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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的裘德》中淑的伦理身份与伦理选择

2021-01-17杨桂琴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无名的裘德裘德洛特

杨桂琴

(陇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外国语学院,甘肃 成县 742500)

小说《无名的裘德》是哈代创作于1895年的作品,作品出版后,像《德伯家的苔丝》一样,遭到了公众的质疑,作家愤而转向诗歌创作。中外学者对《无名的裘德》中的人物进行了多种诠释,对裘德的分析相对较多,而对淑的性格分析相对不多, 学者们从女性主义、社会历史、精神分析等理论对淑的性格进行了分析,但尚未从文学伦理学批评的角度对《无名的裘德》中淑所折射出的伦理问题做出更加深入的探讨。

哈代在小说《无名的裘德》第一版序言中写道:“这部小说是一个普通人为成年男女们写的,它只试图真切、自然地把人间的烦恼和焦虑,嘲弄和灾难加以描写——它们在人的感情强烈时即会产生——直言不讳地讲述人的肉体与精神之间展开殊死斗争,指出理想破灭后所造成的悲剧。”[1]1这句话耐人寻味,表明这部小说描写了男女主人公的伦理选择和伦理困境。本文将根据文学伦理学批评的相关理论,探求淑的多重伦理身份,即淑作为裘德的情人、“女儿”和妻子之间的关系,阐释淑看似缺乏动机的行为中潜藏的伦理成因。

文学伦理学批评认为,伦理身份是构成文学文本中最基本的伦理因素,人的身份,不论是社会身份,还是家庭身份,都是伦理身份。由于身份与道德规范密切联系,因此身份的改变容易导致伦理混乱,引起冲突[2]。人与人之间伦理关系的形成是一个历史过程,也是人的主体性进化过程[3]。也就是说,人与人之间的伦理关系是在人与人交往的过程中形成的,需要历经主体进行各种道德选择,因而必然会经历各种人与人之间、人与自我之间的矛盾和冲突。

一、淑伦理身份的转变——从裘德的表妹到裘德的情人

不论是古今中外,一般女性在家庭中的角色不外乎是妻子或是女儿。在社会中,还可以是表姐妹或情人关系。哈代作品中的人物不是按照他们在社会中的职业或属性来描述,而是通过他们在爱情中的角色来体现。他的作品中的主人公总是盲目地充满激情地去恋爱,好像整个生活的意义就是恋爱,别无他求,最终酿成悲剧。正如裘德所说,“只要你一声令下,亲爱的淑,我随时都会放弃工作。”[1]270

不论女性在家庭中扮演何种角色,通过对当时社会状况的分析不难发现,淑肩负的这两种伦理身份有着本质的不同。而文学伦理学批评强调还原客观的伦理环境。当时英国社会有着严格的阶级差异。英国工业资本主义已经确立,农村残余的宗法制已经逐渐解体,但裘德所在的地区多年来一直保留着古老的传统,封建道德和宗教观念一直在主宰着人们的生活,尤其在英国南部哈代命名为威塞克斯的地区。

裘德与淑刚开始接触时,裘德也的确把淑当作表妹来对待,他小心翼翼地接近淑。但随着两人交往次数的增多,裘德发现淑不仅外表漂亮,而且学识渊博,读的书比他多。更重要的是,两人都热衷于宗教事业。裘德认为,如果和淑在一起,淑将会是他的助手。但是,随着裘德求学失败,他觉得世俗中的男男女女,才是基督教的实体,他觉得淑与他意气相投。可他是一个结过婚的男人,而淑此时已与非洛特桑订婚。他觉得与淑结婚无望,仿佛在地狱里煎熬,但淑的形象一直挥之不去。在淑看来,裘德是她的表兄。只是在与非洛特桑结婚之前,发觉自己已经爱上了裘德。两人开始忍不住见面,尤其是在新婚后不久的一个晚上,面对向她走来的非洛特桑,淑打开窗户,从窗户跳下,寻找裘德。至此,淑的伦理身份发生了改变,从裘德的表妹转变为情人。非洛特桑同意淑离家出走,而淑后来也与非洛特桑离婚,与裘德同居。淑和裘德作为小说中作者描述的主要人物,都是与时代格格不如的人物。他们的爱情婚姻观超越了他们所生活的时代。裘德对神灵的亵渎,是对基督教文明的背叛。他和淑热恋时哀叹他们早出生了50年。哈代预测,若是50年后,裘德和淑在彼此相爱的基础上同居,将是合乎时代潮流的行为[4]。淑最初出场时,是一个热情真诚,性格开朗,思想开放的女子,她曾经把当时为社会所不容的小塑像带回她自己的小屋偷偷观赏,不料却因此丢了工作。因此,从社会地位和情感选择这个角度来说,淑选择做裘德的情人,则降低了淑的伦理身份,但由于淑的优柔寡断,她与裘德没有再举行结婚仪式,她十分抗拒传统的婚姻观,这一切都导致了后来悲剧的发生。

二、淑的伦理选择——从裘德的情人到非洛特桑的妻子

淑与非洛特桑结婚,并非是她真正喜欢非洛特桑,只是一时冲动,也是为了证明师范学校对她夜不归宿的处置是错误的,她和裘德是表兄妹关系而非情人关系。她结婚前在给裘德的信中写道:“……我的新郎自愿地、乐意地选择了我做他的新娘,而我并没有选择他做我的新郎,是别的人(裘德)把我交给了他……”[1]189这段话至少说明淑跟非洛特桑结婚,并非出于本意,自己的命运似乎是别人决定的,是非常被动的。而裘德不仅答应了淑的请求把她交给非洛特桑,而且还把自己的房子借给淑作为结婚的房子。

在淑和裘德的结婚仪式举办之前,淑带着裘德去了她要和非洛特桑举办结婚仪式的教堂。淑挽着裘德的胳膊,“完全像一对刚结婚的夫妇。”[1]192淑说。淑只是心怀好奇,想寻求一种新的感觉,而这总是使她陷入困境。当非洛特桑发现他们时,淑说她和裘德只是排演了一下结婚仪式,可以理解为她和裘德已经完成了精神上的结婚仪式,只是和非洛特桑完成世俗上的结婚仪式。

淑和非洛特桑结婚后,由于姑婆病重,淑看姑婆时,裘德到车站去接淑,两人在火车站相遇。裘德认为淑是他所见过的最可爱最无私的同伴,但却生活在他的想象之中。淑后来告诉裘德,她不愿意做非洛特桑太太,实际上她依然孤苦伶仃,被畸形的感情和无法理解的厌恶搅得不安,她和非洛特桑的婚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幸福。在姑婆的葬礼结束后,当裘德告诉淑,他有可能跟阿拉贝娜在一起时,淑告诉裘德,她喜欢把非洛特桑先生当作一个朋友,但并不喜欢把他当做丈夫痛苦地生活在一起,但她却装着很幸福的样子欺骗裘德。由于婚约的束缚,她无法摆脱非洛特桑。她还告诉裘德说,在嫁给裘德之前,并没有思考婚姻对她意味着什么,都是由于她和非洛特桑先生生活在一个风俗和迷信都很原始的时代。这表明淑十分抗拒传统的婚姻观。虽然淑无法接受从裘德的情人变为非洛特桑的妻子这样的伦理身份的变化,但却有其必然性。一方面,由于淑很少得到父亲的关爱,面对比自己大18岁的非洛特桑,使她感受到了父爱般的温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证明师范学校对她的处置是错误的,她和裘德只是表兄妹关系。

三、淑的伦理困境——从非洛特桑的妻子到裘德的“妻子”

从伦理身份的角度看,现实中之所以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社会身份问题,乃是个体为了生存发展或利益的需要,总是不断地在社会中寻找自己的位置。一旦个人抛弃了原有的生活方式和社会地位,不再遵循传统的伦理规范,他们不得不面临社会的据斥和个人选择的困境[5]。裘德和淑的关系从最初的表兄妹关系发展到情人,后来由于淑为了证明对她与裘德不是情人关系,而是表兄妹关系,加上裘德告诉了他与阿拉贝娜已经结婚的事实,淑与非洛特桑仓促结婚。但是,按照当时的习俗,要由父亲亲手把女儿交到新郎手中,而淑的父亲又不在她的身边。这时,淑请求裘德扮演父亲的角色,在结婚当天亲手把自己交给非洛特桑。裘德不仅答应了淑的请求,还把自己的房子借给淑,作为她和非洛特桑结婚的房子。在淑结婚的当天,裘德亲手把淑交给了非洛特桑,完成了自己作为父亲的使命。而淑在给裘德写的信里认为是非洛特桑选择她做新娘,而不是她选择非洛特桑做新郎,是裘德把她交给非洛特桑的。从中可以看出,淑嫁给非洛特桑并非自己所愿。

淑和非洛特桑结婚后,裘德仍抑制不住对淑的思念,而淑也在非洛特桑试图靠近她时,从窗户跳脱,跑到裘德的身边度过了一晚。后来,裘德的姑婆生病了裘德写信让淑来看望。这时,姑婆已病得非常严重,容貌就像塞巴斯提亚诺画的《拉撒路》一样。姑婆一生受尽磨难,姑婆认为淑对非洛特桑了解不够。非洛特桑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对人客气,看着体面。淑这才发现,她不应急着与非洛特桑结婚,然而似乎为时已晚。淑走后,裘德用尽一切可能的办法克制自己对淑的思念,甚至用绝食的方式来扑灭他对淑的感情。后来,裘德在沙斯托淑所在的学校去找淑。两人在教室里谈话时,淑告诉裘德,由于受冲动的支配,她与非洛特桑结婚。实际上,她不承认自己是理查德·非洛特桑太太,而是一个“孤苦伶仃,被畸形的感情和无法理解的厌恶搅得不安的女人,”这句话表明,淑与裘德的关系经历了从表兄妹到裘德的“女儿”,现在又是裘德的情人的历程。淑进而认为她与非洛特桑结婚,是由于冲动,是非洛特桑选择她做新娘,而不是她选择非洛特桑做新郎,是裘德以“父亲”的身份把她交给非洛特桑的。这时的淑完全陷入了伦理困境。后来,在姑婆的葬礼上,裘德与淑见面时,淑告诉裘德说非洛特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朋友,淑并没有把他当作丈夫,但淑却装着她跟非洛特桑很幸福。在与淑结婚后,非洛特桑专注于研究罗马古物,经常熬夜工作。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生活,对非洛特桑提出要求离开一段时间,后来淑与非洛特桑离婚,跟裘德在一起,打算做裘德的妻子。

四、裘德和淑自我毁灭的伦理启示

在裘德和淑的关系中,淑一直处于控制、操纵裘德的主导地位。即使在裘德与阿拉贝娜离婚后,阿拉贝娜再次出现在裘德面前时,淑还是和他在一起,并不提结婚的事。正是如此,裘德与淑的生活陷入了困境。他们之同居不举行结婚仪式的行为为当时社会所不容,不仅邻居们对他们极为冷淡,就是小商小贩们也不再对他们表示尊敬,就连裘德和阿拉贝娜所生的孩子“小时光老人”在学校也受到了孩子们的质问和取笑。裘德的工作陷入了困境,好不容易在教堂找了个刻《十诫》的工作,却由于他们的生活方式在人们中的影响而中断,他们无处可去,完全陷入了伦理困境。

裘德与淑在淑与非洛特桑结婚后,感情进一步发展。两人不时见面,交谈对婚姻的看法。淑在向裘德说了自己的苦恼后,裘德陷入了深思。裘德觉得他的第一个志向:“精通某一门学问,由于阿拉贝娜的出现而受阻。他的第二个志向:当一名传道者,由于淑的出现而搁浅。”尽管裘德尽力向自己的目标努力奋斗,然而他的妻子阿拉贝娜离他而去,她的另一个丈夫生活在一起。他自己尽管对淑怀着不同寻常的恋情,但由于他已经结过婚,淑却对他极为反感。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宗教传道者。他走进庭院,挖了一个坑,把所有的神学和伦理学著作扔进坑里,焚毁一空。而淑也觉得自己不适合同非洛特桑甚至任何一个男人建立婚姻关系,过夫妻生活,她的思维几乎陷入混乱。

“小时光老人”(裘德和阿拉贝娜所生)和孩子们的死亡方式使裘德和淑极为震撼,他们的死亡方式直接导致了裘德和淑的精神崩溃与分离。首先,“小时光老人”没有遵照淑的安排,照顾他的弟弟妹妹。他不但没有照顾他们,相反,他先吊死了他们,再把自己吊死,令淑自责不已。这完全背离了裘德和淑的良好愿望。他们本来以为不举办结婚仪式只是同居,只是大人的事,却没有想到这件事波及到孩子,使他们一家无处可去,处于极为尴尬的境地,没有人愿意租房给他们。由于淑对“小时光老人”说了只能对成年人说的话,他觉得是自己和孩子们连累了裘德和淑。其次,孩子们的死亡成了压垮裘德和淑的最后一根稻草。“小时光老人”认为,正是他们这些孩子,才导致他们一家没有住处,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觉得他们这些孩子是裘德和淑的累赘。淑和裘德用尽全力,不但不能使自身的伦理身份完整,连最基本的生活条件都无法保障。淑最终离开了裘德,与自己并不喜欢的非洛特桑复婚,而裘德也与阿拉贝娜复合。结合之前的分析,淑和裘德为了能在一起,做出了种种努力,却以失败告终。淑怀着负罪感离开了裘德,与非洛特桑复合,她用这种极端无力的方式摆脱了自己的伦理困境。

裘德和淑作为小说中的中心人物,他们的伦理身份无疑是整部小说的核心问题。裘德和淑及孩子们在基督寺车站遇见了以前的熟人,他们觉得裘德并不成功。为此,裘德对大家说,他的失败并不是因为意志不坚定,而首先是因为贫穷,其次是因为冲动,最后他觉得是社会制度的不公。淑的心理过程也与裘德的类似,她最初也是对这个社会充满幻想,因为冲动,她与非洛特桑结婚。淑由裘德的表妹变为非洛特桑的妻子,再由非洛特桑的妻子变为裘德的“女儿”、情人,再成为裘德的妻子,最后又成为非洛特桑的妻子,淑伦理身份发生了一系列改变。但由于当时社会中人们的思想观念落后,裘德和淑没能正视当时的社会现实,没有根据伦理身份的转变,进行相应的正确的伦理选择。尽管她为此做了努力,结果却不尽人意。淑和裘德的结局说明,伦理身份是客观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任何伦理身份都会受到客观环境和道德规范的制约,人必须依据自身的伦理身份承担相应的伦理责任和义务[6]。

与哈代创作的其他女性人物所表现出的强烈性格相比,淑的性格及结局充满了复杂性和神秘性,令人深思,同时也表现了哈代创作伦理思想的改变。尽管对这部小说的解读具有无限的可能性,但它传递的伦理价值却发人深省,令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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