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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镜像:新冠疫情期间海外中国留学生的Vlog媒介形象研究

2021-04-14王晶莹安利利

当代青年研究 2021年4期
关键词:留学生媒介疫情

王晶莹 安利利

(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

近年来,出国留学潮涌动,不断壮大的海外中国留学生群体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2011年,中国出国留学人数居世界第一,达33.97万人,占全球总数的14%。[1]中国连续保持世界最大留学生生源国地位。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爆发,身处异国的中国留学生经历了中国疫情爆发的被歧视期、国外疫情爆发的危险期、回国困难重重的焦虑期等,个别留学生的不当言论、对国家政策的片面解读,加之部分媒体断章取义的报道,将这一群体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富二代”“两面人”“千里投毒”等字眼一定程度上异化、污名着中国留学生的媒介形象。公共媒体与自媒体共同记录着“疫情”这一全球化事件。留学生不仅被动地由公共媒体宣传报道,还主动地利用以Vlog(video log,视频日志)为代表的自媒体进行形象的自我建构。他们通过自媒体传达的内容反映个人的生活、态度和思想,也映射着海外华人对中国、所在国和世界的认知与看法。

一、理论和文献综述:媒介形象与媒介情境论

“媒介形象”理论植根于沃尔特•李普曼(Walter Lippmann)的“拟态环境”假说,[2]认为传播媒介对现实环境并不是客观真实再现,而是通过对信息和事件选择、加工之后在人和环境之间楔入的虚拟环境,[3]人们主要通过媒介再现的形象去认知现实。媒介形象包含两个层面的意义:一是大众传播媒介自身的形象,即媒介的形象;二是人或事物通过媒介传播再现的形象,即在媒介上的形象。宣宝剑将其概括为“传播者媒介形象”与“被传播者媒介形象”。[4]本文所研究的媒介形象属于第二层面,是指留学生群体利用自媒体主动塑造并由媒介传播的形象。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海外留学生媒介形象建构的主要方式是大众传媒的报道。相关研究均围绕国内外报纸杂志、网络媒体报道中建构的留学生媒介形象。但是,经由大众传媒建构的媒介形象多强调他者的视角和价值判断,被传播者自己往往处于边缘的“失语”状态。信息技术的发展、社交媒体的普及为被传播者提供了超越自身界限的有效途径,他们获得了在自媒体平台自由言说的空间与权利,可以解构大众传媒制造的刻板印象,重塑自我媒介形象,[5]自我建构的媒介形象具有主动性、及时性、表演性等特点。研究海外中国留学生Vlog中自我建构的媒介形象,正好可以弥补媒体他者建构的被动性和片面性。

本文运用约书亚•梅罗维茨(Joshua Meyrowitz)的“媒介情境论”,该理论受到欧文•戈夫曼“拟剧理论”和马歇尔•麦克卢汉的媒介理论深刻影响。戈夫曼将单一的环境划分为“前台”和“后台”。“前台行为”是一种理想化、正式化、符合社会情境规范要求的表演;而后台则是限制他人进入、不易被外人看到的部分,“后台行为”更加隐秘化和日常化。同时,梅罗维茨汲取了麦克•卢汉的观点,认为电子媒介使得社会场景与地理空间之间的必然联系被瓦解,场景变成了一种动态的信息流动模式,即信息系统。[6]在混合场景中,前后台界限不再明显,产生“中区”,观众可以同时看到部分前台和后台区域,在混合场景中出现的新行为即为“中区行为”。相反地,当媒介使得社会分离成不同的信息系统时,从场景的分离中产生的两类新行为被称为“深后区行为”和“前前区行为”。[7]

Vlog使得创作者的生活场景与网络传播场景相融合,所形成的“中区行为”不仅消除了前后台边界,还成为了前后台行为并行展示的一种操作路径,它本质上是一种新的前台行为,又具有生活化、私人化的后台特点,弱化了以往前后台行为的极端差异性。创作者可以适当暴露私人生活到前台来完成社会角色建构,观众自以为对创作者十分了解,但创作者镜头外真实的生活被隐藏得更深,展现出来的形象经过精心设计,实际上创作者生活场景和观众观看场景更加分离,前后台演变为“前前区”和“深后区”。Vlog同时造成了场景的融合和分离。留学生通过Vlog有取舍地将自己暴露在外,控制了自己的行为和情感传递,通过前前区的塑造、中区的暴露、深后区的影响形成了自我意识极强的媒介形象。

二、研究对象和方法

Vlog拍摄者多以第一人称视角出镜,将日常生活拍摄下来,通过剪辑、配乐、增加字幕等整合成一段视频并分享出去,Vlog比短视频更加个性化、生活化、真实化。Vlog于2012年出现在Youtube,之后海外中国留学生开始拍摄Vlog,并最早将其引入中国。2018年国内明星进驻Vlog,欧阳娜娜的留学Vlog将留学生与艺人双重身份的生活展现给大众,使得Vlog受到大众的关注。微博、抖音、B站等平台对于Vlog十分看重,积极出台扶持方案。2020年疫情期间,Vlog再次迎来一波小爆发,各大媒体发布的“战疫Vlog”“两会Vlog”“康辉Vlog”,还有全民加入的宅家Vlog,将暂停的生活投射到了网上。作为年轻用户活跃的网络社区,哔哩哔哩(B站)是Vlog在国内发展的重要平台之一,Vlog数量多、播放量大,年轻用户众多且主体意识突出,是青年学生的重要媒介应用平台。在B站上传原创或者转载视频的用户统称为“up主”,即上传者。拍摄Vlog并在B站上发布已在年轻人中间形成一股潮流,疫情期间,更是有很多留学生加入B站up主的行列。

本文以疫情期间即2020年1月23日(武汉封城)—7月23日半年间,B站“创作激励计划”下海外中国留学生拍摄的疫情相关Vlog为研究对象。通过研究有代表性的视频文本透视海外中国留学生自我建构的媒介形象。“创作激励计划”要求up主拥有1万粉丝或10万累计播放量,在此基础上筛选出身份是海外中国留学生,且持续生产与疫情主题有关视频的up主,初筛出23位up主。进一步根据留学国家、疫情视频数量、播放量进行筛选,选出了5位在他国留学的up主(元儿jasmine,留学英国,粉丝数6.7万;惠子子酱,留学美国,粉丝数6.5万;学长安迪,留学俄罗斯,粉丝数5.4万;韩国快乐留学生小蔡,留学韩国,粉丝数2.6万;阿栾LUAN_xy,留学意大利,粉丝数6711),粉丝数量由几千至几万不等,视频播放量均大于50万,其中,除“元儿jasmine”外的4位均获得B站的vlog领域优质up主认证,而“元儿jasmine”“学长安迪”“阿栾LUAN_xy”的疫情视频也被国内主流媒体转发。

笔者详细观看了5位up主的Vlog,剔除与疫情不相关的内容,共获88个样本。运用媒介情境理论分析视频内容、标题、主题、点赞、弹幕等。前前区从创作者在平台设置的内容即标题、标签、封面图入手,利用ROST量化内容分析软件完成标题和标签的高频词统计,再进一步对文本和图片内容进行解读;中区从视频内容入手,分析前台后置和后台前倾两种情况,从客观角度归纳总结其中呈现的媒介形象。在深后区部分采取深度访谈的研究方法,通过B站和微博账号后台私信,结合视频内容询问其关于新冠肺炎疫情和Vlog拍摄的看法和感受,并研究之前的相关采访报道,以完整真实地描绘海外中国留学生自我构建的媒介形象,还原疫情期间海外中国留学生的心路历程。

三、海外中国留学生Vlog中的形象呈现

(一)前前区:突出自我价值,弱势又积极

视频标题和封面图是成功吸引观众点击的钥匙,创作者在发布视频前选择的标签决定了频道归属并影响推荐权重。

1. 标题:立场鲜明的“网言网语”直抒个人所感

88个视频样本的标题口语化特点明显,且常使用第一人称,直接抒发个人感情:如《隔离点志愿者的第一天/我去做志愿者啦》等,从自身经历的小切口引入对国家政策、全球疫情大事件的讨论,亲身接触的视角增强说服力。体现年轻人个性的“网言网语”运用频率高,如“跑反毒圈”“×××了解一下”“翻车”等名梗符合年轻人使用网络的习惯,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激发观众观看、表达的欲望。特殊符号的应用则赋予了标题强烈的情感,样本标题中感叹号出现高达28次,问号出现24次。联合、重复使用标点符号来制造悬念,渲染了视频的新奇性、重要性,激发了观众的求知欲。创作者多用反问来表达对国外防疫措施的不理解、不认同,如《元儿的留学日记/英国疫情/没人戴口罩??》;用感叹号来增加情感张力,直白肯定地表达对祖国的关心和感谢,如《感动!国家千里给小留学生发健康包啦!》。88个样本标题还运用数字来表示时间、确诊人数,强调视频内容的记忆点和重点。如“韩国快乐留学生小蔡”的“韩国记录”系列标题里韩国确诊人数不断增加,从破千到两千、五千、八千……数字的累积加重了疫情的紧迫感。搭配上关于视频内容的概括,渲染了中国留学生在海外疫情中四面楚歌的情况,数字的应用也反映出海外中国留学生对于疫情持续的关注,以疫情发展作为视频主线。

2. 封面图:突出自我经历,设置悬念吸引眼球

信息碎片化时代,图片蕴含的信息比文字更易引起注意。个性独特的封面不仅能生动地呈现视频主题,还能制造悬念吸引用户注意力,随手定格的一帧画面展现了整个片子最精华的主旨。88个样本的封面图在基本元素应用上基本一致,主要由花字、照片、动画贴纸组成。经统计,有66个封面出现了创作者照片,而其所处的状态分为三类:多数人没有经历过的焦点时刻;对疫情相关议题的表态;异国街头的客观记录。既有融合在这场疫情之中的亲身感悟,又有脱离于人群之外的冷静客观,突出疫情大环境下此时此刻“我在经历”“我在记录”“我在感受”的自我状态。这些具有张力的关键画面表现出海外中国留学生关注现实,也重视自己。由于标题字数有限,创作者也会在封面图上以放大加粗的花字提醒视频的主要内容。封面图多为色彩繁复的照片,花字则以荧光色系和白色来突出重点、吸引眼球。封面图里的花字内容更加夸张直接,如“逃离俄罗斯”“留学生一年没见过的它”,标题里再解释为“回国经验分享”“逛吃计划”,虽然这样夸张的表达可以吸引到一定的关注,但近似于“标题党”的行为也可能误导观众,消耗信任度。

3. 词频统计:高度关注所在国疫情走向,日常分享透视积极乐观心态

针对样本的标题和标签进行词频统计共获得430个组词,选取排名前50的高频词组进行分析。可以看出,创作者十分突出留学生的主体身份,“留学生”“留学”这类词语出现在每个标签或标题中,并通过“意大利”“韩国”“海外”等突出自己对海外疫情的了解。由于Vlog真实性和记录性的要求,“生活”“记录”“日常”这些词在样本Vlog的标签和标题中经常出现,“隔离”“暴发”“确诊”等也是疫情相关的重要高频词。样本内容主要可分为以下几类:所在国疫情态势、隔离生活日常、疫情留学经验分享和特殊经历记录(回国历程、健康包开箱、志愿者工作等)。当然,也不乏“加油”“美食”“旅游”等侧面表现留学生心态的词组。总体来看,海外中国留学生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化的情势下,呈现出关心身边疫情、配合防疫工作、保持乐观心态、富有责任担当的媒介形象。

海外中国留学生在前前区采用了吸引力和亲切感并行的方式:突出Vlog中的异域风格,强调疫情中的留学生身份和各种独特经历,直白地表达焦虑、惊讶、感动等情绪,特意放大可以引人注意的元素。在前前区将自己塑造成较为弱势又积极向上的形象:无法左右疫情现状和防疫政策,在生活、学习、回国等方面都面临困难,但保持积极向上、苦中做乐的生活态度,感恩和自豪于祖国的帮助。

(二)混合性的中区行为

作为展现生活、分享观点的平台,Vlog将创作者的生活暴露在公众视线下。创作者可以通过设置标题、封面等在“前前区”塑造一个理想化、正式化的自己,但由于观众对真实和日常的期待,他们也无法避免个人生活和部分隐私的让渡。通过观看和研究海外中国留学生Vlog,发现前区行为的后置和后区行为的前倾是实现中区行为的主要方式。

1. 后区行为前倾

私人日常生活的媒介化呈现。Vlog本身贯彻真实主义,魅力就在于创作者主动推向前台的不为人知的私人生活。新冠肺炎疫情使得私人情境更加彻底地融入公共情境。与以往外出、旅行不同,宅家隔离的大块空闲,让买菜做饭、理发健身等日常惯例都成为Vlog的主要内容;海外留学生对生活进行特写,在反复的日常中过出新意,不断输出生活灵感和技巧给观众。他们像对朋友家人那样对着镜头介绍自己的居住环境,囤积的食物、防护用品,流行的单品,精心打扮的造型。如尼古拉•米尔佐夫所说:“这就是视觉文化,它不仅是你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且就是你的日常生活。”[8]看似平淡如水的Vlog其实给观众提供了直观快捷的信息输入途径。海外中国留学生在Vlog中拥有全方位生活技能,不管年龄如何,都能妥善照顾自己、关心他人,并且善于发现和创造生活中的乐趣。但海外中国留学生疫情期间的Vlog在主题上高度同质化,且很多情况下无法有效区分可公开信息与隐私信息。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海外中国留学生隐私意识和自我保护意识的缺乏。

毫不掩饰的情感表达捕获共鸣。在疫情中人们更容易产生孤独感,创作者与受众通过Vlog产生情感共鸣,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自己身处“孤岛”的恐惧与未知。“元儿jasmine”因《留学生曲线回国/上海入境/上海隔离/感动感动》受到广泛关注,视频中大量内容为匆匆拍下的照片,通过配音串联起来,仅看影像并不符合一般高质量Vlog的标准,但是引起观众巨大反响的是创作者诚挚的真情流露,在视频中她抽泣着说:“真的觉得我是一个中国人很骄傲,国家真的太好了,我以后一定好好报效国家!”在网络上充斥着个别留学生的出格言论和巨婴行为的新闻以及网友“祖国建设你不来,千里投毒你最快”的无端批评时,创作者直接的情感抒发让人们了解海外留学生面临的境况和内心真实感受。除了内心想法以外,社会交往也是情感生活的重要部分。在Vlog中,与创作者交流频繁的住家、室友经常出镜。对于某一内容不甚了解时,他们也会邀请有相关经验的国内外朋友接受采访,从不同的文化背景与视角进行解答,Vlog中还会出现远隔千里的家人的关心,与朋友家人相处时,创作者往往处于最轻松真实的状态。不同的情绪宣泄让海外中国留学生的形象鲜活立体,仿佛是身边的一个普通朋友。

2.前区行为后置

赞助推广走向后台并高度生活化。十几岁人的文化是货真价实和粗制滥造的矛盾混合体;它是青年人自我表现的场所,也是商业文化提供者水清草肥的大牧场。[9]海外中国留学生正值青春、时尚前卫、有较好的语言基础和丰富的生活经历,这些都成为商业合作推广的优势。彩妆、护肤品、教育类等品牌会借助其Vlog进行高度沉浸式、情感化的营销。“惠子子酱”是一名留美高中生,粉丝主要为年龄相仿或有留学意愿的学生,她记录隔离生活的一支Vlog就和外语学习软件“italki”合作,通过每天学英语的巧妙故事和画面串联,展示了软件的使用方法,穿插着“这个app在国外很流行”“我一般都是这么选”等评价暗示粉丝。Vlog广告将这种传统的前台表演,后置融入日常生活和疫情相关的主题中,运用个人经验来推广,使得观众更容易接受。但创作者在合作时难以避免资本的入侵和异化,站在中央塔台监测他们的不仅仅是观众,还有品牌商。要让双方都满意自己的推广,就要更适应产品调性,让广告更生活化,突出自己的“熟悉”,甚至为了推广而编造经历和感受。

在中区解构正式的前台行为。创作者不仅在私人领域生活,也会在公共领域活动,Vlog的拍摄将私人情境与公共情境都投射到了电子屏幕上。疫情中海外中国留学生记录下最主要的公共情境就是外出采购。在这个过程里对外界的细致观察会让他们发现很多问题并产生内心波动,但他们多以旁观者的态度进行日常交流,后期制作时,再用配音解读:包括对不配合防疫的吐槽、对当地疫情改善的欣喜、对歧视行为的不满,可以看出留学生群体时刻保持着对周围环境的敏感,又普遍隐忍缄默的形象。在国外疫情升级、国家封闭的情况下,很多媒体邀请留学生连线直播分享国外情况。“学长安迪”曾被澎湃新闻和凤凰全球连线邀请直播,“阿栾LUAN_xy”被央视新闻邀请直播,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将之作为Vlog创作的素材。与直播时的严肃正式不同,回到熟悉的Vlog领域中,创作者更加如鱼得水,将自己在更大、更公开的舞台上的表现放到Vlog中解读,将不能在陌生的公共情境中说的话在Vlog里表达出来,无疑是将Vlog视作更后台化、私人化的领域。在公众领域的海外中国留学生是理性克制的,但是,脱去正式场合下严肃的外衣,不难看到他们既轻松活泼又敏感细腻的面貌。通过中区展演,海外中国留学生的媒介形象更加全面立体:在生活上自立有趣,思想上爱国感恩、关心他人,情绪上敏感细致、冷静客观。

(三)多重影响的深后区

随着Vlog创作的增多,前前区和中区囊括的行为不断扩张,深后区有限的空间被挤压。Vlog中模糊的分界线会导致观众将中区误认成创作者真实生活的全部,深后区的存在往往被忽视,但真正隐蔽的深后区才是Vlog创作的动因。

1.核心因素:自我情感表达与价值追求

在社会交往的行为中,人们普遍倾向于获得他人的关心关注和赞同帮助。海外中国留学生在疫情下,面临着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孤独。“在国外,可以聊疫情的人非常少,我心里很憋闷,看了太多信息却没法表达感想。”(元儿jasmine)“更大的情绪变化来自每日的新闻,拍摄只不过是一种表达手段而已。”(学长安迪)他人的不了解和避让,远隔千里的焦虑和担忧,孤身漂泊的无聊和不安,在拍摄的前期他们已经积累了大量情绪需要抒发。

信息技术的发展给大众提供了方便快捷的表达空间,5位up主之前已有丰富的Vlog制作经验,并且大部分还有新媒体的专业背景。“因为在非疫情时期我的拍摄都与自身生活相关,生活是我的创作来源,碰巧疫情来了就顺便记录下这个。”(学长安迪)他们抓住疫情这个契机,运用自身的能力以Vlog的形式将观察记录信息化,传达给大众进而体现自身价值,并且试图还原“疫情下真实的留学生的状态”。在评论、弹幕中他们的看法基本都得到了正面呼应,情绪的宣泄也得到理解,弥补了个人价值判定的不确定性,获得了情感认同。“当我看到有人因为我同样选择了做志愿者,看到有人同样更加爱国, 我感到自己身上的责任不同了。”(元儿jasmine)

2.内容因素:时刻变化的疫情形势及防疫情况

形象是个体与社会环境相互协商的过程。新冠肺炎疫情的迅速爆发、持久影响是海外中国留学生创作相关Vlog的主要社会背景,很多创作者自称为“被疫情逼出来的up主”。因为各个国家的疫情发展阶段不同,创作者可能经历或听说过国内的抗疫做法,面对国外疫情时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和准备,于是在Vlog里经常能听到对当地抗疫政策的评价。“韩国的疫情发展状况似曾相识,club继续营业可能会带来危险。”(韩国快乐留学生小蔡)结果与其担心一致,首尔疫情果然因club而严重反弹,这样的“神预言”和“精准吐槽”其实是留学生们冷静分析后的经验之谈。

结合Vlog发布时间的统计我们发现,由于时间和距离等原因,中国疫情暴发初期并没有成为主要创作内容。在中期疫情全球蔓延、暴发的3—5月,他们对疫情的关注度直线上升。疫情相关Vlog集中在这3个月发布,并且由于抗疫政策等原因相同内容扎堆出现,比如健康包开箱、囤粮展示、是否回国等在大多数海外留学生3月、4月的Vlog里都有出现。随着疫情常态化,对疫情的关注度也迅速下降,产生一种疫情已经过去太久了的错觉。

3.动力因素:粉丝的期待与互动

Vlog需经观众的介入才能实现从文本到作品的转变。而观众是否愿意介入,取决于文本设计是否能满足受众的期待视野。[10]创作者会时刻关注播放量、点赞数,关心自己是不是“糊了”,在作品和留言里积极与粉丝互动,满足他们在内容和形式上的要求。“除了催更,还有视频质量的困扰。开始担心粉丝把新出的视频和以前做对比,担心大家会不会喜欢。”(阿栾LUAN_xy)

由于海外中国留学生的身份,粉丝在观看Vlog时除了获取信息、满足对另一种生活的虚拟在场感之外,更有对“家人朋友”的关心。“B站的每一条留言都特别暖心,像个大家庭,评论区大家都相互依偎。”(学长安迪)尤其在疫情严重的情况下,这种关心体现在创作和安全两个方面,“事业型”粉丝会对Vlog的标题、内容及发布方式提出建议,帮视频“引流”。“我的回国视频先发的是B站,因为B站上认识我的人不多,微博上大多是熟人不好意思,结果B站热评第一条就是让我一定要发抖音、微博,我才发了微博,后来被大家转发关注。”(元儿jasmine)“生命粉”则时刻提醒创作者戴口罩、囤食物,在弹幕刷屏“回来吧”支持留学生回家。留学生因为好奇心或视频素材做出前往人多密集地点、防护不到位等“越轨行为”时,粉丝也会不客气地指出“迷惑行为”“实力作死”“快回去,不会因为没素材就取关的”,等等,对其进行规劝。一些建议也会在之后的视频中被创作者采纳或解释。

4.保障因素:官方支持及平台引导

在社交媒体的自我镜像表达中,自我权力受到政治经济力量的规训,后者逐渐使用一种柔和、协商的方式以便于被人们接受。面对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人们的心理起伏大,易被恐慌、焦虑的负面情绪绑架,遭受信息疫情等次生灾害,长此以往十分不利于社会稳定。习近平总书记曾提到:青年一代属于可塑性很强又事关民族未来的群体,他们主要活跃在互联网,所以网络和青年必然是确保政治安全的重要阵地。[11]疫情发生后,国家和人民的形象都受到了影响,海外中国留学生在网络上发布的正面积极言论和真实抗疫经历被鼓励和宣传,有助于恢复公民理性,避免负面情绪、主观臆测和阴谋论的扩散。

各视频平台在抗疫政策号召和人们对疫情的高关注度引导下,也纷纷推出抗疫专题,B站就单独设立了“抗击肺炎”频道,其中“海外up直拍”给留学生发声的渠道,“海外抗疫日记”“抗击肺炎大作战”等专题活动也通过奖励鼓励人们积极地记录疫情下的日子。简单的参加方式让很多创作者将作品投入相应赛道或直接根据要求拍摄,在自我镜像表达的同时也主动参与了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建构。

五、海外中国留学生自我建构的媒介形象

在新冠肺炎疫情中,经由全球化与信息化时代成长起来的海外中国留学生,通过Vlog等方式向世界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希望展示出疫情下真实的中国留学生状态。

(一)生存上迷茫被动的弱势群体

留学生远赴他国求学,本就因环境和文化等差异,面临最基本的生存问题。新冠肺炎疫情的来势汹汹更使风险加剧,海外中国留学生刚迎来国内疫情的好转,放下对家人的挂念,又要应对所在地区日渐严峻的疫情。国外抗疫政策之遵守,如“无病者不戴口罩”“集体免疫”等要求,使得留学生在不带口罩患病和戴口罩受歧视之间纠结,难以抉择。形单影只的留学生时刻挂心当地疫情的变化、不断更新数据,但面对大规模集聚、不配合防疫和他人异样眼光时,大多只能沉默忍耐,通过重复剪辑播放、配音吐槽的方式来表示担忧。Vlog中留学生们会相互采访交流,这让很多在国外被排挤、归国被误解的故事不断流传,几乎每个人都会陷入回国与留守的迷茫中。长期的情绪压抑,使得留学生在感受到来自国内的关心和物资援助时,无一例外在Vlog中表达了感动、幸福和骄傲。

(二)生活上独立有趣但风险意识不足

疫情打乱了整个世界的生活节奏,独自在外的留学生的生活也牵动了多方担忧。但是Vlog显示,海外留学生其实有着较为丰富的生活经验,在疫情之下他们囤积了充足的生活物资、防疫物品,掌握基本的做饭、理发、种菜等生活技能。他们还会努力发掘多种生活方式,如:一人分饰两角,自制“精分小剧场”;金句频出点评热点事件;只用外语记录一天生活,等等,以此来调节情绪、苦中作乐,不让隔离宅家的无聊麻木自己,并且对疫情结束后的日子充满希望,传递了独立自主、积极有趣的精神。但大部分留学生处于年轻化、低龄化阶段,相关的风险意识和隐私意识薄弱。在Vlog中拍摄个人生活环境和进行广告植入,往往难以控制对私人生活的入侵和暴露,甚至因此引来网络上别有用心的负面评价。

(三)思想上冷静客观但行动有时鲁莽

海外中国留学生在涉及疫情防控、行政管理、公共政策相关信息时更加诉诸理性、诉诸事实,表现出对于官方数据和科学防疫空前的关注,并且结合自己的经验冷静分析当地疫情情况,做出预判和评价,在面对一些疫情或者留学生相关的消息时,也会追根溯源找寻事件发生的原因。就算是面对外国人不友善的目光,也能从他们的角度考虑。但Vlog也反映出海外中国留学生有时行为鲁莽,如因为当地要求和防止歧视,疫情初期出门不戴口罩;出于好奇心或者素材需求,在疫情严重时期点外卖,在自身防御不足的情况下前往人多密集的地区,这些都反映出其自控能力不足且抱有侥幸心理。

(四)情感上爱国思乡具有社会责任感

此次疫情中海外中国留学生呈现出强烈的爱家爱国热情和社会责任感。国内疫情时期他们就关注新闻,为武汉加油,疫情的每一点变化都会引起他们心情的波动;在海外疫情时,他们又自豪和感恩于祖国的援助;知恩图报投身抗疫志愿者行动。他们抓住机会记录疫情下的生活,利用网络积极发声,创造属于自己的时代记忆,展现出海外中国留学生积极的参与感与高度的使命感,就像“惠子子酱”所写:希望自己的记录像“安妮日记”一样成为时代的见证。而在疫情平稳、热度消散之后,他们也回到了记录日常生活的普通学生状态。在全球疫情这样的大灾大难面前绝大部分中国留学生已经成长为自立自强、具有个人理性、爱国感恩、具有责任感的“中国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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