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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玛窦:用“科学”进行中西方跨文化沟通

2021-01-31孙宇锋

韶关学院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耶稣会利玛窦科学

曾 峥,孙宇锋

(1.佛山科学技术学院 党委办公室,广东 佛山 528000;2.韶关学院 数学与统计学院,广东 韶关 512005)

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天主教耶稣会意大利籍传教士利玛窦是一个重要的人物,他绘制了第一张中文版世界地图、编辑了《葡汉字典》、翻译了儒家经典著作,撰写了西方道德伦理图书,实现了中西跨文化沟通;他与中国学者徐光启、李之藻等人合作,将许多数学和天文学书籍翻译成中文,为中国传统数学注入了活力;他寄给罗马耶稣会的书信,详细描述了中国礼仪以及科举制度,传播了中国文化;他没有见过万历皇帝,却受到了天子的保护,去世后安葬在北京;清朝乾隆和嘉庆时期,他的作品被收录到《四库全书》中,影响力持续扩大,堪称中西文化交流的先驱、“海上丝绸之路”的开拓者[1]。

一、勤学经书与技能,成就文化交流基础

1571年8月,利玛窦加入耶稣会。1572年9月,利玛窦进入耶稣会最负声誉的罗马学院读书,在这里,他学习了古典文学、修辞学、自然哲学、神学,并接受了经院派哲学(包括亚里士多德哲学和宇宙学)的熏陶。根据中世纪欧洲的传统,自然哲学即是我们今天称之为的“科学”,不仅包括算术、几何学、音乐、天文学,还包括地理学以及机械学和建筑学的应用训练。

罗马学院开设的“科学”课程,较之于当时欧洲其他大学来说要先进得多。由于德国籍耶稣会士、罗马学院数学教授和天文学家克拉维乌斯的缘故,数学科目的设置有着过人之处。克拉维乌斯很清楚数学研究在理论和实践领域的重要性,为了在更多的课程中引入数学,他极力提倡“哲学教授必须具备数学知识……,就像过去一样,要敦促学生致力于这些科学的研究,而不是忽略它们,学生也必须懂得哲学和数学是深刻相关的”[2]26。

克拉维乌斯是一位优秀的数学和天文学教育家,擅长于制作描绘天体运动的几何模型和天文仪器。利玛窦跟着克拉维乌斯学习了当时最前沿的数学知识,学习了托勒密的地理学知识、文艺复兴时期制图学领域的最新理论。

此外,利玛窦还热衷参与专门技术的训练,使他的手工技能更加娴熟。他认真学习制造地球仪的方法,学习使用最新技术绘制地图,研究天文观测仪器“星盘”的结构,学习日晷、机械时钟的工作原理和制作工艺等等,这些知识为他在中国的传教活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值得注意的是,利玛窦在罗马学院求学期间,将主要精力和时间放在了学习诸多“科学知识”上面,却没有完成“神学”课程的学习任务。进入印度果阿神学院后,才完成了人文学科和“神学”的全部课程。

利玛窦是首位将“科学”作为一种工具来传播宗教的传教士,并使“科学”成为耶稣会在华传教的特定风格。他绘制了著名的世界地图,第一次在明朝的地图上标出了欧洲和美洲的位置;他与明朝官员徐光启、李之藻等人合作,将数学和天文学等书籍从拉丁文翻译成中文,包括《几何原本》前六卷、《同文算指》、《乾坤体义》、《测量法义》、《浑盖通宪图说》、《圜容较义》等等。

利玛窦在理解中国文化方面做出了真诚的和富有成效的工作,他架设了不同传统、处事风格、语言障碍之间的桥梁,并且与中国上层社会具有涵养的学者、官员建立了相互尊重的关系。他不仅将西方文化介绍给中国人,而且还将中华文明传播到了欧洲。在寄给罗马的书信中,他详细描述了中国文化,礼仪和仪式以及科举制度。他首次用拉丁语翻译了儒家的《四书》,为《中国哲学家孔子》一书的编辑提供了参考文本,1687年,耶稣会士柏应理的《中国哲学家孔子》在巴黎出版,第一次将孔子的生活和工作情况完整地介绍给了西方世界。

利玛窦在中国进行的文化交流活动大致经历了四个不同的阶段。肇庆是他传教的拓荒地,韶州是他“学术传教”的实验田,南昌和南京是他“跨文化”交流的停泊港,北京是他“适应性”传教策略收获成果的伊甸园。他在中国的传教生涯,一直都在“科学”与“天主教”文化之间忙碌,被誉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位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诸种学艺和中国四书五经等古典学问于一身的巨人”,也是“地球上出现的第一位‘世界公民’”[3]。

二、传播西方“科学”,奠定“适应性”策略

1582年,利玛窦来到澳门。1583年,他在肇庆建立了自己的居所,随身携带的书籍便是在罗马学院读书时的课本以及欧洲的其他科学文化图书,包括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克拉维乌斯的《天球论注释》和《实用算术概论》等6 000余册。

在澳门和肇庆期间,利玛窦身着僧人服装、以和尚自居,学习汉语口语和文言文写作;为了尽快融入中国上流社会,做好传播天主教的准备,他广交官府朋友。然而由于西方天主教文化与华夏文明的差异和冲突,利玛窦的传教活动并不顺利。他时常遭到某些官员的反对和刁难,受到民众的仇视和滋扰,甚至演化成法律诉讼。到了韶州以后,又发生教堂被邻居夜袭和被强盗抢劫等事件。发生的这几件大事,深深影响了利玛窦的思想,迫使他重新审视在中国的传教方式[4]276。

利玛窦通过与学者的交往,很快就确信中国的“科学知识”尤其是数学和天文学落后于欧洲。事实上,明朝的数学和天文学正处于一个相对衰落的时期,但可供阅读的数学著作却相对较少,宋、元时期的一些数学名著大部分已经失传,无法能够买到[5]106。即使最著名的《九章算术》也没有完整的版本,而这本书比1482年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在威尼斯首版要早四个世纪。

天文学也是如此,宋、元时期的主要天文成就早已被人遗忘殆尽。利玛窦意识到了这种情况,他受邀参观南京天文台时,看到了非常先进的青铜天文仪器被弃之不用,而这些仪器事实上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仪器,采用赤道圈作为参考系来计算天体在天球上的位置。事实上,丹麦天文学家第谷·布拉赫正在制作的这种天文仪器,中国天文学家郭守敬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制造出来了。清初耶稣会士汤若望对郭守敬制造的仪器有非常深刻的印象,他称这位天文学家为“中国的第谷·布拉赫”[6]102。

利玛窦认为中国传统历法并不精确,他认为西方的天文数表能够比中国天文学家更准确地预测天象。1596年9月22日,利玛窦准确预测了一次日食出现和持续的时间。与此同时,中国人也意识到校正历法的必要性,许多官员如礼部尚书王忠铭建议利玛窦帮助朝廷修改历法,利玛窦欣然答应并且几次写信给罗马耶稣会总会长,请求派遣耶稣会的天文学专家来帮助中国修改历法[7]248。

此外,利玛窦发现明朝多数儒家学者不太重视数学,但对他带来的欧洲“科学知识”却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事实上,明末时期的文化生活是非常丰富和充满活力的,许多学者常常在非正式的聚会上讨论知识。当时的知识环境正向新的思想开放,朝着“具体”和“实用性”方向发展,即今天我们所说的应用科学和技术(如农业、地理、应用数学等)。许多士大夫认为,利玛窦呈献给他们的西方知识可以用于恢复中国的传统科学和技术。因此,在“科学知识”领域进行跨文化交流是非常适宜的事情[2]78。

至此,利玛窦终于意识到可以利用“科学”达到对中国人宣传天主教的目的。他认为如果中国人接受和喜欢西方的“科学知识”,那么还可以说服他们接受西方的天主教文化,这就是利玛窦设想的“适应性”学术传教策略。对他而言,传播“科学知识”不是目的,而是实现其传播天主教文化的工具。利玛窦利用“科学知识”获得了中国人的尊重,而且他相信如果中国人能够按照西方的“逻辑演绎方法”学会推理的话,就可以理解“上帝”存在的必然性,他的梦想是让中国人从学习“科学知识”开始去皈依天主教。

三、西方文化和东方文明的“对话与交流”

利玛窦希望在明朝帝国传播天主教的努力并没有获得巨大成功,但他启动的“适应性”学术传教策略,却为传教士与中国学者在“科学”与“文化”领域更频繁的跨文化交流打开了大门。

(一)世界地图打开了国人的心灵窗口

利玛窦在中国期间画了很多世界地图,并在儒家学者中广为流传。第一幅中文版世界地图是在肇庆绘制并于1584年出版的,取名为《舆地山海全图》,这是一幅欧洲版本的地图(很可能是奥特里乌斯型地图),利玛窦将它悬挂在住所的墙上,以期引起中国文人的注意。地图显示了北美洲和南美洲、欧洲、利比亚(非洲)、亚洲以及东南太平洋(南极地区)——整个当时已知的世界,而且是画在一个椭圆形中,以显示地球的球形。

在这幅地图中,利玛窦用中文命名了大陆、大洋、主要的海洋,提到了两条河流:尼罗河和普拉特河(美洲)。他放弃了西方世界地图中的欧洲中心主义思想,把美洲放置在地图的右边,欧洲和非洲放置在地图的左边,亚洲放置在地图的中心,这样就赋予了中国在地图中间的特权地位,并且他还检查和注意涵盖了源自于中国的信息。他标出了地理方位基点,绘出了纬度、经度和赤道。利玛窦的《舆地山海全图》获得了中国学者的赞誉,并被引用和复制。1593年,《多国通用世界地图》在广东问世,有人如此评价:“近期看到了利玛窦注释的地图……,才第一次注意到天空和大地如此广阔……”[2]32

1600年,利玛窦在南京绘制印刷了第二版中文世界地图,取名为《山海舆地全图》。这个地图的尺寸是肇庆所绘制地图的两倍,并且标明了各种新的地名。利玛窦首次用汉字命名“欧洲”、“法国”。他顺从文化适应性策略,采纳了中国地图的一些特征,包括大量的注释和旁注;提供了一年之内昼夜持续时间的信息、地球和行星在九重天之间的距离(根据托勒密的宇宙观),描述了不同区域的气候特点。这个地图后来被贵州巡抚郭子章重新缩刻成较小的版本,并在序言中对利玛窦融入中国社会加以颂扬:“利玛窦已经在中国生活了许多年,他不再是一个外国人而是中国人,因为他属于中国。”[2]45

1602年,利玛窦在北京与李之藻合作绘制了第三版中文世界地图,命名为《坤舆万国全图》。李之藻时任工部营缮司员外郎,多次被任命为教育专员兼首席主考官,对数学、天文学和地理学兴趣浓厚,是西方科学的有力倡导者。

第三版中文世界地图分为六个面板,并排安装在每块大约4米高、2米宽的屏风上。它比之前的地图更详细,包括一千个地名,是以前地图版本中地名的三十倍。利玛窦收录的名称取自中国地图,并对未知的地名引入了新的中国名称,比如他自己的出生地,意大利的马尔凯地区。像之前的版本一样,利玛窦遵循中国的传统,在地图上添加了大段的手写文字。他提供了地理、自然和历史信息,描述了不同民族的习俗。他依据托勒密的宇宙观,在地图上提供天文信息,绘制浑天仪的图像和图表来解释日食和月食的机理。因此,《坤舆万国全图》被喻为“制图学历史上最有名的地图”。如今,只留存有五个完整的印刷版本地图,其中一个在梵蒂冈图书馆;幸存的六个地图,其中一个在南京博物馆。

利玛窦绘制的各种版本世界地图扩展了中国人的视野,也使中国人逐渐消除了对传教士以及外来文化的恐惧感,从而加速了西方文化在华夏的传播。

(二)从“西僧”到“西儒”,儒家思想和西方智慧交相辉映

利玛窦初来韶州时仍以“西僧”自诩,光头且着僧服,后来发现“儒家”学说牢牢统治着中国人的思想,“儒士阶层”左右着中国政治的走向。“儒士”的地位与受教育程度有关,耶稣会士都是饱学之士,定型为“西儒”学者便是利玛窦的最佳选择。此后,利玛窦花费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学习和研究中国的“儒家思想”,包括阅读中国经书,练习中国书法,了解中国民俗,学习中文写作等等。

利玛窦深知只有全方位认同儒家思想,包括以儒服着装、阅读儒家经典书籍、按照中国的风俗习惯生活,才能取得上层阶级和百姓们的尊重、理解与支持。1594年7月,利玛窦及其在韶州的传教士得到巡视员范礼安的同意,首次戴儒冠、着儒服,见客时执儒生和秀才礼仪,开始融入中国社会。此时的利玛窦蓄须留发,穿着打扮俨然如中国秀才,走到哪里都文质彬彬。从此在中国人的心目中,利玛窦成了从西方来的“泰西儒士”[8]66-67。

1591年-1594年,利玛窦在韶州学习儒家经典《四书》,并将“论语、孟子、中庸和大学”翻译成拉丁文。1594年,利玛窦把《四书》的拉丁文译本寄回意大利罗马教廷,成为最早完整地编辑中国儒家经典书籍,并且附以详细注释的西方学者[9]118。

中国儒家思想传到欧洲后,迅速成为启蒙思想家的素材并直接影响着欧洲的思想界。正如赫德逊所说,因为18世纪欧洲在思想上受到的压力和传统信念的崩溃,使得天主教传教士带回的中国儒家思想在欧洲具有的影响,超过了天主教在中国的影响。法国重农学派的创始人弗朗斯瓦·魁奈认为,中国的《论语》是“讨论善政、道德及美事,此集满载原理及德行之言,胜过希腊七圣之语 ”[10]。法国思想家伏尔泰对中国文化更是推崇备至,他称赞中国是世界上最优美、最古老、最广大、人口最多却治理最好的国家。在伏尔泰的眼中,孔子甚至比基督耶稣还伟大。他甚至还幻想建立一种“理性的宗教”,其楷模就是中国儒教[8]70。

1595年,利玛窦到南昌不久,就应建安王朱多櫛的请求,辑译西方格言集。这本西方人“论及友道”的小册子,收录了西方基督徒和非基督徒圣贤论述友谊的76条格言。利玛窦凭借记忆用拉丁文和中文写成,起名为《交友论》。同年年底,又应江西巡抚陆万垓的请求,将西方“形象记忆”的方法写成中文《西国记法》。利玛窦用标准的文言文把欧洲的思维科学表达出来,认为记忆的器官是大脑,这对于认为“心之官则思”[2]65的中国人来说是极为新鲜的事情。因此,《西国记法》被称为“西洋传入中国之第一部心理学书”[2]67。到达北京后,利玛窦又将《伊索寓言》的部分内容翻译成中文,取名《畸人十篇》,成为他论述西方道德教育的成功之作,彰显出西方哲学家的思想智慧。

(三)翻译西方数学和天文学著作,获得了中国学者的尊敬

利玛窦在韶州的时候,第一次系统地向中国人介绍西方的“数学科学”。1589年10月-1590年12月,利玛窦与中国学者瞿太素合作翻译了欧几里得《几何原本》第一卷。瞿太素赞赏几何学中的假设、演绎结构,也向利玛窦学习实践技能,比如怎样制作日晷、地球仪和星盘,他将学到的知识写成评论赠送给他的朋友[4]247。从此,西方“科学知识”开始在中国广泛传播。

利玛窦到南京和北京后,结识了著名的内阁大学士徐光启和李之藻。徐光启和李之藻具有开放的思维,他们意识到与利玛窦的合作是一个更新传统知识的机会,而这些西方知识对于中国是有益的。利玛窦则认为,能与知名学者合作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机会,可以借传播“科学知识”以获得中国学者和官员的尊重,继而宣扬西方天主教文化。

利玛窦与中国学者的合作是从翻译西方“科学”书籍开始的,他们相信这些图书对中国学者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可以“学以致用”,振兴中国的传统科学以及说服朝廷改革历法。1601年-1609年,利玛窦和李之藻合作翻译了《经天该》,帮助人们认识日月星辰,这本小册子1736年被纳入《四库全书》之中,以“字字可以通过具体的测量加以验证”[2]而著称。在合著的《浑盖通宪图说》中,描述了星盘和其他天文观测设备的制作技术;提供了宇宙的托勒密模型,从而开阔了中国人观测天象的视野。在合作撰写的《圜容较义》中,论述了“等周问题”,图解了“圆”的属性和“球面”的重要性质。

之后,他们又翻译了克拉维乌斯的《实用算术概论》,取名为《同文算指》,将竖式笔算体系呈献给中国学者。虽然我国也有十进位的数字系统,但是笔算还没有代替算盘。西方的新方法——被称为“计算”在操作时比算盘更灵活,特别是求根的时候。

利玛窦与徐光启一起工作了六个多月,充分体验了中国数学和欧洲数学不同的发展特点。中国文言文和拉丁语的文字迥异,语法、形态、风格、结构和词汇之间存在差异,翻译难度很大。两个学者努力解释着希腊公理化方法的来龙去脉,将欧氏几何术语仔细翻译成中文,创造出来的专有名词和表达式,今天仍在使用,这充分表明了数学在科学上具有潜在的重要性。最后,这部书由利玛窦口述,徐光启执笔以“清晰的思路和优雅的风格”[2]87翻译出来,命名为《几何原本》,并于1607年出版[8]154。

利玛窦在《译几何原本引》中写道:东方与西方语法截然不同,单词的词义对应模糊而不完整。如果只是给予口头解释,尚有可能找到最佳解决方案。但是用笔写成文字,就很难实现目标……,我们为了找到最好的中文词句,从各个角度反复揣摩原文的含义[11]302。如今,《几何原本》已经被誉为“翻译史上的一个里程碑”[5]1。

利玛窦和徐光启还翻译了克拉维乌斯《实用几何学》的部分章节,解释了测量的方法,取书名为《测量法义》,这本小册子列出了15个不同的中国式的土地测量问题,用西方几何学的方法给予解决,这是首次以中文书写的应用几何学的成果[11]587。

利玛窦去世后,李之藻和徐光启继续着中西方“数学文化”的交流工作。他们整合中西方的智慧,以文言文再现西方“数学文化”的方法,更多的学者也在努力发现中国传统数学的内涵,并比较其与西方数学的共同点。这段历史也成为中国“数学科学”遗产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四、跨文化沟通的“失”与“得”

利玛窦去世后,新一代的身怀科学技术的耶稣会士抵达中国。引入“科学知识”仍然是耶稣会士跨文化交流的主要内容,其中“数学”更是传播“天主教”的得力工具。1612年,利玛窦的继任者龙华民在一封给罗马耶稣会的信中坦承“是数学为我们打开了道路……,在数学的庇护下,我们才能够实现向统治阶层传播哲学和神学的目标”[2]95。然而,不是所有的耶稣会士都赞同这种观点,借助“科学”来传播天主教的“适应性”传教策略也并非无可争议。

有些人指责利玛窦过分关注与儒家杰出人物的关系和对儒教的积极评价,而不是在积极发展天主教传教事业。因为“利玛窦、郭居静和罗如望三个传教士在韶州花费六年的时间总共才发展20名至多25名新教徒”[12],而靠近“儒士阶层”显然脱离了平民百姓。1615年,天主教会日本负责人瓦伦汀·卡瓦略正式颁布一项法令,其中对中国使团教授数学和哲学做出了界定。即便如此,该禁令都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并未妨碍耶稣会士与中国学者之间的文化交流,直到1773年耶稣会传教活动遭到禁止为止。

另一方面,利玛窦和耶稣会士们将西方“科学知识”包括基督教世界观作为综合知识系统传授给中国人,本来就是权宜之计。然而,中国人对“科学”比对“天主教”更感兴趣。他们只接受自认为是重要的内容,并且按照“他们自己的方式”去做。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问世之后,天文学和数学就成为惟一被中国人接受的西方“科学”文化内容。

1629年,利玛窦去世19年之后,他所预见的中国学者与耶稣会士合作的历法改革开始进行,更系统化的欧洲科学书籍翻译计划开始了,球面三角函数、对数、新的代数符号被引入进来。耶稣会士带来的第谷·布拉赫设计的宇宙模型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1760年法国耶稣会士米歇尔·蒋友仁才将哥白尼宇宙体系呈献给中国。

英国近代科学技术史专家乔瑟芬·李约瑟博士在《中国科学技术史》中写道:总而言之,以利玛窦为代表的耶稣会士的贡献虽然充满波澜,但始终饱含高尚的开拓精神[13]。即使将欧洲的“科学”和“文化”引入中国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但他们的成就在历史上依然是一个在曾经毫无联系的两个文明之间建立跨文化交流的最高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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