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物质文化遗产视阈下的蒙古族搏克研究
——以杜尔伯特县蒙古族搏克为例
2021-04-14王大鹏
王大鹏
(大庆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黑龙江 大庆 163000)
摔跤是蒙古族传统体育项目,蒙语称之为“搏克”,为结实、团结、持久之意。它是蒙古族“男儿三艺”之一。在我国内蒙古自治区以及辽宁、吉林、黑龙江、新疆、青海等蒙古族自治州(县)均有流行。大庆市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作为黑龙江省唯一的少数民族自治县,民族文化浓郁,特色鲜明。蒙古族搏克已列入黑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使这项传统体育和游艺类项目得到了更好地保护。
一、搏克的历史渊源和主要类型
搏克运动在汉朝时期就已出现。陕西省长安客省庄汉墓出土的角抵铜牌上就刻有摔跤图[1]。在13世纪蒙古族西征时期,由于战争需要,大力倡导军事训练。作为训练的重要项目之一,搏克得到了长足发展。特别是元朝政府将摔跤能力作为提拔和选择武将的一项条件,更是提高了搏克的地位。正如《元史》所载:“班朝诸司,听皇太子各置一人。以拱卫直都指挥使马谋沙角抵屡胜,遥授平章政事。”[2]元朝时期,由于搏克运动的兴盛,政府还设置了专门管理搏克运动的官方机构——勇校署,使搏克运动日益正规化和标准化,推动了该项运动的普及。清朝时期,搏克运动在政府的支持和提倡下,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到了近现代,搏克的内容和形式受地缘文化影响,逐渐融入了各地区的地域特色,呈现出了多元化的发展趋势。特别是在蒙古族传统的那达慕大会上,搏克、赛马、射箭作为最具蒙古民族特色的三项体育赛事,被称为“男儿三艺”。2006年,由内蒙古自治区申报的“蒙古族搏克”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我国境内的蒙古族分布区域较广,且每一区域的文化背景、生活方式各有差异,使蒙古族搏克也发展成了不同的类型。比较有代表性的有乌珠穆沁式、呼伦贝尔式、鄂尔多斯式和沙力搏尔式等。其中,乌珠穆沁式与呼伦贝尔式在仪式、服装和规则等方面基本一致。沙力搏尔式、鄂尔多斯式主要在内蒙古自治区西部流行,但形式和规则与乌珠穆沁式、呼伦贝尔式存在一定差异。
二、杜尔伯特县搏克运动的发展
“杜尔伯特”在蒙语中意为数字“四”。据道润梯步在新译简注 《蒙古秘史》 中载,元太祖成吉思汗的十一世祖朵奔·篾儿干,“其兄都蛙锁豁儿有子四人。如是居间,其兄都蛙锁豁儿殁矣。都蛙锁豁儿殁后,其四子,不以亲齿其叔父朵奔篾儿干,鄙薄之,离析之,弃置迁徙之矣。遂为朵儿边氏,朵儿边百姓者即彼等也。”[3]“朵儿边”即为杜尔伯特。1557年,成吉思汗之弟哈布图·哈萨尔第十六世孙爱纳嘎率部分牧于此,以其分牧次序“四”自称杜尔伯特部。1648年,杜尔伯特部改设为杜尔伯特旗。1956年10月,杜尔伯特撤旗设县,延续至今。杜尔伯特县搏克运动主要分布在该县的胡吉吐莫、敖林西伯、巴彦查干、克尔台、他拉哈、江湾、腰新等蒙古族聚居的乡镇。1957年8月,杜尔伯特县召开了撤旗设县后的首届那达慕大会。在本次大会中,搏克运动得到了更大规模地开展。此后的历届那达慕,搏克均为必备项目之一。
三、搏克的服饰和礼仪
在杜尔伯特蒙古族搏克的服饰中,主要包括将嘎、昭德格、策日布格、班泽勒、马靴等。“将嘎”即为项圈,是戴在搏克手颈部的多彩绸缎条,同时也是搏克手获胜次数多少的标志。“昭德格”为搏克手上身穿的紧身半袖坎肩,一般用牛皮或帆布做成,裸臂盖背,其边沿镶有铜钉或银钉,后背中间有圆形的银镜或铜镜,上有龙、鸟兽等图形或蒙古族“吉祥”之类的字。“昭德格”对于搏克手的意义重大,搏克手在结束摔跤生涯前,一般都会以郑重的仪式将“昭德格”传给年轻人,以表达对搏克运动世代相传、生生不息的期望。“策日布格”是用红、蓝、黄等彩色绸子做的围裙,系在搏克手的腰间。“班泽勒”即摔跤裤,用白布做成,形状肥大,外套一条绣有鸟兽、花草等图案的套裤。马靴一般用牛皮制作,在靴帮上多绣制精美纹案。在搏克比赛中,马靴可以更好地保护脚部,不仅有助于搏克手站立稳固,还能为各种技巧动作提供强有力的支撑。搏克的服饰与这项运动的特点紧密结合在一起,同时又蕴含了丰富的象征意义。比如,搏克服饰上常出现的山水、白云、花草等图案和吉祥如意等字样的内容,表现出了蒙古族人民热爱草原的情感和对美好生活的愿景。[4]
在礼仪上,蒙古族作为一个崇尚礼仪的民族,其搏克竞技中也有一套严谨的礼仪规定。《拔都汗》 中就有关于搏克的一段描述:“蒙古将士1237年渡过伏尔加河后,拔都汗令放3天假,并在斡尔卡山坡上举行了迎接将士的那达慕……其中记载了两位搏克选手比赛,结束后获胜者和失败者两个人还互相交换了腰刀并相互亲吻了对方的面颊,像兄弟一样愉快地退出场地,拔都汗为之赞叹并令他们做贴身卫士。”[5]在杜尔伯特搏克比赛中,礼仪始终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特别是搏克手的入场和离场仪式,能够体现出搏克运动的文化内涵。搏克手入场时,会专门邀请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辈唱蒙古族长调。当歌声响起时,搏克手便模仿狮子舞步、鹿舞步或鹰舞步,跳跃出场。这种对狮子、鹿、鹰等舞步的模仿,表现了蒙古族对大自然的崇拜与敬畏。待比赛结束时,搏克手在赞歌中跳跃退场。这种离场的跳跃缓慢而放松,是搏克手身体的整理和平复过程。同时,需要特别说明的一项礼节是:在比赛中,如果对方衣服松乱要停止进攻,且摔倒对方后要予以扶起。纵观搏克的整套程序和仪式,既厚重又庄严,充分显示了蒙古族人民对搏克这项传统体育运动的崇尚和尊重。
四、搏克运动的规则
同其他的体育项目一样,搏克也有一整套逐渐完善的竞技规则。其一,赛制日趋丰富。传统的搏克运动在开赛前要推举一名德高望重的长者作为裁判,并负责编排和配对。人数多少不限,但必须是2的倍数。从2人、4人开始,依次递增。参赛的搏克手不分体重级别,不计时间,一跤定胜负。2005年,内蒙古自治区体育局制定的 《搏克竞赛规则》 颁布后,搏克运动开始依照新规则执行。该规则在保持原有搏克运动精髓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团体赛、点将制等,这就对搏克手的综合素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其二,女性也可参赛。在古代,蒙古族女性虽然也参与搏克运动,但并不常见,涉及到的史料文献更少。因此,一直以来搏克运动参与者主要为男性。20世纪80年代后,妇女摔跤比赛逐渐开展起来。其三,动作上有一定要求。早期的摔跤运动中,对于动作并未有太多限制,甚至在一方倒地后,另一方仍继续攻击,导致比赛中时常出现伤亡的情况。随着时代的发展,对于搏克的动作也逐渐明晰。清朝罗卜桑却丹曾记载:“凡是蒙古集会均有搏克比赛,比赛时不得相互打脸面;不得从身后偷袭对方;不得抓对方的耳目及头发;不得踢对方的肚腹等。”[6]在杜尔伯特蒙古族搏克的竞技动作中,只允许使用比赛规则限定内的技术动作,比如,抄腿、甩大背、翻倒、横扫脚背、打膝盖、打腿腕儿等,只要将对手制于膝盖以上任意部位着地,即为获胜。
五、搏克的精神内涵
搏克运动之所以能够不断传承和发展,与蒙古族厚重的文化底蕴是密不可分的。搏克不仅是一项民族体育运动,更包含了蒙古族人民勇敢坚毅、拼搏竞争和平等团结的民族精神。一是竞争精神。搏克运动“一跤定胜负”的竞技规则来源于古代蒙古族人民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与严寒、暴风雪等恶劣的自然环境以及草原上猛兽之间斗争的灵感和生存哲学。在斗争中,机会往往只有一次且稍纵即逝,必须及时捕捉。这就培养了蒙古族人民善于抓住机会,一击中的的果敢品格。二是平等精神。在参赛的搏克手中,不分体重级别,不论年龄大小,一律同场较量,平等竞赛。在竞技中,经常发生体型较小的搏克手,发挥机动灵活的优势,运用各种技术,战胜身材高大对手的情况。这充分表现了蒙古族人民平等无畏的勇气和精神,同时也说明了蒙古族人民具有“以小博大”“以弱胜强”的智慧。三是团结精神。在比赛中,一方搏克手如膝关节以上着地,对方会马上停止进攻,并将其扶起。这体现了蒙古族团结互助的优秀品质。在奖励制度中,搏克手不论胜负,均有奖励,且优先奖励负的一方,这种奖励方式使竞赛从激烈角逐开始,以友谊、和谐结束,体现了体育竞技精神和浓郁的民族特色。[7]
六、保护和传承搏克的几点建议
2008年8月,杜尔伯特的“蒙古族搏克”被列入大庆市第一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9年12月,又列入了黑龙江省第六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搏克不但成为杜尔伯特县那达慕大会固有比赛项目,还成立了蒙古族搏克协会,开设了搏克培训班,开展了搏克进校园活动。“蒙古族搏克”代表性传承人包蒙多次参加国家、省、市级比赛以及县那达慕大会搏克比赛,均取得了优异成绩。但同时,人们对传统搏克运动的参与意识也出现了淡化的趋向。基于此,应在以下几个方面进一步强化蒙古族搏克的保护工作。
第一,挖掘搏克的文化属性。文化是民族赖以生存的根基。蒙古族搏克的保护、传承和发展,不能仅仅停留在浅表文化上,还要更加深入地挖掘和研究蒙古族搏克的文化内涵。例如,可以充分利用协会的平台和资源,搜集有关杜尔伯特蒙古族搏克的历史文献,记录搏克运动的规则演变等,甚至可以向一些老辈搏克手进行采访,用口述史的研究方式对搏克进行记录,使更多人能够了解和感受到蒙古族搏克的精神,感知到搏克手的情怀,从而提高蒙古族搏克的文化属性。
第二,加强搏克进校园力度。近年来,校园越来越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重要阵地。学生思维活跃,学习能力强,是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不可忽视的力量。蒙古族搏克作为杜尔伯特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在这种条件下,可进一步强化搏克进校园的力度,做好对搏克运动人才的培养,使这项传统的民族体育运动在校园落地生根,推动搏克的保护和传承。
第三,多渠道开展搏克运动的宣传展示。为了让搏克运动得到更广泛的传承和传播,可以充分利用现代化设备和资源,例如,可以将搏克运动用画面或视频的形式,以公益宣传的角度予以展现,让更多的人能够直观感受到搏克运动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