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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与人的社会化建构

2021-01-31李雨秦

视听 2021年10期
关键词:成年人社会化媒介

李雨秦

从文化意义上来看,儿童与成年人之间的区别在于所接触到的文化内容的不同。成年人接触的很多文化是儿童所不能或不便触及的,两者之间有着很明显的界限。当然,这是媒介尚未在人类社会生活中普及时的状态。自印刷媒介开始,这种界限被打破,儿童可以轻而易举地获悉成年世界的很多信息。随着媒介日益渗透人们的生活,童年也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消逝,推动了人的社会化建构。

一、人与媒介之间的关系

20世纪中后期的美国,少年犯罪率急速上升,美国政府为解决这一问题甚至成立了专门研究所。根据波兹曼所说,在此之前“青少年逃课去厕所抽支烟,都被看作是‘问题’”,但是在1950至1979年间,美国青少年的重罪率增加了110倍。是什么导致了美国青少年的犯罪率急剧飙升?暴力文化的传播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中国2000年电视普及率为86.12%,但是上世纪50年代,近三分之二的美国家庭就已经拥有了电视机,而且电视节目类型丰富,其中青少年和成年暴力文化内容受到青少年群体的热烈追捧。自20世纪70年代开始,美国女性的独立意识觉醒,大量已婚女性不再退居家庭,而是重新拾起工作,美国父亲工作、母亲作为家庭主妇的传统核心家庭结构发生了改变。这导致美国社会中大量学龄儿童在父母工作之际,常常要自己独处,观看电视节目就顺理成章填补了这段时间。生活在拟态环境下的儿童很可能分不清电视呈现出的世界和现实之间的区别,尤其是暴力文化内容的呈现,会歪曲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感受,儿童很容易被影响甚至会模仿电视节目内容,从而导致了青少年犯罪率的上升。

媒介的影响不仅是对于儿童,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成年人。根据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人的基本生理需求被满足之后,就会转向追求更高的发展需求。而广告宣传与引领正好迎合了这种需求,促使了消费主义价值观的形成。尤其是上世纪20至60年代“美国广告黄金时代”,“独特销售主张”USP理论的提出者罗瑟·瑞福斯强调广告要注重“产品与生俱来的戏剧性”,以此来刺激和吸引消费者消费。美国社会受此影响,极度推行消费主义,追求超前消费与过度消费。电视媒介的出现与普及更是极大推动了消费主义价值观的发展,琳琅满目的商品经过广告包装以各种形式出现在人们面前。与此同时,电视购物方式的推行不仅方便了观众消费,而且极大程度地提升了观众的购买欲望。由此可见,“充欲主义”与消费主义价值观的流行不仅是资本运作的必然结果,媒介的宣传功能也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如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中所言,中世纪的欧洲是没有儿童和童年的,因为儿童知道成年人的一切秘密。但是印刷媒介出现之后,就又另当别论了。媒介向拥有读写能力的人传递知识与文化,作为受众的人群已不能单纯地从生理上进行区分了。此时的儿童与成年人都有获取信息的能力和机会,成年人的世界再一次对儿童打开,童年也踏上了消逝的旅程。但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个缓慢发展的过程。在此期间,为了区分儿童与成年人需要获取的信息,社会专门出版了适用于儿童的书籍,但是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电视媒介的出现完全打破了儿童与成年人的信息界限,电视随时向儿童传递成年人世界的信息——无论这些信息合适与否。

有一个问题就应运而生:人与媒介之间只存在上述暴力犯罪以及消费欲望膨胀等负面影响的关系吗?不可否认的是,现在很多人都患有严重的“媒介依存症”,尤其是离开了手机媒介生活就像是没有了主心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上网佐证,之后才能安心采取行动。但是人与媒介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是负面的。从中国当下的发展来看,互联网的普及与网民人数的增长,极大改变了人们的生活生产方式。很多局限于小范围传播的地方文化通过网络可以走向全国甚至进行全球传播;一些较为落后的地方通过网络媒介对本地文化进行宣传,极大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藏族小伙丁真的意外走红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甚至成了理塘的旅游形象大使,一时之间当地的游客络绎不绝。此外,全国各地的农民通过网络媒介分享本地特色生活,在视频播放带来可观收入的同时,对外推广销售当地的农副产品,带动当地就业与经济发展,不失为一条致富良策。

单从经济来看媒介的影响并不全面,经济只是媒介影响的一个方面。从教育的角度来说,媒介的发展不仅极大地提高了教学设施的质量,而且让孩子们能够更加清晰直观地感受教学内容,提升学习认同感。以前的孩子只能从书本或者报纸、电视上获取有限的课外知识,但是现在网络已经渗透到儿童的成长过程中。城市中的绝大部分孩子都能够通过网络获取信息。虽然这个信息获取过程利弊兼有,但是不可否认网络已经成为儿童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与此同时,儿童的模仿能力和学习能力在接触网络之际会有直观呈现,在性格塑造方面也会有很大影响,前些年热议的“上网成瘾综合症”多发于青少年之中,因此,对于儿童获取信息内容以及网络使用规范的监管势在必行。

二、信息的传递与共享

巴巴拉·塔奇曼认为,中世纪的人无论年龄大小,其行为都以幼稚为特征。因为在口语世界里,儿童在7岁时就已经能驾驭语言,会说而且明白成人所能说的和理解的一切。这种毫无保留的信息传递与共享行为在很大程度上促使儿童变成了“微型成人”。随着印刷机的出现,信息的获取成为个人独立的活动,知识差距也开始显现,创造了崭新和普遍的自我观念。如果说信息的传递从毫无保留地共享到对读写能力有了要求,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儿童与童年,那么大众媒介的出现几乎彻底打破了这层保护外衣。

很多学者认为,以电视为首的大众媒介毫无界限地无时无刻不向儿童与成年人传递着相同的内容,而且这种获取信息的方式十分便捷,无需任何读写识字层面的要求。这带来的后果就是儿童与成年人之间的界限被打破,儿童可以轻易获悉成年人世界的很多秘密,而家庭互联网的应用与普及更是推波助澜了这一趋势。受众不再是单纯的信息接收者,同时也是信息的传播者,大众传媒单方面向受众传递信息的局面也不复存在。受众与信息发布者的互动性显著增强,手机媒介的使用者可以随时随地发布和浏览信息,而且信息的呈现形式也变得更加多样化。尤其是短视频流行的当下,很多人不知不觉就耗费了大量时间在浏览短视频的过程中。同时,网络的准入门槛低,目不识丁的人也可以根据程序轻易操作或制作视频,发布信息。如果网络平台与相关部门监管不到位,很容易导致虚假有害信息泛滥,不仅没有完全辨别是非能力的儿童深受其害,而且成年人也会陷入网络骗局。

从积极方面来看,信息传递与共享也并非全是消极影响,关键在于如何选择和使用信息。网络既可以成为了解最前沿信息的平台,也可以是学习相关专业知识的载体。新媒介的使用者在传递信息的同时也能够共享信息,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儿童可以获取网络免费的课程资源,工作群体也能够获得同一圈层的有用信息和经验。尤其是当下政府政务信息的公开,在党和人民之间架起了沟通的桥梁。政府工作更加透明,普通百姓办事更加方便,不仅加强了党和人民群众的联系,更加深了人民对政府的信赖。此外,信息现在已经成为国家发展的重要资源,信息的传递与共享在国家交往之间意义斐然,信息交流对促进各国发展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

从个人层面来说,信息的传递与共享无疑已经成为个人在当下社会立足的根本,没有高效的信息来源和渠道,个人很容易与社会脱节。可以说信息鸿沟的影响已经不仅限于知识层面,更多的则是体现在社会生活方面。随着外卖行业的兴起与发展,人们可以足不出户得知各类商品信息与价格,在家就能获取各种物质资源。尤其是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学生停课,上班族在家里办公,这个时候只能通过网络来获取外界信息,根据各地新闻报道了解疫情的最新情况。疫情期间,很多农村地区的孩子不得不在家上网课,但由于他们是跟随爷爷奶奶生活的留守儿童,大多数老人没有智能手机,学校不得不想办法为孩子们配发可以上网的手机。这一方面体现出地区经济差异带来的家庭经济差距,另一方面也说明了网络时代信息的传递与共享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尤其是经济发达地区,经济条件较好的家庭早早就为孩子准备了各种学习设备,孩子可以通过平板电脑等上网学习各种课外知识,甚至条件优越的家庭会为孩子聘请外教教授英语口语课程。这种信息资源的不平等只能在网络信息共享中稍作弥补。

从“知沟”发展到信息鸿沟,是网络社会出现的必然结果,虽然没有办法彻底避免与解决,但是通过大众传媒推动信息的传递与共享,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这种情况。地区经济发展不平衡,教育资源不平等,在一定程度上对于现在的学龄儿童来说,已然不是无法跨越的鸿沟了。积极地获取信息资源,利用媒介信息共享进行学习,开拓眼界,尽量避免前几年“高考作文对于共享单车的考查,本身就是对于农村地区不知道共享单车为何物的孩子的一种不公平”现象的发生。

三、媒介与人的社会化建构

杜威说:“儿童的需求必须根据孩子是什么,而不是将是什么来决定”。在传统社会中,儿童大都会在家庭与学校潜移默化的影响中完成自身性别角色社会化的塑造,但是电子媒介的出现为儿童构建自己的性别和角色模式提供了更加多样化的选择。一方面,儿童在接触电子媒介之际,很多正能量的人物故事传递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通过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让青少年儿童将核心价值观念铭刻于心。但是另一方面,网络环境并非完全风朗气清,网络平台对一些低俗不良的传播内容监管不到位,让很多尚未形成完全辨别能力的儿童痴迷于“网红”这条捷径,甚至产生了读书无用论的想法。而且当下的追星现象也逐渐扭曲,明星艺人负面报道不断,部分男性艺人再无阳刚之气,极易使儿童在性别社会化的塑造过程中产生歪曲认识,不利于“少年强则中国强”的发展愿景。

在人际交往方面,电子媒介的使用改变了传统的交往模式,儿童接触网络的年龄越来越早,这也意味着网络时代的儿童对于相同事物的认识会早于父辈很多年,这种认识的结果是否完全有利,十分值得探究。我们可以看到很多没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未成年群体为了和“网友”见面离家出走的新闻报道,从侧面说明了未成年群体对网络的依赖与家庭关系失和之间产生了恶性循环机制。尤其是网络社交圈层的扩大,现实生活中社会交往范围的缩小,让很多孩子患上了“社会交往恐惧症”。他们惧怕与不熟悉的人在现实生活中的交流互动,这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了儿童成长过程中人际交往的社会化进程。这种情况并不仅局限于青少年群体,成年人群体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自己开始“社恐”,最明显的表现是,他们认为隔着屏幕进行交流通常比面对面交流的状态更加舒适。更严重的“社恐”人群甚至害怕接到电话,认为电话交流会让自己感到极度不适。无疑,对电子媒介的过度依赖导致了很多人放弃了正常的社交机会,家庭聚会也变成了吃完饭之后的手机聚会。当下社会中的人从“电视人”变成了“手机人”,越来越多的人沉溺于网络媒介的表层信息之中无法自拔,不仅丧失了独立思考和参与社会公共生活的能力,对自己的人生目标与方向也失去了准确的定位。

媒介在人的社会化建构过程中的作用既有消极方面,也有积极方面,不能一概而论。如同“媒介审判”对于社会热点事件产生的影响,虽然这种方式不能代替真正的法律去处理事件,但是无疑可以为弱势群体增加事件关注度,督促相关部门加快办事效率,让事件的处理过程处于公开透明的环境之中。很多申诉无门的群体利用网络媒介为自己发声,通过舆论压力推动事件的解决,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此外,媒体对弘扬社会主旋律相关事件的报道,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播洒到人民群众的心中。不可否认的是,国人整体素质亦有显著提升,对于维护国家统一、国家安全以及国家荣誉的爱国情怀可谓万众一心。古人云:“仓禀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国家的富强造就了当下的人民,对于精神文化的追求已然被列入人民生活的重要范畴,媒介在这个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其传播内容对于人的社会化构建更是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

四、总结

麦克卢汉认为:当人生活在电子的环境中,他的本性改变了,他的私人属性融入社会团体,他变成了一个“大众人”。媒介对人的影响力可见一斑。在人的社会化建构过程中,人与媒介应如何相处,如何正确使用媒介,让媒介在人的性格与社会角色的塑造中发挥积极作用,是一个富有争议又值得不断探讨的问题。正如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中所言:“童年是一种环境的结果”,媒介环境的改变与发展不仅影响着童年的生存状况,更影响着现代人的社会化进程。人类既然创造出了媒介,那么在媒介反过来参与人的社会化构建的过程中,人类应该有掌握和正确使用媒介的能力。与此同时,在与媒介共生的环境中,应该加强对儿童与童年的保护,避免儿童过早成为“微型成人”,是整个社会的共同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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