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乡村题材电影的缺场与乡村记忆的迷失探究
2021-04-15顾雯
摘要:大规模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建筑挤压了“乡村记忆”场景赖以生存的空间。在城镇化进程中,如何避免让“乡愁”变成“乡痛”是当下亟待解决的问题。一方面,具有在场性“记忆场所”的消弭境况也在电影作品中有所体现;另一方面,非物质文化遗产具体表现内容的乡村记忆逐渐消失在受众的视野之中。商业电影场域中的乡俗、乡情、乡愁正面临被边缘化的窘迫境况,优秀的乡村记忆题材影视作品逐渐难以在人们的视域中曝光。探索乡村记忆消逝缘由、活化乡村电影创作是文章探讨的问题。
关键词:乡村记忆;乡村电影;文化自信;文化自我殖民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1)22-0244-03
乡村题材的影视作品难以在商业化镜头视野中曝光,饱含故土乡情的乡村电影逐渐被边缘化。由外而内的城镇化建设、媒介消费主义的主流导向进一步挤压乡村电影的生存空间,由内而外的刻板印象、文化他信心理致使编码者、解码者进一步被文化自我殖民裹挟。失去受众注意力的乡村电影在中国电影市场的商业价值逐渐走低,与此同时,刻板化、同质化、污名化的创作模式致使乡村题材电影审美性和娱乐性无法平衡。如何保留具有艺术真实的乡村记忆、盘活乡村电影作品是文章研究的核心问题。
一、中国商业电影场域乡村题材缺场的缘由
电影城市化属性和媒介消费主义由外到内地引导受众产生观影偏好,这种偏好致使蕴含乡村记忆的本土化电影创作题材逐渐被媒介消费主义等多方势力削弱,蕴含乡愁记忆的乡村电影逐渐被电影荧幕的商业制片场域边缘化。留存中华传统的乡村记忆难以在电影中再现,蕴含乡情、乡愁的乡村记忆难以通过电影这种艺术形式在大众的视域中曝光。
中国电影诞生于城市,并在城市中蓬勃发展,“城市性”如同电影的遗传基因和文化密码,伴随着电影发展和繁荣的历史,伴随着电影文化产业系统的各个环节[1]。电影题材创作倾向城市化,媒介进一步强化、促进了这个概念属性。以西多尼·罗杰森为代表的“皮下注射理论”认为媒介具有强大的威力,受众对此几乎毫无抵抗能力,电影“城市化”的概念合理性初次被输送到人们大脑的潜意识当中。
媒介消费主义背后的商业更青睐于创造电影票房而非文化传承。商业电影制作目标选择和决策制定的环境被经济力量把控,创作者在其中必须平衡好受众偏好和内容制作,以努力制作出符合投资方“安全规范”和受众“情绪喜好”的模式化商品电影,这种模式化电影会慢慢侵蚀掉创作者的艺术灵感、艺术审美。媒介最初通过大众传播引导受众群体偏好,而后受众的偏好强化了其传播的内容,电影的城市化属性被媒介与大众普遍合理化,由此降低了乡村电影大力发展的可能性。在媒介消费主义导向下,非营利性也成为乡村电影惨遭商业电影抛弃的原因之一,没有乡村电影,就更难谈蕴藏在电影中的“乡村记忆”。量变终将引起质变,在电影城市化属性和媒介消费主义的共同作用下,有关乡村题材的电影逐渐消失在荧幕中,留存在人们心靈深处的乡村记忆需要从过去的记忆长河中找寻。
二、中国商业电影场域乡村题材缺位的内因
(一)文化他信下大众视域的刻板化乡村印象
文化他信、自我殖民的潜意识心理进一步加剧了大众视域下污名化刻板式乡村记忆印象的形成。文化现代化过程中的特殊性在于自我殖民,而非被殖民者帝国主义文化霸权殖民。中国乡土电影的文化自我殖民之路与刻板印象、文化他信息息相关。
在文化他信的自我殖民背景下,部分乡土电影编制的本意并非文化历史传承,而是被动地走向了文化自我殖民的传播之路。奥斯卡作为世界上最具有影响力的电影奖项,在电影人心目中有着白月光般的最高殊荣。西方对中华文化的贬低和极具猎奇心理的窥私欲,致使部分导演为了获得国际奖项对电影中部分乡村记忆进行污名化、同质化处理[2]。1987年,《末代皇帝》的获奖为中国电影人释放出一个信号——奥斯卡喜好乡土片,中国导演开始兴起拍摄富有猎奇心理的历史原生态乡村题材电影热潮,艺术巨匠们手下极具艺术意蕴的调色、镜头、剪辑最终造就了一个又一个跃然于荧幕前愚昧、恶俗、物质的中国民众形象,文化他信致使中国乡土电影的审美价值趋向偏好污名化的选题内容、创作角度。
(二)乡村刻板记忆是对自我殖民的现实反映
随着电影的发展和繁荣,媒介通过大众传播潜移默化地在乡村电影中散布某些具有刻板印象的乡村情景、人物形象、故事情节。中国大部分导演对于乡土电影的选材和立意兼备现实真实与艺术真实特点,多数乡村电影题材比起讲述乡村陋习,更多是在讲述人性,人性根存于人自身,乡村仅仅是作为一种容器放大了人性恶论,这种恶让乡村记忆固化成为沉重悲痛的代名词。例如,《盲山》中村民贩卖人口,将买来的女人视如牲口。 《天狗》中村民无视法律法规,把贿赂当成常态,既愚昧又麻木。以乡村为介质反映人性的审美偏好,通过媒介传播,致使民众对乡村记忆污名化、刻板化,提及乡村电影,大部分受众难以与岁月静好、文化传承相结合。文化他信致使文化现代化的工程中夹杂着自我流放,民众自己扮演起殖民者的角色进行自我殖民、自我催眠,致使电影中的乡村进一步被污名化、刻板化传播。作为文化记忆、内在历史主体的乡村记忆在自我殖民下被迫走向主体客体化之路,部分乡村记忆不再是现实真实的乡村记忆,不再成为传递情感共鸣的载体,而是成为西方眼中污名化的中国乡村记忆、中国历史印象。
(三)文化他信和刻板印象共促文化自我殖民
文化他信和刻板印象的民众社会心理机制中共同促进了文化自我殖民,一方面国内部分创作者污名化编码、民众刻板式解码的乡村记忆留存于大众的潜意识当中,另一方面海外传播的乡村电影致使刻板式中国乡村记忆流传海外。法国电影资料馆馆长加夫拉斯认为“中国电影是世界了解中国的重要途径”。电影作为西方了解中国的首要传播媒介之一,对中国文化形象、中国文化传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污名化的乡村电影致使非客观现实性的乡村记忆、中国形象从国内流向海外,传播过程中获取的反馈信息加剧了中国民众对中国乡村记忆的误解,从而进一步加深了中国民众文化自我殖民的主观倾向。
部分电影艺术创作过程中通过镜头语言放大或写实乡村固化、粗鄙等恶俗化特征,致使受众在解码过程中对乡村题材电影作品形成沉重、恶俗的刻板印象。民众文化他信的自我殖民意识致使民众对其创作的编码内容产生认同感,虽然部分民众对其作品中的乡村记忆并不认同,但在“沉默的螺旋理论”之下,大众传播营造的“意见环境”影响人们的感知,因而少数人的声音逐渐消失在人们的大众视域中,人作为社会性的群居动物,为避免被社会孤立的社会心理为乡土电影编码、解码污名化倾向创造了有利场域。文化自我殖民下,乡村电影在创作编码和国内外受众解码的共同作用下使蕴含乡村记忆的乡情难以通过商业电影出现在人们的视域中。
三、盘活乡村记忆路径:破除刻板及文化自信
在刻板印象和文化他信双重心理压力下,文化自我殖民加剧,盘活乡村电影中的乡村记忆势必要先从双重压力下手。要活化大众心中的乡村记忆,只有打破刻板印象、树立文化自信,才有可能从根源上去除自我的心理枷锁。
(一)打破刻板印象,脱离污名化的乡村藩篱
在心理学层面,“知觉选择性”意为人们只愿意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事实”。改变受众心底“知觉选择性”有利于撕掉乡村刻板固化的标签。人们对乡村的污名化刻板印象,使商业电影场域的乡村记忆被迫边缘化。固有的大众刻板印象使极具乡村本色的乡村电影无法通过荧幕在人们的视域中曝光。一方面,乡土记忆的污名化刻板印象造就了人们对乡村电影的抵触心理;另一方面,人们更倾向于观赏美好的事物,而乡村电影中乡村记忆的基调大多十分沉重,既不适合洗涤心灵,也不符合寓教于乐的休闲观影目的。固有的大众刻板印象使极具乡村本色的乡村电影无法在人们的视域中曝光,并且无法在媒介消费主义的裹挟下在摄影机前曝光。只有改变受众内心的“知觉选择性”,打破原有的刻板印象,并树立正确的价值体系和认知,才可能彻底湮灭根植于人们内心的污名化乡村记忆。人的参与对于美的彰显是第一位的,互联网时代,个人主体性趣源崛起与群体性社会认同形成一种对抗心理,主体性崛起使边缘、小众艺术得以被人所见所闻,部分蕴含乡情的乡村电影得以重见天日。例如,霍建起导演的《那人那山那狗》便极具人文关怀,影片以清新自然的绿色为主色调,把生机盎然的乡土中国秀美壮丽之景呈现在荧幕之中,导演通过镜头把淳朴但不土气的乡村景色呈现在观众面前,让人觉得风景如画、美不胜收。主体性崛起之下的刻板印象松动现象使大众视域中被污名化的乡村记忆有了一道裂痕,由此可见,打破刻板印象是脱离污名化乡村藩篱的必然路径。
刻板印象作用下,乡村电影被边缘化的倾向致使乡村记忆难以通过乡村电影传递。无人问津的电影没有商业价值,甚至难以收回成本,仅仅依靠情怀无法承担其创作所需的高额费用,即便费尽心血精心制作的电影也难以在中国院线上映。于1999年上映的《那人那山那狗》就曾因选材冷门被院线拒之门外,在意外获得“中国零票房电影”称谓之后,却在异国他乡掀起了观影热潮,此异象对于中国乡村电影的发展来说有喜有悲。喜的是饱含温情的乡村记忆、优秀导演作品最终得以出现在荧幕之中,悲的是无人知晓中国商业化电影之路下小众电影、乡土电影的归宿在何处。乡村电影逐渐被排挤到主流审美电影之外,其蕴含的乡村记忆更是难以显现在受众的双眸之中。
互联网时代,积极受众的主体性崛起为盘活乡村电影创造了首要前提条件,求同存异和兼收并蓄的时代背景为文化自信与文化包容提供了展示舞台。令人遗憾的是,饱含乡情、极具艺术审美的乡村电影只能通过老电影找寻。曾经艺术语言、艺术形象、艺术意蕴兼备的乡村电影不被大众所喜,渐渐退出主流电影舞台,如今受众愿意看、想看了,却鲜少有制片人愿意耗费时间、精力、心血去创作,可谓是可喜又可悲。留住乡村记忆现实真实、呵护乡村电影艺术、活化乡村电影创作,除了需要创作者創作与观者捧场的共同努力外,还需要政府部门对具有主流价值的乡村电影在经济上、政策上给予大力扶持,以期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改变当下的刻板印象僵局。破除固有认知的最好办法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保留现实真实的乡村记忆还可以通过发展电影全产业链的方式促进乡村生态旅游业发展,让受众真切地从现实生活中感受到电影艺术真实的美感。
(二)增强文化自信,逃离文化自我殖民心绪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3]中国乡村文化作为中国文化的一环,却走向了文化自卑之路,这种不自信在冲击奥斯卡奖项的电影艺术创作中表现得尤为明显。中国电影界一直存在一种或隐或显的“奥斯卡”情绪,这种情绪致使同质污名化乡村类型的电影频发[4],在文化他信下,为迎合奥斯卡审美倾向而做出的同质化、污名化题材拍摄行为可能导致中国乡村记忆在中外电影场域中失去美学震撼力。可见,想要盘活乡村电影,势必要通过增强文化自信,打破自我殖民的心理牢笼。民众的自我殖民使蕴藏乡村记忆的电影无法在人们的视域中曝光,如《暖》通过唯美的长镜头把游子回归故乡的眷恋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光荣的愤怒》中云南村民共除恶霸,讲述不畏强权的小人物也有大情怀等这些乡村故事往往不被人所知。
文化自我殖民本身就是一种暴力行为。戴锦华老师曾言,“每一个社会暴力结构都是以多数人的名义去压迫少数”[5]。要保留电影中的乡村记忆,势必要先呵护乡村电影创作的可能性,青年导演需要一扇窗户去释放创作乡村电影的可能性,如果乡村电影像活化石一般静静躺在博物馆中,其中的乡村记忆也就失去了散发乡情、乡愁魅力的可能性。此外,在日常生活中,电影作为娱乐性产物,势必比书籍的传播速度更快、受众影响范围更广,虽然电影中所呈现的真实感并不能代表现实真实,但大批量污名化、刻板化的乡村电影势必改变人们的主观印象,致使乡情、乡愁无法通过乡土电影传递给受众,思乡之情难以通过观赏电影缅怀。对于创作者,应通过加强文化自信认知,从心理层面去改变编码同质化、刻板化选题主旨倾向;对于观者,应通过加强文化自信认知,从心理层面去改变解码污名化倾向。
四、结语
保留具有艺术真实的乡村记忆、盘活乡村电影作品,必须从根源上破除自我殖民。在电影城市化属性以及媒介消费主义裹挟的条件下让乡村电影被边缘化,文化他信的奥斯卡电影倾向成为让文化自我殖民的电影属性扎根于国民心底的要素之一。人们心底的爱国情怀使人们从心底反感部分媒体所宣扬的污名化乡村,恨屋及乌一并反感乡村电影,致使人们难以通过乡村电影去缅怀乡村、找寻心底的乡村记忆。避免蕴藏乡村记忆的乡村电影成为固态展示,必先通过增强文化自信、破除刻板印象的方式打破文化殖民枷锁,并以此为基调从两方面盘活乡村电影:一是宣传之前好的优秀作品,二是提倡导演创作新作品。由此,乡村电影中的乡村记忆才有永葆温度的可能性,乡村记忆才有成为活态传承乡情、乡愁的可能性。
参考文献:
[1] 张经武.电影的“城市性”理论[J].学术论坛,2019(9):39-47.
[2] 方亚利.欧美猎奇心理下的中国电影文化反思[J].电影文学,2016(23):24-26.
[3] 张城.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N].学习时报,2006-07-25(003)
[4] 厉震林,陈玲.中国电影的奥斯卡情结[J].戏剧艺术,2007(3):85-90.
[5] 戴锦华.未完戴叙-20[EB/OL]. bilibili,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Mv411g7Dd?from=search&seid=12442299464190061722&spm_ id_from=333.337.0.0,2021-09-29.
作者简介 顾雯,本科,研究方向:广播电影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