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李汉俊批判基尔特社会主义的思想贡献
2021-01-17欧永宁吴翠云
欧永宁,吴翠云
(1.湖南科技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永州 425199;2.湖南科技学院 图书馆,湖南 永州 425199)
中国共产党建立前后,以张东荪、梁启超为首的研究系,以《解放与改造》 杂志(后改名为《改造》) 为主阵地,发表了《我们为什么要讲社会主义》《由内地旅行而得之教训》《由内地旅行而得之又一教训》《复张东荪书论社会主义运动》 等一系列文章,极力兜售基尔特社会主义,反对马克思主义。当时的马克思主义者以《新青年》 和《共产党》 月刊为主阵地,对研究系展开了猛烈的反击。李达先后发表了《张东荪现原形》《劳动者与社会主义》《社会革命底商榷》 等文章,李汉俊也先后发表了《浑朴的社会主义者底特别的劳动运动意见》《社会主义与自由批评》《自由批评与社会问题》《跑到内地才睁开眼睛么?》《社会主义是教人穷的么?》《冤哉枉也——抨击张东荪先生的人们》《中国底乱源及其归宿》《我们如何使中国底混乱赶快终止?》 等文章,集中地对基尔特社会主义展开了深刻的批判。作为论战中的两个主将,李达、李汉俊的社会主义观有哪些内容,对早期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发展有什么贡献等,值得学术界研究探讨。
一、批判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关于社会主义的模糊主张,宣传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理
基尔特社会主义者认为社会主义是中国未来发展的必然方向,但他们在坚持 “什么样的社会主义” 这一问题上,却与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并不相同。基尔特社会主义者一方面宣传自己的社会主义,另一方面又误解、攻击马克思主义,极大地阻碍了人们对马克思主义的认知以及对两种主义(基尔特社会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 的辨识。建党前后,李达、李汉俊集中批判了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关于社会主义的模糊主张,澄清了他们对于科学社会主义的误解,从基本原理层面将科学社会主义与基尔特社会主义进行了根本区分。
(一)紧扣 “浑朴的倾向” ,批判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关于社会主义的模糊主张
张东荪认为,社会主义可分为学问上的社会主义和信仰上的社会主义两种[1]54-58,学问上的社会主义有待研究修改,信仰上的社会主义只需虔诚地相信即可。基于此,他强调,马克思的学说并非社会主义发展的 “止境” ,基尔特社会主义更适合中国, “是社会改造原理最彻底的一个”[2]507。至于他们所讲的社会主义究竟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张东荪在《我们为甚么讲社会主义》一文中作了如下表述: “我们主张社会主义既不象工行的社会主义建立一个全国工行、又不象多数的社会主义组织一个无产者专制政治、更不象无治的社会主义废去一切机关、复不象国家的社会主义把所有生产收归国有。乃是浑朴的趋向。”[3]3-14
李达、李汉俊紧紧抓住 “浑朴的趋向” 一语,对张东荪主张的模糊性、投机性、混乱性及真实面貌等进行了批判。李汉俊指出,张东荪关于社会主义的定义莫名其妙, “既然是一个主义一定有一个内容,断没有只有趋向而无内容的,可以说是主义” , “这种社会主义、我们却还是没有听见过” , “除了浑朴特别四个字以外,我们是一点什么都找不出的”[4]138-140,故而可称之为 “浑朴的社会主义” “走投无路的社会主义” 。他认为,张东荪关于社会主义的模糊主张恰恰体现了基尔特社会主义者 “随风倒,摸分歪” 的投机性, “今天东有希望,去主张东;明天西有希望,去主张西”[4]187。李达也认为,张东荪一方面反对空谈主义,另一方面又主张只有 “浑朴的倾向” 的社会主义,其观点自相矛盾之处甚多,这说明他实际上是一个 “无主义无定见的” “善变” 的人,是一个假社会主义者,对社会主义只是 “口头讲,心里未必赞成,也只是胡乱的讲,却未必十分懂”[5]43。
(二)解读什么是科学社会主义,澄清基尔特社会主义者的误解
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反对马克思主义,这与他们对科学社会主义存在误解密不可分。这种误解既源于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对于科学社会主义的不甚了解,也源于他们对于科学社会主义的误解。作为宣传马克思主义的杰出代表,李达、李汉俊在澄清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对科学社会主义的误解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
1921 年5 月,李达在《讨论社会主义并质梁任公》一文中开宗明义地指出: “社会主义的真谛若能充分的阐发出来,批评者就不会流于谩骂,信仰者就不会陷入盲从。”[5]377针对梁启超把社会主义误解为 “社会政策派的劳动运动” ,进而把社会主义运动误解为 “劳动者地位的改善” “均产” “专争分配” “利用游民” 等观点,李达进行了深刻的剖析,他指出, “社会主义在根本改造经济组织谋社会中最大多数的最大幸福,实行将一切生产机关归为公有,共同生产共同消费” , “社会主义运动,就是用种种的手段方法实现社会主义的社会” , “建设劳动者的国家”[5]380-381。他把梁启超所理解的社会主义运动形象地称为 “乞丐的社会主义运动”[5]381,并加以反对。针对梁启超不了解科学社会主义的生产方法,以为只有通过资本主义才能发展生产的看法,李达对资本主义的生产方法和科学社会主义的生产方法进行了比较,指出前者 “不受政治力支配”[5]382,必然导致生产的无序性以及经济恐慌,导致大多数劳动者为资产阶级所支配,而后者有政府有秩序,能使劳动者获得生活必需的资料,获得幸福,除去悲痛,因而更适合中国的发展。1921 年5 月,李汉俊在《社会主义是教人穷的么?》一文中也对张东荪罔顾事实,以为科学社会主义不能发展实业,不能使人过 “人的生活” 的错误观点进行了批判。
(三)阐明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理,厘清与基尔特社会主义的根本区别
由于基尔特社会主义者与马克思主义者都举着 “社会主义” 的旗帜,以致于当时有人认为二者虽有分歧,却是 “在一条路上走” ,是 “异趋同归”[4]150。对此,李达、李汉俊一方面注重宣传介绍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理,另一方面通过对中国实际问题的探讨来批判基尔特社会主义,帮助人们厘清两种主义的根本区别。
1921 年1 月,李达在《马克思还原》一文中,从七个方面阐述了马克思社会主义的基本内容,指出唯物史观、资本集中说、资本主义崩坏说、剩余价值说、阶级斗争说是马克思社会主义的五个重要原则,强调马克思社会主义的性质 “是革命的,非妥协的,是国际的,是主张劳动专政的”[5]59,揭露和批判了各种对马克思主义的篡改,还原了马克思主义的本来面目。1920 年5 月,李汉俊在《自由批评与社会问题》一文中也把社会主义分为三类,指出它们虽然在基本原理上有不一致的地方,但毕竟都有基本原理,绝不至于像张东荪所宣称的社会主义那样只有趋向而无内容。在具体谈到 “马克斯派底社会主义” 时,李汉俊指出, “在生产上以生产机关(土地及资本)为公有,在分配上以劳动的比例为报酬” 就是它的基本原理,从而将科学社会主义与基尔特社会主义进行了根本区分。1921 年8 月,李汉俊在《冤哉枉也——抨击张东荪先生的人们》一文中,进一步把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理运用到批判张东荪所主张的一系列观点当中,在对中国各种实际问题的辨析中把科学社会主义与基尔特社会主义作了清晰的划界,既让人们看清了基尔特社会主义的真实面貌,也使人们明白了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观点。
二、批判基尔特社会主义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观点,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
基尔特社会主义者提出,中国将来是要实行社会主义的,但现在还缺乏必要的物质基础和阶级条件,社会革命的时机还不成熟,因此,只有先发展资本主义,逐步创造所需各种条件,最终才能实行社会主义。他们还特别强调,中国道路的选择必须从中国实际出发,认为 “若将本土情形完全忘却,则纵考察得彼中办法与主张,亦止适于彼地而已,未必邃能移用于我也”[6]194。李达、李汉俊在多维度分析中国国情的基础上,对上述观点逐一进行了批判,阐明在中国走社会主义道路无论在理论上还是事实上都有着 “确实的根据”[7]115。
(一)分析中国的产业状况,批判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借 “中国产业幼稚” 反对在中国实行社会主义的观点
基尔特社会主义者认为,中国产业幼稚,生产机关极少,产品匮乏,无法均产,这样,在中国实行社会主义缺乏必要的物质基础。正如梁启超所说: “若如今日之中国,生产事业,一无所有,虽欲交劳动者管理,试问将何物交去?”[8]751因此,他们主张必须先发展资本主义,振兴实业,增加富力,为将来实行社会主义作准备。李达、李汉俊在分析中国产业状况的基础上对上述观点进行了反驳。李达指出,中国产业贫乏幼稚,远不如西方国家发达,故在中国发展生产,这是无论谁都必须承认的,但问题是采用什么方式发展生产。中国已处于产业革命时期,正受着资本主义列强和国内军阀的压迫,在这种情况下,要想通过资本主义来发展产业根本就不可能。他认为,梁启超所认为的唯一可行之道,实则是一种空想,行不通。另外,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盛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存在明显弊端的情况下,还想通过资本主义来发展实业就是在走弯路。他提出, “就今日开发实业,最好莫如采用社会主义” , “不必仿照他人旧式不合理的式样暂时造出不合理想的建筑物,准备将来改造”[5]383。李汉俊也结合中国的实际情况,基于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从中国进化的角度对基尔特社会主义者的观点进行了批判。他强调,主张中国走社会主义道路并不意味着立刻就要把中国变成社会主义的状态,立刻在中国建立起社会主义制度。社会主义的实行确实离不开物质基础,但这种物质基础并非一定要通过发展资本主义才能准备好,事实上,可以通过铲除阻碍中国向社会主义发展的制度,建立推动中国向社会主义发展的制度,使这种物质条件得以完备[4]281。他认为,在新制度下完备这种物质条件要比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更快,因为在新制度下资本主义制度中各种阻碍产业健康发展的障碍得到了完全铲除, “所以要使中国进化到社会主义,不必一定要经过资本主义充分发展的阶段”[4]282。
(二)分析中国的阶级状况,批判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借 “中国无劳动阶级” 反对实行社会主义的观点
基尔特社会主义者认为,中国是一个农业国,劳动者极少(梁启超自注:此劳动者指新式工业组织之劳动者),尚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劳动阶级,故暂不能实行社会主义。社会主义既然不可行,那么要改造中国社会,就只能发展资本主义;而要发展资本主义,自然就不能防止资产阶级的产生,但可借资产阶级以养成劳动阶级,作实行社会主义的准备[8]752。这实际上就从阶级基础和阶级矛盾方面否认了在中国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李达指出: “一切过去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5]4他基于中国历史分析指出,中国自古就存在着田主和佃户两阶级,存在阶级矛盾和阶级冲突。近代以来,随着中国进入产业革命时代,中国出现了劳动阶级与资本阶级两个阶级的尖锐对峙。这种对峙,在表面上看似乎与欧美国家有所不同,在实际上却是一样的。中国的劳动阶级不仅受着武人强盗的掠夺和压迫,还受着国际资本阶级在经济上、政治上的掠夺和压迫。随着无产阶级和有产阶级贫富差距的逐步拉大,二者的对抗也越发尖锐, “社会革命的机会到了”[5]45。针对梁启超提出中国游民最多,未能形成劳动阶级的观点,李达指出,由于受欧美产业革命的影响,中国大多数手工业者变成了失业者,故中国的很多游民实际上就是失业的劳动者。他认为, “中国是劳动过剩,不能说没有劳动阶级,只不过是没有组织罢了”[5]384。1923 年5 月,在《马克思学说与中国》 一文中,他进一步用图表的形式清晰地分析了中国的阶级状况和阶级矛盾,指出中国的无产阶级不仅受着中国有产阶级和封建阶级的压迫,也受着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5]115。李汉俊也批评张东荪的中国没有劳动者和资本主义的观点是 “胡说”[4]247,指出中国的粮食、衣服、房子等就是劳动者创造出来的,中国市场上也充满了国外和国内机械制造品。他强调,自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以来,中国的劳动阶级受着国内外资产阶级的双重压迫,其生活状况比西方国家的劳动阶级更为悲惨,故只有社会主义而非资本主义的发展实业的方法才是使人得到 “人的生活” 的唯一方法。
(三)分析革命形势,批判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借 “时机不成熟” 反对实行社会革命的观点
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反对在中国实行社会主义,还有一个理由就是认为中国社会革命的 “时机不成熟” 。梁启超在《社会革命果为今日中国所必要乎》一文中就明确提出,中国 “不必” “不可” “不能” 实行社会革命。对此,李达、李汉俊阐述了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革命的基本原理,并对中国及世界的革命形势进行了科学分析。
李达指出,依据马克思的 “两个绝不会” 的观点,社会革命只有在旧社会生产力已无发展余地的情况下才能爆发,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旧社会中生产力究竟有无发展余地,很难用确切的数字来衡量和确定。他认为,一国社会革命的时机是否成熟,不仅取决于该国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状况,也取决于该国无产阶级自身的组织状况、战争的勇气,及他们对社会革命形势的分析、判断及把握。在多方分析中国革命形势的基础上,李达断定, “马克思学说之在中国,已是由介绍的时期而进到实行的时期”[5]108。李汉俊也认为,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引起社会组织的变化,但这种变化是通过人的意志来实现的,在阶级社会中主要是通过阶级斗争来实现的。假如人们具有了变革社会的强烈愿望,即便是生产力还没有完全成熟,社会也有可能爆发革命。与此同时,李汉俊也特别强调,社会革命需要具备一定条件,也就是说,这种社会革命决不能超出当时生产力发展状况所能提供的可能性范围[4]286。实际上,李汉俊阐述了这样一种观点:社会革命的实现是决定性和选择性、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辩证统一, “先于生产力的进化程度建设更进化的‘新制度’并不违背唯物史观,也没什么不可能”[4]287。此外,他还指出,由于受世界革命形势发展的影响,中国的进化非常急速,一种现象发展了,还没有得到结果,第二种现象又发生了。由于世界社会革命的机运已经成熟,社会主义实行的时机已经不远,资本主义在中国的充分发展既不可能,也无必要,中国要紧跟时代潮流,终止乱源,就必须像俄国一样,走社会主义这条道路。他强调: “向资本主义的路上走去,是逆而必败之道;向社会主义的路上走去,是顺而必胜之道。”[4]288
三、批判基尔特社会主义者的改良方案,倡导社会革命
基尔特社会主义者与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的分歧,归根结底在对中国国情和社会主要矛盾的认识和判断的不同上。在前者看来,中国最大的或者说唯一的病症是 “贫乏”[9]23-26,认为不发展实业则无以自立,而要发展实业,就只有发展资本主义。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并不否认发展资本主义会带来弊端,但他们坚信,发展资本主义对于中国而言是 “利大于弊” ,并认为可以通过兴办教育、组织工会、劳资调和等办法,防止和减少资本主义的弊害。总之,他们希望在资本主义制度下,通过种种社会改良举措,使中国平稳地过渡到社会主义[10]241-243。但在李达、李汉俊看来,中国最大的问题不在于 “贫乏” ,而在于国内外资产阶级和封建军阀对人民的压迫和掠夺,这是中国的 “乱源” 所在。他们认为,在这种情形下,只有唤起人民的阶级觉悟,开展阶级斗争,进行社会革命,建立劳农专政的国家,才能实现对中国社会的彻底改造。
(一)批判基尔特社会主义者 “工人互助” 的观点,号召唤起人们的阶级觉悟
基尔特社会主义者认为,在中国实业落后、工人素质低下的情况下,引发工人对资本家的反感和反抗并不合时宜,而应先发展教育,向工人灌输智识,培养工人的互助观念。张东荪在《为促进工界自觉者进一言》中就指出,不应促进工人对资本家的敌忾心,而应促成工人对于工人的同情心, “对于工人只当引起他们对于自身的觉悟”[4]140。
李汉俊指出,无论是从事实上还是理论上,工人对于工人的同情心,工人对于同阶级的互助观念,工人的团结和组织,工人对于自身的自决,都一定要工人有了阶级觉悟后才能产生,才会成立。这种阶级觉悟就是要明白资本家是掠夺阶级,自己是被掠夺阶级。只有让他们知晓 “应该晓得的事情”[4]190,团结起来反抗资本家的掠夺,才能从根本上改变自身的悲惨命运,否则,工人只会被资本家蛊惑利用,只会对资本家感恩戴德,彼此就不会有真正的团结和互助。李达也强调,劳动者在资本家的压迫剥削下,每天都要做过度的工作,根本没有受教育的机会,因而也不可能有智识、有觉悟。八小时工作运动是劳动者为了减少工作时间、获得受教育的机会而采取的重要手段。但如果仅限于此,那劳动者永远都是机械的奴隶,永远都不会有获得解放的一天。要使劳动者完全从被压迫、被掠夺中解放出来,就得进一步唤起他们 “应有的觉悟” ,使他们 “非信奉社会主义,实行社会革命把资本家完全铲除不可”[5]38, “非根本的改革社会组织不可”[5]375。他强调,如果忽视这种 “阶级心理和阶级自觉” ,那 “社会革命是不可期待的”[5]62。
(二)批判基尔特社会主义者 “劳资协调” 的观点,号召人们进行阶级斗争
基尔特社会主义者指出,发展资本主义对内可以 “倒军阀” 、收容 “游民” ,对外可以抵御 “外力” 。对于发展资本主义带来的弊害,可采取矫正与疏泄的态度,采取劳资协调主义的办法解决:一方面,资本家应提高觉悟,不可对劳动者掠夺太过,必须要顾及劳动者的生计;另一方面,要通过组织工会、政府立法、社会监督等途径,使 “两阶级之距离,不至太甚”[8]756。待到工人阶级发展壮大之后,再借工会与世界资本阶级斗争,逐步实现社会主义。
李达指出,自由竞争和私有制是现代社会万恶的根源,社会主义运动就是要把二者完全废除,基尔特社会主义者温情主义的方案只能 “略略缓和问题,并不是想根本的解决社会问题”[5]385,因此,引发资本主义弊病的根源仍然存在,资本家剥削雇佣工人的本性也不会根本改变,于是无产阶级在资本家的掠夺支配之下,绝对得不到丝毫的幸福。在中国,要想由资本主义到温情主义再到社会主义是不可能实现的。他还驳斥了梁启超只反对外国的资本家、不反对中国的资本家的错误观点,指出资本主义是国际的,它并无国界,中国的资本家和国际资本家沆瀣一气,共同对中国工人进行压迫和剥削,故中国工人阶级也必须和其他国家工人阶级联起手来, “要谋国际的团结,要扫灭全世界所有的资本主义”[5]387。李达从中国是一个农业国的国情出发,分析了社会主义运动的三种手段,认为 “议会主义” 和 “劳动运动” 都不适合中国实际,中国采用 “劳农主义的直接行动” ,最为有效[5]50。李汉俊也批判了张东荪 “只反对外国底资本主义,不反对中国底资本主义,只赞成外国底阶级斗争,不赞成中国底阶级斗争” 的观点。他指出,工人与资本家是根本对立的,所谓的劳资互助,无非就是要工人心甘情愿地接受资本家的剥削。为此,他极力反对改良,认为进行局部的改良既不可信也不可行,主张在中国开展阶级斗争和社会革命,进行大破坏、大创造、大建设[4]80。
(三)批判基尔特社会主义者 “伪劳农专政” 的观点,号召人们建立劳农专政的国家
基尔特社会主义者认为,在中国劳动者人数极少、 “人民程度太低” 的情况下实行 “过激主义” ,必然导致充满暴力和流血的 “伪劳农革命” ,建立起来的也必然是一个偏离马克思主义本意的 “伪劳农专政”[11]82-89。为此,李达、李汉俊专门就劳农专政进行了马克思主义的说明和实例介绍。
1921 年6 月,李达在《马克思派社会主义》一文中强调 “多数主义” 是完全尊奉马克思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是主张劳动专政的。他指出,国家是阶级支配的一个机关,是一阶级压迫他阶级的工具。资产阶级的国家是资产阶级专政;劳动专政则是 “劳动者的国家” ,是劳动阶级的专政,其意义就是劳动人民对资产阶级的专政,消灭资产阶级民主,实现人民民主,其作用就是推翻资产阶级的国家政权,根除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以及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各种旧的经济关系、社会关系以及风俗习惯思想等,实现向社会主义的过渡,并确定和巩固社会主义的根基,其形式包括劳农俄国的 “劳农会共和制度”[12]26。在《马克思学说与中国》一文中,李达进一步明确指出,共产党的目的,就是要 “用阶级战争的手段,建立劳农专政,达到共产主义的社会”[5]108。李汉俊在《劳农制度研究》一文中,则比较详细地介绍了俄国无产阶级专政的产生、结构、运作、目的、功能等,分析了 “无产阶级平民主义” 与 “资产阶级平民主义” 的不同。他引用列宁的话强调,要消灭一切资本主义制度,只有依赖劳农制度(即无产阶级平民主义) 才能达到, “因为劳农制度,是使劳动者群众的组织,继续的而且绝对的参与国家行政,以前一切资本主义制度,都可以因此消灭于无形”[4]798。
四、结语
建党前后,马克思主义者与基尔特社会主义者的这场论战,归根结底是双方为解决 “中国向何处去” 这一时代中心问题[13]14-24,围绕坚持什么样的社会主义、走什么样的发展道路、采取什么样的社会改造方案等展开的一场激烈争论。这场争论深化了人们对中国国情的认识,认清了基尔特社会主义的本质,看到了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所在,为此后马克思主义的广泛传播以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创造了条件。在论战中,李达、李汉俊的思想呈现出了高度的一致性,这与他们的马克思主义素养有关,也与他们都曾接受湖湘文化的熏陶有关,还与他们参与革命活动的相似经历有关[14]205-221。当然,由于两人所处的环境、面临的问题、批判的对象、分析问题的角度等存在差异,他们论战的思想也各有侧重并具有自身的特点。此外,由于历史和时代的局限,他们对中国的社会性质、阶级矛盾以及中国资产阶级的分析,对中国革命对象、革命进程的判断等,还存在着一些缺陷和不足,对基尔特社会主义者观点中的某些合理因素也未能客观辩证的对待[15]3-17,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作为早期科学社会主义的杰出宣传者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探索者在这场论战中所具有的历史地位和作出的历史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