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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直专业化背景下进口中间品对制造业增加值率的影响

2021-04-12霍经纬田成诗

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 2021年1期
关键词:中介效应

霍经纬 田成诗

摘 要 本文从进口中间品的角度探究了垂直专业化分工对增加值率的影响机制,并深入分析了进口中间品对增加值率影响的行业异质性和进口来源地异质性。结果表明,第一,进口中间品种类增加提高了中国制造业增加值率,出口依存度较低、垂直专业化较高行业进口中间品种类的促进作用显著,来源于发达经济体进口中间品种类具有倒“U”型影响。第二,进口中间品数量的增加同样提高了中国制造业增加值率,但这种促进作用具有“天花板效应”,且在垂直专业化较低行业中不显著。第三,垂直专业化加深将通过进口中间品数量的增加所产生的“学习效应”促进增加值率的提升,而当进口中间品数量无限扩张时,垂直专业化又将通过“竞争效应”的负向影响抑制增加值率的上升。而垂直专业化分工并未有效利用进口中间品种类效应对增加值率的积极影响,因此在未来垂直专业化分工路径选择中要提升进口贸易的扩展边际,适当推动进口贸易从数量型扩张向种类型扩张转变,推进贸易转型升级,摆脱“低端锁定”效应,提升在垂直专业化分工中的受益。

关键词 垂直专业化 进口中间品 增加值率 中介效应

一、引言

习近平在第二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开幕式的主旨演讲中指出:“当今世界,全球价值链、供应链深入发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各国经济融合是大势所趋。”在未来发展中,“中国将更加重视进口的作用,进一步降低关税和制度性成本,培育一批进口贸易促进创新示范区,扩大对各国高质量产品和服务的进口。”伴随着生产过程的全球化、碎片化,垂直专业化分工迅速发展,同一产品的不同生产环节按照要素禀赋优势装备到不同的国家,并通过中间品流通的形式串联起来,中间品贸易迅速增长。2017年制造业中间品进口占所有货物总进口的52.8%,占制造业总进口的75.3%

根据UN COMTRADE数据库计算得出。。WTO在世界贸易报告中指出:“中间产品已经成为全球价值链循环的血液。”垂直专业化分工为发展中国家融入全球经济、实现技术进步与价值链地位的提升提供了契机,而进口中间品作为垂直专业化最直接的体现,其质量的提升对进一步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也为中国制造业的技术创新与转型升级提供了动力。

众多学者从增加值率的角度对我国经济增长质量问题进行研究(沈利生,2006;杨玲,2016;张杰等,2013)。沈利生(2006)认为,增加值率从经济体投入产出效益的角度对经济增长质量进行综合度量。然而,伴随垂直专业化分工的发展,出现了全球范围内的增加值率下降(张红霞和夏明,2018)。中国增加值率同样呈下降趋势,且与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差异较大。那么,增加值率下降的原因是什么?垂直专业化分工的发展对我国增加值率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中间品贸易作为国际分工中最主要的体现,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本文从进口中间品的角度,对垂直专业化分工对增加值率的影响机制进行分析,以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

二、文献综述

增加值率是一个综合性的指标,其变化受多重因素的影响,众多学者分别从技术进步(夏明和张紅霞,2015)、产业结构(沈利生,2009;Johnson & Noguera,2012)、专业化分工(蔡涛,2012;王金照和王金石,2012;张红霞和夏明,2018)等角度对增加值率进行分析。针对专业化分工对增加值率的影响分析中,王金照和王金石(2012)对比六国工业增加值率认为,中国工业在国际分工中处于价值链低端,且主导产业附加价值较低,是抑制中国工业增加值率的主要原因。蔡涛(2012)由统计方法的角度分析认为,伴随着国际分工的发展,国家、地区或行业的工业总产值的重复计算次数增多,这使得即使经济增长质量在保持不变甚至提升的情况下,工业增加值率也可能出现下降的现象。夏明和张红霞(2015)通过投入产出分析认为,国际分配体系的影响是造成中国增加值率低于发达国家,且持续下降的重要原因之一。于春海和常海龙(2015)通过理论分析认为,产品内分工的发展与制造业增加值率的下降存在必然联系,产品内国际分工从最末端的组装环节向我国延伸,是导致我国制造业增加值率偏低且不断下降的主要原因。张红霞和夏明(2018)通过建立投入产出模型分析认为,缺乏技术进步和生产效率的分工必然导致增加值率的下降,但伴随着技术进步和生产效率提高的分工未必会造成增加值率降低。

一方面,进口中间品贸易可能带来技术的进步和生产效率的改善,从而提高投入产出效益,促进增加值率的上升。Broda & Weinstein(2006)认为,国家通过贸易获得更多的中间品投入种类,这会促进生产率的提升,新产品与现有产品的替代性越弱,这种促进作用越大。钱雪峰等(2011)利用CEPII的BACI数据库对进口贸易的水平效应进行了验证,得出大部分上游行业进口种类的增加对中国制造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有显著促进作用的结论。Mendoza(2010)认为,企业通过学习和模仿先进技术国家进口中间品的制作研发过程,减少技术研发的重复投入,从而提高企业技术创新的能力。张杰等(2015)采用DID和PSM方法验证了进口中间品的“学习效应”,得出了进口一定程度上有利于中国企业竞争力提升的结论。孙少勤和娄曼(2018)认为,国内企业在面临更为激烈的国际竞争时会更有效率。进口贸易会进一步打开国内市场,国内市场将受到来自他国同类商品的竞争,产品创新和差异化成为企业在激烈竞争中的谋生手段。另一方面,在垂直专业化分工背景下,发展中国家企业实现向高附加值价值链环节攀升的过程中,会遭遇跨国公司核心能力的制约,被限制在价值创造的低端位置(杨水利等,2014;Schmitz,2004),进而抑制了本土企业技术水平的提高。刘会政和朱光(2019)认为,来源于发达国家的进口中间品对中国装备制造业企业的影响效果往往是“低端锁定”与“技术溢出”并存。此外,进口中间品所带来的竞争作用会对生产效率产生负向作用,抑制增加值率。初晓和李平(2017)分析进口中间品的来源国异质性时发现,来自发达、自由度高、竞争力强、治理严格国家的进口中间品具有正向的技术溢出作用,而来自非上述国家的进口中间品给中国市场带来激烈竞争,对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产生负向作用。

综上,关于垂直专业化对增加值率的影响,学者多从产品转移价值重复计算这一角度进行探讨,认为垂直专业化的发展导致产品转移价值计算次数增多,总产值增加,增加值率下降。而这有赖于一个基本假设前提:不存在技术进步和效率提升。值得一提的是,张红霞和夏明(2018)分别在有无技术进步的假设下,对分工与增加值率的关系进行了理论分析,检验了国际分工和技术改变对中国增加值率的综合影响,但并未将分工与技术改变两者剥离开,而是从两者并存的角度进行的实证分析。那么,垂直专业化是否为中国带来了技术与效率的改进,垂直专业化对增加值率的影响的作用机制以及作用结果还有待进一步的验证。垂直专业化分工迅速发展产生了大量进口中间品贸易,进口中间品作为垂直专业化最直接的体现,也成为垂直专业化对增加值率最直接的影响途径。鉴于此,本文从进口中间品的角度,对垂直专业化对增加值率的影响机制进行分析。与已有的研究相比,本文可能的贡献有:第一,由进口中间品种类与数量两个维度出发,考察了进口中间品对增加值率的作用效果,并探讨了进口中间品影响的行业和来源地异质性。第二,借助进口中间品这一中介变量,对垂直专业化分工是否带来技术进步及其对增加值率的作用机制进行分析。

三、模型设定与指标选取

(一)模型设定

随着垂直专业化分工的发展,进口中间品迅速增加,其种类的丰富扩大了生产过程中可吸收的先进技术,通过“水平效应”提高投入产出效益,从而促进增加值率的提升,且新产品的可替代性越弱,这种促进作用越大。其次,进口中间品种类和数量的扩大,减少了技术研发的重复投入,企业对内化技术和知识含量高的产品的制造研发过程进行学习和模仿,通过“学习效应”提高技术创新的能力,从而有效地改善增加值率。但同时发展中国家在寻求价值链升级的过程中,往往会遭遇发达国家的扼制和阻击,迫使本土企业被“锁定”在附加值较为低端的位置,造成“低端锁定”的现象,抑制本土企业技术水平的提升,从而对增加值率造成不利影响。此外,进口中间品数量的扩大会进一步打开国内市场,本土企业会受到他国同类产品的竞争,而这种“竞争效应”一方面会促进国内企业加大研发力度,另一方面会对本土企业产生压力,使得它们被迫控制或缩小规模,导致边际成本上升利润率下降,抑制增加值率的提升。

因此,进口中间品种类和数量的变化均将对增加值率产生影响,一方面,进口中间品种类的增加通过“水平效应”和“学习效应”提高技术水平,促进增加值率上升,但发达国家的出口限制又可能造成“低端锁定”的现象,抑制增加值率的增长。另一方面,进口中间品数量的增加通过“学习效应”和“竞争效应”促进进口国的技术创新,但激烈的竞争带来的负溢出效应又将抑制增加值率的上升。

综上,本文从进口中间品种类和数量两个维度出发,对垂直专业化和进口中间品对增加值率的影响进行分析。构建如下基准回归模型

(二)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主要为UN COMTRADE数据库、WIOD数据库、《中国科技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等。WIOD数据库最新发布的投入产出表包含了2000~2014年的数据,在这期间,国家统计局分别于2002与2011年对国民经济行业分类做出调整,为尽量减小分类调整所造成的影响,保证数据的可比性,本文的研究区间为2003~2014年。

由于UN COMTRADE数据库、WIOD数据库的行业分类标准未与中国的国民经济行业分类直接对接,为尽可能地使三者统一,使指标计算尽可能地准确,本文进行归类处理。进口中间品数据来源于UN COMTRADE数据库提供的HS2002 6位码进口数据,根据联合国提供的HS2002-BEC转换表,将HS6位码数据转换为联合国BEC分类,得到进口中间品数据

联合国BEC分类中,111、121、21、22、31、322、42和53项下的产品类别为中间品。。利用WITS提供的HS2002-ISIC Rev.3.0对应表和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国际标准产业分类(ISIC/Rev3)》与《国民经济行业分类(GB/T4754-2002)》对照表,将HS6位码与国民经济行业分类相匹配。

参照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国民经济行业分类》中的国民经济行业分类新旧结构对照表,将国民经济分类(GB/T4754-2011)归并到国民经济分类(GB/T4754-2002)2位码,然后把国民经济行业分类(GB/T4754-2002)与ISIC Rev.4.0相匹配,最终得到14个制造业行业分类。具体的国民经济行业、WIOD行业与本文行业的对应关系见附表。

(三)指标选取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特征事实

1.进口中间品数量与种类变化

如下页图1所示,2003~2014年,中国制造业进口中间品的数量与种类均呈上升趋势。2014年进口中间品数量比2003年增长超过两倍,同年进口中间品种类达到59504种,比2003年增长15.5%,年均增长1.3%。如下页图2所示,2003~2014年新增进口中间品种类与减少种类均呈波动上升的趋势,但总体而言,新增产品种类大于减少产品种类,这同样体现出进口中间品种类在整体上呈上升趨势。研究期内,减少的进口中间品种类年均增长率为1.06%,而新增产品年均增长率仅为0.45%,低于减少产品种类的年均增长率,且新增产品的增长率呈下降趋势,这说明我国进口中间品种类正在趋向饱和状态。

2.行业进口中间品多样性(DHit)差异

下页图3显示了2003~2014年中国14个制造行业进口中间品的年平均多样性指标,可以发现,中国绝大数制造行业的多样性指标大于1,中间品种类增加。具体地,中国制造业多样性指标大于1的行业为9个,即在研究期内,9个行业的进口中间品种类呈增加趋势,其中非金属矿物制品业的多样性指标最高,为1.008;多样性指标小于1的行业只有5个,即在2003~2014年进口中间品种类下降。而制造业进口中间品中,种类增加与减少的行业比例也与中国总体进口中间品种类呈现的上升趋势相符。

图3中横坐标1~14对应的行业分别为:食品饮料制造及烟草业;纺织、皮革、橡胶、塑料品制造业;木材加工及木制品业;纸和纸制品的制造;记录媒介物的印制及复制业;焦炭和精炼石油产品的制造;化学品及化学制品的制造;医药制造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基本金属的制造;金属制品的制造;机械、电子及光学设备制造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其他制造业。

(二)基准回归分析

本文基于式(1)考察了垂直专业化和进口中间品的数量与种类对制造业增加值率的影响,并进一步引入进口中间品种类和数量的二次项,对式(2)、(3)进行检验。在模型选取中,模型(1)~(6)均通过F检验和Huansman检验(下页表1),因此构建固定效应模型更为合理。

由模型(1)可知,进口中间品种类与数量对增加值率的影响显著。结合模型(2)、(3),进口中间品多样性对增加值率具有正向的促进作用,但二次项不显著。可见,进口中间品种类的增加,丰富了可联合的不同产品种类的中间品,内化了进口来源国的研发努力和知识,通过进口的方式外溢给下游生产企业,进口中间品种类的水平效应和学习效应显著,促进了投入产出效益的提升。

模型(3)验证了进口中间品数量与增加值率之间的非线性关系,进口中间品数量增加对增加值率产生倒“U”型影响。一方面,由于中国存在大量的加工贸易,很多企业尚未掌握核心技术,其在利用和内化知识技术,寻求价值链升级的过程中,受到跨国公司的阻击,出现低端锁定的现象,使得进口中间品带来的学习效应有限。另一方面,进口中间品的大量增加使中国行业内市场竞争程度加剧,激烈的市场竞争对中国本土企业形成压力,使他们被迫控制或缩小规模,导致边际成本上升利润率下降。这一双重影响造成了中国增加值率并不会随着进口中间品数量的增加而持续上升,而是存在“天花板”效应。当进口中间品数量越过顶点后,激烈的竞争产生的负向影响占据主导地位,抑制增加值率的上升。

在模型(1)~(3)的基础上引入垂直专业化水平,得到的模型(4)~(6)的拟合结果显示,进口中间品种类与数量的符号与显著性水平并未发生变化,但垂直专业化对增加值率的影响并不显著,具体原因会在后面进一步分析。此外,模型(1)~(6)中,FDI和研发水平对增加值率均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研发投入的负向影响一定程度上验证了本文对进口中间品数量倒“U”型影响的分析。一方面,21世纪早期,中国的基础研发投入严重不足,缺乏技术创新和技术储备意识,研发投入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激励效果,出现逆向技术溢出现象(赖明勇,2005)。另一方面,发达国家对于高技术产品的出口限制,使得进口中间品的学习效应有限,吸收能力不足导致我国制造业并没有很好地实现技术进步。而进口中间品数量的持续增加给本国企业带来激烈的竞争,随着竞争所产生的负溢出效应持续积累,最终抑制了增加值率的上升。

(三)异质性分析

基准回归结果显示了垂直专业化和进口中间品对增加值率的总体影响。进一步,本文将从垂直专业化水平高低和出口依存度差异角度对行业进行划分,进行分样本检验,并分析进口中间品来源地的差异性。

1.不同垂直专业化水平分组估计结果

本文将总体样本分为较低垂直专业化和较高垂直专业化两个子样本进行估计,具体结果见下页表2。进口中间品数量对增加值率的影响与垂直专业化水平有关,在垂直专业化较高行业中,进口中间品数量表现出显著的倒“U”型影响,但在垂直专业化较低行业中这种影响并不显著。进口中间品种类在垂直专业化较高样本中对增加值率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在垂直专业化较低行业中表现出抑制作用。进一步分析发现,垂直专业化较低的行业主要由纸和纸制品制造、记录媒介物的印制及复制、木材加工及木制品业、食品饮料制造及烟草业、纺织、皮革、橡胶塑料品制造等低技术制造业组成。钱雪峰等(2011)发现,中低技术产品种类尤其是来源于非发达国家的中低技术产品种类的增加,显著抑制了中国制造业全要素生产率的进步,这也侧面印证了本文结果的可靠性。本文认为,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可能是,低技术制造业生产过程相对简单,生产环节相对较少,对原材料种类需求相对单一,因此进口中间品种类的水平效应较弱,且低技术产业的进口产品技术含量较低,学习效应不显著,这使低端锁定现象更加明显,从而抑制增加值率的上升。

2.不同出口依存度分组估计结果

中国存在大量的加工贸易企业,本文进一步探讨基准回归结果是否受加工贸易模式影响。对于加工贸易企业,出口是其最终目的,高出口依存度的行业可能对应了更多的加工贸易企业。因此,本文将总体样本分为出口依存度较高和出口依存度较低的两个子样本,其中行业出口依存度用某行业出口交货值与工业总产值的比值表示。根据出口依存度均值大小划分了两个子样本,并得到拟合结果,如表2所示。与基准回归结果相同,两个子样本垂直专业化水平均不顯著,出口依存度较低行业的进口中间品种类指标显著为正,数量指标倒“U”型影响显著。出口依存度较高行业中,仅存在进口中间品数量的倒“U”型影响,种类指标正向影响不显著。由于高出口依存度行业中加工贸易企业比重较大,而加工贸易企业往往处于被支配的位置,很难自主对进口中间品做出选择,且在国际分工中往往处于低端状态,因此,对于加工贸易企业比重大的行业而言,进口中间品的水平效应和学习效应较弱,种类指标并不显著,而随着进口中间品数量不断增加,由竞争效应产生的负向影响不断累计,当负向影响占据主导地位时,抑制了增加值率的上升。

3.进口来源地差异分析

不同国家技术水平的差异可能导致不同来源地的中间品对增加值率的影响不尽相同。因此,本文按照UNCTAD Handbook of Statistics 2015的分类标准,将进口中间品划分为来源于发展中经济体进口中间品和发达经济体进口中间品,并得到估计结果如表2所示。由表2,来源于发展中经济体的进口中间品种类增加对增加值率的影响不显著,数量增加对增加值率具有倒“U”型影响。由于发展中经济体的技术水平有限,进口中间品替代性较弱,故学习效应和水平效应不强,且进口中间品数量的大量增加给中国市场带来激烈的竞争(初晓和李平,2017),因此,来源于发展中经济体的进口中间品更多是通过数量增加影响中国增加值率的变化。与发展中经济体不同,来源于发达经济体进口中间品的种类增加显著促进了增加值率的上升,但这种促进效果具有天花板效应。来自发达经济体的进口中间品包含更为先进的技术,一方面进口中间品种类的增加通过水平效应和学习效应促进增加值的上升,另一方面发达国家对高技术产品出口的限制,阻碍了中国对高技术水平的吸收,低端锁定的消极影响使得进口中间品种类增加对增加值率呈倒“U”型影响。与发展中经济体相同,来自发达经济体进口中间品数量的增加同样对增加值率具有倒“U”型影响。对比发现,发达经济体影响效果的二次曲线更陡,且其顶点对应的数量指标更大,说明发达经济体进口中间品带来的技术溢出作用更强,而发展中经济体进口中间品同质性较强,数量的增加更易产生激烈的竞争抑制中国增加值率的提升。

(四)影响机制分析

随着垂直专业化分工的迅速发展,不同国家通过中间品贸易将产品价值链连接起来,进口中间品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一国参与国际垂直专业化分工的程度。前述分析表明,进口中间品种类的增加促进了增加值率的增加,其数量的增加超过一定水平时又将抑制增加值率的上升,而垂直专業化水平对增加值率并未产生显著的影响。需进一步考虑的是,进口中间品是否对垂直专业化与增加值率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影响,其中,进口中间品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为此,本文分别在模型(13)中引入进口中间品种类、进口中间品数量及其二次项与垂直专业化的交互项,结果见下页表3。由模型(13)可知,进口中间品数量及其二次项与垂直专业化交互项均显著,说明垂直专业化水平对增加值率的作用效果确实受到了进口中间品的影响。垂直专业化在一定范围内会随着进口中间品数量增加促进增加值率上升,而当进口中间品数量超过一定范围后又将抑制垂直专业化的促进作用,这两种不同方向的影响使得在基准模型中垂直专业化水平对增加值率的影响并不显著。而将进口中间品在垂直专业化水平与增加值率之间的调和作用剥离出来后,垂直专业化水平对增加值率呈显著的负向影响。

为进一步分析垂直专业化是否通过进口中间品这一渠道对增加值率产生影响,本文进一步引入中介效应模型,以进口中间品的种类和数量作为中介变量,对进口中间品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结果见表3。首先,模型(14)表明,以垂直专业化水平为核心解释变量对增加值率的回归结果显著,说明在不考虑进口中间品的影响时,垂直专业化加深抑制增加值率的上升。模型(15)~(17)分别为以进口中间品种类、数量及其二次项作为被解释变量对垂直专业化的回归,其中模型(15)中垂直专业化不显著,其余两个模型垂直专业化均显著。进一步采用Sobel检验证明,进口中间品种类不存在中介效应

Sobel检验的Z统计量为0.526,对应p值0.599,证明进口中间品种类不是中介变量。。结合模型(6)说明,进口中间品确实是垂直专业化对增加值率的中介渠道之一,但垂直专业化更多的是通过进口中间品数量这一渠道影响增加值率的变动,并未有效地利用进口中间品种类这一渠道对增加值率产生积极影响。

综上,受增加值率核算公式的限制,垂直专业化发展带来的工业总产值重复计算等问题确实导致了增加值率的下降,但垂直专业化带来的进口中间品数量增加所产生的溢出效应极大地减弱了这种负向影响,使得垂直专业化对增加值率的负向影响并不显著。垂直专业化加深一方面将通过进口中间品数量的增加所带来的学习效应促进增加值率的提升,另一方面,当进口中间品数量无限扩张时,垂直专业化又将通过其产生的激烈竞争抑制增加值率的提升。

(五)内生性与稳健性检验

在基准模型的构建中,本文逐步将进口中间品数量二次项和垂直专业化水平引入模型,得到的估计结果基本一致,在一定程度上验证了模型的稳健性,而分组回归结果也在一定程度上检验了模型的稳健性。进一步,本文通过改变估计方法与指标的统计口径对模型内生性与稳健性进行检验。

1.解释变量滞后1期

实际模型中无法将所有影响增加值率的因素罗列出来,可能存在被遗漏的解释变量,加之增加值率与垂直专业化以及进口中间品的种类和数量可能存在的双向因果关系,导致内生性问题的存在。为验证基准回归结果的可靠性,本文将模型(6)所有解释变量均滞后1期,而滞后变量不受当期变化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能减弱内生性的影响。本文在F检验和Huansman检验的基础上,用滞后1期解释变量构建固定效应模型,结果见下页表4。由表4,模型(18)的估计结果并没有明显的改变,垂直专业化水平对增加值率的影响仍不显著,进口中间品种类对增加值率具有正向影响,进口中间品数量指标仍然具有稳定的倒“U”型影响。

2.二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估计结果

为了更进一步地消除内生性,本文选用核心解释变量的滞后1期作为工具变量,使用2SLS进行内生性检验。但鉴于进口中间品多样性与其滞后1期相关性较弱,本文仅引入垂直专业化和进口中间品数量的滞后1期作为工具变量,拟合结果见表4。由模型(19)的检验结果发现,在控制潜在的内生性后,主要解释变量的显著性和符号与基准回归结果仍然一致,前文结论依然成立。

3.动态面板模型估计结果

由于经济行为受连续性、惯性和偏好等因素的影响动态变化,增加值率可能与前期高度相关,故本文采用动态面板模型对基准回归进行进一步的检验。具体的,选用差分GMM和正交GMM两种方法,增加值率滞后1期作为内生变量,拟合结果见表4。模型(20)、(21)Sargan检验以及模型(20)AR(2)检验的p值均大于5%,证明模型选择的工具变量是有效的,且模型(20)不存在二阶序列相关,因此构建的动态面板模型合理。根据模型(20)、(21)的拟合结果,本文所设定的主要解释变量的参数未发生根本的变化,本文分析结果可靠。

4.改变指标统计口径

本文在测算垂直专业化时包含了出口中的间接进口中间品,如果不考虑间接进口中间品,用式(10)得到的VSit来测算VSSit,固定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见表4。由模型(22),本文所设定的主要解释变量的显著性与符号均未发生改变,仅回归系数减小,在不考虑间接影响的垂直专业化情况下,进口中间品的种类与数量的调节作用减小也与实际相符。

此外,进口中间品种类多样性的计算采用了UN COMTRADE数据库中的进口数据,其中以KG为计量单位的进口额达到总体75%以上,如果只考虑这部分进口中间品,并采用赫芬达指数的倒数测算进口中间品种类的多样性,则固定效应模型回归结果见表4。

五、结论与建议

(一)主要结论

本文主要探讨了垂直专业化背景下,进口中间品对增加值率的影响,并对垂直专业化是否通过进口中间品的技术溢出促进增加值率的上升进行了验证。结果表明,第一,进口中间品种类和数量的增加显著促进了增加值率的提升,但其数量增加带来的积极影响具有天花板效应。一方面,进口中间品种类的增加,丰富了可联合的不同产品种类的中间品,通过水平效应促进了增加值率的提升。进口中间品种类和数量的同时增加内化了进口来源国的研发努力和知识,通过学习效应提高了投入产出效益。另一方面,由于中国在寻求价值链升级的过程中,受到跨国公司的阻击,出现低端锁定的现象,使得进口中间品带来的学习效应有限,且其数量的大量增加使中国行业内市场竞争程度加剧,初期发挥的学习效应被激烈的竞争稀释,进口中间品数量越过顶点后抑制了中国增加值率的上升。

第二,对行业与进口来源国的异质性分析发现,进口中间品数量的倒“U”型影响除垂直专业化较低行业外,其余各组均显著。进口中间品种类的促进作用对出口依存度较低、垂直专业化较高的行业显著;对出口依存度较高行业不显著,对垂直专业化较低行业具有负向影响。这说明进口中间品种类的影响与技术水平和贸易模式有关。垂直专业化较低的行业和进口依存度较高行业分别以低技术制造业和加工贸易企业为主,进口中间品种类的水平效应和学习效应较弱,一旦“低端锁定”现象占据主导地位,将抑制增加值率的上升。此外,来源于发达经济体进口中间品种类增加对增加值率具有倒“U”型影响,来源于发展中经济体进口中间品种类的影响不显著。发展中经济体的技术水平有限,进口中间品同质性较强,水平效应和学习效应较弱,进口中间品数量增加更容易产生负向竞争效应。来自发达经济体的进口中间品包含先进的技术,但往往学习效应和低端锁定并存,使得进口中间品种类的增加对增加值率的影响具有天花板效应。

第三,在不考虑技术进步和效率改进时,由于制造业总产值重复计算等问题的存在,垂直专业化发展确实导致了增加值率的下降,但进口中间品数量的增加所产生的溢出效应极大地减弱了这种负向影响,使得垂直专业化对增加值率的负向影响并不显著。垂直专业化加深一方面将通过进口中间品数量的增加所带来的学习效应促进增加值率的提升,另一方面,当进口中间品数量无限扩张时,垂直专业化又将通过竞争效应带来的负向影响抑制增加值率的上升。

(二)政策建议

第一,进一步扩大对外开放的深度,通过进口结构调整,促进中国经济增加值率的提升。进口中间品增加带来的水平效应和学习效应显著促进了中国经济增加值率的提高,这是中国坚持以开放求发展、积极参与垂直专业化分工的有力证明。然而,由于进口中间品数量增长带来的积极作用容易受到竞争效应的影响出现波动,而其种类增加所带来促进作用不易受负面效果的影响,因此,在未来垂直专业化分工路径选择中要提升进口贸易的扩展边际,引导进口中间品由数量扩张向种类扩张适度转变。

第二,针对不同的行业类型制定不同的进口发展政策。提高低技术水平行业的高技术进口中间品进口比例,通过进口中间品的水平效应与学习效应推动产业升级。继续发挥进口中间品种类效应对高技术水平行业发展的促进作用,加大自主研发力度,在扩大进口的同时增强对进口中间品的甄别能力,避免进口中间品同质性过强带来的负面影响;提高加工贸易行业的技术含量和附加值,引导加工贸易行业向高附加值产业链转型升级。同时大力推动一般贸易的发展,加强制造业研发投入力度与创新人才的引进,共同推动我国制造业增加值率的提高。

第三,推动多边和双边合作的深入发展,改善垂直专业化的分工体系,提高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主导地位。提高对发达经济体中间品的进口开放水平,加大发达经济体高附加值的优质中间品进口比例,提高企业模仿、吸收和创新能力,摆脱“低端锁定”效应,提升下游产品的整体附加值。把握“一带一路”的发展机遇,主动构建与发展中经济体的中间品贸易,提高中国在进口中间品贸易中的主导地位,使中国制造业将更多的生产资源集中到技术水平较高的生产环节,促进中国增加值率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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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彭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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