方面,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必须着眼长远发展,增强忧患意识,从总体性与系统性的高度做好风险防范工作。特别是要坚持系统观念,综合运用辩证思维、创新思维、底线思维、战略思维、历史思维,处理好目的与手段、过程与结果的辩证关系。做到在顶层设计阶段,合理规划;在实践运行阶段,防微杜渐;在目标达成阶段,降低潜在风险发生的可能性。
(二)坚持激发活力与形成合力相统一,充分发挥党、政府、企业与人民主体的积极作用
2020年党的第十九届五中全会强调,“实现‘十四五’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必须坚持党的全面领导,充分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广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形成推动发展的强大合力。”(16)《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http://cpc.people.com.cn/n1/2020/1103/c419242-31917562.html。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以合力论视角总括了调动主体活力与形成强大合力之于发展规划与发展长远的重要意义,而这对于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同样具有深刻意蕴——即能否调动主体活力并形成强大合力决定着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效率、效果与效应。
首先,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关键要发挥党的领导核心作用。党的领导是确保我国经济平稳运行的根本政治保证,也是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根本政治保证。习近平强调,“能不能驾驭好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能不能保持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从根本上讲取决于党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领导核心作用发挥的好不好。”(17)赵汀阳:《天下体系——世界制度哲学导论》,第15页。这就要求党在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中必须掌好舵、定好向——即党要领导人民准确把握我国经济发展的历史方位,全面洞察我国经济发展的宏观环境、机遇挑战与阶段性历史任务,明确我国经济发展的指导思想,为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提供方向引领;党要领导人民坚持稳中求进的工作总基调,明晰我国经济发展的根本原则,厘清我国经济发展的基本经验,为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凝聚改革共识,激发潜力,释放活力;(18)赵铁军、刘儒:《新中国70年党的经济建设指导思想研究》,《财经问题研究》2020年第7期。党要围绕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根本任务,探索经济运行机制,健全规划制定机制和落实机制,为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提供制度保障。其次,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要充分发挥政府职能。特别要在拓展投资空间方面发挥政府的引领与撬动功能,引导政府利用财政贴息、直接投资与激发民间投资的方式为畅通内循环提供物质保障;同时,要积极转换政府职能,在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过程中,要正确处理政府与市场的关系,避免政府越位,进而提高政府决策的科学性、针对性与有效性。(19)陆岷峰:《构建新发展格局:经济内循环的概念、特征、发展难点及实现路径》,《新疆师范大学学报》2020年8月20日网络首发。再次,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要充分调动企业主体与人民主体的积极性,激发各类市场主体活力。其中,对于企业主体,要加强发展方向、发展方式与发展理念引导。一方面加大扶持力度与政策倾斜,另一方面加强兜底性关怀,在帮助企业解决难点、痛点、堵点问题中,发挥企业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主力军作用。对于人民主体,要立足扩大内需这一战略基点,在完善与人民生活息息相关的社会保障、科教文卫事业基础上挖掘消费潜能,激发消费活力,驱动我国经济内循环。
(三)坚持渐进与变革相统一,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以推进创新为动力,深化改革开放
社会发展是在“长时段”社会进步与“短时段”社会变革的相继交替中向前迈进的。一般而言,在“长时段”社会进步时期,社会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政治生活彼此适应,整个社会结构运行平稳;但随着人类活动向纵深处发展,人类社会既有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便逐渐显现。由此“短时段”的社会变革便会成为为社会发展扫除障碍,促进社会进步的最强大杠杆和最关键环节。(20)郝永平:《创新——由危机走向进步的动力》,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07年,第152页。当前,相较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长时段”社会进步,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我国“短时段”社会变革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要实现由“短时段”向“长时段”的平稳过渡,则必须坚持渐进与变革相统一,在深化改革与扩大开放中推进创新。
一方面,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要在深化改革中推进创新。“经济循环是经济要素在生产、流通、分配、消费等环节的流通和循环。”(21)蒲清平、杨聪林:《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现实逻辑、现实路径与时代价值》,《重庆大学学报》2020年第8期。要确保这一循环畅通无阻,推动这一循环有序运行,首先必须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以高质量供给激活广泛需求,在打通供需两端的基础上,破除行业壁垒、区域壁垒、领域壁垒;推动资本要素的市场循环、技术要素的产业循环、土地要素的城乡循环与劳动力要素的区域循环。其次,要在深化改革的过程中推进制度创新、科技创新与人才战略创新。一是推进我国市场经济体制、收入分配体制、有关产业创新与促进消费等的体制机制变革,为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筑牢制度基础。二是推进技术创新,并以技术创新为引领重点解决重大基础项目的技术赋能问题,重点攻关“卡脖子”的核心技术问题,重点突破新兴产业的创新链问题,为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提供新动能。(22)赵铁军、刘儒:《新中国70年党的经济建设指导思想研究》。三是持续推进人才战略创新,健全人才评价体系,“健全创新激励和保障机制,构建充分体现知识、技术等创新要素价值的收益分配机制,完善科研人员职务发明成果权益分享机制”(23)韩庆祥:《五大发展理念——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第30页。,壮大人才队伍。另一方面,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要在扩大对外开放中实现重大突破。即在微观层面,突破本国出口背离内需的传统模式,培育本土企业核心技术优势与品牌优势,提升本土企业竞争力;同时,在宏观层面,突破发达国家“结构封锁”,秉承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经由“一带一路”打开对外开放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