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程粹言》:道南话语的初始体系
2021-03-25周密
周 密
(武夷学院 艺术学院,福建 武夷山 354300)
作为最初尝试阐释二程一体道学的《二程粹言》,是程颢、程颐语录的改写本。乾道二年(1166),张栻为此书作《序》,认为此书为杨时所编,其“变语录而文之”,深得二程“心传之妙”,“苟非其人,差毫厘而千里谬矣”[1],故以此语录与二程《文集》作为执教岳麓书院的教本。乾道四年(1168),朱熹编《二程遗书》及其后所编《二程外书》,皆未收录此书。直至编《近思录》,循其例,不仅编旨同为论道,而且编例亦“以类相从”,乃至《四书章句集注》尚沿袭其编例,糅二程语录为一体,合二程称谓为一,引其语录,由此可知此书对朱熹的影响,故《宋史》云,朱熹、张栻得程氏之正,源委脉络皆出杨时,并非虚言[2]。可见,《二程粹言》资料价值不可忽视。若不苛求其语录是否合乎二程门人的原始记录,而转换视域,关注其是否合乎二程之微言奥义,以之为阐释二程道学的最初资料,那么,研究此书对认识二程道学以及程朱理学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
一、“变语录而文之”归旨诉求
《二程粹言》何以“变语录而文之”,明此是解读其书奥义的入门钥匙。尽管其编集始于何时,出自何人,缘起何因,编旨何在,至今尚有异议,然并非无迹可寻。只要遍考二程门人所编二程语录,不难发现,“变语录而文之”者,始于杨时。杨时编集二程语录,先后历经二次。
初次编集,在政和四年(1114)完成校正程颐《易传》之后,其与游定夫书云:
先生语录传之寖广,其间记录颇有失真者,某欲收聚,删去重复与其可疑者。公幸闲居无事,可更愽为寻访,恐有遗失。闻朱教授在洛中所传颇多,康侯皆有之,侯寻便以书询求。异时更相校对,稍加润色,共成一书,以传后学,不为无补。先生之门,所存惟吾二人耳,不得不任其责也[3]。
再次编集,则在靖康之变后,因宋廷面临何去何从。杨时以国力积弱归罪王安石新学,以为长期以来悬为令甲的王氏新学“言利不言义”,是导致国难的病根,故一方面著《三经义辨》《日录辨》《字说辨》以驳之,一方面力倡二程道学以正之。此举恰合宋高宗之意[3]11736,11629,胡安国深知圣意欲废王氏新学以求替代学说,故嘱杨时编集二程语录。从杨时《答胡康侯》诸书相参可知,此次编集酝酿于绍兴三年(1133),作于绍兴四年至绍兴五年。编集方法一仍如前,“以类相从,有异同,当一一考正,然后可以渐次删润。”[3]308
可见,杨时编集起因,不论忧于二程之学“失真”,还是激于王氏新学“失道”,均以正“失”为初衷。
而二程所遗语录,如朱熹所云,“未知心传之要,而滞于言语之间”[1]6,难以担当正“失”之责,故有杨时“删润”之举。若比对《二程粹言》与朱熹所编二程语录,不难发现,张栻所云“变语录而文之”,恰与杨时之举合,其实质不在变口语为雅语,而在删润。删润目的,不在以各章章旨而正一句一字之得失,而在以全书之旨正一章一句之得失,在正“失”中彰显二程学术之旨。那么,其旨何在,从其书编例不难得知。此书开篇云:
子曰:道外无物,物外无道。在父子则亲,在君臣则敬,有适有莫,于道已为有间,又况夫清净而弃人伦者乎?[1]1169
此章语录并非原始记录,而是出自程颢语录,朱熹所编游定夫原始记录如下:
道之外无物,物之外无道,是天地之间无适而非道也。即父子而父子,在所亲。即君臣而君臣,在所严。以至为夫妇、为长幼、为朋友,无所为而非道,此道所以不可须臾离也。然则毁人伦、去四大者,其分于道也远矣。故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若有适有莫则于道为有间,非天地之全也[1]73。
此章自“即父子而父子”后的正、反例证,无不在说明“道之外无物,物之外无道”为章旨,实质为辟佛、老物外求道之论。杨时删润此语录有二变:一是变辟佛、老之旨为立二程道学之旨,以明求道不在物外,而在物内。程颢认为,循物求道之物,不只指自然界,亦指社会,尤指人伦,释家毁人伦,道家清净无为,皆置人伦不顾,离物言道,故无“道”可言;二是在人伦之道申释上,又别于以往之儒,变具体之义为一般之义。游氏记录人伦诸义,显然未得二程“心传之要”。如,以“严”为君臣之义,恰如程颐所云,“严”介于“礼”与“敬”之间,难以像“亲”那样可表父子双向关系以表君臣双向关系。又如,为夫妻、长幼、朋友之义,只言“有所为”,则难辨“义利”之分。因为循“义”之有所为与循“利”之有所为,此二者在杨时看来,前者为“道学”,后者为“力学”,此二分是其斥王安石新学“知力不知道”的依据所在,亦是二程之学与王安石新学根本差异所在。由此知游氏所录人伦诸义皆滞于个理层面,未达道之层面。而以“敬”替代“严”则不然,不仅语出有据,如程颐以“敬”为功夫论之根本,为人伦通义,而且更重要的是,程颢云,“人理,敬而已矣”[1]20,将之提升到人理高度。在程颢观念中,人理不违天理,天理为其学说核心范畴,亦谓之道。而程颐撰写程颢墓表,明言其学为道学,并表明“我之道盖与明道同”[1]346因而,杨时“变语录而文之”,实质是“删润”此章而简括之,以章旨“道外无物,物外无道”的哲理话语替代叙述语言,进而提升章旨为全书之旨,此既不违程颢章旨初衷,亦合乎程颐之说。尽管所变语录不合二程原文,但贯通了二程之学,明晰了学术旨归,其道旨,显得“辞约旨粹”,故四库馆臣赞其择之精,旨之粹,于二程之微言奥义,亦可云思过半矣。
二、合二程语录一体之歧义化解
二程在道旨上的一致性,并不意味在具体观点上不无差异性。实际上,二程语录差异的客观存在,从文脉语势到学术观点,在朱熹所编二程语录中均有充分的显现。如《二程粹言》中《论道篇》云:
子曰:“中无定方,故不可执一。今以四方之中为中,则一方无中乎?以中外之中为中,则当外无中乎?故自室而观之,有室之中,而自堂观之,则室非中矣。自堂而观之,有堂之中,而自庭观之,则堂非中矣。”[1]1178
葛瑞汉以为,此例分别出自刘质夫“戊冬见伯淳先生洛中所闻”[1]135与刘元承手编伊川[1]214,为二者语录的合并[4],甚至以此为据分疏二程不同学术体系。而杨时相反,以化解二程语录歧义,建构二程语录一体之学。最为典型的是,对忠恕之道的阐释,可见杨时化解二程语录歧义之匠心。如,朱熹《二程外书》胡氏本原始记录为:
明道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不其忠乎!天地变化草木蕃,不其恕乎!”
伊川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干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1]392
《二程粹言》则为:
或问何谓忠,何谓恕。子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天地变化草木蕃,恕也。”[1]1175
显然,此为合前二例所致。杨时合二例去歧义的方法如前所述,为“以类相从,有异同,当一一考正,然后可以渐次删润。”其步骤有三:一是“以类相从”。以“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为喻体归类,二程语录中除上述二例,尚有“维天之命,于穆不己者,贞也”一例。二是“有异同,当一一考正”。三例喻体皆同,本体则异。喻体意为天之运行不息,《易》分天之运行为元、亨、利、贞四阶段,程颐释此四阶段之义分别为物之始,物之长,物之遂,物之成。由此可知,以喻体喻本体为“贞”,仅为物之成阶段状态,非全程状态。而喻本体“忠”,不仅意为全程始终,而且周而复始不已。此为二者本体差异,故取“忠”舍“贞”。三是“删润”。此中涉及取舍原则,一般而言,取程颢为主。特殊而言,取合编旨之粹,舍驳杂之义。以“恕”为例,二者分歧在于,程颢视域在“气象”,程颐视域在“现象”。同在天地变化中,程颢看到的是“草木蕃”“充扩得去底气象”[1]242,故其气象恢宏,主“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积极进取,重在化育之德,创生之道。而程颐看到的是乾道变化现象背后的“各正性命”之理,以其“草木”之性为天命所赋,故以各安其命、各循其性无违为“恕”,而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重在秩序之理,守成之道,然不免夹杂宿命色彩。可见,二者阐释向度不同。当然,二程义释忠恕不止于此。程颢云:
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忠恕一以贯之。忠者,天理;恕者,人道。忠者无妄,恕者可以行乎忠也。忠者体,恕者用,大本达道也[1]124。
此显然为程颢对前述忠恕喻义的全面阐释。首先阐明,以天之不变喻忠,天之变化喻恕,此根本依据,在于“以己及物”,己与物同体,故天人现象相类,理路相通。其次表明,以不变者,为天理,为体;变者,为人道,为用,均是对忠恕喻义自然的合语义的引申。再次,由体用关系推出“忠恕一体”,以忠恕一体释孔子“一以贯之”之“一”,作为人类社会通行的“一以贯之”法则,显得具有逻辑必然性。由此可见,以喻体展现的天地运行的“一以贯之”常态喻忠恕之道为孔子“一以贯之”之道常态,以喻体常态为天理命定所然释忠恕之道常态所然,不仅具有形式上类推的合理性,而且具有实质性内容,实际上是赋予社会之道以自然理蕴,使社会运行规则呈现为像自然运行法则一样具有规律性,此是程颢对忠恕之道乃至一贯之道最富理论色彩的阐释。
程颐在程颢基础上,分“推己及物”为“推己”“推物”二事,以为“推己之谓恕”,“推物”不谓恕。实质在于二分处人之道与处物之道。进而变“推己”“推物”为“尽己”“尽物”,以“尽物谓之信”为处物之道,而不同于处人之道。同时再二分处人之道为处己与处人,以“尽己之谓忠”为处己之道,以程颢的“推己之谓恕”为处人之道,从而形成忠恕之道为处己、处人、处物三位一体,以为处理人类社会关系的金科玉律。
杨时对二程义释有所取舍。在他看来,程颢的“推己及物”为“恕”,实质是“养人”之道,非“养道”之道[1]1187,其故以推己及人为恕,“尽已无歉为忠”,而排除“推己及物”为“恕”。而程颐“尽物谓之信”的处物之道,则未明究竟是以物满足人欲为价值原则,还是以“体物无违”为价值原则,故舍弃之,而以“尽己”“推己”释忠恕之道,实质上,此观点为朱熹沿袭,故其备加推崇“尽己”“推己”说,而云:“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杨时不滞于此,进而认为,忠恕之道之所以为孔子“一以贯之”之道,因其合乎天之运行规则,理应为人类社会所遵循。由此可知,人类社会道之运行有两种方式,一是“一以贯之”,另一是“理一分殊”。此二者并行,犹鸟之两翼,为道物“不可须臾离”的一体性所决定。
可见,杨时以道物一体释忠恕之道,不违程颢说,亦合编旨,其突出特点,不在物外论道,从一物到万物,莫不如此,以道物无间“须臾不离”贯穿始终,离物则无道,反之亦然,显现出以“道物一体”为世界本原。
那么,道物一体是否意味着在发生论上道物无先后,《二程粹言》中《论书篇》云:子曰:“由《孟子》可以观物。”[1]1204朱熹《外书》则记为:“由《孟子》可以观《易》。”[1]336二例一字之差,实际显现所观对象不同,旨趣迥异。“观《易》”说,旨在明程颐之学,至少与尹焞以为程颐之学尽在《易传》之旨合。“观物”说,旨在究明道“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之学。前者说于编旨无涉,后者说舍“易”取“物”,则可弥合道物一体理论之缺环。若道物为二,如何统一?对此理论难题,杨时创见在于,以“我”为介质,解决二者的统一性。由孟子观物,可得“万物皆备于我”之“物”,与“我”兼体,成为可识之“物”。再以此“物”释“道物一体”之“物”,可知“道物一体”之“物”为“我”耳目口鼻肢体诸觉所统摄,故通过“反身格物”,可知其性,穷其理,从而识其形,知其道,达到物、道在“我”基础上的统一。可见,此删润从理论上弥合了“道物一体”,从而为二程道学的确立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石。由此可窥一斑,杨时删润旨在建构二程一体道学。经此精简整合的二程一体语录,已非二程原始语录,若再冠以原称谓,显然不合适。但不可否认,此语录是在相承二程观点的基础上发展而成,是二程道学心传之要的显现,其旨原创属二程,故惟以“二程”统称之,方名正实至。从二程语录合二为一到二程称谓合二为一的观念突破,为二程一体之学的创立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
三、“理一万殊”之“道物一体”建构
杨时所编二程一体学说体系的创建,从张栻对其“以类相从”编次的发微上可得以彰显。张栻将此编本“离为十篇,篇标以目”,以达“统而要”。明张诩称之为“南轩传道粹言例”[5],以此作为其编辑本师学说的范例。其实,张栻编例类于《中说》编例,未必尽合杨时编意,至少杨时以“道物一体”作为二程一体学说的旨归,未得以充分展现。杨时编意,以“道外无物,物外无道”为纲,而分两卷。上卷为“道”篇,下卷为“物”篇。上篇从物论道,以示“物外无道”。下篇从道论物,以明“道外无物”。从而形成“道物一体”的二程道学体系。
杨时对此体系的阐释,从格物穷理展开。其以“物”作为释“道”的逻辑起点,从物之概念出发推定道之概念。物之概念,始于《易传》之说,朱熹释云:“形而上者谓之道,物之理也;形而下者谓之器,物之物也。”[6]然此概念以形为依据,“形而下”为物之内涵,“器”为物之外延。而二程对物之外延的展现可谓丰富,且具有层次性。气者,为“万物之始”[1]1263,二程云:“气亦形而下者耳”[1]1182,故属物之范畴。象者,由气聚成,与形区别在于,“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器者,乃物之基本形态,“有形皆噐也”[1]1178。对物之概念具有独特意义的是,二程以“事”为物之范畴。事者,人之意志所赋的一切对象,其涵盖小至物之关联,大至万物变化。二程以为“凡遇事皆物也[1]372。”视其无物,则无事,视其有物,则有事,事可覆盖万物,故二程云:“至显莫如事”[1]1222。因而,二程格物,往往与格事相联,如从格物致知始,至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事与物无不合而言之,“事事物物各有其所,得其所则安,失其所则悖。圣人所以能使天下顺治,非能为物作则也,惟止之各于其所而已。”[1]1211不仅如此,由事及人,明道甚至将人亦纳入物之范畴,“人与天地一物也”[1]120。可见,在二程观念中,“物”不只是气、象、形及器的统称,而且涵盖“事”与“人”。与此相应,“道”不只是“物之理”,而是含有“事之理”及“人之理”。这样,“物”成为天地间万物万事的统名,“道”亦成为万物万事之理的统名,从而道物关系成为洛学的基本问题。
道物关系,归根到底是道物分合的问题,其中涉及道物本末及道物体用的问题。
道物分合,实质是对万物生存根本依据的看待,是划分道学与非道学的根本界线。道物二分,程颢以为是“非道”。不仅天道“道物一体”“不可须臾离也”,人道亦如此。此道物一体观点,是贯穿二程学说的主线,甚至成为常态思维模式。诸如,程颢“气外无神,神外无气”[6]318,程颐“事外无心,心外无事”[1]263。杨时则进一步,将此从统名到细目一以贯之。从“物之用”言物,从“物之理”言道,以道为体,决定物之生存目的与意义,而其本身“无体”,以物为载体,无此载体,道则无以存,故云物外无道。以物为用,承载物之生存方式和功用,以合道者存,不合道者亡,故云道外无物。从而以道物一体作为万物生存方式呈现与终极目的实现的根本依据。
道物本末,实质是回答万物本原问题。万物一体是宋代道学家的共识,但追溯其本原,究竟是先有物,还是先有道,是以物为本体,还是以道为本体,却存在根本分歧。张载以为,“太虚无形,气之本体”[7],道未萌,太虚即气,气为实有,气为本原,故统一在气本体上。伊川针锋相对,认为物亡之后,气消散,惟理存,故“天下无实于理者”[1]1227。在程颐看来,气未聚,太虚即理,理为实有,理为本原,而统一在理本体上。不论气本体,还是理本体,均与“道外无物,物外无道”不合,至少在本原上二者均持“独有”论,超越了道物一体论,此实质是道物二分说在本原上的反映,与杨时以道物一体贯穿于万物始终不同。杨时所云道物一体实际折中于张载与程颐,近于程颢“仁与物浑然一体”的气象。比起三者,杨时的道物一体在理论上更为含蓄。其特点是不在物外论道,从一物到万物,始终如一。在本原上,其不以理、气各为本原,在于以为理与气只是道与物的细目,不是统名,故不能为本原。道与物固为统名,亦不可各自为本原,因道物“不可须臾离也”,故以“道物一体”为本原。
道物体用,实质是回答万物生成问题。万物生成之本原为“道物一体”,然“道物一体”如何派生万物,宋代学者多以体用论阐释之。体用是一组相对待而不相离的概念,其统一于一物,是一物之两面。如程颐所云“体用一源”。作为本原“道物一体”之体用发端,始于动静,形分理气。分则而言,形而上理之流行,于物有物理,于人有性理,于人与物间有事理。三理于万物又各有细目,以至“万殊”。形成一理与万殊。形而下气之流行,程颐以为历经物之始、物之长、物之遂及物之成阶段,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从一物生成,以至万物。杨时谓前者生成过程为一理而万殊,后者为“一气而万形”[3]338。合则而言,生成物有合理者,有不合理者。合理的为善,不合理的为恶。因理气一体,同处于生成物中,自源至流,由道决定其合理走向,由物呈现其生存状态,此为万物生成原理,从理论上回答了道物一体贯穿万物始终的问题。
当然,杨时对二程一体之学的阐释不只是在道物一体上,而且并未忽视二程对“道”体认方法不一引发的观点差异。程颢注重以心体道,引发杨时“反身求诸己”,成为其后心学渊源。程颐致力格物致知体道,导至程朱理学形成。其实,不论杨时从“物”出发建构道学,还是朱熹从“理”出发建构道学,均可在《二程粹言》中获得依据。尤其促使朱熹理学形成的关键性依据,如作为理本体依据的“有理则有气”[1]1227,以及建构理学体系根本依据的“理一而分殊”[1]1202,却未见于朱熹所集原始记录,而见于《二程粹言》。何况,朱熹理学的形成,无论从观念到方法均呈因循《二程粹言》之迹,故以《二程粹言》为道南学派道学话语的初始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