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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湿疫”理论治疗COVID-19的经验与思考

2021-03-27方雅坤胡少丹仝小林

吉林中医药 2021年7期
关键词:疫毒腠理阳气

仕 丽 ,王 檀*,方雅坤,罗 威,胡少丹,仝小林

(1.长春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长春 130021;2.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北京 100700)

新型冠状病毒(novel coronavirus)目前仍在全球蔓延,蔓延速度快,传播性强,传播途径多。研究[1-2]认为COVID-19 属于中医“寒湿疫”范畴。2021 年1 月,吉林省通化市出现疫情,来势急骤,老年患者多,基础疾病多,病机复杂,证型多变,或伏而不去、或急转直下。1 个月疫情得到控制,中医药在此次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基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八版)》[3],治疗以同质通治与个体辨治相结合。王檀教授根据吉林疫情再次修正《长春中医药大学新型冠状病毒防治方案(第五版)》,实践中治疗经验值得总结和推广。

1 通化地区COVID-19 病因病机特征

COVID-19 发病与疫毒侵袭能力、地域环境,人群状态密切相关。寒湿疫毒是其致病因素,人群普遍易感,而久居寒湿之地导致阳虚、虚寒体质的患者为高危人群[4];寒湿阳虚是通化疫情病因病机核心。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载:“北方生寒,寒生水”,《素问·异法方宜论》曰:“北方者,天地之闭藏之域也,其地高陵居,风寒冰冽”,均指明我国北方地区在四域内属寒冷之地,在地域致病因素中易以寒邪为盛。寒,其正者为自然六气之一,其不正者为外感六淫邪气一种,既可袭伤于外为表寒,又可直中于内为里寒,若其不即病,潜藏于体内,久之成寒邪体态。“北方者,在天为寒,在地为水”(《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自然中寒与水相应,同为太阳之气。无论寒伤阳气,还是寒邪阻遏肺脾肾,均可影响水液转化代谢不利而形成湿邪,而致北方人性格阳动,但体质多虚寒[5]。因形体彪悍和为抵御寒冷常嗜食肥甘厚味而易蕴生内湿。由之,北方人群久居寒地,寒伏湿蕴,易成寒湿体态。通化市位于北纬40°52’~43°3’,地处北回归线以北、我国东北地区,1 月份平均气温-22 ℃以下,与武汉疫情发生暖冬,阴雨天气,以湿为主不同[6],可谓冬季寒冷地域,寒邪凛盛,而寒邪最易耗伤机体阳气,彼时外有厉寒,卫阳四布以抗寒,室内取暖、喜酒、运动等助阳动以抗寒,均可耗伤阳气,以上种种均可导致阳气虚衰、寒邪内生内伏而成虚寒状态。故新疫毒之虚邪外袭,恰逢人群寒湿、虚寒状态之虚,二虚相得,一则寒湿偏盛,寒盛阳虚,无力抗邪外出,疫毒趁虚而入;二则肺脾因湿困而委顿不振,无力通调及运化水湿,疫毒得以依附有形之质而难以祛除。因此,外有寒湿疫毒,内有寒湿、虚寒之体,兼有气化顿滞之态,是本病发生的重要原因。

2 中医治疗思路与经验

首辨寒温、表里,疾病基本仍沿由卫表期至伤肺期,由轻至重,一脏累及其他脏腑的过程[7-8]。通化地区疫情同时具有表里同病,两感而发特点。治疗总以救治肺气为原则。

2.1 内外通达,宣开腠理,温散寒湿 《伤寒翼·商瘟疫感而遂发之治》曰:“疫之法也不一,……但治之大法,始终宜于疏利,通解表里为主。”COVID-19发病基础是肺脾气虚,导致卫阳不足,腠理不固,疫毒乘虚而入。《医宗金鉴》曰:“腠者,一身气隙,血气往来之处,三焦通会元真之道路也;理者,皮肤、脏腑内外井然不乱之调理也。”腠理是存在于皮肤、脏器、五官的表面或空隙之处,为脏腑所主,为气机升降出入的末端;对气化起着重要的调节作用,对外又有防御功能;以表皮或黏膜的形式存在,故皮肤、黏膜、肺泡上皮、间质同属于腠理范畴。腠理为“门户、途径、屏障”,既是疫毒邪气入侵的途径,亦为祛邪外出的途径。腠理遍布全身脏器表面,具有传输津液的作用,腠理的通达反映全身上下脏腑之气通调情况。腠理一开,寒凝一解,气血乃行,毒亦随之消,机体气化功能逐渐恢复[9]。

COVID-19部分病人初始无发热,病程中出现发热,病情进展,证情复杂,表里互兼,往往在外感病之初即可见心、肾之病症。早期需辨识两感于寒,及时救治,防治进入危重症。《内经》云:“两感于寒而病者,必不免于死”“两感于寒者,病一日则巨阳与少阴俱病,则头痛口干而烦满;二日则阳明与太阴俱病,则腹满身热,不欲食谵言,三日则少阳与厥阴俱病,则耳聋囊缩而厥。”《伤寒论》对此采用表里双解的治法,外解太阳表邪,内温少阴里虚。“少阴病,始得之,反发热,脉沉者,麻黄细辛附子汤主之”“少阴病,得之二三日,麻黄附子甘草汤微发汗。以二三日无里证,故微发汗也。”

2.2 宣畅气机,以通为用,审慎攻下 “伤寒下不嫌迟,温病下不厌早”,病即为“寒湿疫”,审慎攻下。鉴于伤寒与温病二者受邪的性质不同,注意下法应用时机及中病即止。本病以低热为主,或无发热,或过程中发热,病程长,病毒转阴时间长,邪气留而不去,无温邪化热之速。王孟英曰:“伤寒为阴邪,未曾传腑化热,最虑邪气下陷,治必升提温散,而有早下之戒。”《广瘟疫论》曰:“夫肾虚者,更难治。因时疫必待汗、下、清而后解,肾阳虚者,一经汗、下、清,则脱绝之症随见,肾阴虚者,一经汗下则枯竭之症随见”[10]。

通化疫情老年患者居多,尤其重症及危重症者平均年龄为70 岁以上,肾虚者多见,加之此病的发病基础是肺脾气虚,阳气不足,在老年患者中阳虚更明显,因此在使用攻下之法宣畅气机时,需以通为用,气机通达后立即停用,以免进一步损伤阳气,审慎攻下,避免出现脱绝之症。然确有阳明三急下证和少阴三急下证,辨证要点是“实”,皆用承气汤攻下积滞,荡涤实热,急下存阴保津液[11]。

2.3 心肺同治,固护心脏,轻重有序 “先安未受邪之地”,既病防变,首要为固护心脏,心为君主之官,主全身血脉,重症及危重症患者,同时存在肺衰与心衰,心失于守护,君主势危,一则肺气不佐于心,心劳而衰,二则疫毒痹阻肺络,气机壅滞,迁延则化火成毒,伤阴耗液,心神失养[2]。治疗上需治“肺”与护“心”联合用药,包括老年人有基础疾病的心脏预防用药及出现累及心脏症状时用药。按疫毒伤阴耗液的轻重程度,决定口服药物顺序,伤阴耗液重,心阳浮动者,先给予养阴增液,敛阳宁心药物如天王补心汤加减。伤阴耗液轻,则先予治“肺”用药,间隔2 h后予护“心”用药。

2.4 温阳解毒,药必有应,疏通重剂 寒湿疫毒,寒、湿伤阳,且阳气是正气的重要组成部分,故治疗宜始终“顾护阳气”,既重视阳气量之充足,又注重阳气运行之宣通扶阳[12],以抵御疠气。本病寒湿重者宜温阳散寒、宣肺通痹;伤阳者宜温肺助阳,除湿通痹,扶正祛邪,对于重型或危重型患者,若喘促,憋闷,呼吸困难进行性加重,大便排出困难,气化功能下降,痰,饮,瘀等病理产物堆积,气化顿滞,在温阳之时,加以疏通重剂,肠间水气则泻热逐水,通利二便;积滞内阻则消积导滞,祛湿清热;使气化功能恢复,阳气功能来复。危重期真阳厥脱,需回阳救逆,阳亡阴脱危候,若不“急温之”,则有“死,不治”之危。恢复期注重瘥后防护,滋补阳气、阳复则阴生、清除余邪。核酸长期不转阴的部分患者,多为无症状或症状轻微。患者药后原有症状好转疾病向愈,或出现呕吐、腹泻、汗出等反应,多为排病反应,通常有反应的患者核酸转阴快。无反应者或慢反应者,疫毒伏于腠理,不出不入,胶结难愈。临证时注意,药必有应,无应答则需“有者求之,无者求之,盛者责之,虚者责之”。北方人腠理固密坚实,温阳扶正的同时,加以重剂疏通,以宣通腠理,祛邪外出。

2.5 继发变证,清热解毒,凉血泻火 疫毒挟痰饮,因肌腠不解,继发变证,郁热内生化火,火毒伤络,同时火邪耗气伤阴,或火邪挟疫毒痹肺,气阴两伤,毒热成痈,治则当以清肺解毒、化瘀消痈、益气养阴。热毒伤阴,瘀热入营,气血两燔,治以清热解毒,凉血泻火,痰热闭阻心包络,高热、神昏,加服安宫牛黄丸,临床效果较好。通化疫情变证相对较多,但整体仍以寒湿为主。尤其应该注意症状表现虽与湿热病类似,但其病因为感受寒湿疫毒,病机演变特点为“由寒到热”[13],演变为“由热到痈”,病程中亦可出现咯血,“痈消寒显”的过程。因此清热解毒药物不可早用,不可过用。

3 中西结合治疗经验与思考

重症及危重症患者面临俯卧位通气,机械通气、CRRT、ECMO 等进一步生命支持治疗,伴随颜面水肿、腹胀、胃潴留、压疮、便秘等多种问题。多是体内寒湿极盛,肺为饮邪所困,疫毒犯肺导致血中津液因拒邪外泄。肺气重困,不得主气,浊不出,清不入,浊气内盛害于清窍可见神昏,害于五脏则五脏损。

3.1 俯卧位通气下四诊合参,胸部CT 中医望诊的延伸 重症及危重症的救治中,俯卧位通气为西医重要的治疗措施,但同时给查看舌脉带来困难,患者多表现为颜面水肿,喘憋、呼吸困难症状重。需要医生快速准确辨识用药,COVID-19 危重症呼吸困难,肺内主要表现为DAD,典型表现为肺部毛细血管广泛微血栓形成、肺泡塌陷、肺泡上皮细胞和血管内皮细胞损伤、肺泡内外的出血或水肿,同时伴有透明膜形成,与“肺水”相关[14]。这与寒湿疫,肺为饮邪所困,继而导致的一系列症状相符合。王檀教授认为此时可在四诊基础上结合检查,作为望诊延伸,如肺CT 示炎症渗出影偏重,可辨证处方小青龙汤合己椒苈黄丸,肺肠同治,前后分消,水饮去,喘憋减。

胃肠功能障碍,胃潴留、腹胀、便秘等情况,不仅影响营养物质吸收,还可导致菌群移位,出现感染等情况。中药在胃肠道管理中作用独特,解决症状同时可推陈出新、祛邪解毒,协同西医抗炎。

3.2 抗凝治疗与中药活血止血双重调节作用 鉴于COVID-19 重症患者的高凝状态,以及血栓形成风险的潜在增加[15],预防性抗凝治疗在通化COVID-19 无禁忌证患者中已规范使用。王檀认为本病机特点为“寒、湿、瘀、虚、痹”,因此犯肺期及恢复期的方案用药中,“散寒、除湿、化瘀、补虚、宣痹”各司其职,病情分期不同各有侧重。未用抗凝药物患者,中药化瘀宣痹,无出血之弊。应用抗凝药物者,临证可选择活血解毒、活血止血双重功效药物。

3.3 谨守病机,ECOM 与呼吸机治疗对中医辨证的影响 呼吸机治疗后,多数患者出现舌红苔燥,注意辨别机械通气导致的口腔局部津液丢失,或阳虚津液不能上承,或热盛伤阴化燥。正压通气,从一开始就基本违反了“气来血来,气走血走”的原则[16]。ECOM支持生命,为患者心肺功能恢复争取时间,但体外循环设备的应用,改变了患者的脉象,同时应用镇静镇痛药物消除了症状反应,患者在此时多为复杂病因病机,此时尤其要注意四诊合参,取舍,去伪存真,谨守病机,必要时1 日1 方,随证治之。

4 结语

目前对COVID-19 的认识并不全面,治疗尚无有效措施。中医治疗总以救治肺气为基本原则,全程注重内外通达,宣畅气机,心肺同治,温阳解毒。治疗策略上在国家《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八版)》同质通治基础上与个体辨治相结合;在重症与危重症的救治中,思辨西医救治方法之影响,去伪存真,谨守病机,切实发挥中西结合的优势。在治疗节点上,逆其病势,关口前移,先安未受邪之地,既病防变。以上总结的仅为通化地区中医药治疗初步经验,随着对新型冠状病毒认识的不断深入和治疗经验的积累,国家方案不断更新,不断提炼救治经验,中医药将为取得抗疫的最终胜利做出更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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