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政策不确定与中国企业国际化模式
——来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经验证据
2021-02-14郭家琛
郭家琛
(河北大学经济学院,保定 河北 071002)
一、提出问题
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保护主义、单边主义大行其道,世界经济不景气,国际贸易与投资大幅萎缩,世界进入动荡变革期。经济不确定性、政策不确定性和政治不确定性可能对经济产生重大负面影响。现有研究发现,标准经济模型无法解释企业决策者会被不确定环境所吸引,对比市场导向因素作为投资决策的基础,我国企业更倾向于政治稳定性较好的国家,与政府偏好、优先权保持一致。那么,政府政策在企业国际化模式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在研究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学者认识到政策不确定可以解释外向型与内向型企业绩效的本质区别。从国家层面看,政治干预、民粹主义、保护主义等逆全球化行为屡见不鲜,经济政策也日益成为各国政府实现政治目标的重要手段。例如,Chen等(2020)通过实证数据发现,政策不确定性每提高一个百分点,某一行业至少有一个企业进入的概率降低1.1个百分点,进入企业的数量减少约0.10个百分点;陈绍俭和冯宗宪(2020)通过中国企业数据证明,东道国政策不确定性越高,我国产品出口价值量越少。从企业层面看,学者们研究政策不确定对企业信用风险、企业固定资产投资、债务来源、企业现金持有量、跨国公司战略、股票市场波动率和IPO活动的影响。Ben-Nasr等(2020)运用1990年~2015年间的跨国数据发现,企业在政策不确定性高的年份使用更多的银行债务,即政策不确定性加剧信息不对称问题,使公共债务成本更高、更难获取。Chen等(2018)通过实证研究发现,在政策不确定性与市场上可获取的企业特质信息呈负相关。决策者无法消除不确定性,完全限制了决策的有效性。因此,他们提倡环境不确定性、产业不确定性、企业不确定性和决策者特征,以提高跨国公司在国际商业环境中生存的机会。
二、研究假设
企业采取哪种外向型经济模式取决于两种效应的大小。先看替代效应,企业基于东道国资源优势寻求投资回报而建立独立的国外销售分支机构,就无需依赖母国“资源输出”,这便对出口产生替代效应。同时,基于产品生命周期理论,本土企业以一系列技术追赶和技术模仿手段逐渐“窃取”先进生产技术,达到在市场销售此种商品的目的,进一步替代母国企业对东道国市场同类产品的出口。再看促进效应,企业通过出口服务项目开辟广阔的海外市场,前期并未在东道国投入不必要的沉没成本和固定成本,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企业出口。东道国政策不确定促进出口核心产品集中度,抑制企业出口商品价格的提高,提高企业竞争力的同时也必定带来出口的增加。政府当局认为域外企业是其母国政府在本国的非正式代理人或者战略扩张,往往以较低的成本进行机会主义式的违约,域外企业投资项目将会面临没收、国有化和等方面的风险。东道国政府会采取更“隐蔽”的管制措施限制域外投资。企业固定资产会遭到破坏和危害,导致运营成本上升,根据实物期权理论,企业会变得谨慎,更愿意在投资不可逆、政策不确定的条件下“观望”,减少当前投资以避免损失,直到不确定性消失。基于此,本文提出:
H1:东道国政策不确定抑制企业FDI。
H2:东道国政策不确定促进企业出口。
我国政府拥有较大的动力制定针对性的经济政策,企业也将更看重经济政策或政治带来的影响。我国政府不仅可以承诺加入“一带一路”倡议会有一个良好的营商环境,而且可以依靠出台政府政策主导和扶持型的贸易活动为典型特征的系列鼓励政策提升企业的国际竞争力。政府补贴整体上减少生产的可变成本,又通过“中间品配置效应”大于“成本加成效应”,导致产品国内附加值率提高,提高了中国企业出口产品品质。母国国内的腐败、国有化征用、私有产权保护制度等因素引起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会激发企业对外出口动机。
基于此,本文提出:
H3:母国经济政策不确定升高有可能促进出口。
三、实证研究及结论
1.变量选取与说明
(1)被解释变量
本文选取出口贸易量和对外直接投资存量作为研究企业国际化模式的对象。规定统一的货币计价单位,确保结果的准确性。为了减少存在离群值的不利影响,分别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出口贸易量和对外直接投资存量的对数。数据来源于中国海关总署。
(2)政策不确定指数(PU)的衡量
本文在诺姆等定义政策不确定即政体不确定性、经济不确定性和制度不确定性的基础上,根据熵值TOPSIS法重新计算政策不确定指数作为本文核心解释变量。利用EPU中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分析母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国际化模式的影响。
(3)外生变量
地理距离(dist_o)表示东道国首都到北京之间的球面距离,数值越大,距离越远,相应承担更多的贸易成本。Contig虚拟变量代表两个国家是否相邻。企业在选择海外目标市场时,会着重考虑市场的地理位置。
(4)其他控制变量。cgdp表示居民总收入,总收入越高,将会增加对东道国贸易与投资;gdp表示经济规模;peo表示人口规模。这三个变量用来控制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和东道国市场规模。在市场环境层面,控制了营商环境(envi)、文化差异(cul)、是否同时属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soc)、是否同时属于上海合作组织成员(oecd)和两国是否说同一种语言这五个变量(langu)。
2.实证结果分析
(1)基准回归
如表1所示,双向政策不确定对企业国际化模式(出口和对外直接投资)的基准回归。第(1)至第(3)列被解释变量均为FDI(lninter_fdi),第(1)列回归只控制市场规模层面和外生变量。第(2)、第(3)列加入市场环境层面的控制变量,回归结果及稳健性标准误调整后t值报告如下。第(1)、第(2)列的回归结果显示,政策不确定指数(PU)系数为负,并均显著不为0,说明东道国政策不确定越高,我国企业FDI就越少,尽可能的规避不确定所带来的经营风险,与理论预期一致;第(3)列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EPU)系数为正,但并不显著。第(4)至第(6)列被解释变量均为出口额(lninter_ex),第(4)、第(5)列回归结果显示,政策不确定指数(PU)系数为正,均显著不为0,说明东道国政策不确定越高,我国企业出口越多,促进效应大于替代效应,尽量弥补由不确定性引发的对外投资缺口;第(6)列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EPU)系数为正,并在1%水平上显著不为0,说明母国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促进我国企业通过出口国际化。综上,实证结果支持了本文的假设,东道国政策不确定性越高,企业会规避政府的机会主义违约和加强自身经营稳定性采取异质性模式国际化即东道国政策不确定通过抑制企业FDI、促进企业出口国际化。而母国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增高,企业FDI变化不敏感,促进本国企业出口,说明政府一系列的扶持型政策奏效,整体结果对经济政策顶层设计具有较强参考价值。
表1 双向政策不确定和企业国际化
(2)稳健性分析
东道国是否高收入国家。企业在战略规划中会考虑东道国的属性,从而减少风险成本,高收入国家的企业越接近于行业生产前沿,盲目市场竞争不利于企业发展,越有可能通过市场扩张带来抑制效应。从表2中可以看出,PU系数与基准回归的符号一致且显著。然而,与东道国为高收入国家而言((1)(3)列),东道国为非高收入国家((2)(4)列)的政策不确定指数(PU)显然对国际化进程(对外直接投资和出口)的动态效应更强。这一结果表明,政策不确定越高,企业在进行国际化时会优先选择非高收入的国家从而更好获取海外优质资源。
表2 东道国是否是高收入国家的回归分析结果
(3)研究结论
第一,对东道国来说,东道国政策不确定越高,我国企业将减少对外直接投资、增加出口差异性调整进行国际化。母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越高,我国企业将持续增加出口进行国际化。第二,本研究拓展了文献对双向政策不确定如何影响企业国际化模式的理解,并发现外向型经济的出口和对外直接投资两个维度的异质性效应,对指导我国企业国际化现代化实践有所裨益。这一效应在非高收入表现更为明显,能为国家和企业战略制定和国际化模式选择提供理论支撑,并为该领域提供丰富的经验证据。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一是建立健全政府主导、企业互动的双边防护体系,实现对东道国政策不确定性跟踪监控、评估、预测、预警机制,全面抵制全球范围内逆全球化思潮、贸易霸权行径和单边主义思想,推进双边和多边公平贸易协定,强化全球的经济、政治等各项工作协调,防止政策不确定性衍生的连锁反应对国家利益产生影响。
二是进一步深化我国政治、经济体制改革,继续健全国内私有产权的法律保护制度。完善企业管理体制,在世贸规则的框架体系下制定合适的政策支持,给予中小型、国有和非国有企业享受同等国际竞争机会和法律地位;构建适宜的营商环境,实现政府与企业良好互动,企业应注重多元化的投资方案,推行更高质量的国际化发展,为我国企业海外安全、政治和文化利益等提供重要保障。
三是随着我国经济实力不断增强,寻求国际化成为企业健康发展的一个重要举措,企业“走出去”是大势所趋。在实施“走出去”战略行径下,在世贸规则的框架体系下应鼓励和扶持较强成长性、抵御海外重大风险能力强且投资决策效率高的企业开展跨国经营,深度参与国际市场的竞争,逐步形成一批自主化程度高的企业集团,才能加速提升中国创新型企业国际竞争力,从而由进口贸易大国向出口贸易大国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