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英时间的立体和垂直空间化

（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浙江宁波 315300）

一、引言

时间和空间是两个重要的概念，且两者之间存在着密切的联系。Moore提出时间概念通常借助空间概念来感知、理解和构建的特性称作时间的空间化[1]，如“大姐”“深夜”等。时间的空间化一直是语言学界的热门话题，许多学者对其进行了研究并得出了相关结论，但目前总体的研究现状是：时间的水平空间化研究较多，立体空间化和垂直空间化研究较少。所以，本文将在认知语义学框架下，选取典型立体空间词“大、小、large、big、small、little”及垂直空间词“深、浅、deep、shallow” 具体展开分析和讨论，同时进行汉英的异同对比。

二、相关研究及本文的研究方法

纵观现有文献，以往对时间的空间化研究主要取得如下成就。第一，探求时间的空间化机制。有学者认为时间的空间化主要源自概念隐喻，主张时间概念表征缺乏独立性，来自空间概念表征，主要存在“时间在动”和“空间在动”两种时间认知概念隐喻模式，如Lakoff&Johnson，陈仁凯,王晶[2][3]。Bergen&Chan的心理实验证明[4]，时间的空间化具有心理现实性，突显时空一维共性，时间和空间存在心理一致性，但可以临时改变。第二，重点关注时间的水平空间化。以往的研究主要讨论“前—后”的时间表达，如康敏[5]；少数学者论及时间的垂直空间化，如YU[6]研究了汉语的时间垂直空间化，发现汉语垂直空间词“上—下”可以概念化时间，如“上午、下午”。第三，探索时间空间化的认知普遍性和语言普遍性。目前大多主张时间的空间化在认知层面存在普遍性，如Bender et al.[7]，但在语言层面实现上班图语等少数语言没有时间空间化现象,因为在这类语言和文化中时间不被识解为空间附加域。

以往研究虽取得不少有价值的成果，但存在如下问题：缺乏对时间的立体空间化和垂直空间化研究，更缺少此方面的汉英对比的专门研究成果。

三、汉英时间的立体空间化和垂直空间化

1.汉语时间的立体空间化和垂直空间化

“大”的本义表空间，在现代汉语词典中意为“在体积、面积等方面超过一般或超过所比较的对象”[8]，如“大房子”；“小”的本义亦表空间，即“在体积、面积等方面不及一般的或不及比较的对象”,如“小地方”。但“大、小”后拓展可表时间概念，常表示三类时间义：一是表年龄，如“今年多大了”和“小男孩”；二是表排行，如“大姨和小姨都来了”；三是表强调，如：

(1)a.我大清早就被吵醒了。

b.才刚休息了一小会儿，就又要工作了。

（1a）中“大清早”的“大”的立体空间化时间概念，强调清晨之“早”，(1b)中“一小会儿”的“小”的立体空间化时间概念，强调时段之“短”。

“大”和“小”的时间表征基本对称。但“大”的使用范围略大于“小”，如：可以用“大大前年（天）、大前年（天）、大后年（天）、大大后年（天）”等表达时间序列关系，而“小”则不可，如“*小前年（天）”“*小小前年（天）”。

“深”本义表空间，即“从上到下或从外到里的距离大”，如“深山”“这院子很深”；后拓展表时间概念，意为“距离开始的时间很久”（1160），常表示两大类时间义：一是夜晚类（夜、暮）；二是季节类（春、夏、秋、冬）[9]。如：

（2）a.作业太多了，她一直写到深夜。

b.窗外春深似海，景色宜人。

c.深秋远塞若为情。

“浅”本义反之，空间上表“从上到下或从外到里的距离小”如 “浅水”“浅滩”，后拓展表时间概念，意为“（时间）短，持续量小”，如“年代浅”“相处的日子还浅”，也可表“刚入”季节，多表“夏季”，如“苏菲歇去何须恨，浅夏悠悠亦可人”。

对比“深”“浅”发现“深”的时间表征范围比“浅”广，如“浅”不可表夜晚类，且表季节类时间概念时，“浅”的使用范围亦窄于“深”，如“深秋”VS“*浅秋”。

2.英语时间的立体空间化和垂直空间化

“big”本义表空间，在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中意为“large in size”[10],如“a big house”，后拓展表时间概念，意为“同辈中排行大”，如“my big brother”。“large”本义表空间，即“big in size”，如“a large area”，但未见表时间概念。“small”本义表空间，即“not large in size”，如“small house”，后拓展表时间概念，意为“年轻”，如“a small boy”。“little”意为“not big；small；smaller than others”,如“a little house”，后拓展表时间概念，意为“young”，如“a little boy”。

“big/large”与“small/little”在本义上用法基本一致，但“large”未见表时间概念用法，其余三者均可表示时间概念。

“deep”本义表空间，意为“having a large distance from the top or surface to the bottom” ,如“a deep hole”。“shallow”本义表空间，意为“not having much distance between the surface and the bottom”，如“a shallow hole”，表空间概念时，二者基本对称，但表时间概念时差异呈现，其中“deep”可拓展表时间概念，意为“距离开始的时间很久”，多表“夜”，如“deep night”或“deep in/into the night”，而“shallow”则找不到相关表示时间概念的表达。表各类季节概念时，英语常用“late”或“early”，而非“deep”和“shallow”，如“late/early spring”VS“*deep/*shallow spring”。

四、汉英对比与认知解释

本节主要讨论汉英时间的立体和垂直空间化异同及其认知语义缘由。

1.汉英共性与个性

汉英时间的立体和垂直空间化共性可以归纳为两点：第一，立体空间词“大/小”与“big/small/little”在表示时间概念时用法大致相似，都可表“年龄”；第二，“深”和“deep”都可以表示夜晚类。

汉英时间的立体和垂直空间化个性可以归纳为四点：第一，“large”不同于 “大、小”与“big、small、little”，未见表示时间概念的用法；第二，汉语“大、小”比英语“big、small、little”表时间义类型更多，可表“排行”和“强调”；第三，“deep”比“深”表时间概念时使用范围窄，不表示季节类时间，英语常用“late/early”表季节概念“早/晚”；第四，“浅”可表示季节类时间，而“shallow”未见时间空间化现象。

2.认知阐释

利用空间概念来表达时间概念，是人类一种普遍性特质，虽然汉、英语言不同，但汉英文化感知的某些方面相同——人类的认知能力普遍相似，具有相同的物质和生理基础，也具有相似的思维能力、社会经验和一些共享的世界知识，所以在汉英这两种语言进行时间的空间化认知研究时发现它们存在的一定共性是有理可寻的。如本文中，汉英空间形容词 “大”与“large/big”“小”与“small/little”进行对比的过程中，年长或排行第一位为“大”（big），年龄或排行低为“小”（small/little），一般来说先出生的人比后出生的人体形大，年龄和辈分也是相关联的，体现了汉英的共同认知。“深”和“deep”之所以有共同表达“深夜”的用法，与夜的“非易视性”相关，夜晚的非易视性会随着时间的延伸而更加显著，汉英在这一认知上也是一致的。

由于每个文化存在不同的文化理念、生活习俗等，在对时间进行空间化认知时，两种语言就会产生差异。比如本文中，对季节的修饰存在的差异，汉语中可以用“深”和“浅”来形容季节，人们认为,可以用“深”来修饰的事物都具有容器的特征，容器内部是个由浅入深的过程，且存在终结点，而一年四季中，“春”“秋”有颜色上的变化，“夏”“冬”的时间渐进过程体现在温度变化上，所以汉语中有这样的表达方法。而英语中常用“late”“early”而非与“深/浅”对应的“deep/shallow”来修饰，这一差异是不同民族对事物的不同认知方式造成的。此外，汉语重空间性，英语重时间性[11]。故汉语对空间的认知具有多维取向，对应多维时间认知；英语对空间认知具有一维取向，对应一维空间认知。汉语中“大、小”比英语中多了两类时间表达方式；英语中的“large，shallow”不存在时间空间化现象也有据可依。

五、结语

本文具体考察了汉英立体空间词“大、小”和“big/large”“small/little”和垂直空间词“深、浅”和“deep”“shallow”表示时间概念的用法与表达，并进行了对比研究。研究发现，汉英时间的立体和垂直空间化异同并存：汉英中，立体空间词“大”“big”；“小”“small/little”都可表示年龄，而“large”不存在相关时间表达的用法；汉语中“大”和“小”还可表排行和强调，英语中没有这两种时间意义的表达；垂直空间词“深”和“deep”都可以表示夜晚类时间意义，“浅”和“shallow”则没有这种用法；汉语的“深”和“浅”可表示季节类时间意义，英语的“deep”和“shallow”相应的表达却存在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