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知情意素养培育的灵魂
——王光龙语文学习理论中的创新观
2021-02-27汲安庆
汲安庆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教师教育学院,江苏南京 210044)
语文学习理论研究,杭州师范大学王光龙庶几是最用心,最深入,最持久,最富成果,因而也是最具代表性的。20世纪90年代以来,他先后有《语文学习方法学》《语文学习方法的理论与实践》《语文学习概论》三部著作问世,在《教育研究》《山西师范大学学报》等理论刊物发表语文学习科学体系以及语文学习方法学建构等话域论文数十篇。内容广涉语文学习的意义、特点、方法、习惯、基本目标、历史传统、智力因素、非智力因素、基本素质、基本路经、基本原则、一般过程,还具体深入到阅读、写作、口语交际、学习评价、学习管理等领域,堪称内容宏富,体大思精。其领衔策划,组织国内优秀语文课程与教学论学者编著的“21世纪语文课程学习指导丛书”,更是将语文学习理论研究引向了崭新、博大、深远之境。
与偏于知识素养培育,只聚焦语文学习之术、之法的研究相比,他的语文学习理论研究,立足中国语文教育史,聚焦现实语文教育问题,会通中西母语教育理论,自觉将知、情、意素养的培育结合起来,且以“创新能力”的培育统摄,贯穿到语文学习意义的思考、自我心像的建构、教育传统的承继、评价机制的改进之中,让语文学习从“占有”走向“存在”,可以说作出了极富成效的探索。
一、语文学习意义叩问中的创新定位
对语文学习意义的认识,人们多停留在“应需”层面上:应生活之需、物质之需,乃至考试、升学之需,生活的内涵被越掏越空而浑然不知。将语文科视为工具,盲目夸大语文学习的实用功能,致使语文学习最终沦为知识点的琐屑讲解、疯狂的刷题训练,是应需思想在教学上的严重异化表现。至于“应性”(顺应与实现主体的精神之需、个性发展之需、自我表现与创造之需)层面的思考,要么阙如,要么淡化,导致丰富多彩的语文科知识成为外在于心的冷漠存在。语文学习低效、反效,成为学生最不愿学习的学科之一。
王光龙认为语文学习的意义包含两个方面:一是对学习者的意义,这是从微观层面着眼;二是对社会的意义——提高人民的科学文化素质和智力素质,增强民族凝聚力和培养爱国主义精神,这是从宏观层面着眼。对于学习者自身的意义主要是“全面提高学习者的语文素养,具体归纳为增长文化知识,培养语文能力,发展智力,接受审美教育,接受思想品德教育等五个方面。这五个方面的意义,都同时渗透在语文学习的过程中,体现在语文学习的结果上,并具有相辅相成不可分割的密切联系”。[1]15在语文核心素养理念尚未萌芽时,便触及语文素养中语言、思维、审美、文化的维度,且关注到学生思想品德的陶冶,注意语文学习社会意义的思考,还有对知、情、意素养培育全息性、全程性、有机性、长期性的把握——这一点,《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对语文核心素养内涵的界定有所忽略,过分偏于知素养,情意素养反而被遗落了,由不得人不钦敬其思考之超前、全面和大气。
尤其是对创新能力的敏感与倚重。在语文学习理论研究社会发展背景和学术背景的介绍中,王光龙明确提到了专家们的一项结论:人们可能利用的知识仅占人类历史上所积累的全部知识的2%到3%,且这种知识量每过50年就增加一倍。另一方面,人类还有80%的智力没被开发出来。基于此,他迫切感受到重视人类学习问题,减少学习盲目性,提高学习科学性,“开发人类的大脑潜力”,以更好地实现自我的重要性。
由开发潜力,进而关注到创新精神的培育、创新能力的磨砺便成为必然。王光龙是这样界定“创新能力”和“语文创新能力”内涵的:“是根据一定的目的,运用所具有的知识,产生出某些新颖、独特、有社会意义或个人价值的产品的智力品质。这里的产品是指以某种形式存在的思维成果。它可以是一个新概念、新思想、新理论,也可以是一项新技术、新工艺、新作品等。学生语文创新能力主要体现在创新意识、创新精神、创新实践、创新性人格等四个方面。”[1]292这让混沌缥缈的创新能力,一下子具体清晰起来。
在阅读分类中,他将“创造性阅读”视为最高阶的阅读,基于学习性阅读、欣赏性阅读、研究性阅读之上。在阅读学习目标的确定中,他更是突出了“创造”——将“创造能力”作为基本目标确定下来:树立阅读的自信心,掌握阅读的基本技能,培养良好的阅读习惯,这三个阅读目标皆基于“发展认知、创造能力”目标之上。[1]188按常理,自信心、阅读习惯、阅读技能是牧养、催生认知、创造能力的,更为基础,王光龙逆向颠覆人们的认知,将“创造能力”视为最根本的能力,甚至上升到“道”的高度,来统摄语文学习,极富启发性。事实上,如果了解到自信心、阅读习惯、阅读技能的形成,取决于主体独特、深刻的认知力,还有创造力的推动,先前所有的困惑恐怕都会迎刃而解。
这种独特的思考并非空穴来风。中国现代语文教育经由知识本位时代,发展到能力本位时代,再步入当下的素养本位时代,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已经对创新能力愈发关注。美国教育家弗洛姆明确提出了“占有式学习”(to have)和“存在式学习”(to be)两大范畴,对表现与创造的“存在式学习”格外青睐,法国前教育部长吕克·费希对“存在逻辑”也极为重视:“相较于‘占有’的逻辑,我们必须帮助孩子们赋予‘存在’的逻辑以更大的重要性。”[2]40存在逻辑也罢,存在式学习也罢,都是与创造力紧密相连的。落实到语文学习中,均需要言语表现和创造力的在场。知识习得、能力磨砺、素养积淀,都是为言语表现与创造服务的。唯其如此,才能更好地确证自我的精神生命。从这个角度说,未来语文教育步入“存在本位”时代,简直就是母语教育,人的个性发展的必然。
王光龙在关于语文学习意义的本体性思考中,能敏锐觉察到这一点,并赋予创新能力以重要地位,这是其理论的超拔之处。
二、自我心像建设中的创新意识引领
王光龙不仅在语文学习意义中赋予创新能力以崇高的地位,在语文学习者自我心像(Self-image)的建设中,也在不断突出创新意识的引领作用。自我心像是指自我对理想抱负、人格特点、学养样态、生命境界等内在品质不断定位、期许、描摹、优化所形成的精神形象,具有前瞻、丰富和不断变化等特点。自我心像的形成受外在环境、教育经历、文化习俗等方面的影响,体现主体不断趋优的精神努力。
西方学者认为,自我心像定位的高低,与人生境界的开辟呈正相关关系。这种思想,我国宋代的学者严羽表达得更为通俗:“学其上,仅得其中;学其中,斯为下矣。”(严羽《沧浪诗话》)王光龙的著述中虽然没有出现“自我心像”一词,但他对语文学习理论的历史梳理、内涵阐析,还有对现实问题的分析,又无处不关涉自我心像的建设。
对荀子的“积靡”思想“涂之人百姓,积善而全尽谓之圣人。彼求之而后得,为之而后成,积之而后高,尽之而后圣。故圣人者,人之所积也”(《荀子·儒效》),他这样评价:“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圣人,关键在于‘积’的思想和方法如何。”[3]45自觉地将积学方法与成圣的心像建构联系在了一起,也可以说是从志向视角审视语文学习。为了树立这种高远的志向,他甚至不惜让言辞走向决绝。比如对钱穆先生的“趣味读书”法——反对“为私利而学”,主张应该为“兴趣而学”,他旗帜鲜明地指出:“这说明,读书要注意兴趣,要培养高尚的、追求真善美的学习志向,而不为名誉学习,不为铜臭学习,这是每个学习者必须首先解决的问题。”[3]54虽不够“辩证”,但雕塑入门正、趣味纯、境界高的优秀心像的追求,已经力透纸背。
当然,成为圣贤、君子是古人的阅读心像追求,今人语文学习的心像,在王光龙眼中则是知识、能力、智力、审美、品德和谐发展的优秀自我。这与存在主义教育家强调的教育目的不谋而合——不是告知后人存在什么或必存在什么,而是晓喻他们如何让精神充盈人生,如何与“你”相遇。[4]60这都是强调不断塑造更优秀的自我。
对东汉王充的“切磋琢磨”观——人之学问,知能成就,犹骨象玉石,切磋琢磨(王充《论衡·量知》),他将“切磋”分为“自我切磋”和“相互切磋”两种,认为前者强调学习者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在学习中处处切己体察,加强自我磨炼,学以致用,获得真知;后者则是指学习者与良师益友之间的相互学习,相互启迪,彼此商讨,切磋学业,达到共同进步,并将切磋琢磨的境界概括为“尽材成德”。这是从交流的视角审视语文学习的,也与心像建设密切关联,因为“尽材成德”就是圣贤心像的具体展开。
对“善假于物”的学习思想,他如此评析:“这给我们今天的教育和学习以很大启发,各种渠道的传播媒体,书籍、刊物、广播、电视、电脑、网络,为我们创造了极其优越的教育与学习条件。不管是教师,还是学生,都应充分利用这些现代的物质和精神条件,才能超越古人,学得更多的知识与技能。”[3]47这是从学法的视角审视语文学习,不仅涉及学生的自我心像建设,也涉及教师的心像建设;不仅有对古代尽材成德的圣贤心像的承继,也有现代优秀学人心像的自觉建构,骨子里有将教学相长的愿景化为现实的努力。
对学养的积淀、情操的陶冶、毅力的锻造,王光龙也很看重。
针对张之洞、鲁迅、康有为、梁启超等人的阅读书目开列建议,他指出:“中小学教师应结合当今文化和出版的实际,介绍书目和学习方法,指导学生的学习门径。小学教师应推荐适合少年儿童阅读的新书,中学教师应推荐适合中学生阅读的必读书和新书,大学教师更应结合专业介绍书目。不仅推荐书目,而且要介绍书的特点和优劣,作为学生和各层次的读书人,应养成经常跑书店、书摊的习惯,培养鉴别书,欣赏书的能力。”[3]54书目阅读注意常与变的结合,内与外的结合,牧养兴趣,且能鉴别高下,学养积淀和精神打底自不在话下。人吃进去精神食粮,吃进什么,自然关乎心像建构。
他摘引黄侃侄儿黄焯《季刚先生生平及著述》中的一段话:“先生阅书,必施圈点,虽卷过数百,必点完始已。殁前一日,吐血盈盂,以《唐文粹补编》末二卷未毕,犹力疾圈点迄,始就榻。”表面上是谈圈点批注,但是文字中的黄侃呕心沥血,痴情于书的形象感人至深,这何尝不是王光龙本人心像教育的别样体现?甚至对邓拓“拾粪式”读书法——对于知识,“只要是有用的,不管它是牛粪、羊粪、人粪都一概捡回来,让它们统统变成有用的肥料,滋养作物的生长”,他也不厌其详地介绍,并谆谆告诫:“不管是记卡片,还是写笔记,都要有锲而不舍的精神。”[3]56这种感性与理性相乘的文字,更是为优秀心像建设树立了丰满可感的高标,一经相遇,便深深植入灵魂。
将读书方法与志向、情操、交往、毅力、责任等心像建设的内涵结合起来,并非平均用力。这些努力的向度固然多元灵动,但无一例外地都走向了生命融合,为富有批判性、创造性的自我出场而蓄势。语文学习中的心像建设,表面上是对学生和一线教师谈的,是对理想语文学习愿景的描述,也可以看作是王光龙自我心像建设的忠实践行。
比如会通中西的努力。早在1993年,王光龙在其出版的著作《语文学习方法学》中便提到了很多学者的研究成果,如苏联学者奥·库兹涅佐夫和列·赫罗莫夫对传统阅读习惯五大缺点的批判,苏联心理学家德·乌兹纳捷的“定势理论”,法国丹·考斯特提出的“直接阅读”理论,美国爱维琳·伍德的“无器械快速阅读教学法”等,视野之开阔,观念之前沿,令人叹服。这也很朴实地体现了其“全面提高语文素养”的学习主张,将他本人信奉的博学、进善、致知、笃行等中国古代语文学习传统悉数忠实贯彻了。
但他绝非一味顺从,而是批判性地吸纳、建构,进而指向自我精神生命的高蹈。即使是对最欣赏的“SQ3R”阅读法——①审视略读(Survey);②提问(Question);③阅读/精读(Read);④复述/背诵(Recite);
⑤复习(Review),他也明确指出要注意的两个问题:一是不同学科,要注意灵活运用,如文科学生要广泛积淀,必须在“阅读”这一环节上多投放时间,而医学等应用学科的学生要掌握一些基本都事实和技巧,则要在“复述”和“复习”这两个环节多投入时间;二是形成概念,多多实践,使阅读和学习再上升一个层次——“发现法”学习。[5]315-316这就是批判性地吸纳、发展,创造性地化用,集中体现了阅读以发现和创造的旨归,与只止于记忆、理解、积累、语用的阅读观相比,不啻云泥之别。
总之,与优秀心像塑造结合,成了王光龙语文学习理论研究的自觉。这种方面的理论虽未系统、明确地展开,而是借评述中西教育名家语文学习思想的方式含蓄点出,但因心向往之,且有真切、深入的生命融合与面向教育大地的思考,其思想更显丰满多姿,生气郁勃。
三、语文学习传统中创新精神的吸纳
因为将语文学习与优秀心像建设密切结合,所以在语文学习传统的承继中,王光龙也能自觉注意对“创新精神”血脉的把握与强化。
阐发孟子“自求自得”的思想时,他这样写道:“学习深造须凭借自己的求知欲望,主观努力,自己去看、去学、去做、去钻研。这样获得的知识才能透彻理解,牢固掌握,成为自己的精神财富,到应用时,才能左右逢源,运用自如。”[3]45突出自求的欲望,自得的透彻,自用的自如,多么美好的境界。可是,仅限于此吗?在阐述韩愈作文法时,他又有了进一步的拓展,即从“意”和“言”的角度进行表达上的创新——“若圣人之道,不用文则已,用必尚其能者。能者非他,能自树立不因循者是也”“惟陈言之务去”“辞必己出”。在陶铸百家的学习历程中追求:意,自树立;言,必己出,这不就是自我与他人相乘的美好愿景吗?
基于此,在介绍中国语文教育史上关于读书和写作理论时,王光龙基本上是将“创新”作为一条草蛇灰线来处理的。比如,评吕本中的“悟入”作文法,他这样解释——悟入不是照相般的“摄入”,而是先领悟,后吸入。是要把握前人文章的精髓,凭着自己的切身体会,步入作文的自由王国。换言之,作文可以从模仿开始,但不可以始终模仿,要在模仿、借鉴的基础上创新。[3]45这里明确提到了创新。介绍归有光的“用意奇巧”说——文章用意庸,易起人厌,须出人意表,方为高手;王夫之的继承与创造结合思想——主张“心入古文中”,而不以“古文填入心中”,提倡“单而不群”,反对“伸纸挥毫,雷同一律”的文风;还有叶圣陶的读书态度——要使书为你自己用,不要让你自己去做书的奴隶,其间均有创新的精神一脉贯穿。
在传统中发现创新的精神血脉,这是知音之遇,是王光龙关于语文学习长期理论思考与实践后的心灵和鸣。但他并没有止步于梳理、发现、和鸣,而是积极走向了丰富、发展和运用。
对意志的特点,他作了如下总结:一是由简单意志发展到复杂意志,由软弱意志发展到坚强意志;二是意志过程中的决心、信心、恒心,密切联系,相互促进;三是意志与行动不可分割;四是意志的强度与克服困难的大小、多少呈正相关。[1]89-90这就不是“积土成山”的譬喻,或“学贵有恒”的顿悟所能解释得清的,而是有着一定的教育学、心理学理论支撑下的学理思考,以及大量实践案例的支撑。不然,后面的自我计划、自我监督、自我检查、自我鼓励、自我命令等意志锻炼方法,也不会轻松得出。
关于模仿作文的教育价值,他这样分析——模仿的目的不在于模拟,而在于创新,在于通过模仿示范文章的独特风格,获得创新意识,并写出与示范文章相近但不相同的具有新意的文章,而模仿本身也为文章写作的创新提供了必备的条件。[1]241这对鄙视作文模仿,整天痴迷走写作终南捷径的教师,无疑是及时的当头棒喝。因为注入了创新的追求,他的作文模仿观,又是只注意“辞章之文”“规矩之文”训练的教师,永远无法望其项背的。
王光龙称语文学习理论研究的意义有四:一是将零散的语文学习理论系统化,二是将传统的语文学习理论现代化,三是将个人的语文学习经验科学化,四是将外国的语文学习理论民族化。[1]1-5正是因为有了会通古今、中西、内外、我他的种种努力——上述作文模仿说就融汇了班图拉的思想:“由于示范作用的传统概念主要限于反应的摹拟,示范作用一直被看作为创新的对立面。与这个普遍的信念相反,通过示范作用的过程也可以产生创新。”[6]56王光龙对语文学习传统中创新精神的吸纳、化用和发展显得格外自觉,因此携带了他个性气息的新见能不时扑面而来。
四、语文学习评价中创新能力的凸显
王光龙语文学习理论中的创新观,在语文学习评价中也得到了忠实贯彻。主要体现在评价内容和评价方式两个层面:
评价内容,他是从知识与能力,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价值观这三维展开的。明显带有时代的印记,似乎是主流共识的演绎,但是深入进去,你会发现处处都有其严谨而独特的思考。比如,在语文能力评价的内容要素中,他明确提出了“创新能力”。在他看来,语文能力包括两个方面:一般能力,即听、说、读、写能力;还有发展能力,即自学能力和创新能力,并对创新能力的表现也作了说明——主要体现在创新意识、创新精神、创新实践、创新人格等四个方面。举重若轻的论述背后,其实有着对现实语文学习评价整体把脉的自觉,对创新维度缺失的忧虑,为一线教师指点迷津个乃至思维博弈的紧张,这正是他的思考兼具理论、实践双重价值,给人以无限启示的主要原因。
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价值观评价要素中,创新意识有隐约的反映。如对学习过程的表现进行评价——学习过程是否努力,学习状态是否良好,运用的学习方法和思维方法是否科学有效;对学习语文的动机评价——是否有为将来取得成就而打好基础的动机;对语文学习交往的评价,是否敢于质疑,乐于分享,热情帮助同学解决语文学习问题,乐于接受语文学习方面的挑战等。这些考查内容中,其实都是需要创造性体验、思考和实践融入的。
评价方式,他提到了诊断性评价、形成性评价和过程性评价,这是从评价功能视角划分的;相对评价、绝对评价和个体内差异评价,是从评价标准视角划分的;自我评价和他人评价,是从评价主体视角划分的。对评价方式的阐述,王光龙教授更多着眼于现实语文学习问题的解决,评价自身的效度和信度,创新的因子偶有闪光。如对自我评价、他人评价的阐述中,他都提到了自我认识、自我完善、自我提高的问题。实现这些目标,依然需要创新意识的支撑。
总体看来,王光龙的语文学习评价理论,至少体现了下述四个特点:
一是明确提出了创新能力考查的几个维度。将创新能力的内涵界定为创新意识、创新精神、创新实践、创新人格四个方面,并对四个子概念的内涵进行简约、明晰的阐释。比如,对“创新意识”的界定,“是激励创造思维和创造行为的内在动力,主要表现在学生有无发现问题并提出问题的问题意识,有无积极主动参与创新活动的主体意识等”,简洁明了,又有一定的针对性、操作性,可以说为师生的自我审视和自我测评,提供了具体的思考与操作的把手。
二是努力将创新能力渗透进评价内容与评价方式之中。这一点,看似寻常实奇崛。对创新能力,很多人仅是唱唱高调而已,有多少人思考在教学中贯彻,在测评中呼应呢?要么视创新为洪水猛兽,永不涉足,一涉足就坚决打压,以致学生习惯性地知晓如何踩点得分,如何规避答题雷区,泯灭了独立思考力还沾沾自喜;要么视创新易如反掌,于是脱离文本语境,违背思维逻辑的各种雷人感言纷纷登场,创新在他们那里成了哗众取宠的无知展示。这样的乱象,语文界还少吗?
三是创新视域下,能注意知、情、意素养的综合评价,有机评价,长期评价。情、意素养的评价,历来是语文学习评价的盲区,觉得很空,不好操作,于是干脆放逐。王光龙针对这一盲区,从学习的动机、态度、意志、习惯、信念、交往这六个方面,较为详尽地论述了如何进行情意素养的评价,这是很见教育勇气、教育情怀和教育智慧的。这一探索与罗生门评价方法中关注“创造性教学活动”(creative teaching-learning activities),[7]66当下PISA、PIRLS阅读素养测评中关注习惯力、情感力等理念完全相通,这更足见其思考的前沿、笃实和深刻。
四是将创新作为高阶思维和高阶能力的标识,为师生勾勒了语文学习的共同愿景。在王光龙的语文学习评价理论中,“自己的”一词是绝对的高频词汇——“对作品中感人的情境和形象,能说出自己的体验”“在交流讨论中,敢于提出自己的看法,作出自己的判断”“合理安排内容的先后和详略,条理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口语交际中能自信、负责任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不断厚植,精心培育,创新意识的光芒因之在其评价理论中得到了充分的绽放。
总之,无论是语文学习意义的学理叩问,语文学习中优秀心像的建构,还是语文学习传统的承继与发展,语文学习评价机制的完善与落实,王光龙对创新之道的思考与探求,都是一以贯之的。美国学者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谈教师阅读时曾指出:“阅读应该促使教师和学者走向更远、更广阔的空间,尽可能地完全实现他或她独特的能力和天赋。”[8]7王光龙在语文学习理论的不懈建构中,密切关注知、情、意素养的综合培育、有机培育、长期培育,大力弘扬创新的意义和价值,并赋予其决定性地位,无疑更能引领师生走向更远、更广阔的精神空间,因而更利于他们的自我发展、自我完善和自我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