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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阶级斗争》中马克思的斗争策略理论及其当代价值

2021-03-25杨长福黄晓玲

关键词:法兰西资产阶级斗争

杨长福 黄晓玲

(重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重庆 400044)

《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以下简称《法兰西阶级斗争》)是马克思为总结法国1848年革命经验而写成的重要著作。在书中,马克思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对法国1848年“二月革命”“六月起义”等重大事件进行了分析,提出了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理论与策略问题。今天,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现代化建设新征程,社会基本矛盾和主要矛盾仍然存在。国际上,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两种制度之间,不同意识形态之间的冲突与对抗不但没有缓和,反而大有加剧之势。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新形势下,中国共产党如何发展壮大自己,“充分利用自己手中所掌握的国家政权和国家机器,对外给社会主义中国赢得发展的时间和空间,对内团结和带领全体中国人民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实现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宏伟目标,完成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使命”[1],这是一个长期的斗争过程。在这个进程中,选取怎样的斗争策略以及如何采用斗争策略,不但是中国共产党执政能力和水平的体现,而且关系到最终能否取得胜利。因此,重温马克思在《法兰西阶级斗争》中对无产阶级斗争策略的论述,就是一件既有理论意义又有实践价值的工作。

一、《法兰西阶级斗争》的成书背景

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有一个“新莱茵报时期”,对应的时间为1848—1850年。在这一时期,以法国为代表,爆发了革命。革命的主力军是资产阶级,性质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但无产阶级积极参与,受到了革命的锻炼和洗礼。由于封建残余势力、资产阶级、无产阶级以及形形色色的群体混杂其中,使得形势混乱不堪;无产阶级站在资产阶级一边,但革命胜利后他们并没有获得应有的利益。如何认清形势?马克思同恩格斯一道,借助《新莱茵报》,对一系列政治事件展开分析、评论,进而为无产阶级的解放指明了方向,论述了无产阶级政党的斗争策略及其重要性。《法兰西阶级斗争》是这一系列著作中最著名的作品。

(一)1848年欧洲革命的社会历史条件

1848年欧洲革命(以下简称“1848年革命”)和1871年巴黎公社是19世纪欧洲发生的两大政治事件。这两大事件都同无产阶级密切相关,而且成为继《共产党宣言》之后检验并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尤其是历史唯物主义科学性的实践基础。《法兰西阶级斗争》一书的写作即以1848年革命为背景。

1848年革命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革命的参加者主要由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组成。革命的结果是封建残余势力遭到毁灭性打击,资产阶级巩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无产阶级以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历史舞台,受益最大的是资产阶级。恩格斯评价道:“1848年革命虽然不是社会主义革命,但它毕竟为社会主义革命扫清了道路,为这个革命准备了基础。”[2]3971848年之前,资本主义在欧洲有很大的影响力,但并不处于绝对优势地位,也没有彻底摧毁封建秩序;封建秩序阻碍着资本主义的发展。19世纪上半叶资产阶级革命运动的高涨正是源于此。19世纪20年代,西班牙和意大利发生了资产阶级革命。法国于1830年爆发“七月革命”。然后,在尼德兰、波兰、德国、英国、奥地利、俄国等国家相继爆发了民族起义或发生了资产阶级革命。革命表明了资本主义要得到发展,只有革命才能实现。1848年欧洲革命达到并且实现了这一目的。

资本主义的发展加剧了同封建主义的冲突,也造就了无产阶级的产生、发展和壮大。无产阶级正是在1848年革命进程中独立地登上了历史舞台。19世纪30、40年代,英国、法国、德国等国无产阶级开始形成自己独立的阶级意识,逐渐成为巨大的政治力量,其斗争内容从经济斗争转向政治斗争。1831年和1834年法国里昂工人起义,1836年至1848年英国宪章运动,1844年德国西里西亚纺织工人起义,标志着无产阶级政治上已成熟,无产阶级已经能够以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历史舞台。恩格斯明确指出,由于1848年以来资本主义大工业的巨大发展,由于法国“二月革命”的“实际经验”,工人阶级的组织状况有了“改进和增长”[2]386。

引发1848年革命的原因,还有民族矛盾的激化。当时一些东欧国家,大多还处于封建主义统治之下,资本主义的发展既受本国封建统治的压制,也受外国民族的压迫和侵略。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的交织,为革命的发生造成了更加广泛的现实条件。

(二)历史唯物主义的检验与发展

历史唯物主义在《共产党宣言》中第一次被运用,并得到准确的检验。但仅是一次检验,而且是“大略”地对“全部近代史”的“说明”[3]378,这是不够的。历史唯物主义作为全新的唯物主义,作为科学的世界观,需要更多次的检验,还要回答更多的社会问题,还需要更多的“试金石”。1848年的欧洲革命所表现出来的新特征,对社会历史发展所产生的影响,为历史唯物主义的检验提供了新的“试金石”,同时也对历史唯物主义发展提出了新的要求。

1848年革命虽然是一场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但同既往的资产阶级革命相比,有其自身的历史特点。新兴的无产阶级作为独立的政治力量,在一场资产阶级革命中留下了自己的烙印。资产阶级在革命中虽然联合了无产阶级,但因为害怕无产阶级,所以其革命性大打折扣。民族矛盾与阶级矛盾交织,甚至上升为主要矛盾,使得革命进程中矛盾错综复杂。这些特殊情形,对历史唯物主义发展提出了许多新的要求。马克思、恩格斯立足于这些条件和特殊情形,展开了对革命规律的认识,估计革命的一般进程,为无产阶级制定革命的策略和纲领,从思想上领导无产阶级走在革命的前列;同时,又根据革命的进程总结革命的经验教训,丰富和完善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把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到新的阶段。

马克思主义理论在1848年革命中发挥了重大作用,影响了无产阶级革命的进程,成为指导无产阶级革命的纲领和策略。与此同时,马克思主义理论也在革命进程中得到检验。唯物史观的一些基本原理,尤其是关于革命的一些基本理论,都经过了革命实践的检验,而且被证明是科学的理论。无产阶级也坚信马克思主义是他们获得最终解放的科学思想武器。当1848年革命给了各种喧嚷叫嚣、五花八门的社会主义流派致命打击之后[4],马克思主义在无产阶级运动中的领导地位得以最终确立。

二、《法兰西阶级斗争》中关于斗争策略的思想

为了无产阶级更好地成长,必须要有斗争策略。在《法兰西阶级斗争》一书中,马克思对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理论和策略进行了专门的论述,这些论述构成了马克思对阶级斗争学说的新贡献。

(一)无产阶级斗争的策略理论

1848年革命使马克思对阶级和阶级斗争有了全新的认识,在《法兰西阶级斗争》中,马克思依据1848年革命的特点,明确提出了无产阶级斗争的策略理论。

1848年革命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革命对象是封建残余势力,无产阶级以同盟者身份加入革命。革命从开始就存在着向资产阶级方向和无产阶级方向发展的可能性,资产阶级希望成为资产阶级革命,无产阶级希望直接成为无产阶级革命。马克思和恩格斯虽然希望1848年革命能成为无产阶级革命,无产阶级也因此得到彻底解放,但事实并不如此简单。在这里,无产阶级必须弄清楚:革命爆发的社会历史条件是什么?无产阶级在革命中处于何种地位?它在当下的主要任务是什么?只有弄清楚了这些问题,无产阶级才能明确自己在这场革命中的使命。这就是革命的策略理论问题。

1848年欧洲革命所要解决的根本问题是在欧洲范围内实现彻底的资产阶级革命,伴随其中的问题是资产阶级同无产阶级的关系问题。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认为,不进行资产阶级革命,直接实现全社会的解放。资产阶级激进主义者则认为,必须进行资产阶级革命,推翻封建专制统治。马克思坚决反对这2种错误观点,明确表示必须尽早完成资产阶级革命,再及时转向无产阶级革命。在资产阶级革命进程中,无产阶级要争取领导权,要采取相应的革命策略。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的斗争只有在资产阶级胜利之日才能开始”,因此,无产阶级“不仅能够而且应当参加资产阶级革命,因为这个革命是工人革命的前提”,但却“丝毫也不能把资产阶级革命当作自己的最终目的”[5]346。

在革命进程中,无产阶级反对什么,坚持什么,是一个策略问题,不能轻易地主观选择,甚至草率从事。马克思的结论是:无产阶级首先要同资产阶级一道,完成资产阶级革命。首先,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是根本对立的,因此,必须反对资产阶级的统治。“六月起义”是“分裂现代社会的两个阶级之间的第一次大规模的战斗”,是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统治的反抗作出的回答;而“资产阶级一定要用手中的武器来反对无产阶级的要求”[2]466。同时,无产阶级革命必须发生在资产阶级革命之后。这表明,无产阶级在革命进程中必定存在着策略问题。正是如此,马克思才认为“六月起义”的失败有着重要的意义,因为它造成了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全面冲突、对立的局面。无产阶级在完成资产阶级革命后不会停滞不前,不会甘愿被资本主义剥削压迫,而是继续斗争,继续革命,不断革命,将资产阶级革命转变为无产阶级革命,实现无产阶级的真正解放。

无产阶级参加资产阶级革命并将其转变为无产阶级革命,这就是马克思主义思想史上著名的“不断革命”论。推翻封建专制统治,这是资产阶级革命。将资产阶级革命转变为无产阶级革命,这是继续革命。对于无产阶级来说,“问题不在于改变私有制,而只在于消灭私有制,不在于掩盖阶级对立,而在于消灭阶级,不在于改良现存社会,而在于建立新社会。”[2]557无产阶级要不断革命、不断战斗,直至自己目标的达成。因此,无产阶级的战斗口号就是:“不断革命”[2]564。

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不断革命的思想并不是首先出现在《法兰西阶级斗争》中。在分析诸如法国1789年大革命这样的资产阶级革命时,马克思、恩格斯就认为资产阶级革命是一条上升的路线,即资产阶级将把革命不断推向前进。这里明显地包含着不断革命的思想。在《神圣家族》中,他们认为拿破仑是“用不断的战争来代替不断的革命,从而完成了恐怖主义”[6]。这是资产阶级革命中的不断革命。马克思、恩格斯关注的是无产阶级的不断革命。这一不断革命的基本涵义是无产阶级先要把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进行到底,然后直接过渡到无产阶级革命。早在《论犹太人问题》中,马克思就指出,人类的解放必须通过“废除私有财产”的革命,而且这种革命必须是“不停顿的”才能实现[2]430;这种革命实质上就是无产阶级革命。

在《法兰西阶级斗争》中,马克思认为,“革命的社会主义”,即无产阶级,“就是宣布不断革命”[2]532。 不过,不断革命不是不顾社会历史条件,甚至可以人为地“制造革命”,“只有在现代生产力和资产阶级生产方式这两个要素互相矛盾的时候,这种革命才有可能。”“新的革命,只有在新的危机之后才可能发生。但新的革命正如新的危机一样肯定会来临。”[2]541革命肯定会发生,但不一定就发生在当下。无产阶级积蓄力量,准备迎接革命的到来,同样是继续革命。

不断革命理论代表的是“共产党人为工人阶级的最近的目的和利益而斗争,但是他们在当前的运动中同时代表运动的未来”[2]434,因而是无产阶级的革命策略。不断革命还是一种精神,只要无产阶级革命还没有成功,无产阶级还没有获得真正解放,无产阶级就应该掌握并运用革命这一有效途径和工具。

(二)无产阶级斗争的策略

1.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在《法兰西阶级斗争》中,马克思对无产阶级实现不断革命的策略进行了较为详细的论述,其中最著名的便是无产阶级专政和建立工农联盟的策略。

马克思的无产阶级专政思想是历史唯物主义国家学说中的重要内容。在《共产党宣言》里,“国家即组织成为统治阶级的无产阶级”[2]421,在这里,“国家问题还提得非常抽象,只用了最一般的概念和说法”[7]133,比如究竟应该怎样用无产阶级国家取代资产阶级国家。在《法兰西阶级斗争》中,马克思明确提出用暴力打碎资产阶级国家机器,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列宁认为,这是“马克思主义在国家问题上一个最卓越最重要的思想”[7]129。随着“二月革命”和“六月起义”的进行,资产阶级同无产阶级的政治冲突日益尖锐。于是,“原先无产阶级想要强迫二月共和国予以满足的那些要求,那些形式上浮夸而实质上琐碎的、甚至还带有资产阶级性质的要求,就由一个大胆的革命战斗口号取而代之,这个口号就是:推翻资产阶级!工人阶级专政!”[2]469这是“无产阶级专政”概念的正式提出并第一次使用。

“二月革命”中,无产阶级明确提出了自己的经济要求:“组织劳动!成立专门的劳动部!”设立专门的常设委员会,以“负责探求改善工人阶级状况的办法。”[2]453这个常设的委员会叫卢森堡宫委员会。这个委员会虽有明显的局限性,但“它从欧洲的一个讲坛上泄露了19世纪革命的秘密:无产阶级的解放!”[2]455“二月革命”后,临时政府开办了“国家工场”这一带有解决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对立性质的劳动场所。马克思分析道:“如果不是就内容来说,而是就名称来说,国家工场是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工业,反对资产阶级信用和反对资产阶级共和国的具体表现。因此,资产阶级把自己的全部仇恨都倾注在这些国家工场上。同时它认定这些国家工场是它一旦强大到能够跟“二月革命”的幻想公然决裂时就可以加以打击的对象。”[2]463

无产阶级通过这些事件的锻炼,进行革命、夺取政权是完全可能的。“六月起义”证实了这一点。起义中,无产阶级表现出了极高的政治觉悟和水平:放弃对资产阶级的幻想,不在资产阶级共和国内寻求自己的解放等。马克思总结道:“六月起义者的失败,固然为资产阶级共和国的奠基和建立准备和扫清了基地,但同时它也表明,欧洲的问题并不是争论‘共和国还是君主国’的问题,而是别的问题。”[2]677这个“别的问题”就是“无产阶级专政”。恩格斯更是直接告诫工人不要满足于一些“小恩小惠”,也不必要求“劳动保护措施”,而是应当“勇敢地立即开展斗争,争取无产阶级的政治和社会的统治地位”,从而使无产阶级“自己来保护自己的劳动”[8]274。马克思在1871年写给路德维希·库格曼的信中说:“我认为法国革命的下一次尝试不应该再像以前那样把官僚军事机器从一些人的手里转到另一些人的手里,而应该把它打碎,这正是大陆上任何一次真正的人民革命的先决条件。”[3]493

无产阶级专政的最终目标是阶级的消灭。“阶级消灭”中的“阶级”既包括人类历史上的所有阶级,也包括无产阶级自身在内。马克思认为,无产阶级专政的目的即是“以求达到根本消灭阶级差别,消灭一切产生这些差别的生产关系,消灭一切和这些生产关系相适应的社会关系,改变一切由这些社会关系产生出来的观念”[8]378。马克思在这里清楚地表明,无产阶级革命的最终目的是要实现从阶级社会向无阶级社会的转变,因为只有无阶级的社会才是共产主义社会。

2.建立工农联盟

1848年革命中,无产阶级信任资产阶级却被利用,发动起义更是遭到镇压。于是,如何开展革命斗争,如何组织并扩大自己的力量,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又一个策略问题。首先,事实已经证明,不能同资产阶级结盟,只能同其进行斗争。当然,在策略上,必须学会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同资产阶级共存。其次,无产阶级在发展壮大自己的同时,必须寻找到自己的同盟军。谁是自己的同盟军?只有农民阶级。建立工农联盟,是无产阶级最终赢得同资产阶级斗争胜利的力量保证。

1848年革命前后,马克思和恩格斯已经多次提到,要在无产阶级队伍中吸引更多的受剥削群众。这其中就有农民阶级。恩格斯说:“毫无疑问,总有一天贫困破产的农民会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到那时无产阶级会发展到更高的阶段,向资产阶级宣战。”[5]511这清楚地表明无产阶级同农民之间建立联盟的必然性。

马克思在总结“六月起义”失败原因时指出:“在革命进程把站在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国民大众即农民和小资产者发动起来反对资产阶级制度,反对资本统治以前,在革命进程迫使他们承认无产阶级是自己的先锋队而靠拢它以前,法国的工人们是不能前进一步,不能丝毫触动资产阶级制度的。工人们只能用惨重的六月失败作代价来换得这个胜利。”[2]455这是工农联盟的正式提出,马克思主义关于工农联盟的思想及其主要内容都包含在这段文字当中。

第一,农民也是反对“资产阶级制度”,反对“资本统治”的,因此,无产阶级有着同农民共同的目的。这是工农联盟的基础。“很明显,农民所受的剥削和工业无产阶级所受的剥削,只是在形式上不同罢了。剥削者是同一个:资本。……所有权是资本迄今为止用来支配农民的一种符咒;是资本用来唆使农民反对工业无产阶级的一个借口。”[2]526要获得经济政治的解放,就必须同资本作斗争。

第二,在工农联盟中,无产阶级是“先锋队”,是领导阶级。农民要向先锋队“靠拢”。在工农联盟中,领导权的确立和同盟的建立是同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是不可分割的整体。没有无产阶级的领导,就没有真正的工农联盟,或者,即使存在工农联盟,也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没有工农联盟的存在,也就谈不上无产阶级的领导权。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就指出无产阶级是全体被压迫被剥削群众利益的真正代表者,是他们的领袖和组织者。农民“根本没有能力首倡革命”[2]540。这样,“他们不能以自己的名义来保护自己的阶级利益”“他们不能代表自己,一定要别人来代表他们”[2]762。这里的“别人”,即是无产阶级。“因此,农民就把负有推翻资产阶级制度使命的城市无产阶级看做自己的天然同盟者和领导者。”[2]766

第三,无产阶级必须以农民为同盟军。有了农民这个同盟军,“于是无产阶级革命就会形成一种合唱,若没有这种合唱,它在一切农民国度中的独唱是不免要变成孤鸿哀鸣的”[2]769。无产阶级需要农民的支持,需要农民作为同盟军加入自己的队伍。当然,农民也是革命者。这在某种程度上,农民同无产阶级有很大的相同之处,如在受剥削上,“农民所受的剥削和工业无产阶级所受的剥削,只是在形式上不同罢了”[2]526,他们都受着“资本”的剥削。因此,“只有资本的瓦解,才能使农民地位提高;只有反资本主义的无产阶级的政府,才能结束农民经济上的贫困和社会地位的低落”[2]526,最终,“农民自己应该决定自己的命运”[2]526。 很显然,农民的命运只能是同无产阶级联系在一起,成为无产阶级的同盟军。

三、马克思斗争策略思想的理论意义、历史意义与现实意义

《法兰西阶级斗争》的4篇文献写于“1849年底—1850年3月底”和“1850年10月—11月1日”[2]552。这是一部“事后”之作。之所以要“事后”研究,是因为隐藏在社会政治事件背后的经济原因的表现总是具有一定的“滞后性”。“某一个时期的经济史的清晰的概况,绝不会在当时就得到,而只有在事后,即在搜集和整理了材料之后才能得到。”[3]379一件事在其发生之后仍然要对其关注,说明“事件本身”足够重要,其所产生的“影响”深远,值得研究。马克思研究1848年至1850年法国阶级斗争中无产阶级的策略问题,其意义正在于此。马克思的分析和研究,既有理论意义和历史意义,也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理论意义

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中全新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在《共产党宣言》里第一次被“运用”。马克思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大略地说明了全部近代史”[3]378。历史唯物主义的更为全面广泛的运用,也是对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全面检验,在《法兰西阶级斗争》中表现得更为充分。立足于历史唯物主义关于无产阶级斗争策略的论述,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上,都有着重要的理论意义。

在分析1848年欧洲革命时,必须考虑革命的发展方向。理论上,既可以是资产阶级方向,也可以是无产阶级方向。革命自一开始就存在着向无产阶级方向发展的可能性。虽然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最终失败,但这一“新”情况表明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基础,无产阶级也需要理论的指导。马克思指出,1848—1849年的革命虽然失败了,但却使同资产阶级对立的无产阶级政党“走向成熟”,成为“真正革命的党”[2]445。

马克思的策略理论向无产阶级指明了在资产阶级性质的革命中,应该持有的态度。在这样的革命中,无产阶级的目标不可能实现,但要为目标的实现打下基础。在革命的“准备”阶段,无产阶级要准备参加资产阶级革命,并要有引导资产阶级革命向无产阶级革命转变的思想;在革命进程中,无产阶级要争取资产阶级革命的领导权;在革命没有实现,甚至在“低谷”时期,无产阶级要积蓄力量,利用一切条件和手段,如普选权这样的非暴力手段,为无产阶级的成长创造尽可能的机会。马克思说得好,工人阶级不能指望通过“保存封建的财产关系”来实现“消灭资产阶级的财产关系”,资产阶级革命是无产阶级革命的起点。无产阶级不对资产阶级抱有幻想,但又必须参加资产阶级革命,“他们不仅能够而且应当参加资产阶级革命,因为这个革命是工人革命的前提。但是,工人丝毫也不能把资产阶级革命当做自己的最终目的”[5]346。由于资本主义取代封建主义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因此,首先完成资产阶级革命是符合社会发展逻辑的。无产阶级“宁肯在现代资产阶级社会里受苦”,也不要回到已经过时的旧社会中去,因为前者为无产阶级的解放创造了物质资料,后者则让人们重新回到中世纪去[9]230。这样,“六月起义”的失败有着重要的意义,它创造了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全面冲突的社会历史条件。

马克思不仅向无产阶级讲明了斗争策略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而且具体指出了一系列斗争策略。首先,无产阶级必须坚持无产阶级专政。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作斗争的目的是推翻资产阶级政权,建立无产阶级自己的阶级专政,并最终使无产阶级获得解放。其次,无产阶级必须建立工农联盟,并在联盟中担当领导者。无产阶级联络并领导农民,农民“把负有推翻资产阶级制度使命的城市无产阶级看作自己的天然同盟者和领导者”[2]766,双方结成同盟,共同进行反抗资本的剥削,反对资产阶级统治的斗争,最终赢得解放。

(二)历史意义

马克思通过对1848—1850年法兰西阶级斗争以及其后的巴黎公社经验的总结,连同《共产党宣言》在内,检验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性,使马克思主义同工人运动相结合,成为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作斗争,赢得解放的思想武器,为无产阶级政党指导工人阶级同资产阶级作斗争的策略制定样板,因而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首先,实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同工人运动的初步结合。马克思主义的诞生是理论与现实相结合的产物。1848—1850年欧洲革命为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尤其是关于革命和无产阶级解放的理论提供了丰富的材料和验证。马克思对革命经验的总结,对无产阶级斗争策略的分析,起到了理论指导作用。两相结合,实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工人运动的初次结合。这种结合,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初心”,彰显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生命力。如此一来,马克思主义理论就成为了“得到大家公认的、透彻明了的、明确地表述了斗争最终目标的理论”[3]385。

马克思在对1848—1850年法兰西阶级斗争的经验总结中,还向无产阶级表明了原则性和灵活性的统一。必须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这是原则性;但在斗争进程中,又必须要有灵活性,要根据斗争的需要采取一定的斗争工具和方法。《法兰西阶级斗争》中主要讲的是无产阶级专政,但是,马克思为什么要在讲斗争的时候谈到普选权?把一个明显不属于武装斗争的范畴纳入文献之中,有何用意?恩格斯指出,这是一件“新的武器”,而且是“最锐利的武器”,即“应该怎样使用普选权”[3]388。“争取普选权、争取民主,是战斗的无产阶级的首要任务之一”,普选权可以由资产阶级政府的欺骗工具成为无产阶级的解放工具,如通过选举清楚无产阶级自身力量的“精确情报”,给无产阶级政党接触群众的机会。因此,普选权是无产阶级的“崭新的斗争方式”[3]390。当然,“革命权是唯一的真正‘历史权利’”[3]395,革命权优于普选权。

其次,无产阶级政党必须要有策略思想。无产阶级政党在领导无产阶级进行自身解放的进程中,要懂策略、讲策略、实行策略。马克思在《法兰西阶级斗争》中对无产阶级斗争进程中有关斗争策略的分析和思想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的斗争是一个长期过程,无产阶级获得解放,进而解放全人类的目标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因此,在同资产阶级的斗争中,必须要有斗争策略。

对于无产阶级政党来说,只要革命同无产阶级相关联,就要高度关注,认真引导,使其不断朝着无产阶级革命的方向转化并成为完全的无产阶级革命。根据形势的变化决定策略、调整策略,是马克思在《法兰西阶级斗争》中反复向无产阶级政党表明的基本思想。比如,革命之初,无产阶级就要同资产阶级一道,打败封建势力,赢得资本主义的胜利。革命胜利之后,无产阶级要展开同资产阶级的斗争,但在斗争中必须要准备长期斗争的策略。比如,在斗争手段上,暴力革命式的武装斗争是主要的方式,以及利用普选权等。无产阶级政党必须为无产阶级作出最佳的策略选择,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

无产阶级政党的革命策略中最重要的一项策略是“不断革命”。马克思通过对1848年革命的分析指出,改良或者企图尽快结束革命的小资产阶级思想,对于无产阶级来说都是不可取的。无产阶级唯有不断革命一途可走,“直到把一切大大小小的有产阶级的统治全部消灭,直到无产阶级夺得国家政权,直到无产者的联合不仅在一个国家内,而且在世界一切举足轻重的国家内都发展到使这些国家的无产者之间的竞争停止,至少是发展到使那些有决定意义的生产力集中到了无产者手中。”因此,对于无产阶级来说,“问题不在于改变私有制,而只在于消灭私有制,不在于掩盖阶级对立,而在于消灭阶级,不在于改良现存社会,而在于建立新社会。”[2]557“不断革命”就是要把资产阶级革命进行到底,然后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进行无产阶级革命。无产阶级革命同资产阶级革命有本质的区别,它是一场伟大的社会政治革命,是用新的政治经济制度代替资本主义旧制度,是一种彻底的社会发展观,有着十分重要的历史意义。

(三)当代价值

1.为分析“当下”社会事件提供方法论指导

马克思对1848—1850年法兰西阶级斗争的研究,是在事件发生时就进行的。虽然条件不利,但是,“由于马克思准确了解法国在“二月革命”以前的经济状况以及这个国家在“二月革命”以后的政治事件”,他仍然完成了这一历史重任,对“当下”发生的历史事变作出了准确的“叙述”。马克思对事变的“内在联系”的揭示“达到了至今还无人达到的程度”,也“光辉”地经受住了马克思在后来进行的两度检验[3]379。马克思立足于历史唯物主义基本理论对社会事件的研究方法,为科学分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进程中的各种事变提供了方法论指导。

马克思和恩格斯正是通过自己创立的历史唯物主义科学理论,对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和发展过程进行科学、详实的分析,在确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基础上,明确指出共产主义社会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最高理想,而社会主义社会则是共产主义社会的一个低级发展阶段。社会主义从理论走向实践,是列宁的创举。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具体实际相结合,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的理论创新。在中国推行改革开放政策,使社会主义走出一条适合中国发展特色的道路,是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的又一次理论创新。从马克思、恩格斯到列宁,再到毛泽东、邓小平,都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宏大叙述者,他们为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开创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提供了方法论指导。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正是这一叙述的延续。

人类进入21世纪,习近平明确指出:“放眼世界,我们面对的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10]421这种“大变局”在国际和国内、自然界与人类社会中都表现得很充分。大变局也是大机会,在“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候,中国也正处于“近代以来最好的发展时期”,“两者同步交织、相互激荡”[10]428,对中国的发展既是挑战,也是巨大的机会。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形成和提出,不仅是马克思主义在21世纪发展的最新成果,更是分析和认识当下各种新情况,找到解决各种新问题的方法论。习近平指出:“我们要根据时代变化和实践发展,不断深化认识,不断总结经验,不断进行理论创新,坚持理论指导和实践探索的辩证统一,实现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良性互动,在这种统一和互动中发展21世纪中国的马克思主义。”[11]

2.为新时代开展伟大斗争提供策略参考

自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新时代有许多新特点,在新时代开展伟大斗争需要从新时代的实际出发,考虑国内外、自然界与人类社会的实际情况展开斗争并制定相应的斗争策略[12]。在新时代进行伟大斗争的征程中,坚定斗争意志,提高斗争本领,马克思在《法兰西阶级斗争》中的思想和方法就具有重要的“现实启示意义”[14]。习近平指出,全党全国人民必须“深刻认识和准确把握外部环境的深刻变化和我国改革发展稳定面临的新情况新问题新挑战”,要有“底线思维”[10]219,如此方能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做大做强。斗争是具体的,需要根据不同的时间和地点,以及任务的不同来制定具体的斗争方式,但拥有斗争精神和斗争策略却是必须事先具备的基本要求。唯有如此,在面对各种风险和挑战时,才能够从容应对,敢于胜利[13]。习近平指出,马克思主义的产生和发展过程就充满着“斗争的艰辛”[10]225,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如果不是敢于并善于斗争,无产阶级争取解放的理论也就无从产生。在《法兰西阶级斗争》中,马克思以“不断革命”的主张号召并要求无产阶级直到赢得解放之前都要进行革命,同一切阻碍无产阶级获得解放的势力展开坚决的斗争。

马克思在《法兰西阶级斗争》中提出了既要有斗争策略,也要有斗争艺术的思想。新时代开展伟大斗争,同样需要讲究斗争策略和艺术。习近平指出,这种策略和艺术表现为:忧患意识和战略定力相统一、战略判断和战术决断相统一、斗争过程和斗争实效相统一[10]227。在斗争策略和艺术上,还要注重斗争方法,要做到因时因地制宜,要以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为目标,灵活合理地选择斗争方式,既不简单照抄照搬书本理论而流于教条主义,也不完全依赖已有经验而成为经验主义。

《法兰西阶级斗争》留给当代共产党人的斗争策略还有斗争方式的选择。在书中,马克思主要讲到了暴力革命、武装斗争的方式,认为这是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同一切反动势力作斗争的主要方式和工具;但同时也讲到了非暴力的选举方式,并认为资产阶级性质的普选权同时也可以是无产阶级的一件“新的武器”,是无产阶级的“一种崭新的斗争方式”[3]388。今天,中国共产党人带领中国人民所要进行的各种斗争中,主要对象仍然是自然界和社会两大方面。在同自然界的斗争中,我们必须尊重科学,充分利用科学方法和手段,以赢得同自然界斗争的胜利,在科技上领先世界。在社会斗争中,由于社会形势的复杂多变,要求我们面对不同的社会环境,在国内和国外分别使用不同的斗争方法和手段,以争取斗争的全面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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